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即使再難,也得繼續。
季優是個不服輸的人,答應的事就要做到更好,只是這樣就變得更忙了。這幾天正好趕上雜志社出刊,伍明明每天也連回消息的時間都沒有,主編的脾氣在這種時候格外暴躁,逮着人就罵,伍明明被罵了好幾次,想找季優抱怨還怕打擾他工作,忙着忙着自然就忘了。
晚上伍明明躺在床上給季優發視頻請求,季優剛洗完澡準備睡覺,盯着手機老半天才出聲,聲音裏帶着一絲倦意:“這麽晚還不睡?”
“看你一眼再睡,”伍明明隔着屏幕沒羞沒臊,“我們又好幾天沒見了。”
季優想了一下,問:“這周末時間能空出來嗎,我們出去玩?”
“好啊好啊,”伍明明答應得相當爽快,“出完刊我就不用加班了,周末去哪兒?”
季優問:“你想去哪兒?”
“去海邊吧,可以看日出。”伍明明回答。
“好,”季優笑了笑表示同意,“到時候教你游泳。”
“你……還記得啊?”
伍明明有些吃驚,他以為季優早忘了,沒想到對方還記在心裏。
伍明明第一次和季優去海邊的時候差點被淹死,要不是季優把他拉上來早歸西了。那之後伍明明就很抗拒游泳這件事,季優好說歹說帶着他去游泳館,他卻只敢在淺水區撲騰。
撲騰了半個月,一點長進都沒有。
季優沒辦法,強行把伍明明往深水區推,還往他身上套了個小黃鴨的游泳圈,伍明明嫌幼稚但更怕死,擺弄着小黃鴨的嘴巴跟季優鬧脾氣,死活不肯學,季優脾氣上來了也不哄,把他一個人丢游泳館裏回了家。
那次他們冷戰了整整一個星期。
八年了,伍明明再沒去過游泳館,連海邊都沒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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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害怕。
小黃鴨救生圈早就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堆在雜物間的角落裏沒人管。伍明明好幾次都想把他丢掉,但最後還是沒舍得。
“這次不給你買小黃鴨,”季優逗他,“小黃人怎麽樣?”
伍明明想起來就氣:“我不,純爺們兒應該用鋼鐵俠。”
季優激他:“你見過哪個純爺們兒用救生圈?”
“那……那我也不用。”伍明明頓時沒了底氣,嗆水的感覺實在不好受,而且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季優回答:“學會就可以不用,你早點學會。”
時針指向一點,伍明明打了好幾個哈欠卻不肯關視頻對話,後來實在撐不住了才不甘心地道晚安。關了手機把半張臉藏在被子裏,伍明明才數五個數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拉着季優在海邊散步,海風把他們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笑聲也淹沒在風裏變得模糊。夕陽把天邊映得火紅,脫了鞋踩在細軟的沙子上,海浪漫過腳踝,伍明明蹲下身去撿被沙子埋了一半的貝殼。
貝殼是很純淨的白色,伍明明把他捧在手裏,一回頭卻發現季優不見了。
他沿着海邊發瘋一樣地找,卻始終沒看到季優的身影。
他大聲呼喊季優的名字,回應的卻只有海水潮起潮落的聲音。
怎麽一轉身,你就找不到了?
伍明明按掉鬧鐘,吃力地睜開眼睛,嗓子有些發緊,他迷迷糊糊地起床倒了杯水,猛灌下去瞥到牆上的時鐘,心裏暗罵不好。急匆匆地洗漱完出門,這種時候遲到簡直是往槍口上撞,少不了主編一頓罵。
早高峰的交通狀況一向不好,車速根本提不起來。交通燈終于變成綠色,前邊那輛車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半天都沒動,伍明明急得狂按喇叭,原來是司機在看手機沒注意。
伍明明差點打開窗戶超上去罵人,心裏的小火苗蹭蹭往上蹿。
副駕上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伍明明戴上耳機接起,梁超一嗓子吼差點沒把他震聾:“你怎麽還沒到,還有五分鐘早會就開始了。”
“在路上了,”伍明明回答,“我盡量踩點進來,你幫我兜着點。”
“大哥,你不怕被罵死?”梁超比他還急,“我可兜不住,你去廁所這理由都用八百回了。”
“那你別廢話影響我開車。”伍明明一踩油門開始加速,直接挂了電話。
趕在主編進會議室的前一秒坐下,梁超已經幫他把筆記本拿過來了,伍明明腦門上全是汗,剛跑得太急還滑了一跤,死命抓住門框才沒摔個四腳朝天。
早會要多無聊有多無聊,主編還在噼裏啪啦啰嗦一大堆,伍明明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千裏之外。周末去海邊得準備好防曬霜,天氣雖然沒到最熱的時候,但太陽還是挺毒的,伍明明一邊琢磨着防曬霜夠不夠用,一邊在本子上畫圓圈。
主編敲了敲桌子:“伍明明,你來講講互動版塊的最新構想。”
被點到的人顯然還在走神,梁超輕輕推了他一把,小聲說:“主編叫你,互動版塊。”
伍明明吓了一跳,馬上坐得筆直,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的無措:“我覺得互動版塊還是挺不錯,不過……”
互動版塊根本就不是他在負責,擺明了主編故意找他茬,伍明明心裏窩了一肚子不能發作,散會之後也高興不起來。
他只祈禱周末能快點到來,都想報複社會了。
中午照例給季優點外賣,伍明明似乎愛上了這件事情,雖然不能親手做給季優吃,至少能保證季優不餓着。他現在已經固定在幾家下單,每天換一家店循環着來。
律所裏的人都知道季優有個恩愛的對象,每天給他點外賣。只不過只有楊律師一個人知道實情,他雖然八卦但不是嘴碎的人,最多也就調侃季優兩句,從沒對外說過。
其實季優是無所謂的,他已經正式升了高級合夥人,向來靠實力說話,也不在乎別人背後議論。這本不是一件丢臉的事,至少在他看來不是。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伍明明準點下班去超市,季優之前打電話說在超市門口等他,伍明明到的時候季優正倚着門喝咖啡,臉上寫滿了疲憊,伍明明都走到跟前了才反應過來。
伍明明看他這樣有些心疼,開口道:“要不先回去睡一覺?”
季優的聲音懶懶的,明顯是困了還在強撐:“不用,還能撐一會兒。”
“昨天是不是又弄到很晚?”伍明明擔心地問。
“有個案子比較麻煩,”季優說,“昨天沒睡好。”
“是沒睡好還是根本沒睡?”伍明明顯然是不信,季優的狀态實在是太差了,“季優,你沒必要為我這樣。”
季優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有意回避這個問題:“在想什麽,明天就出去玩了,開心點。”
伍明明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自私,季優為了把周末騰出來竟然要通宵加班,早知道是這樣他寧願不去。伍明明走在前面越來越快,他氣自己考慮不周更氣季優不愛惜身體,現在因為熬夜發生意外的案例那麽多,有一天他們倆真陰陽相隔了腸子都得悔青。
“怎麽了?”季優從後面拉他,“走慢一點。”
“上次我給你發的新聞你到底看沒看!”伍明明越想越氣,“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上頭條。”
季優剛想回話又被伍明明打斷:“你要是真猝死了別讓我去收屍!”
季優無奈地撫了撫額頭:“我以後注意。”
伍明明還是瞪着他,也不說話,兩個人僵持在超市的入口處,還好偏門的這個入口沒什麽人,只有一個保安探究地看着他們倆。伍明明被盯得不好意思,妥協道:“那你保證以後不會這樣了。”
季優笑起來:“我保證。”
伍明明終于高興了,跑去旁邊拿了個推車将把手塞季優手裏:“你惹我生氣了,待會兒你付錢,我要拿最貴的。”
季優點了點頭,推着推車跟在伍明明後面看他把貨架上的東西往裏面堆,等伍明明拿了最大包的軟糖還是忍不住開口:“別吃這麽多糖,又該牙疼了。”
把推車裏的軟糖重新放回貨架,季優從旁邊拿了一包小的,伍明明瞬間不高興了:“我慢慢吃還不行嗎?”
“不行,”季優回答,“別以為你以前半夜偷吃糖我不知道。”
伍明明不承認:“我沒有,肯定是你記錯了!”
“再鬧小包的也沒有了。”季優作勢要把那一小包糖也放回去,伍明明瞬間急了眼,一把搶過抱在手裏,他快要被氣死了,季優這個小氣鬼!
季優看着跑遠的背影有些無奈,怎麽這麽多年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一直到結賬伍明明都噘着嘴,以至于清單裏多了一包糖也沒發現。季優拎着東西和伍明明往停車場走,黑暗中悄悄地撓了撓伍明明的手心。
伍明明還在別扭,手縮回去瞪他:“你幹嗎?”
氣性還挺大,季優心裏早樂得不行,還不能表現出來,只好叮囑道:“明天早點起,我去接你,東西帶齊。”
“你得把零食都帶着,”伍明明說,“不能偷吃,糖一顆都不能少。”
“就惦記着你那幾顆糖,”季優伸手摸了摸伍明明的腦袋,“回去的時候慢點開。”
目送伍明明的車離開,季優打開副駕上的塑料袋,把多買的那包糖藏進車座後面的小口袋裏,拆了另外一包拿出一顆塞進嘴裏,是挺甜的,和他的小男朋友一樣甜。
只是小男朋友明天看到拆封的糖果袋子,氣得跳車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