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囤食的貓
江月當然不會告訴紀大人自己在衛銘那兒受了委屈的事。她将手裏兩個包子遞給他,勉強笑道:“大人快趁熱吃吧,吃完了,咱們去哪兒?”
轉移話題的伎倆很拙劣!彥璋垂眸,見眼前之人強顏歡笑,心裏又湧出一絲絲的疼。他很想問明原委,可他知道江月這個樣子就表示不想說,所以,到了嘴邊的關切之言又通通咽回去,他側身一讓,只是道:“進來說話,外頭冷……”
清清冷冷,卻透着一股淺淺的關切。
江月心頭一暖,“哦”了一聲,跨進房裏。
彥璋立在門口,江月進門時,就不得不經過他。可經過紀大人的時候,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賀遠說昨夜這人打橫抱自己回來……那是怎樣一個難堪的情形啊?
除了爹娘,她這輩子到現在,還沒被人抱過呢,更何況是那個樣子……江月不敢再想。她頭垂得越發低,雙頰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兩團淺淺的紅暈,白皙小巧的耳朵一并爬上惹人憐的緋紅。
那道緋色就在眼皮子底下,彥璋怎麽可能不看見?他的視線輕輕拂過,又默默移開,心裏有些好奇,江月在想什麽,那個青梅竹馬,還是……那門訂下的親事?
一時間,室內靜谧,誰都沒有再說話,只能聽見外面起風了。
今日刮北風,冷得格外厲害,可這房裏點了碳,江月覺得還好,額頭上甚至沁出密密的汗。對面那人衣襟微敞,隐約可以瞧見堅實的胸膛,看着挺涼快的,可她卻不能,江月偷偷抹了抹汗,眼梢餘光裏就瞟見紀大人捧着個肉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口,慢慢咀嚼,兩頰鼓鼓的,像只會囤食的貓。
這模樣倒是和他尋常清冷的樣子不同,江月只覺好笑,她微微勾起唇角,笑意還沒露出來呢,忽聽那人問她:“你笑什麽?”
又被抓包了!
江月偏頭,發現紀大人也在看她。一雙長眸很亮,眸色清冽,像一把藏住鋒芒的利劍,莫名讓人安心。
她收回視線,認真恭維道:“大人您真是個好官,公正不阿,料事如神,還關心屬下……卑職便覺得開心。”
這話未免太官腔了,彥璋根本不信。可既然江月不提,那必然是她心底的小心思,他又怎好再多問?
于是,他埋頭繼續吃包子。
用過朝食,江月本以為紀大人會帶她去寡婦李氏或者昭熙寺查探,熟料彥璋只是領她再去了一趟守備府,而賀遠則被他派去摸清那幾個和尚與李氏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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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到驿館門前,遇上正好也要出門的衛銘。衛銘看見他二人又在一起,心裏不快,于是別有深意地盯了江月一眼。
其中深意,只有他二人明白。
想到衛銘先前的那些侮辱、威脅之言,江月心裏怒不可遏,可她沒別的法子,此時只能忍着。她低着頭,不自然地往彥璋身後避了避,期望男人高大的身影能替自己遮擋一些不善的目光。
彥璋只道她不喜衛銘,于是随便寒暄兩句就要走,熟料衛銘喚住他道:“少卿大人,下官今日再去總兵府一趟,可有什麽要吩咐?”
彥璋擡頭看看陰沉沉的天氣,客套笑道:“早去早回。今日天氣寒涼,怕是要下雪。”
衛銘拱了拱手,這才鑽進一旁的軟轎中。探身入轎的一瞬間,他又不着痕跡地打量了江月一眼。那人死死垂着腦袋,俊俏的半邊側臉慘白,想來被他吓得不輕。坐到轎中,他嘴角終于微微上翹……
武之想要送紀三大禮,可紀三這個不開竅的根本不解風情,倒不如他先來嘗一嘗……也不會壞事吧?反正紀三要倒黴了……
衛銘的轎子越走越遠,彥璋領着江月坐上馬車。一路無言。
守備府中,那書房還是老樣子,空空蕩蕩,四面黑牆。江月又在底下轉了一圈,摸摸這,摸摸那,比頭一回更加仔細。等回過神的時候,她發現紀大人不知什麽時候翻到房梁上去了。那人半蹲下來,滿臉肅容,眸色專注又冷冽,像只蓄勢待發的猛獸。
手搭了個涼棚,江月眯着眼打望:“大人,您在看什麽?”
“自己上來!”彥璋頭也不擡,只是如此吩咐了一句。
屋子裏有一瞬間的安靜,還有一丢丢的尴尬。
彥璋覺得有些不對勁,他連忙探身往底下看去。這一看,他就樂了——
底下那人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衣擺微動,彥璋又悄無聲息地落下來。他今日穿了件半舊的月白長袍,此時倒是多了分出塵的意境,像是落入凡塵的上仙。
彥璋揶揄道:“看來你以後随身得帶個梯子!”他最近極難得這樣尖酸刻薄,嘲諷她的拳腳。
可江月卻不氣。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她自诩摸透了一些彥璋的脾性,知道他現在并不是真的不高興,于是大着膽子回道:“卑職跟着大人,就是跟着個梯子!”
“哦,你的意思是本官給你當梯子使?”彥璋挑眉,眉眼之間稍微露出點壓人的氣魄。
江月縮了縮脖子,趕緊溜須拍馬:“大人比梯子好用!”
彥璋抿唇,微微一笑。這一笑,将他清冷的眉眼柔和許多,清隽明亮。
他将江月帶到房梁上。這房間大梁沒被燒毀,但是又圓又窄。江月起初也是蹲着的,可她實在站不穩,左搖右晃,于是索性直接跨坐着。彥璋半蹲在她身後,指着牆上一處地方,神色專注道:“你瞧,那是不是滴過桐油的痕跡?”
兩人靠得有些近,男人周身的氣勢太強,江月覺得自己在他跟前,就像個鹌鹑。還有,他說話的熱意,悉數落到脖子後面,癢癢的,像把小刷子,江月往旁邊讓了讓,尴尬道:“卑職摸摸看。”那一處有些低,她夠不着,此刻只能趴在梁上,一手努力往前抻……
彥璋起初不覺得有什麽,只專注看江月,待垂眸看她整個人趴在自己跟前時,他便覺得這姿勢似乎有些不妥,再見束了腰帶的腰愈發纖細……彥璋連忙起身,默默移開視線。
那邊廂江月摸了一手的黑灰,湊到鼻尖底下聞。“大人……”她欣喜回頭,見彥璋背對着她不知在看什麽,又道,“大人,這裏确實有桐油的味道。”
彥璋這才緩緩回過身,一臉淡然地問:“是麽?”
江月點頭:“不會錯的,桐油有一股特殊的氣味,哎,誰會将桐油潑到這兒?”按理說要潑桐油,也只會潑在底下,怎麽也在房頂上?江月不解,她望着底下,忽然指着底下,驚喜道:“大人,卑職剛才又摸過四壁,發現這四面牆只有這一側燒得最黑,而且,只有這一路有桐油味!”
彥璋順着她的手往下面看,正是這一路下去的地方!
他當下有了計較,又将江月提了下去,兩人往外走。
江月在耳邊叽叽喳喳:“大人,原來,不是人潑桐油,而是有人往下滴桐油,難怪沒人發現!”彥璋默然不答,江月又纏着他問:“是不是啊,大人?”
來回好幾次,彥璋被她說煩了,這才“嗯”了一聲。
江月一愣,旋即問道:“大人,您是怎麽瞧出來的?”
彥璋笑而不語。江月還問,彥璋望着她,難得溫潤地說道:“本官不是比梯子好用麽?總該有些傍身的伎倆……”
聽他這樣說笑,江月亦撲哧笑了,因衛銘而憋悶一上午的郁卒心情,終于消散了些。
察覺到她微妙的變化,彥璋也随之輕快一點。這會兒天色已經很陰了,也到了午飯的時辰,他偏頭問:“到了臨安,可有什麽想吃的?”
江月有一堆想吃的東西,醋魚,冬筍,莼菜……可想到早上衛銘的那襲話,她就真的不好意思再花紀大人的銀子。頓了頓,江月回道:“大人,您去吧,如果沒有旁的事吩咐,卑職先行回驿館了……”
她的态度突然又冷淡下來,彥璋凝睇着眼前這人,又問道:“你怎麽了?”他可以查案,卻猜不透人的心。
江月搖搖頭,只是回道:“謝過大人美意,只是……卑職還是有些累,想回去休息會兒。”
“那走吧,一起回去。”彥璋示意她上馬車。
江月擺手:“大人,您去吧,卑職、卑職想一個人靜靜。”
一個人靜靜?那便是嫌他了……彥璋愣了愣,道:“那你坐馬車回去,我走走無妨。”
江月不肯再受他的好意,只是固執擺手,趁彥璋不留神,就跐溜就跑了,邊跑邊道:“大人,您不用管卑職的……”
望着她離開的背影,彥璋忽然覺得,一切其實都很無力。
作者有話要說: 不得不承認,我這兩天精力透支,狀态不好,寫出來的文字格外粗糙,真的對不起大家!後面情節比較重要,我需要好好斟酌一下,明天再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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