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祝食用愉快

只是,這個“他人”在她心中顯然不包括慈愛的養母;而她又一向是個貼心的姑娘。

但蜜蘿的事情一直沒什麽頭緒,瓦勒裏烏斯媽媽這裏的線索就顯得格外重要了。金發姑娘在心底對養母小小地說了聲抱歉,硬起心腸維持着肅冷的面色,繼續與老婦人對視。

的确,沒人比你更清楚,黑發少女對你們的“信仰”有多輕蔑。更有甚者……瓦勒裏烏斯太太無法自制地想起黑發少女曾偶爾提起某位神仆的名字時近似歡喜戀慕的神色,以及她很久以前就毫不掩飾的,對瑪德萊娜大教堂舊忏悔室非同尋常的殷勤。

“那麽不會錯了,這必是天主的警示,因她魯莽的冒犯……”岌岌可危的平靜表象終于被打破,老婦人絕望地按住胸口,像是不堪天主的拷問;她大聲道,“我該去忏悔,克莉絲汀,為我對子女的不誠與放任……”

紅伶小姐只好同時用力抱住驚慌失措的老婦人,直到後者在她懷裏漸漸平靜。

“冒犯?”然後她敏銳地問道,“媽媽,關于蜜蘿的事情,您都知道些什麽?”

“我不能說,克莉絲汀,我不能向任何人宣揚這可怕的事情,更不能用這罪行玷污你虔誠的耳目……”但老婦人出乎意料地閉緊了嘴巴,仿佛這就能令自己暫時遠離那雙幽冷的眼眸,也遠離那眼眸的主人可能在瑪德萊娜大教堂裏犯下,并因她的怯懦而被一再放任的罪行。

“所有人降生于世都是為了贖罪,若蜜蘿的罪行已重于常人,就更需要我們幫她清贖——就像她從前照顧沉浸于悲傷陰霾之中的我們那樣。”克莉絲汀放緩了語氣,秀美的面容上立即就顯出某種聖潔虔誠的意蘊,“而且媽媽,您知道,沒有什麽比引導迷途者回歸主的神國更能彰顯我們的虔誠了。”

“這是蜜蘿的罪,也是我的罪……”這些話對一個閱歷豐富的老信徒而言原本并沒有多少煽動性,但老婦人依舊輕易被打動了;她捂住臉,良久,才從指縫間漏出一聲疲憊的嗚咽,“蜜蘿一直有些傾慕瑪德萊娜大教堂的埃裏克神父,她……她可能引誘了那神靈的侍從。”

埃裏克!那神秘人物居然是個神父?又一次聽到這個魔咒般的名字,克莉絲汀禁不住心中一凜,表面卻不動聲色地維持着傾聽的神情,用目光鼓勵養母繼續說下去。

瓦勒利烏斯太太于是定了定神,從蜜蘿第一次帶着數量不少的自制小餅幹開始講起,一直說到少女失蹤前不久,兩人關于“愛情”這一話題的讨論,中間又提了幾次“埃裏克”這個名字。老婦人邏輯通暢,思路清晰,就仿佛這番說辭準備已久。

麻煩的是,按她的說法,那位埃裏克神父後來似乎已不再保有那神聖的身份——這就為警署可能的調查傳喚平添許多難度。

“我對這罪行其實早有預料,”最後,老婦人仍可憐巴巴地喘息着,但神情反而有些難以覺察的輕松;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終于找到機會丢開這沉重的包袱,“但我沒能從主那裏得到足夠的勇氣——每當她用那洞穴般幽深的眼眸注視着我,我便一次又一次畏縮不前,并且始終心懷僥幸,以至于終于令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地步……難道我不是個虔誠的信徒?”

難道我不再是個虔誠的信徒了嗎?與此同時,紅伶小姐也禁不住在心底暗暗嘆息——幼年時父親對她的宗教教育以及瓦勒利烏斯媽媽多年來的耳濡目染分明仍兢兢業業發揮着它們應有的作用;但克莉絲汀忽然發現,自己對養母口中反複提起的“罪行”竟然無動于衷。

這對一位主的虔信徒而言絕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而直到這一刻之前,她還相信自己對主的信仰堅定虔誠。

這不免令她有些惶恐,但同時又有幾分竊喜——就像意外脫去了什麽枷鎖似的。克莉絲汀一面心不在焉地安慰滿心迷惘的老婦人,一面冷靜地思索自己是從何時偏離了對主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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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蘿的潛移默化自然是主因之一,只是這種影響從前礙于她一心沉浸于對生父的緬懷而未有機會顯現。

除此以外,那位同樣陪伴自己走過那段晦暗歲月的“音樂天使”恐怕同樣功不可沒——她仍感激那神秘天使對自己的庇護與陪伴,但走出信仰的迷瘴,克莉絲汀不難發現,這假托宗教之名的神秘存在實質上對宗教懷有怎樣的輕蔑。

或許這就是他選中蜜蘿,或者說蜜蘿引誘他的原因?克莉絲汀悚然一驚,但一直緊繃的心弦到此刻竟然隐隐輕松起來——無論如何,年輕女孩兒深情錯付總比其純潔的軀體慘遭暴徒蹂/躏更能讓人感到安慰。

說來,子爵與歌女的戀情也幾乎無人看好。倘若那位神秘人物對蜜蘿若是真心愛護,這也未必不能成為我與拉烏爾的參照……

曾真誠相信“音樂天使”這一奇幻存在的紅伶小姐腦海裏畢竟還根植着許多少女式的浪漫;但一個念頭還未轉完,戀人那方身份貴重的親友們對她這未來的子爵夫人不太熱情的反饋以及劇院同行們對她這新任紅伶各不相同的态度等大大小小的麻煩又紛至沓來……克莉絲汀揉了揉臉頰,暫時把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統統丢到腦後。

“對于蜜蘿的……過錯,我很遺憾。”她并未質疑養母關于蜜蘿行為的定義用詞過激,只是含糊地回應了一句就迅速把這場談話拉回正題,“可是媽媽,如果說蜜蘿最近的遭遇與性情變化都是天主的警示,那麽從前呢?媽媽,你還記得吧,在那件事之前,她原本已經被父親教導成了一個那樣溫柔熱情的姑娘——就像所有貼心的女兒一樣,而我雖然比她大些,那時候卻還是個被她寵得嬌氣任性的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2333,小克被男女主一起成功帶歪(雖然一如既往的敏感,但跟上本那個敏感多疑小可憐漸漸走向兩個極端……),以及鏡像又一腦洞蓄力中~

最後,今天的我那麽勤奮,有沒有小天使誇誇我嘛~

☆、濃情如刃

沒錯, 在與那神秘伴侶相遇之前, 阿凱隆特河的濁浪也曾有過一段靈巧溫馴的好時光。

克莉絲汀至今仍記得蜜蘿在佩羅的海灘上将醒未醒時, 身周貝蟹來朝的模樣。那本是太過神性的畫面,奈何那傻姑娘卻對自身造就奇景如臨大敵。

據拉烏爾的說法, 蜜蘿那時就已初露豔色的面容緊繃起來也并不如何可怖, 唯獨那不似凡人的幽冷眸光令人感到一種不容冒犯的威嚴——簡直像一尊高踞雲端的神靈, 卻又隐隐透着些仿佛剛從地獄裏爬出的蒼涼狠戾,這約莫也是他與瓦勒裏烏斯媽媽許多年過去, 仍被那目光所懾的緣由。

克莉絲汀不由慶幸自己那時更牽挂拉烏爾的安危——待她将注意力落到蜜蘿那如畫的面容上時, 便恰巧瞧見那些姿态各異的“臣民”們正陸續四散開去, 而那雙神靈般清冷威嚴的眸光裏藏了幾分矜持的好奇, 分明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孩子。

因這過分美好的第一印象,不論少女初時是怎樣眉眼清冷, 克莉絲汀總忍不住親近, 就像時常被後者吸引的小動物,然後理所當然被那寂夜星河溫柔地環抱。

那時候, 蜜蘿還未完全通曉他們的語言,卻先學會了老戴耶的曲調。于是每當那把有這年頭的小提琴在父親手中奏響悠揚的旋律,伴唱的聲音便又多了一道——偶爾有不确定的唱詞,便以她家鄉的語言代替。那是一種與整個東斯堪的納維亞語迥然不同的東方語言, 有着複雜多變的書面文字和抑揚頓挫的韻律。

老實說, 姐妹倆的嗓音很有些相似,這一度讓小克莉絲汀生出巨大的危機感——她記得女孩兒此前從沒接受過基礎的聲樂教育,但她只憑天賦的随性吟唱就已清純甜美得讓人心醉。

不過蜜蘿對循規蹈矩的練聲并不感興趣, 重複的唱詞或曲調也不能讓她提起精神;或許是因為才從東方流落至此,歐洲大陸一切尋常的事物,譬如鄉裏婦人們往來時搖曳的裙角,城裏咖啡館的招牌,還有父親口中那些早已講老了的,來自北方地區的故事反倒令她新奇不已。

小姑娘非常熱衷于跟老戴耶一同出席那些熱鬧的宴席與節日慶典,對于夜裏宿在鄉間的草垛上而不是更加舒适的客棧也毫無意見。在沒有表演時,她便時常跟在主人家身後,熟練地說些喜慶讨巧的祝福話,以便獲準擺弄那些鄉下人家廚房裏常見的食材。

“父親說,如果我們能對自己的布娃娃保持忠誠,并珍愛各自的小提琴和紅舞鞋,他就會為女兒們編織一頂春之花環,令我們永遠無憂無慮,像只金色的小鳥在陽光下自由翺翔。”

這并不是小克莉絲汀在父親與妹妹嬌寵之下的童言稚語,而是蜜蘿近乎天真的祈盼。那時候,黑發少女清冷的眉眼早已在平和的流浪與歌唱中柔化了棱角,夕陽金黃的餘晖透過樹影灑進少女眼底,映出一片溫柔的暮色。

小克莉絲汀由此直覺,自己這位特別的妹妹很難被什麽尋常的條框束縛,但意外地對長輩,譬如父親,還有那位好脾氣的瓦勒裏烏斯老師有種特別的敬愛。

“那你記不記得父親還說過,做個用心的孩子,音樂天使才會去叩響你的門扉,在你絕望時為你高歌以振奮精神,點燃你靈感的聖火;但你如果不肯學習發聲的技法,或是輕視音階練習,音樂天使就會推遲對她的拜訪或者幹脆永不前來。”金發女孩一本正經地回答,試圖通過這種方式激勵妹妹發奮練習——就同父親一樣,她也覺得蜜蘿那樣的天賦,不盡心開發實在浪費。

但那時候,父親已經對着屋外那片與故鄉的海顏色一模一樣的海水演奏了很長一段時間情韻哀愁的曲調,而蜜蘿向來對那些不圓滿的故事或曲子興致缺缺。

再後來,父老戴耶終于被思鄉的哀愁熬幹了心血。他在臨終前向她們承諾,等自己去往天堂,一定會派一位音樂天使降臨身邊,給予女兒們溫柔的庇護——老戴耶離去那一刻,克莉絲汀對生活所有熱情與曾為人稱羨的歌唱才華随之而去,她的世界瞬息之間一片黯淡。

而蜜蘿,現在看來,克莉絲汀不禁疑心她是否早已預感到這無望的別離——否則該作何解釋,向來敬愛長輩的妹妹在父親開始咳嗽前那個春天便漸漸同他疏離?尤其是,幾年前瓦勒裏烏斯老師逝世,她也是提前許久便有類似的舉動。

不過直到那時,對不相熟的人而言,蜜蘿也還算是個和善的姑娘,會謹遵瓦勒裏烏斯媽媽的囑咐在打理花店時順便看顧鄰居家頑皮的小姐妹,也會對姐姐勉強考進巴黎歌劇院後結識的同行們禮貌微笑。

克莉絲汀了解,蜜蘿并非那種容易被名聲所縛的尋常少女,也從未表現出軟弱畏縮;但自從那對還未完全脫出稚童年紀的姐妹為了獲取某位少年人的傾心,合謀玷污她這看護者的名聲後,留給所有人,包括所有慕名來買花的客人甚至從前親密無間的家人們的,就只剩這位美貌驚人的亞裔少女暗藏驕矜的笑容了。

但她絕不是那些魯莽探頭卻被狠狠驚吓的軟體動物;而分明是位乘興而來,卻對人間失望而去的神靈——冒犯者都被狠狠懲戒,而她依舊高踞雲端,遠遠欣賞着自己曾熱切喜愛的地上山河,偶爾才向俗世中那些卑微的仰望者們施舍敷衍的一瞥。

說起來,卡洛塔算是蜜蘿難得一位脾氣相投的朋友,但克莉絲汀成名後便從上前巴結的某位小演員處得知:兩人最初的相交不過是少女為免當初才華好似已所剩無幾的自己被歌劇院清退,才以精心馴養的寵物開路,換取首席女高音對姐姐一點兒額外的照顧而已——現在想來,她極力稱頌的“音樂天使”原也不該例外。

但這最厭煩悲傷軟弱的神靈不僅默許了克莉絲汀躲在自己羽翼下空耗光陰,還與那天使合力揮散了她喪父的陰霾。如此看來,少女過于敏銳的心靈固然難以為世間尋常規條所束縛,但那些濃烈的情感卻是對付它最鋒利的武器——不論積極或消極,一點一滴都能令它改變了模樣。

除藝術家之外,一個人擁有這種特質很難斷定是好是壞;但當蜜蘿冶豔到令人心底陣陣發寒的笑容再次浮現在她腦海,紅伶小姐毫不猶豫地做了決定。

“媽媽說,蜜蘿可能對瑪德來娜大教堂的埃裏克神父心懷傾慕。”克莉絲汀瞞着所有人單獨找到米弗瓦警長,簡潔地陳述了這一線索。包裹嚴實的黑鬥篷下,紅伶小姐神情鎮定,口齒清晰:“這事關一位小姐的名譽,請您務必保密。”——無論那位神秘人物是敵是友,她都得替妹妹要個交代。

快被夏尼家兩位爵爺一天幾問逼瘋的中年警長欣喜若狂地拍着胸脯對她作了保證;兩三日之後,克莉絲汀不算太意外地接受了瑪德來娜大教堂查無此人的消息。

“但是教堂裏有一位馬丁神父自稱是小戴耶小姐的舊識。”紅伶小姐平靜的面孔反而使中年警長感到一陣難堪,他大聲說出自己這趟調查所得唯一勉強有些價值的消息,“馬丁神父說,小戴耶小姐平常習慣忏悔,是非常虔誠的信徒,他很抱歉聽聞不幸的消息——如果您不介意,他很希望為小戴耶小姐做些什麽。馬丁神父認為,主的寬宏有助于她平複精神與情緒。”

克莉絲汀呀克莉絲汀,我可不是你這種戴耶家常有的,軟弱多情的大傻瓜。被姐姐軟硬兼施“挾持”到瑪德來娜大教堂忏悔室門口時,蜜蘿還頑固地暗自嘀咕着,心底卻不可抑制地沁出絲絲久違的暖意——類似的感受自她十二歲那年指使着一群蛇蟲将那對兒試圖玷污自己名聲的女童辣手整治一番後就不再尋覓了;先前為明了自己情之所寄索性将心防撤了個幹淨,這滋味倒是個意外之喜。

這還是蜜蘿第一次坐進埃裏克暗中做主修建的新祈禱室——同舊的那個相比,新房間整體看上去要寬敞些,但并沒有細心地分割成互不相通的兩部分,僅僅在忏悔者與神父的位置之間敷衍地挂了一張厚厚的隔簾——一看就不是藝術家朋友親身下場主持設計的産物。

“好久不見呀,馬丁。”蜜蘿拉開為忏悔者準備的木椅子坐下來,瞥了一眼簾子底部的縫隙,發現半截款式熟悉的鞋尖,便笑盈盈地主動打了個招呼,清甜的嗓音毫無陰霾,甚至有意無意被主人摻雜了些暧昧的氣息。

“好久不見,蜜蘿小姐。”隔簾對面,迪瓦斯看不到這位女信徒的神情,腦海中卻自然而然浮現一張巧笑倩兮的臉龐,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透着旖旎的風情——但那風情中又隐隐有些掩不住的憔悴可憐,無端叫人痛惜。年輕神父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回應,露在隔簾間隙的腳尖在蜜蘿眼皮底下無意識地畫圈兒。黑發少女無聲一笑,并未對他自作主張的親近稱呼提出異議。

迪瓦斯其實已經很久沒見過蜜蘿了。準确地說,隔簾那頭的美人兒此前同他所有的緣分,不過是前者來尋那個膽大包天栖居在教堂的魔鬼而不見時,托他給同事們分過幾次自制的小食。那隐隐散發溫熱的木質餐盒才來時總是被少女珍重地捧在白瓷般的手心,交到他手裏時卻顯得格外敷衍随意——就仿佛同那個可怖的魔鬼相比,他也不過是個什麽能夠随意丢棄的玩意兒。

但他還是有意無意地關注着蜜蘿的消息,譬如少女此前一周離奇的失蹤。

她終于還是為那魔鬼增添了一筆值得炫耀的功績嗎?年輕神父接受米弗瓦警長的秘密走訪時就已痛心地嘆息過一回了;此刻,他想象着少女那張高傲美麗的面孔上可能出現的懊悔與惶恐,便忍不住生出許多痛惜與一絲絲隐秘的痛快得意。

“馬丁,說實話,我還擔心你會對米弗瓦警長老實說出埃裏克的事情呢。畢竟,埃裏克除對我以外,脾氣向來不好。”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蜜蘿便狀似無意地笑道;少女的聲音清甜如泉流,潺潺之間帶了三分羞怯,“還好,您确是神虔誠的仆人,心胸品行皆如天主所倡——馬丁,在這裏,我先替埃裏克謝謝你。”

他如何不想将那魔鬼送到火刑架下!套索勒住脖頸時那種瀕死的可怖再次浮上腦海,迪瓦斯忍不住暗暗咬牙,卻絕不敢将這醜事對隔簾對面的女信徒訴諸于口,只得捏着鼻子認下了蜜蘿因他包庇那魔鬼生出的贊美與感激——迪瓦斯确信少女語出肺腑,絕無反諷的意味,只是這字字句句都令他難受不已。

“主教導我們悲憫——你不必謝我。”年輕神父勉強笑了笑,生硬地轉換了話題,“你的事情我此前已有所耳聞——現在,你有任何困惑我皆可代主聆聽。”

作為神父,迪瓦斯不能算經驗老到,但上任以來也沒聽人說他出過什麽差錯。可是……特意強調“有所耳聞”是幾個意思?還代主聆聽?媽媽和姐姐怕是不知道,她們的主還有這種小心眼兒又狂妄的代言人吧?蜜蘿眉頭微挑,隔簾後的笑容愈發冶豔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事先排雷:蜜蘿沒有移情別戀/花心渣女!(來自某蠢聲嘶力竭的吶喊……)

以及,蜜蘿永遠不會真這麽可憐兮兮(如果是撩桶需要,可以商量)種種表現均來自迪瓦斯實力腦補

最後,沒有意外的話,桶子上線和具體腦洞解釋下章就出來QAQ

☆、輕付芳心

繼神秘的埃裏克神父之後, 馬丁神父主持的忏悔儀式也受到了小戴耶小姐的殷勤追捧, 盡管她早已不是街坊鄰裏口中那個最虔誠的姑娘。甚至有不少人信誓旦旦, 在她身後看到了蝙蝠似的影子——鑒于每每為她主持忏悔過後迪瓦斯神父愈發難看的臉色,常去瑪德萊娜大教堂的信衆們立即就相信了這種說法。

到後來, 人們紛紛開始勸年輕神父盡早遠離這惡魔的眷屬, 但每到這時, 心善的年輕人便會在他那張漸漸蒼白如死人的臉上擺出天父般仁愛的微笑,對所有人發誓絕不放棄任何一位主的信徒。

他将這當做一場戰役, 對幽靈的戰役。

“蜜蘿小姐, 無意冒犯, 但您究竟打算固執到什麽時候?”依舊是在那處新建的祈禱室裏, 蜜蘿輕車熟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聽隔簾後傳來迪瓦斯貌似沉痛的嘆息, 還有些許恰到好處的焦慮作為點睛之筆, “要知道,惡魔的眷屬絕不是一個安全的身份。”

“我不是已被那聖潔的天使馴服了嗎?”少女瞥了一眼角落的陰影, 半真半假地笑道。

沒錯,由于蜜蘿唯獨在姐姐面前乖順無害,原本針對戴耶一家所有人的流言不知何時開始發生微妙的轉變:黑發少女的身份由被誘捕的犧牲品一路滑向更為可怖的惡魔眷屬,克莉絲汀卻成了天主降下的恩賜, 被巴黎的信衆們交口稱贊——就像從前的蜜蘿那樣。少女猜想後者大概是巴黎歌劇院與夏尼家共同的手筆。

“這對你和她都有好處。”不久之後, 大爵爺菲利普難得纡尊降貴來到蜜蘿門可羅雀的小花店前,額頭明顯的橫紋将他整個人都襯得強勢冷漠,“不論你因何舉止放蕩, 有這傳聞,人們看在克莉絲汀的份上,至少不會把你送上火刑架;而克莉絲汀,歌劇院即将上演的新劇正好需要女主角‘天使臨凡’的傳聞做噱頭。”

蜜蘿驚奇地發現,從前那個風流紳士的貴族老爺在這時候幾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大家長式的威嚴;而拉烏爾攬着克莉絲汀站在他身後,兩張年輕秀美的面容上都寫滿愧疚不安的神情。

“不勞您費心,夏尼先生,”少女用柔和的目光将躲在他身後的小情侶安撫了一遍,接着卻不太客氣地答道,“我向來以為,與其為某些無知者的判決發愁,還不如多研究一會兒新口味的小蛋糕。”

菲利普看上去像是對蜜蘿如今的态度早有預料,确認不會橫生波折,就幹脆利落地帶着一對兒小情侶離去——紅伶小姐和夏尼家家主都是事務繁忙的存在,而唯一一位正處于假期中的拉烏爾子爵也沒有在花店久坐的理由。

于是,自蜜蘿歸來後生意便每況愈下的小花店裏眨眼間就只剩她一人。下一刻,一道蝙蝠似的人影從店門頂部悄無聲息地滑進店裏,眨眼間便與少女原本的影子融為一體。那人影将亞裔少女嬌小的身軀整個攬進懷裏,熾熱的鼻息自上而下斜斜打在蜜蘿後頸,在那處皮膚上激起一片細小的疙瘩。

“你真打算把我送上火刑架嗎,埃裏克?”蜜蘿嘆了口氣,也不回頭,從手邊的花束裏随手抽出一枝扔向角落。下一刻,店外兩扇寬闊的單面玻璃門便自行合攏落鎖,而某人已經極不安分地扯下情人随大流的厚冬衣,胸腹緊貼她只隔着一層單衣的脊背,從脖頸處急迫地啃咬起來。

“這兒有誰能把你送上火刑架……”埃裏克含糊地應了一句,便從少女後頸一路吻向前胸——相比從前,添了些莫名的兇狠急躁,卻在下行過程中逐漸放緩,直到徹底停在肚臍上方。少女身上僅剩的一件單衣剛開始親吻時就已被男人蠻橫地撕破了,肚臍以下一小截白玉般的肌膚與那片神秘的芳草地相連——這本是極誘人的景致,大片細細密密整齊排布,幽光閃爍的墨藍色魚鱗卻不合時宜地在埃裏克腦海之中徘徊。

“對不起,蜜蘿,姐姐……對不起……”埃裏克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他僵硬了一會兒,雙手環住蜜蘿柔韌的腰肢,同時改用臉頰貼上那小巧的肚臍,跪在少女腳邊語無倫次地細聲呢喃。

“沒關系,我親愛的小星辰。”腰腹間淡淡的癢意令蜜蘿忍不住輕笑出聲,少女分明還是人類模樣,眼波流轉間,卻輕松将埃裏克拖進那個波光粼粼的美夢裏。

“給姐姐的曲子還沒作成麽?”少女豐潤的指掌在埃裏克頭頂安慰式地輕撫了幾下,漫不經心地問道,随即保持着雙腿并攏的姿勢向前彎腰,一手輕扣埃裏克頭顱,另一手則從男人後頸一路緩緩摩挲到尾椎——依舊是過于輕柔的力道,卻像是鷹身女妖在珍重地檢視自己爪下的獵物。

埃裏克緊貼着少女溫軟的嬌軀,卻理所當然感覺不到半分暖意——而他反而愈發固執地不肯遠離,一雙金色的眼眸亮過盛夏正午時的煌煌日光。

“我試過了,這幾天我一直試着回憶她……可是不行,我完全沒辦法……”過了好一會兒,埃裏克才斷斷續續地嗚咽起來,“我……每當我想提筆,或者根本不想提筆,只是坐到我的管風琴前,或者清清嗓子,腦海裏就全是你在湖水裏擺着尾巴的模樣……我……我恐怕以後作曲時只聽得進你的聲音,也只看得見你的身影……”

“怎麽辦,蜜蘿,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三分委屈,七分熾熱,埃裏克孩子般細細的哽咽鬧得蜜蘿也不得不溫柔了眉眼。

她停下那危險的摩挲,想了想,低頭在男人稀疏的發頂烙下無限溫存的一吻,唇齒間吐露的言語溫柔又殘酷:“我親愛的小星辰,請相信,我任何時候都願與你一同做夢——但是埃裏克,我不許你永遠活在夢裏,更不許你只愛那夢中的幻影。”

“你知道嗎,埃裏克?鏡子是除時光之外最忠實、最公平的存在。”少女馥郁的吐息輕輕摩擦着埃裏克粗糙的耳廓,語氣是久違的鄭重懇切,而精致的面容自身化海妖以來唯一一次殊無浮豔。

“而我也像鏡子。人們給我什麽,我就忠實地反映出什麽。”她輕聲道,“比如我的創造者,她給了我責任和希望,我在到這兒來之前,就一直把它們背在肩上。”

“比如我出身的那地方,那裏有許多人将我奉為神靈的化身,同你相遇之前,我也就像尊高踞雲端的神靈般俯瞰這地上的山河。”

“再比如你,埃裏克,我的小星辰。”說到這裏,少女忽然緩緩笑開來,“在我遇見的所有人當中,唯有你始終如此鄭重地愛我,因此我也将回報你最純粹的愛意——只是在這之前,就像你說的,我得确認,那不是出于他人強加的使命;或者說,我得先學着在空蕩蕩的鏡子裏裝上真正屬于自己的一顆心,至少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輕易被他人的情緒改變。”

“這對鏡像這種天生具有依附性的存在而言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相比之下,只為你維持一個甜美的幻夢是多簡單的事情呀。”蜜蘿稍稍拉開距離,讓談話內容回到正題,“但是我的小星辰,你真該瞧瞧自己的眼睛——直到此刻,它仍在對我說:‘不要敷衍,不要欺騙’呢。”

埃裏克怔怔地瞧着蜜蘿帶笑的眼,一時默然——這幾日他實在怕極了情人不在的孤冷與音樂藝術的阻絕,卻同樣無法自欺欺人說自己能滿足于少女高妙的欺騙與敷衍。

“那麽,馬丁那個蠢物也是你學習計劃的一環麽?”最後,他只好繼續把頭埋在情人平坦的小腹上,悶悶地問道。

“我還以為你真的死守約定,最近不打算再關注我了呢。”蜜蘿先笑着調侃了一句,才對埃裏克大大方方地點頭,“是呀,而且他是相當重要的一環。畢竟,雖然我們都恨不得自己始終一帆風順,但瞧瞧歷史書,再瞧瞧身邊,有哪個人從沒感受過非善意的情緒?那家夥算是難得消極品質豐富,又不是特別危險的存在。”

“你怎麽會……”怎麽會沒感受過非善意的情緒?埃裏克還未問完,少女就坦率地給出了答案。

“說起這個我還真有些後悔。”她嘆息一聲,倒也沒有太過惆悵的模樣,“我那時候才到這兒,一心以為這兒真像那些長輩們描述的和平時期那樣美好——在挺長一段時間裏。我看重的人也的确都對我挺好,直到有天不小心看走了眼。那時候我特別失望——不過不是對那兩個人失望,畢竟我出身那個世界,她們那點兒手段都能算是單純無害了;我只是覺得這個地方根本不像長輩們說得那麽美好。”

“所以從那時候起,我給自己悄悄添了個限制,平常也就淺淺地嘗些不惱人的情緒——現在想想我可真有先見之明。要不這麽幹,可能等不到遇見你就變成個破壞力極強的瘋子甚至妓/女也說不定?”

埃裏克沒有追問為什麽現在又選擇敞開心扉——他心知肚明,那是個能叫自己落淚的答案。

只是,當初害怕會令陷入瘋狂的舉動,換到現在是否依舊要冒難以承受的風險?

蜜蘿看懂了埃裏克的疑惑——她現在已經很少像許久以前那樣總是發生錯誤的會意了。少女領着埃裏克走進店鋪後與之相連的小卧室,雙腿在撲進小床那一刻便化作墨藍的魚尾在埃裏克眼前頑皮地晃蕩。

“我是很容易被人們的情緒影響,但這種影響并非不分先後、深淺——就像你們尋常人類一樣,愈是我所熟悉、重視的,在鏡面上刻下的印痕就愈重愈深——當我的鏡子上已有了足夠深刻的留痕,其餘那些風吹水過的痕跡就不足為懼了。”少女在小床上轉了個身,精致的面孔湊到他眼前,又浮現出那種冶豔的笑意,“說實話,我不想待在逼仄的地下或者地上哪片固定的水域——再是精細的裝飾、再是寬廣的囚籠都不可以。所以我的小星辰呀,如果你執意沉浸幻夢,我就很難成為你期盼的模樣了喲。”

“蜜蘿,你覺得我能打敗其餘所有人和你向往的種種風景,獨占你那面鏡子嗎?”埃裏克目光忍不住又跟着那片魂牽夢萦的墨藍來回了片刻,才将注意力重新落到少女臉上,低聲苦笑。

可我一直以來最深刻的憧憬,就是像那場荒誕之夢中一般,與你一同将這世上的風景看遍。接着,埃裏克發現情人沉默地望向自己,眼裏明明白白寫着這一句話。男人心中一燙,許多承諾與盟誓争先恐後想要沖破唇舌的藩籬。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能?”可少女已然開口,她仍身披海妖輕浮的碧藍色長發,含笑的眉眼卻是從未有過的清純燦爛,像原野上驚鴻一瞥的無名小花,輕盈地落進埃裏克心底最幽暗的所在,“說不準,你在我的鏡子裏比全世界都重要呢?”

作者有話要說: 啊,熬了一夜,本章各種推倒重來也是很心累了……

不過!腦洞自嗨終于達到最高點,接下來就該讓我家女兒徹底浪上天啦!

☆、靜水流深

不知從哪天起, 蜜蘿門庭寥落的小花店對面來了一位奇特的街頭藝人。

他的身形較常人消瘦許多, 卻日日變換着鮮妍的着裝——與他渾然天成的神秘優雅并不全然相稱, 反倒為主人平添幾分潇灑不羁的氣質;以至于常在附近來往的人們紛紛傳說:這在勝利聖母街賣藝的歌者其實是哪位熱愛藝術的貴族子弟——正像那些浪漫的愛情故事裏,年輕女孩兒們最憧憬的男主角。

他身上只有一項從不曾變化, 那便是一頂奇特的羊絨笠帽, 雙層半透明的黑色短巾從帽子邊緣均勻地垂下, 只叫所有被他歌聲吸引的人們影影綽綽瞧見歌者似與常人相異的面孔——在小戴耶小姐關于“惡魔眷屬”的傳聞塵嚣日上之時,這本該是值得警惕的現象;但那藝人的歌聲是如此雄奇莫測, 勝過任何華服的光彩;每每啓唇, 便宛若神靈天降, 足令聽聞者打消任何非善意的揣測。

于是, 繼“醉心藝術的貴族子弟”之後,埃裏克身上又多了一項“天神臨凡”的傳聞。至于天神臨凡, 所謂何事?約束監管“惡魔眷屬”豈不是現成的理由?

一開始, 劇院經理蒙沙爾曼把這視作那位神秘人對劇院新臺柱“天使之聲”克莉絲汀.戴耶的挑釁,但他的搭檔——執行經理裏夏爾先生對此有不同的看法。

“這也許是戴耶的危機, 但也可能使她更進一步。不論如何,這對我們的劇院完全無礙——想想吧,只要我們能說服他接受邀請入駐劇院,這裏說不定會成為那些虔誠信衆們最特別的聖堂呢。”裏夏爾胸有成竹地對自己的搭檔解釋, 巴黎男人時下流行的小胡子興奮地一翹一翹。

“您是說, 希望我與劇院簽約?”隔天,埃裏克隔着黑巾看向中年人透着誠懇的面容,意料之中的淡淡欣慰與無與倫比的荒謬感同時擊中了他。

他認得這張面孔, 或者說,他對這張面孔印象深刻——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在成為威名赫赫的‘歌劇魅影’之前,他曾以建築師的身份承包過巴黎歌劇院道具室附近內外兩層牆基的修建——歌劇院地下堪稱華美的寓所與地上種種鮮為人知的機關、暗門絕大部分框架便是在那時候,以地下原本存在的牢獄暗道為基礎悄然搭建。

當初負責與他們這些建築師接洽的便是眼前這位雷米秘書。但那時候,那張面孔可沒有如今這般誠懇熱情——如果不是他恰巧厭倦了漂泊流亡,決心尋求一種普通人的生活,随後又被歌劇院地下的宏偉空間激起了無限幻想與與藝術的激情;這位欺下媚上的秘書先生說不準會成為剛結束流亡生活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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