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關于白獅,夜莺,貓,和一個早晨》

尤斯塔斯回來得早了。

他應該在明天中午才回來,一場在另一個星球上的談判,七個标準日聽起來曠日持久。于是他抛下小組裏的其他人,提前搭乘空軌回來。都市中心數百層的高樓擠在一起,軌道在各種建築間穿梭。他到達的時候大概是淩晨五點,都市中心處處被青灰色的軌道燈光照亮。

他被機器人小姐引領走下觀景艙,乘坐上自己的小型交通船。用語音設置自動導航到市郊,然後把夜莺放了出來。

它立刻飛到艙頂上嬌嫩歡快地叫起來,尤斯塔斯露出燦爛的笑容,躺下睡了一覺,交通船在黎明裏沉默迅速地飛行。三小時後,早上八點,他到達清晨的市郊。

這個星球都城的郊外被參天大樹和森林包圍,那是真正的花和樹,一片青綠的森林。居住在市郊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意味着沒什麽鄰居,以及一定擁有至少一架私人交通工具。

艙外下着微雨,尤斯塔斯在森林中停下交通船,他的精神半身,那只棕背白胸膛的夜莺撲扇翅膀飛到林中。在城市裏大部分人會藏起精神半身,不想讓陌生人對自己有太多了解。所以人們讓精神半身隐形:可以只對別的人類隐形,人們互相看不見對方的精神半身是什麽,但是與此同時精神半身們看得見彼此,它們甚至可以和都市裏的動物,比如中央噴泉廣場的鴿子互動;另一些會徹底束縛住精神半身,除了主人,其他人和動物都察覺不到精神半身的存在。

所以精神半身會感到孤獨,主人束縛了它,追逐鴿子,鴿子也無動于衷。久而久之,在城市中壓抑精神半身的人會變得壓抑,因為精神半身和主人的彼此影響是雙向的。

尤斯塔斯放他的精神半身自由,讓他的夜莺盧卡斯像一只真正的鳥那樣在細雨中站上枝頭。幾只麻雀被它驚得飛起,它張開尖尖的嘴又要歌唱。

夜莺很少在白天歌唱,但你控制不了它,如果它開心,非要在白天歌唱。尤斯塔斯招手讓它矜持地抓着手指站在手背上,哄它說:“乖一點,讓我們給他個驚喜。你不會想吵醒雷歐,它可是這片森林的王,它一旦醒來它的主人就知道了。”

他的半身和他都是聰明漂亮的年輕個體,嫩黃色嘴的夜莺蹭了蹭他的手指,然後展開翅膀向他們的家飛去。

尤斯塔斯趕上了它的速度,他們的家是一排巨木旁的兩層平層,完美融入森林,異常寬闊堅固,木質外表,方形設計,大片可控玻璃窗。地面上只有兩層,地下卻幾何形螺旋向下,采用某種天才地取光方式,使陽光在走廊裏折射。幾乎像一個莊嚴宏大的童話場景。尤斯塔斯的愛人是一個個人風格強烈的建築設計師。

當然,很明顯的,他熱愛森林和各種動物。那些東西也受他吸引。

尤斯塔斯驗證虹膜無聲無息地開門,把夜莺塞進口袋裏,用走廊的玻璃打量他的形象。很好,夜莺背羽一樣的柔軟棕色頭發,胸前絨毛一樣白的膚色,紅潤的嘴唇。他輕輕推開卧室門,門果然沒關,卧室的窗也向外推開,尤斯塔斯屏住呼吸向室內看,一只巨大的白色的獅子毛發蓬松,閉着眼慵懶地卧在床邊,床上躺着一個放松的男人,和那只獅子一樣。

尤斯塔斯的瞳孔猛然縮小,不待他發怒,口袋裏的夜莺奮力掙脫出來尖叫。一人一鳥在看清床上多出的另一個生命後都怒不可遏。

尤斯塔斯在夜莺的叫聲裏說:“我真不敢相信,我才離開幾天,你就對我做出這樣的事!你答應過我什麽!”

床上,那個比他年長成熟健壯的男人依舊裸睡着,露出寬厚飽滿的胸膛,全身上下只有一條寬松的長睡褲,包裹腿部肌肉,松垮地挂在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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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們的床上,只屬于尤斯塔斯的那個溫熱結實的胸膛裏,躺着一只盤成一團的野貓,它的尾巴安然地卷在前爪上。

如果尤斯塔斯有羽毛的話,此刻一定全部倒豎起來。查理的半身,那只名叫雷歐的白獅子懶散地睜開眼環顧一遍,又保持一種與我無關的态度閉眼休憩。

夜莺急切地在房裏轉圈飛舞,小胸膛氣得快要爆炸。查理這時才醒來,打了個哈欠,然後有些驚訝地看着懷裏的生命,下一秒他笑了起來,眼角有溫暖的紋路。寬大有些粗糙的手伸到野貓腋下把它舉了起來:“來認識一下,佩西小姐。一位意外的來客,我猜她是今天淩晨為避雨從窗口爬進來陪伴我的。”

尤斯塔斯哼了一聲。他現在看清了,那只貓的毛發泛着潮氣,他早就知道查理總是吸引這些可悲的野貓。不只是野貓,還有各種森林裏的動物,藍色的鳥,紅色的狐貍,灰色黑色的松鼠,野兔,什麽的,某一次還有鹿。

這個男人有時尋找靈感,穿着厚重深色外套帶着他的白獅散步走過森林,因為那只白獅是他的精神半身,不必進食,比起掠奪者更像一個強大的守護者。它和它的主人一樣對保護弱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執着,會對一切傷害森林的居民的行為咆哮着露出利爪和牙齒。

是森林的保護者,所以是森林的王,所以他總是吸引各式動物,尤其是貓科類。

他總是能撿到受傷的小可憐,撞傷翅膀的鳥,被其他動物咬傷的動物。查理不是那種愛心泛濫的人,很多時候他并不讓人想到細膩,尤斯塔斯一直驚訝為什麽他戴上方框眼鏡,那雙大手拿起複古的紙筆的時候,能做出那些精妙至極的設計;反差更大的是,他确實會挨個給那些找上他的小可憐一些包紮和食物,不接回家,但保證它們能活得好好的,自由地回歸森林。

但是尤斯塔斯無法容忍一只貓,又一只貓!天啊,他讨厭貓!上一只貓是一只橘黃色條紋的野貓,在一天夜晚拖着沉重的身體爬到查理床上生産。對尤斯塔斯而言那一夜突如其來的潮濕和四只濕淋淋的幼貓是一個他絕對不想再重溫的噩夢,可是為了野貓母子的保暖,在犧牲了母貓趴在上面不願移動的枕頭後,查理又慷慨地貢獻出一件外套。

雖然是查理的衣櫃,但那件是尤斯塔斯最喜歡看他穿的外套之一!尤斯塔斯曾經抱着他的那件外套臉紅地嗅上面的味道,現在已經不知道在森林裏那個地方被野貓一家五口弄成破布。

在那件事後,尤斯塔斯沒事找事地發了幾回脾氣,讓查理答應不會再讓任何野貓進入二層的起居室。

可沒有想到今天……

“讓它走!”尤斯塔斯悶悶地說,那只野貓戒備地看着他,弓起背猛的竄到查理寬闊的肩背上。尤斯塔斯更難受:“你答應過我的!”夜莺站在燈上要俯沖下去攻擊那只貓。

“噓——別怕。”查理反手撫摸肩上的貓,手臂強健而穩定,他站起身捧住貓,說:“感謝你的陪伴,佩西小姐,雨停了。“野貓高傲地喵了一聲,蹲坐在床上看了他一會兒,白色的獅子在床下擡頭,一模一樣的表情,野貓疑問地看着一人一獅,對夜莺輕蔑地動動耳朵,然後弓起背來迅速蹿下床跳出窗去,輕盈地踩在樹枝上。

查理依然躺在床上,半躺着看着氣沒有消的年輕愛人。他唇線繃緊,他的夜莺也拒絕歌唱。查理看着尤斯塔斯,這個身軀龐大的男人聲音低沉而溫柔,說:“寶貝,為什麽對貓意見那麽大?”

尤斯塔斯幹巴巴地說:“它是貓,我讨厭貓科動物的脾氣氣味和毛。”這回輪到那只獅子打了個哈欠,恰到好處地對尤斯塔斯露出它的牙齒。查理總結說:“但你對我和雷歐接受良好。”

“你們是不一樣的。”尤斯塔斯遲疑地說,他的夜莺示好似的試探性落在白獅擺在面前的一只爪子上。

“究竟是為什麽。”查理說。尤斯塔斯放棄一般坐到床邊背對着他,雙手按着膝蓋,臉埋在手臂裏,說:“你不明白。你的半身是獅子,那麽有力那麽威嚴,你不懂我,還是一個八歲小孩的時候,小心翼翼捧着一只夜莺的自卑和恐懼。那些和我一個學校的,半身貓科類動物的混蛋,威脅要吞掉我……”

他們沉默了一陣子,查理說:“我很抱歉。”夜莺美妙地叫起來,如同在寬慰尤斯塔斯。

查理是一個與衆不同的人,大多數半身是猛獸的男人試圖彰顯力量,他卻不是這樣。在公衆場合他總是壓抑雷歐的活動,不讓所有人見到他的強壯威嚴的白獅子。比起接受驚嘆和敬畏,他和他的白獅子用盡努力避免那些半身是弱小動物的人感覺被威脅被壓制,或是感到低人一等的難堪。比起捕食者,他和他的白獅更是充滿力量的保護者。

所以在尤斯塔斯最開始認識查理的時候,他猜測過查理的半身究竟是什麽形态,依照查理給人的感覺一定是威嚴強勢的某種大型動物。但尤斯塔從沒有擔心過“如果他的半身太恐怖而我愛不上他”,因為他知道,查理的半身無論是什麽動物的形态,都會像他的主人一樣強健,威嚴,高貴,溫柔。

尤斯塔斯感覺一只大手在撫摸他的後背,寬大的手像是獅子的爪子,穩定的觸感讓他放下心來。然後他的手被拉動,被查理抓住,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這個男人說:“我承諾過你不會再讓貓睡在我們的床上,盡管不是我邀請她,但我确實沒能信守承諾,我已經做好準備要給你提供一些補償。”

尤斯塔斯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的手掌感覺到光裸的皮膚,結實的胸膛,鮮活心髒的跳動。然後那只大手引領他向褲腰滑去。尤斯塔斯猛地想收回手,咬牙克制住,氣惱地說:“我們的床上現在都是貓毛,你身上也是!”

查理的手卻已經帶他摸到自己緊實的大腿,大腿內側與肌膚只隔一層輕薄的布料:“那麽……我提議我們到浴缸裏去。除非你不想要我‘身體力行’地做出‘補償’。”

尤斯塔斯咽了咽口水。

浴室內傳出水聲,調情和喘息低哼的聲音。兩只精神半身被留在室外,白色的獅子在落地窗前凝視無止境的綠色森林,輕而慢地搖擺着尾巴,夜莺親昵地站在它肩背上,在它耳旁一陣陣歌唱。

人總是難以控制精神半身的情緒,尤斯塔斯的臉紅得快要滴血。他在查理體內更硬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夜莺閉嘴,卻被查理摟住背幫助他進入更深,查理吻住他的嘴唇,說:“讓它唱。”

他們第一次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查理居然允許他進入他,夜莺根本掩飾不住心情地唱了一整晚,尤斯塔斯羞恥得幾乎僵死在查理身上。

這一次他發現查理背上有貓爪留下的傷,那只野貓雖然喜歡他,卻不是很懂怎樣收起爪子。他從查理體內抽出,讓他在滿是熱水的浴缸裏翻身,像一只真正的獅子一樣用手和膝蓋支持。尤斯塔斯趴在他背上吸吮那傷口,用牙咬出傷口裏淺淺的血腥味,然後一路向下吻,咬到尾椎,扒開他的屁股,用熱水清洗裏面流出的精液,用手指,用嘴唇和舌頭玩弄那裏。

他想玩弄很久,可是他太年輕,從一次高潮到下一次勃起用不了多久,所以他很快又回到查理體內,低低地胡亂念着:“我的獅子……”在極度的幸福中伸出手抹了一把流出的眼淚。而查理也縱容地承認:“我是你的,只是你的……”身體緊緊地咬着他。

他們睡了一整天,從浴室出來時床上已經用自動設置換了床品,次日尤斯塔斯睡熟醒來時,查理已經帶着雷歐晨起散步回來。他坐在床邊吻尤斯塔斯的額頭,在夜莺的鳴叫中,尤斯塔斯睜開眼,卻看見查理情緒有一些低落。

他到第二天才知道為什麽。被他從查理懷中趕走的佩西小姐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再在散步時接近查理,也十分戒備,沒有袒露肚子的熱情。這不能不讓查理有一些受傷。

于是那天下午,借口帶夜莺出去走走,一人一莺迅速找到了正在陽光下樹根上舔毛的佩西小姐。尤斯塔斯獻上了供品,一瓶牛奶,佩西小姐忌憚地嗅了嗅,夜莺示範地站在瓶口邊彎腰啄了牛奶面。

牛奶被倒出在一個小碟裏。“我來跟你休戰。”尤斯塔斯有所保留地說:“這是休戰禮物。”

這個漂亮的年輕人皺了皺鼻子,他其實對貓沒有恐懼,也沒有誰的貓科類半身給他留下什麽陰影。他只是不願直說“我就是嫉妒”,以及想用一點別的方法讓查理對他更有保護欲。

尤斯塔斯摸了摸夜莺的小腦袋,站起身對野貓宣告,帶點威脅地說:“現在你已經知道,他是我的了,我絕不分享!但是……”他想起查理對這只貓無奈的樣子,說:“但是他喜歡你,所以我可以向你提供,在不挑戰我對他的所有權的前提下的,階段性和解。”

佩西小姐舔着牛奶,咕嚕一聲,冷冷地看着牛奶面倒映出的,愛情中的愚蠢的人類。

END

西風萬字美強年下短篇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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