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生死局
江月随身帶着城中幾家桐油作坊的購買名冊,她找了家茶坊,要了個隔間,沉下心将名錄從頭至尾耐心翻閱一遍——紀大人案子的時間太緊了,再這樣盲目找下去,根本不是辦法,倒不如先仔細看看。
上面的人名亂七八糟,什麽都有,江月只看了一小會兒,便眼睛發酸,有些糊塗與眼花。
可看着看着,她又琢磨出些味來,桐油可燒火,也可塗漆,基本上都是男人來買的,比如這邱大、王二,可眼下這一家卻冒出來個女人的名字,喚作錢氏。江月留了心眼,再看到下一家的時候,發現差不多的時候,也有個女人來買過,叫做趙氏。她再比對另外一家,這一家居然也有個女人來過,日子差不多,這一回卻變成孫氏。
江月心念一動,将三人擺在一處,這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三人買桐油的時間湊得近,而且,留的地方居然是同一處!
其實,她和紀大人曾查過第二個姓趙的女子,但是去到這處地方,便發現那兒根本是個空宅,旁人說裏面的人早就搬走了……當時他們以為那個趙氏礙于女子的臉面,不願透露身份,所以沒有多查,現在看來,倒是有蹊跷在。
江月心頭一凜,又翻到另外一家名冊上頭,在這個日子附近的地方,找到一位周氏,再比對地址,居然又對上了……而再翻查其他的幾家名冊,就看不到女子的蹤跡了……
趙錢孫周……按百家姓排下來,獨缺個李氏了……
思及此處,江月心念一動,不會是那個仰慕何忠明的寡婦李氏吧?
這麽一想,她再也坐不住,連忙收拾完東西,付了銀子,奔出門去。
江月和那個寡婦李氏曾見過一次,是在何忠明母親那兒。那一次,江月被李氏引去昭熙寺,又遭人砸暈了……後來,紀大人曾派賀遠查過這人的底細,李氏的身家清清白白,并沒有可疑,他們就沒接着往下查。
現在突然要找這位李氏,江月一時間竟不知該往哪裏去。
她想去何母那兒問,但一想到何母對李氏的厭惡,江月索性去那家空的宅子看看。
這宅門緊閉,沒有人煙,江月繞了好幾圈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正覺得山窮水盡之時,忽然又柳暗花明了!
只見對面有個人挑着一副擔子過來,味道香香的,似乎是馄饨……
印象中,那位寡婦李氏就是賣馄饨的!
江月欣喜,連忙小跑過去,再定睛一看,那人挽着婦人的發髻,面容幹淨,正是李氏!
“姑娘,要馄饨麽?”李氏擱下攤子,狐疑地望着突然沖過來的此人。
“李氏啊李氏,你真是害苦我們了!”如果早知道和這人有關系,江月第一次見到她,就會挑明了,現在繞這麽大一個圈,何苦呢?
李氏卻是一愣:“姑娘說什麽話,我怎麽聽不懂呢?”
“聽不懂?”江月頓了頓,“那趙氏、孫氏、周氏……這些你能聽懂麽?”
李氏臉色微微一變,觑眼望過來,強自鎮定道:“姑娘,我還是不明白……”
江月一急才發現自己忘了遞腰牌,她遞過腰牌,又壓低聲道:“我是大理寺的官差,正在查何忠明的案子,你知道什麽就直接說了吧……”她說着撩起帷帽,定定望着李氏,“還能認出我麽?我們在何母家那兒見過的……”
李氏看了江月的面容,卻被吓了一跳:“姑娘,你受傷了?”她翻了翻手裏的腰牌,又扯開話題疑惑道:“還有姑娘家當差?”
她這麽說就是沒認出來江月來,江月很是着急:“何忠明是不是跟你提過一位姓紀的大人,或者,姓紀的将軍?”
聞聽此言,李氏咬着唇,不再答話,只靜靜望着她。
江月環顧四周,見沒有人在,才低聲道:“我就是那位紀大人的手下,如今他被人誣陷入獄,何忠明是不是給過你什麽東西?現在紀大人就等着這東西翻案了!”她一急,說話就帶了些哭腔。
李氏沉默不語,欲挑起擔子離開。
江月知她不信自己,于是攔道:“你怎麽才能信我?”
李氏怔了怔,舀了碗馄饨起來,又加了些不知名的粉末進去:“這是買來藥耗子的,你吃了,我便告訴你。”
江月不假思索地端過來,撩起帷帽,囫囵吞下去一個,又喝了一大口湯……
李氏摁住她,嘆道:“姑娘,你喜歡紀大人?”
江月聞言微微一怔,來不及想這些,她只是回道:“能告訴我了麽?”
“姑娘跟我來吧……”李氏挑起馄饨擔子。
江月跟在她身後,本來想着急催促的,可迎面又遇上巡邏的衙役,她只能穩住身形,慢慢跟在李氏身後。可轉念一想,沒人知道她姑娘家的身份,江月便又沒那麽拘束,盡量走得自然再自然,生怕被人瞧出端倪。
李氏帶個四歲的男娃一起住。男娃見他娘回來,疑道:“娘,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李氏将他趕到外面去,這才領着江月進屋,“我懷孩子的時候男人死了,天寒地凍的天氣,我挑着馄饨在賣,沒想到路上要生了,是何大人送我去找穩婆的……何大人救了我們母子一命,他最後,又将自己的命托付在我手裏!”
李氏說着,拿出一封信函來:“那天,何大人臉色凝重地來找我,說要我幫個忙。我問是什麽忙,他就給了我這封信,又讓我去幾家桐油坊買桐油。我依照他的法子做了,将桐油給他的那天,何大人最後叮囑我,一定要等到京城大理寺的紀大人過來,再親口告訴這一切……之後,何大人便***死了……”
“他真的***死的?”
“嗯……”李氏點頭,“何大人說只有這樣,才能讓大理寺的人過來查案,而那些人要害紀将軍一家,定會派紀大人過來,他又說紀大人心細,定能發現那些他埋的破綻之處……他還說,只有這樣,自己才不枉死……”
李氏說到此,眼圈便紅了。
江月靜靜聽着,再看着手裏這封信函,只覺得有千斤重。
何忠明被人脅迫,要他誣蔑紀将軍,他心底百般不願,所以便想出這麽一個法子,讓對方以為他心甘情願,實際上卻又布了一個死局,只為紀大人能親自過來查這個案子——他知道,這封信函交給誰都不放心,除了紀大人……
江月心底震撼不已,她鄭重道了謝,又回客棧,準備将這信由陳風發回京城紀府。
熟料還未客棧,迎面遇上一個身着華服之人,那人模樣俊朗,看上去有些眼熟。江月下意識多打量一眼。這一看,便想起來了——
這人是曾在秀安堂替自己解過圍的那位公子,似乎叫什麽“武之”?
她不想和京城來的人照面,于是避到一邊,熟料那人卻沖她笑:“江姑娘,可還認得在下?”
江姑娘?
他識破了自己的身份?怎麽可能?
江月只盼着他認錯人,她惶惶然擡起頭,隔着層帷帽,那人也看過來。他仍是淺淺一笑,笑意溫潤又清雅。
劉成木道:“江姑娘,你我曾有過三面之緣,忘了?”
聞聽此言,江月心下一驚。
劉成木略一沉吟,道:“三次都是在秀安堂,頭一回是衛銘捉弄你,然後是你查完案回來的路上,再有一回嘛,當時你穿着姑娘家的衣服,跟在鳳英身後……”
思量了一遍,果然将這三回都對上了,江月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麽,只是靜靜等着。
劉成木見狀,又笑:“本官這次來臨安正是奉旨查鳳英一案的,想好好還他一個清白。今日在堂上,鳳英他說你知道一些事情,如今左大人正派人四處找你呢,不如跟我一起回去?看着我的面子,左大人也不會為難你……”
這人是和衛銘為伍的,江月不敢信他。
劉成木又道:“江姑娘,你若是知道什麽,本官勸你還是早日說出來……”他嘆了一聲,道:“鳳英他正在牢裏受刑呢……”
“受刑?”江月終于開了口,颦眉望過去,一臉憂色。
“哎,左大人瞧他死活不開口,于是就上了刑,你要去瞧瞧麽?”
“可以麽?”江月低低問道。
“有何不可?”劉成木笑,“你是鳳英的人,本官就該多關照的。走吧,本官領你去看看,但是只能遠遠瞧上一眼。”
江月心裏着急,于是點頭說好。
其實,她也不能近前去瞧,自己還受着傷呢,若是讓紀大人看見,不是徒惹他擔心麽?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武之麽?這個人在開篇第八章提到過,拖得時間太長,怕諸位忘掉了……這裏提一下。
PS:愚蠢的作者這周忘記申榜了,活生生輪空一周,哭瞎,再加上本月大姨媽第二次光臨,慘上加慘,所以本周每天的字數有可能會少一點,還請見諒,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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