第15章 √,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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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權赦免這罪人的,也唯有那個他愛意所寄的靈魂。
“容我先确認一次,埃裏克與西德尼柔情的目光都屬于我,且都并未愛上另一個靈魂吧?”但黑發少女愛憐地注視着那雙只迸濺一絲火星便又歸于黯淡的金色星辰,輕言細語,循循善誘,耐心得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埃裏克機械地點點頭,她于是篤定地展露笑顏:“那便不算是欺騙或背叛了。”
“老實說,我很開心,埃裏克。我很開心,不僅因你兩次對我奉上的熾烈愛意,也因你為與我結伴付出的一切誠意——現在你将是我的良伴了。”埃裏克注意到黑發少女提起“伴侶”時比提起“愛情”要多得多的鄭重。她微微仰起的面頰并未脫出亞裔在歐美人種眼中特有的稚氣,那雙淺笑盈盈的黑眼睛卻令他感受到莫大的安慰與一種自愛意萌生以來前所未有的輕松——埃裏克知道,他被赦免了。
對于這世上絕大多數人來說,埃裏克潛藏于這怪異殘軀之下的,依舊是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靈魂。但只要他愛意所寄的那個靈魂不以其為罪,他便不再是戴罪之身。埃裏克難得輕柔地摩挲着懷中黑發少女柔軟的身軀,他感到自己生命與藝術的火光正盛,而他真真切切觸碰着愛情。
“老實說,我真誠地希望我的愛意能成為使你愈合的良藥,”蜜蘿一直說到此處才終于得以掙脫情人的懷抱,意志堅定地踏上岸邊堅實的青石地面——照舊輕盈靈巧且落地無聲,仿佛她原本就是這幽暗地穴中誕生的精靈,“但即便不能……”
“即便不能,它也早已徹底歸屬于您——這顆深愛着您的心靈,只願滿載您柔情的注目與愛語,這樣,它便再不會遭遇任何痛苦的折磨了。”愛情的鳥兒就在他肩頭高歌着他曾憧憬過的一切美好的未來:湖濱公寓,星期天的公園森林,以及——黑發少女對他鄭重許諾的陪伴。
埃裏克禁不住淌着淚快走了兩步。他伸出一只手,略腼腆地碰了碰情人的手背;得到默許後,幾根細瘦的手指便生疏又急迫地嵌入蜜蘿骨肉勻稱的指掌之中——這歡喜雀躍的靈魂到底沒能忍住淚意,但他被淚水浸濕的可怖面孔與略帶哽咽的嘶啞嗓音都顯得溫和沉靜;而浸在淚光中那對迷人的金色星辰更是早已洗淨塵埃,顯出蜜蘿極愛的灼灼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已修,補了近千字,祝食用愉快
說實話,近兩天連續遇到一連串倒黴事件,本蠢心态已爆炸,完全不想回憶本章從昨晚八點磨到今早六點半是什麽感受……
尤其是近兩天,滿腹牢騷,發糖可能有點力不從心,修過之後希望甜度達标
本章留言的小天使都有紅包補償,截止日期為一周後婦女節(2018.3.8)
此外,最近開學在即,諸事繁雜,确實很難規律更新,但還是會盡量保證隔日更,在此鞠躬致歉!
☆、俯首致歉
五指相扣, 并肩而行, 這對兩人而言都是十分新鮮的經歷。它不及親吻熾烈, 不及擁抱緊密;行走間,從指掌到肩臂似有若無的細微摩擦, 卻自有脈脈溫情與一種豐盈平靜的喜悅如涓涓泉湧, 溫柔地浸泡兩顆同樣厭倦漂泊的心靈。
埃裏克真不舍得截斷這溫情的泉流, 即使這将把短短幾分鐘的路程延長到十幾分鐘甚至更長。他一面盡量迅速地處理沿途越來越密集的機關陷阱,一面頻頻偷看蜜蘿臉色, 似乎擔憂自家新鮮出爐的小情人中途就耐心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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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蜜蘿仔細打量一會兒身前幾步忙得團團轉的男人, 若有所思地問:“埃裏克, 你這些布置原本只讓第一個經過的人暢通無阻對不對?”埃裏克忐忑地點點頭。直覺告訴他, 自己此前那些危險的心思差不多已經全都暴露在蜜蘿眼裏了。
還挺用心嘛。黑發少女翹了翹嘴角,感到自己的虛榮心再次被滿足了——前一次是靠岸之前, 埃裏克把她圈在懷裏含淚說出那些情話。蜜蘿忽然也很不舍離棄這溫情的聯結了——甚至, 少女初得愛情滋養的心靈還在誠實地期盼更多。她擡頭将不遠處影影綽綽的明亮光影收進眼底,忽然有了個更完美的想法。
“這次你可不夠周到, 埃裏克。”黑發少女眼珠一轉,又笑眯眯地開口,明顯戲谑的語氣依舊容易給人漫不經心的錯覺——與她先前壓抑着怒氣或其餘雜念時刻意矯飾的輕柔甜蜜與迂回修辭全然不同,甚至都沒能讓埃裏克初識愛情滋味的心靈生出幾分忐忑。
他于是放下因只有單手空閑而進展緩慢的活計, 好脾氣地回答:“以後不會了。”蜜蘿正要接話, 又聽他含笑問道:“那麽,蜜蘿,你要懲罰我嗎?”男人的聲音依舊嘶啞, 最後這一句卻隐隐有種勾人的韻致。
這算是含蓄的……引誘?蜜蘿詫異地望向埃裏克,然後立刻毫無骨氣地向那雙魅惑的星辰繳械投降。她換成側對的姿勢輕輕掙開情人的手掌,豔麗的容貌脫出先前那種刻意的柔情之後反而愈見嬌媚。
而埃裏克,他感到自己後頸一沉,被什麽溫熱柔軟的事物輕輕環繞,繼而聽到黑發少女從極近處響起的笑語;“當然,你害我們在這裏磨蹭了這麽久,我累啦——接下來的路,就罰你抱着我走吧。”
“遵命,我的女王。”星光中擴散開一圈圈笑的漣漪,埃裏克甚至就着現在的姿勢誇張地半蹲下來,仿佛預備完成什麽隆重的禮節——但那雙動人的笑眼中并不見絲毫卑微的影子。至于這曾受盡日光下種種苦難,也曾激烈地回贈世間以苦痛折磨的靈魂是當真以愛為匕,割斷了束縛逐愛之羽的鎖鏈,還是一切苦難侵蝕的印記都經由那愛之匕割出的裂痕一路深潛,蟄伏在他心靈深處,至少現在,無人願意糾纏。
接着,埃裏克一手攬住黑發少女骨肉勻稱的脊背,另一手則紳士地隔着長長的裙擺墊在少女腿彎處,平緩地向上用力。而蜜蘿順勢後仰,同時默不作聲地将身軀盡可能緊貼情人的胸膛,純黑的發頂難得顯得乖巧。
出乎意料,懷裏的身軀如此嬌小,卻竟然分量驚人;就仿佛他抱起的并非一位嬌小的亞裔少女,而是一座實心的金屬雕像一般——即便如此,埃裏克也絕不舍得松手。這時候,他不免開始慶幸自己關于建築機關與土石雕塑,甚至運用套索收割性命之類一切能使臂力強健的小愛好了。
也幸好,泛着亮光的廳堂離此處并不遠,至少埃裏克抱着蜜蘿走進那片燈火通明之地時,兩條手臂只是剛巧開始微微顫抖。“蜜蘿,我們到了。”他說,額上幾縷參差的棕發沾了汗水而色澤略深,但并沒有主動放下少女的意思。
蜜蘿輕輕一掙,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并且立即沒好氣地瞪了這個傻子一眼——她只想要與情人更多的肌膚相貼,可沒想第一次做客就給主人留下個肌肉拉傷之類的慘痛記憶。尤其是,這家主人還是她怒極之時也沒舍得真動手報複的,迷人的小星辰。
蜜蘿為埃裏克培育的花海還未豐收,但這裏依舊是一片以許多鮮花點綴而成的廳堂——這讓蜜蘿不滿地橫了背約的埃裏克一眼。那些花兒全都被亮銀色的絲帶細細捆紮在花莖中央,一束束擺在一些東方風情的花籃裏。花瓣略修長,半含半露的花蕊在廳堂各處過分明亮的燈光下有些像清純的百合花,但顏色清一色是近乎純黑的墨紫或墨藍,花莖上為肖自然情境留下的幾片殘葉散發出淡淡的麝香氣息。
蜜蘿目光在廳堂裏那些精致的壁毯、花瓶,燭臺和家具上流連了許久,終于肯落到那些不祥的花朵身上,但也只是近乎輕蔑地一瞥,以至于埃裏克又是遺憾又是慶幸她再次對那些暗指自身心跡的花語毫無所覺。但就在他準備假裝那只是尋常的裝飾而向蜜蘿提議由他引導去換身衣服時,忽然聽到少女莫名凝重的聲音:“天使的號角?”
“如果我沒記錯,曼陀羅在你們這裏應當沒有黑色。那麽,你原本想要告訴我什麽?被傷害的堅韌瘡痍的心靈?不可預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離的愛?無間的愛和複仇?甚至……生的不歸之路?”埃裏克本以為少女的神色定然又是戲谑的,然而下一刻,他驚訝地看到那雙黝黑的眼眸裏竟滿溢悔愧與真誠的歉意——初時不過淺淺一層,但她每憶及一種花語,這歉意便濃重幾分;到最後,因其過分深厚,甚至近于凝重。
“我很抱歉……”忽然湊近他耳邊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柔軟馴服,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其中居然隐隐帶出一點兒脆弱的顫栗——這正是愛情所賦予她的心靈的震顫。
事實上,雖然埃裏克并不知曉,但蜜蘿原本對這些靠染色取巧的花朵的确不屑一顧,只是她随後再看這些不祥的裝飾之時就同時被一種溫熱的感懷與巨大的恐慌擊中——感懷于那星辰在自覺瀕臨絕境時仍不忘對自己吐露的愛與渴盼,而恐懼那顆星辰就此在她懷中隕落;或是那珍貴的愛在某一刻永遠消逝,而兩顆心之間從此只剩無盡凄寒與酷烈的仇恨。
倘若你自以為此前對我難抑的愛與渴盼是罪,那麽我也早已罪無可恕了。蜜蘿在心頭默想。盡管理智很快意識到這可怕的嫌隙已過去,但她仍不能完全放心。
你必須盡力補救!她又對自己說。也幸好,對于此舉,來自末世的少女心中并沒有所謂過剩的尊嚴或任何頑固的教條阻礙。
“我很抱歉,埃裏克,”蜜蘿于是慎重地開口,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果斷把頭砸進情人并不豐腴的肩窩;于是埃裏克聽到少女略模糊的聲音從耳後傳來,“我很抱歉,因我雖已預料這将耗費你的生命,卻仍想永久占據你;為此,我甚至一再違背長輩的教導,亵渎你以為崇高的藝術……當然,最令我痛悔者,莫過于令你陷入如此絕望之境……”
蜜蘿嚴肅起來的時候總是學不會太過迂回高深的修辭。因此,她的抱歉天然就比埃裏克,比絕大多數人少一層留給自己遮羞布;自然,落入聽者耳中也平添許多震動。
埃裏克只想嘆息。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的感受,但終歸是……不太糟糕的吧?畢竟,雖然蜜蘿猜測的方向一如既往偏到了天外,但她偏偏那麽敏銳地抓住了他布置此處時的心情——那時他表面并未停止争取,但內心幾乎早已認定自己不可能重獲蜜蘿的愛與溫情;因此,盡管他盡力把此處布置成了蜜蘿喜歡的華麗纖巧風格,卻忍不住又将散落各處的曼陀羅花染成深色,令這不祥的花兒散落各處,懷着最後的奢望向蜜蘿隐晦袒露自己那顆在絕望與惶恐輪流煎熬的心靈。
埃裏克沒有說謊,他那顆心靈無論卑微與否都已完全地獻給了蜜蘿。為之欣喜,為之柔軟,為之生出重重渴盼;亦為之悲傷,為之癫狂,為之淪落絕望之境……埃裏克承認,他曾向自己的姑娘乞求聖潔的愛與溫情,甚至計劃禁锢她自由的靈魂;至少也要以己身作祭,但求在她羽翼上留一道經久不去的傷痕……
當然,現在他已得赦免。但埃裏克知道,他從前在無盡的流浪中,高高在上掌控大多數人的命運,收割權勢與生命已十分熟練,匍匐在異性裙下乞求歡心也不算困難;但他從未奢求過來自得到蜜蘿的歉意,無論是在他作為自己思想的罪囚之時,還是他僥幸獲得來自情人的赦免以後。
因為這實在是一種太過要求平等的情感。因為位高者即便犯錯也絕少有對位卑者心懷歉意,而位卑者對位高者可以有愛戴、敬畏甚至心懷怨憤或恐懼,卻也很難生出純粹的歉意——唯有平等相交的靈魂之間,才最易因種種牽絆的不順或不得已的算計與犧牲滋生歉意。
可他竟毫無預兆得到了這歉意——而且如此真摯,如此莊重;倘若不算那些刻意矯飾的甜言蜜語,那麽他終于第一次從情人口中聽聞了她對自己的重視與渴盼——明白地說,從這一刻起,他才終于敢确信,那高居雲端的神靈确已為他這從地獄爬出的惡鬼俯首紅塵。
“不,小姐,沒有任何藝術比您更崇高。沒有一行我譜寫的曲調能比肩您溫熱的肌膚,也沒有任何一句唱詞能貴重過您柔情的愛語。”埃裏克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幸福與滿足。他任由蜜蘿的雙臂從自己腋下穿過,并死死抱住雙肩,嘶啞的嗓音在這一刻無比虔誠:“只要您願意愛我,小姐,那麽我在藝術上一切的禀賦從此都只為歌頌您而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趕在最後幾分鐘更出來,補昨天的,明天有更,但還是很晚,已小修,祝食用愉快麽麽噠
☆、情深無言
再一次緊密綿長的擁抱過後, 親吻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只是這一次, 蜜蘿還沒決定從哪裏開始品嘗自家美味的小星辰, 埃裏克竟已主動湊上前來。
“可以嗎?”但在兩人真正肌膚相貼之前,埃裏克忽然又謹慎起來。他不成唇形的嘴唇在少女頰邊腼腆地停下侵略的步伐——一直以來蜜蘿都只對他的眼眸表現過明顯的興趣, 從前少女獎賞的親吻也總是落在他眼眸或靠近眼眸的眉心;而這之外更為可怖的部分, 雖然知道少女并不恐懼, 更不會為之卻步,他卻并不敢确認這也能讨得蜜蘿歡心。
事實上, 他比誰都清楚, 倘若不是共同沐浴愛情的光輝, 這樣可怖的面容只會讓人厭惡乃至想要逃離, 否則他從前何至于漂泊于塵世日光之下卻如置身煉獄。然而也正因飽嘗煉獄之苦,當終于有一人肯正視他的靈魂, 終于有一人将聖潔的愛與同情放進他掌心, 他便又忍不住得寸進尺,那樣急迫地期望蜜蘿親近他的全部, 包括他孤獨的靈魂與束縛這靈魂的殘軀;那樣熱烈地期望一個吻,一個真正屬于愛情的吻來填補他心底長久以來的空洞。
男人嘶啞的嗓音有幾分忐忑,卻更突顯了其中情/欲的意味。黑發少女感受着頰邊細微的熱氣,詫異地笑了笑, 并不退避, 黝黑的眼眸甚至明晃晃地流露幾分挑釁的神色。于是淺淺的忐忑如朝露般迅速消融了,那雙金色的星辰猛烈地燃燒起來,燒盡主人心中一切雜念, 終于只剩品觸珍寶的虔誠。
下一刻,蜜蘿稍稍偏轉臉頰,于是埃裏克氣勢洶洶的攻伐不期然陷入少女豐美的唇瓣。
埃裏克并非首次體味那豐潤的觸感,但通過唇齒相接的體驗比任何一次都令他震撼——毫無疑問,這個吻只能屬于愛情。
這是多麽甜蜜的陷阱,無法掙脫,無處逃離!他放任自己不成唇形的唇與少女豐潤的唇瓣緊密地貼合摩挲;不多時,那溫熱靈巧的舌也被放行,于是他無師自通地一手輕扣蜜蘿後腦,兩人以少女潤澤的口腔為陣地陷入更激烈的追逐攻伐。
誰也說不清過了多久,本次“戰役”終于以兩人握手言和作為結局——唇分之時,兩人同樣劇烈地喘息,但考慮到蜜蘿遠勝舊人類的體質,老師對氣息的運用顯然要比自家小學徒高明得多。
但這膽大包天的小學徒還想要更多。
“埃裏克,我們方才已相互致歉,而我已懲罰過你——現在到你罰我了。”少女淺笑盈盈的眼眸與輕柔的嗓音都未有絲毫遮掩情/欲的氣息。埃裏克瞳孔微微收縮,但那迷人的金色星辰立即又陷落在阿凱隆特河纏綿的波濤之中——那漆黑的濁浪比任何時候都更為洶湧,卻被少女眼底岩漿般蓬勃的愛意浸染成一股熾熱惑人的媚意。
“你這樣子看上去可真不像是預備接受懲罰。”埃裏克讀懂了蜜蘿眼中的邀請,他用更加嘶啞的嗓音調侃了蜜蘿一句,假裝自如地試探,“那你以為我應當罰你什麽呢?一支歌,一道精心烹制的甜點,再一次的擁抱、親吻,還是……”
“這由你決定。”蜜蘿露出一個格外溫馴的笑容,但那雙狡黠的黑眼眸有意無意地停留在客廳中央柔軟的羊毛毯上。埃裏克于是不再說話了。他強健的臂膀再次将少女嬌小的身軀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客廳中央——蜜蘿的份量分明并未有絲毫消減,但這一次,埃裏克竟覺得懷中的嬌軀分外輕盈起來。
在火災中染上煙塵的繁瑣外裙被一雙靈巧的大手剝落,小巧的襯裙也沒能堅守太久,而最後一層不同于當下束身衣的寬松內襯在失去一切掩護後更像是主人含羞帶怯的邀請。廳堂明亮輝煌的燈光下,少女勻稱的形體陷在蓬松的長毛毯中,雪膩的肌膚半遮半露,偏偏每一處都熠熠生輝,映進埃裏克眼中,點起熾烈之至的火光。蜜蘿濃情似水的眼眸坦坦蕩蕩迎向那火光,她一面以不遜于埃裏克的靈巧解開情人身上的層層束縛,一面不由慶幸自己意外降臨此世時,從烈火中新生的皮肉幾乎抹去了末世一切苦難的留痕。
很快,熱烈燃燒的星辰便載着埃裏克的靈魂在阿凱隆特河的波濤中載沉載浮——黑發少女的喉舌此刻并未高歌,無數絕妙的靈感卻依舊潮水般拍擊他顫栗的心房,而他難得無心理會。這星辰被水光潤澤的同時也為那幽冷的河流注入灼熱,而蜜蘿感到自己的心靈正随之沸騰喧嚣——她本打算濤尖弄潮,卻終于順從心意與情人同乘那熱烈燃燒的星辰,随波逐流。
地下湖非常寒冷,這處廳堂裏的壁爐卻在兩人靠岸的那一刻就貼心地熊熊燃燒起來,配合廳中過分明亮的燈光,可謂十分溫暖——溫暖到剛剛抵死纏綿的一對兒小情侶就在懶懶地躺在客廳中央的長毛毯上赤/身相擁也沒關系。
“埃裏克,我還以為你得多幾次才能找得到路。”蜜蘿親昵地倚在情人赤/裸的胸膛上,潔白的面頰上還殘留着旖旎的紅潮,黝黑的眼眸裏卻分明閃着淡淡的戲谑。
“你得原諒,畢竟我只推開過你一人花園的門扉。”埃裏克也想起自己初時的生疏,于是他一手輕撫蜜蘿柔順的黑發,那雙迷人的金色眼眸裏狡猾地浮起幾分半真半假的感傷,“老實說,我的面容幾乎完全禁絕了肉體的歡愉。有段時間我曾瘋了一樣想要打破這不公的禁止,為此做了許多危險之事,不論對錯。”
“我因此幾次獲得君王的賞識與伴随而來的頂尖權勢。但就連那賞識也是無情的——我為君王們打擊政敵,建造神奇的宮殿,他們卻不約而同地擔憂自己不能獨享這巧思而終于決心剝奪我的生命。我只好繼續漂泊,繼續流亡。”埃裏克說到此處時,蜜蘿下意識将他摟緊了一點兒。他垂首與黑發少女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但并未就此緘口。
“後來我想做個平凡人,做些平凡的工作。于是我用平常的材料與平常的方式替許多平常人修房子。但沒了權勢的庇護,日光下那些無禮的議論指點就又嚣張起來,且在恐懼之中增添了猜疑甚至厭憎,令我很不舒服。”
“而且,我根本無法欺騙自己屬于藝術的那部分靈魂。它複蘇在我修建這座巴黎歌劇院之時,承載我擇一地安身,并避開地上一切目光的全部願望——那時候我已不抱希望有誰會用柔情的眼光撫慰我的靈魂了。”
雖然埃裏克這樣說着,蜜蘿卻并未從他眼裏找到太過沉重的神色。正相反,那雙迷人的金色眼眸溫柔平靜,在輝映她的臉頰之時還氤氲起某種寬厚的笑意——當真像是夜空中亘古流金的星辰。于是她也只好緊緊依偎在情人懷裏,安靜溫馴地傾聽。
“當然,我得承認,我的靈魂并未在這孤獨的煉獄中變得高尚,于是當我愛上你,便只有将我最美好最崇高的藝術奉獻給你。而你獎賞了我,蜜蘿。”埃裏克說,他的語氣無疑是甜蜜而深情的,但那星辰中漂浮的感傷反而清晰厚重起來,“可你是為什麽獎賞我呢?因我崇高的藝術,還是一個靈魂卑微的祈盼?”
“是呀,你如此動人,在我之前,必有無數高尚的靈魂匍匐在你腳下請求注目,而我比他們更加高尚的唯有藝術,我想。”埃裏克說,他嘶啞的嗓音經過那阿凱隆特河柔波的洗禮竟再度醇美起來,“于是我變本加厲地追逐藝術,從前是為遺忘這索居的凄冷,而後便是為你。”
“那時候,你看上去對我興致勃勃,讓我生出許多美好的祈盼,甚至預備向你坦白一切罪行。可你又什麽也不問,無論是我的藝術還是我的罪行,就仿佛我只是你用來解悶的小玩意兒。”最後,埃裏克垂下他那雙迷人的金色眼眸,沉沉地嘆息道,“那對我可真是種殘酷的折磨。”
一開始的确如此,不過是很重要的小玩意兒。畢竟,那時候她對藝術家朋友還暗藏新人類的傲慢。蜜蘿悄悄吐了吐舌頭,但她聰明地沒有說出口來。
“事實上,你說對了一半。”黑發少女用臉頰輕輕磨蹭了兩下情人溫熱的胸膛,藝術性地回答,“我那時候的确不敢過分重視你,因為你總不肯露面,還時不時就任性地銷聲匿跡。”
“或者說,我習慣不過分重視任何東西,即便那是美好的,或者意義非凡的。”蜜蘿袒露的身軀上遍布歡愛的痕跡,但只是一些淺淡的紅痕,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另一方過分溫柔;她的眼眸也是柔潤的,氤氲着春潮過後的餘韻,“我出生在一個非常……動蕩不安的地方?在那裏,人們的生命和道德都異常脆弱,每個年長些的人都背負秘密,你所謂的罪行也不足為奇。”
“當然,我運氣不錯——你瞧見過我的能力,那令我免于輕易成為犧牲品,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受人愛戴;此外,我還有個嚴厲的長輩,讓我從小就明白自己責任重大。但也因這不可解脫的能力與責任,我确已聽慣了旁人祈求與哀嘆。”
“所以你說對了一半——在我們那裏,音樂藝術之類的東西對多數人來說都過于奢侈了。而我,老實說,在遇到你之前,所謂‘藝術’對我而言不過是個遙遠的書面語——你的音樂藝術超凡脫俗,但也很難令我對它懷有太多敬意。”說着,黑發少女從情人的胸膛一路吻過頸間,最後,豐美的唇瓣再次停上埃裏克見機低垂的眼睑,喉嚨裏的聲音有些含糊,“但另一半,埃裏克,就像你想做個平常人卻無法割舍你的藝術一樣,我在巴黎開起那家花店的時候本來打算嘗試過一種安定的生活,卻終于被你這不安的源頭吸引。我很抱歉,無法對你從前的境遇感同身受;但正因如此,我對你的渴盼必然只會出于純粹的愛情。”
“你應當自豪,埃裏克。”最後,蜜蘿神色溫存,又帶着些理所當然的傲慢,“畢竟,我跟随老戴耶從瑞典一路流浪到巴黎,也只注目過你這一顆星辰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啊,手一抖發了一輛文藝的幽靈車,讓蜜蘿被(把)桶吃掉了……已替換,祝食用愉快
☆、安寧之源
“那麽你為什麽愛我?因我的青春美貌?因我特別的歌聲?還是只因我對你興趣非凡?畢竟, 照你的說法, 我好像既并不溫柔, 也欠缺端莊。”天知道是哪句話又點燃了那星辰中的火焰!總之,等蜜蘿得空問出這句話的時候, 兩人又已在情/欲之海中幾度沉浮, 而黑發少女任由情人用堅實的四肢從背後将自己徹底糾纏禁锢, 微腫的唇瓣與雪膩肌膚上着色愈深的留痕都散發出柔順的訊息。
“你盡可對我宣洩一切輕浮的熱情。”埃裏克壞心眼兒地用舌尖輕輕擦過少女修長的頸弓上,感到懷中身軀本能的顫栗時便開懷地笑起來, 直到蜜蘿惱羞成怒的“掙紮”漸漸加大力道, 他才不得不收斂笑容, 一本正經地回答, “毫無疑問,這些這都是我渴望你的理由, 但最令我渴望的, 莫過于你眼中超凡脫俗的光彩。”
“當我第一次注視你的眼眸,就如看到高遠的夜空, 自然,那并不溫柔,但也絕不尖銳淺薄;那夜空中點染的星辰令我幻想你有一日可洞徹與包容我這殘軀下的靈魂。”與蜜蘿不同,埃裏克愈是認真, 那神恩般的唇舌中吐露的心語就愈是婉轉動人;蜜蘿早在他說第一句話時就安靜下來, 繼而更加緊密地與之貼合,任由自己在那華麗的辭彩中愈陷愈深。
“至于端莊?那只是在世俗中沉浮的絕大部分女性自願的束縛,為保證她們的心靈在少女時期的純真消磨幹淨以後只是庸俗而不至于堕落。”那醇美的嗓音說到此處, 緊貼蜜蘿頸窩的震顫中帶起淺淺的嘆息,“而你當然不在此列。畢竟,即便我甘冒風險,你也早已告訴過我,魅影的歌聲甚至烈火都不能挽留一個自由堅韌的靈魂。”
歌聲或烈火不能絆住少女的腳步,情人癡纏的眸光卻可以。在埃裏克看不到的角度,蜜蘿悄悄翹了翹唇角,口裏卻懶洋洋地換了個話題:“埃裏克,你給克莉絲汀留信了嗎?現在都快天亮了吧。”
“早就留過了,就在她卧室的梳妝臺上。”就是那時候心情不佳,所以語氣可能不夠和善。埃裏克若無其事地回答,那雙迷人的金色眼眸卻在蜜蘿看不到的角度略心虛地快速眨了兩下。兩人又安靜地休息了一會兒,蜜蘿感到身後某人又開始點火。
少女其實也有些蠢蠢欲動,但她總算還記得曾經某對新舊人類情侶不知節制的慘痛教訓,于是戀戀不舍地掙脫情人的懷抱站了起來。當然,這關乎情人男性尊嚴的擔憂也是萬萬不能出口的。
“埃裏克,我累啦,浴室在哪裏?”轉眼對上自家小星辰控訴的眸光,蜜蘿趕緊放軟了聲音哄勸道。少女紅瀾交錯的肌膚在燈光下泛着旖旎的光暈,勻稱的形體勝過一切埃裏克精心雕琢的傑作——在這最應當享用戀人懷抱的時刻,她反倒對埃裏克體貼起來了——總歸新人類體質強健,而蜜蘿相信自家小星辰此前絕對絲毫不惜力氣。
“我帶你去吧。”埃裏克只好也跟着從毯子上爬起來。他眼裏閃過一絲淡淡的愧疚,但立即又為這燈下的美景吞了吞口水,連忙以絕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再次蠢蠢欲動的欲望,也懶得管散落一旁的衣物,當先向最近的浴室逃去。
真瘦!這要是在末世,都不夠那些異獸或者喪屍一口啃的。方才兩人的結合分明滋味銷魂,此刻蜜蘿看着那赤條條的人影瘦可見骨的脊背,卻忍不住嫌棄起來。老一輩人說末世之前最養人的都有些什麽來着?玉石還是高湯?
埃裏克把蜜蘿帶到了客廳後面不遠處的一間浴室,冷熱水都很齊備,浴室靠牆一側還細心地擺着幾疊各種花色的浴袍和柔軟蓬松的新毛巾。對此,黑發少女表示十分滿意——但還是把試圖共浴的某人無情地趕了出去。
更令埃裏克無奈的是,來自末世的少女沐浴的速度至今快過絕大多數男性——當他擔憂滿身汗漬容易被情人嫌棄而在相鄰房間的浴室仔細清洗過自己出來,就發現蜜蘿已在客廳的長椅上落座,而那素色浴袍勾勒出的曲線竟比完全赤/裸時更為誘人——埃裏克幾乎開始後悔自己選擇為少女準備這樣材質厚密的浴袍了。
而這美景的主人原本正細細打量那些東方風情的花籃,聽到埃裏克的腳步便轉過頭來,黝黑的眼眸裏分明氤氲着極溫柔的笑意:“埃裏克,這些花籃都是從哪裏來的?”怎麽,全是我為大主顧們親手編織的贈品?
“如果你不高興,我明天就全部還回去。”埃裏克的語氣格外乖巧,但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眸分明滿溢着委屈,就差沒直說要蜜蘿來哄了。
“不,埃裏克,我很高興——比你從前所有說‘愛我’的時候都高興!”而黑發少女的眼神簡直熱烈得過分,就像是随時預備邀請情人再赴佳境一般。事實上,蜜蘿下一刻就把埃裏克摁在長椅上,慷慨地獻上了嘴唇——同樣剛剛食髓知味的少女最後勉強堅守底線,只讓埃裏克又得逞了一二三次而已。
“既然是如此看重的作品,為什麽還把它們送給那些除了虛浮的才勢一無所有的庸人?”相對狹窄的長椅帶來兩人軀體與氣息更加密切的交纏——可以預見,兩人方才的沐浴多半已是徒勞。不過幾度攻伐之下,埃裏克已充分領略過少女身軀驚人的柔韌——完全可以輕松承受他瘦削的身軀較常人略輕的份量。此刻蜜蘿攬着他的腰背不肯松手,他便也不再逞強撐起手臂,幹脆順從地任由自己的陰影将少女嬌小的身軀完全覆蓋,一面懶懶地發問,一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少女因再次被兩人的汗水浸潤而愈加光澤的黑發。
“我看重的可不是這些聊以消遣的小玩意兒,當然,那些危險的花兒倒還算有些價值。”蜜蘿笑得分外狡黠,但她将目光聚集在視線所及的某個花籃上時,分明又滿溢着柔情。
“那麽我可否有幸得知是何事令您忽然如此慷慨呢,小姐?”埃裏克笑了笑,配合地詢問。他的嗓音幾乎完全恢複了往日的醇美,甚至因為幾經情/事帶了些誘人的倦懶——根本無法拒絕。
“讓那些小家夥們咬破索蕾莉的紅舞鞋,還有後來一連串與一級舞蹈演員們戲服相關的神秘事故都是你的主意吧?為了實現對吉裏太太的‘預言’,讓小梅格盡快當上二級演員?”但蜜蘿并不急着揭曉答案。她收回目光,黝黑的眼眸再度投向埃裏克時便帶了幾分他極熟悉的戲谑。
“它們算是我的朋友,從前這裏沒人造訪的時候,我們就在這裏和睦相處,互利互惠。”倘若換個少女,譬如克莉絲汀在此,埃裏克即便不矢口否認,也會趕緊承諾,此後絕不會讓那些舊友打攪姑娘的安眠;但蜜蘿,埃裏克想起黑發少女來路上對鼠群如使指臂的模樣,于是出口不過一聲同樣略帶戲谑的嘆息,“但我今天才發現,它們好像更喜歡你。”
曾經以馴養生物為本職的黑發少女并未意識到,在這相對安定的世界,只能與這種不見天日的小生物為伴是怎樣的寂寞,但她還是給了埃裏克一個燦爛的笑容:“那麽我猜,庇護我們戴耶家,或者說庇護我和克莉絲汀也是你的主意吧?”
“我說過,我出身動蕩之地,因而絕不會将現在的安定生活視為理所當然。尤其是,勝利聖母街雖不是藏污納垢的貧瘠之地,但也并非巴黎粉飾得最光鮮的所在。”蜜蘿的口氣輕快極了,眼底的柔波卻愈發深沉,“我看過那些艱難謀生的異鄉人,其中與我相似的亞裔尤甚艱難。可我初來乍到便在這座對外鄉人,尤其是其中的外族人并不友好的城市輕易立足了,甚至不必卑躬屈膝為他人做工,而只在自己的店鋪歡迎那些相對于他們所代表的財富地位和氣過頭的貴族家仆就可衣食無憂。”
“我培育鮮花的技術本該引來許多有眼光的商人垂涎,至少也該有競争對手眼紅。我為此慎重思考過對策,可我在城郊開辟的花田一直安然無恙;而我不必成天守着自己的店鋪,有時間研究甜點,甚至可以任性地随時跑去教堂或劇院同你談論音樂或愛情,露西對你的恐懼幾乎超出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