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暮秋後天要來仙夢宗。”
曲盼煙的動作一滞, 想起自己還沒完全好的發燒, 頓時驚慌起來：“我姐姐來做什麽？”別是感應到我病了吧？！
千裏迢迢過來訓我一頓？這深沉的親情？！
素靈玉搖了搖頭：“她只說了有要事要問一問我, 但未明說。”
言畢, 她朝曲盼煙投去鼓勵的目光：“後天之前你可要盡快好起來, 否則我也瞞不住。”
曲盼煙攥着素靈玉雕的那塊奇醜無比的火玉，奮力着汲取它溫暖的靈流，點頭如搗蒜：“靈玉姐姐放心我會加油的！”
而後一轉态度，猶猶豫豫地看着她：“靈玉姐姐你......還在生今日的氣嗎？”
素靈玉無聲地望着她,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因為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準自己到底還有沒有在生氣。
想起她差點受傷就生氣, 但轉念一想又不是她的錯，氣就消了大半。然後又想到那差點刺中她的劍尖，她的氣又猛然竄了起來。她就在這兩之間來回徘徊，又氣又不氣, 反複無常導致她根本說不清楚到底是氣還是不氣。
曲盼煙見她沉默, 便将她視作還在生氣, 于是讨好般地抓起她一片青色衣角, 言辭懇切地道：“靈玉姐姐不要再生氣了嘛, 是我錯了, 是我不該亂跑，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我以後去哪都先向你報備，你不同意我不去！”
她撒嬌地晃了晃她的衣角，軟聲軟氣地道：“不生氣了, 好不好嘛？”
她就像只雪白的小白兔那樣可愛，素靈玉的心當先軟了下來，但她克制着沒表現出來，滿面嚴肅地看着她：“當真？”
曲盼煙立馬撒開她的衣袖，朝天豎起三指，鄭重道：“我發誓！若我日後做不到今天說的話，那就讓我天打——”
素靈玉眉頭一緊，頗覺不悅地伸出兩指按住了她嫣紅的唇，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修行之人不要亂發誓，你記得自己說的話便好。”
素靈玉的手指微涼，沾染着她身上獨特的香氣，輕飄飄地貼着曲盼煙的唇瓣，讓她心神恍惚，心又抑制不住地加速跳動起來。
蒼天，這個姐姐再這麽會撩，我遲早要得心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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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盼煙聽話地點了點頭，不點自紅的雙唇不自覺在那兩根修長的手指上蹭了兩下。
好軟。
素靈玉腦子裏突然冒出來這個想法，她看見面前的人眸光流轉，面如桃花，那兩片唇瓣就貼着她的手指，輕輕的，就像是一個溫柔缱绻的吻。
指尖傳來如觸電般的感覺，素靈玉故作鎮定地收回了手，別開了目光：“早些回去休息吧。”
曲盼煙也回了神，她覺得剛剛的氣氛有點不大對，仿佛一個個粉色的泡泡飄在她們周圍，然後接連破掉噴灑出暧昧甜膩的氣味。
她也跟着挪開不自然的目光，幹巴巴地應道：“嗯......好，那我先回去睡了，靈玉姐姐也早點休息。”
素靈玉說，好。
等她轉身要推門而入時，素靈玉又叫住她：“不許踢被子。”
曲盼煙唇角一揚，甜甜地笑了起來，回頭望着她道：“我知道啦！”忽又想起了《定心經》，又問道，“那《定心經》可不可以——”
素靈玉冷漠地回：“不可以，沒得商量。”
“好嘛。”
曲盼煙回身走進了自己的廂房關上了門，五指輕輕地摸着自己的唇，放在素靈玉剛剛碰過的地方，那裏依稀還沾着那股幽香。
她的唇角漾開一個羞澀的笑，放低了音量，輕快地道：“那就不商量了。”開心得像個吃到糖的小孩。
這四舍五入就等于是我親到靈玉姐姐了！
灑家這輩子夠了！
素靈玉看着她關上門後便走了，待走出她的院子，才擡起手看着剛才放在她唇上的兩指，莫名的有些悸動。
素靈玉在這片悸動中，恍然發現一件事——她動心了。
在這滿天星光之下，在她盈盈秋波的眼中，在她甜如蜜糖的笑容裏，怦然心動。
素靈玉靜靜地将五指按在胸口處，她能明顯地感受到那不同尋常的跳動，每一下都充滿着歡喜之意，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你喜歡上了這個名叫曲盼煙的後輩。
她心情複雜呆立原地，陷入沉吟。夜風卷着月光輕悄地落在她的肩上，如為她披上一件朦胧的輕紗。
在此星夜之下，她醒悟了自己的心意，又在一瞬間發現這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她未曾上心過。
從那片湖開始，到段揚一事，再然後是阿依朵，以及今日的葉藍生，曲盼煙面臨數次的危險，她也随之泛生數次不安的預感，然後在天意的指引下來到她身邊為她化解危機。
和長星長老時常說的《姻緣論》裏的天意一模一樣。
天意早在一開始就為她指明了曲盼煙，是她自己誤會以為天意是要她保護宗內弟子，她還覺得天意荒唐無比。如今看來，荒唐卻是她......
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是詫異的，但她并不抗拒喜歡上同性，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她沒想過會是曲盼煙，那個待她如長姐對她一心一意的後輩。
她隐隐之中産生了一絲罪惡感——盼煙将我視作長姐，我卻對她動了情念......
她皺着眉頭思索，反複問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禽獸不如？
結果她越想越覺得“是”，更加悶悶不樂起來，急于找一個人說說話，忽然想起研究了一個月《姻緣論》的長星長老，于是身化青光往夢山峰去了。
長星長老仍坐在屋後的那片草地上雕自己的火玉，眼前忽然落下一道人影，素靈玉的聲音落在他的耳畔：“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長星長老停下動作，擡起頭看她，便見她面容嚴肅，眉間凝重，如同遇上什麽生死大事。
素靈玉道：“我有位朋友，她身邊有個後輩對她如長姐般一心一意的好，但她卻對這個後輩動了情念，她這樣......是不是有點禽獸？”
長星長老聽完問題，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簡化了就是“我把你當姐姐，你卻想睡我”？
長星長老雙目一眯，啧啧兩聲：“那有點啊。”
素靈玉的表情登時一冷，有些緊張起來。
長星長老看着她，忍不住問道：“你說的這個朋友......是不是就是你？”
素靈玉面上的表情一僵，目光開始游向別處，嘴裏還故作鎮靜地否認道：“不是。”
長星長老一言不發地看着她，臉上明明白白寫着“你看我信嗎”五個大字。
素靈玉幹脆坐在他身邊，表情裏有一絲難得的妥協。
還不等她說話，長星長老便先道：“你是不是對那女娃娃動心啦？”
素靈玉沒有說話，默認了。
長星長老道：“嗨，那就喜歡嘛，還想這麽多扯什麽禽不禽獸的。”
他真是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談情說愛前都要先把自己罵上一遍嗎？《姻緣論》裏也沒說過這條啊。
長星長老想起曲盼煙知道自己是素靈玉天意的那日，覺得曲盼煙她顯然是不排斥的，還滿面春光地囑托他不要讓素靈玉知曉她知道自己是她天意的事。
這個女娃娃肯定不排斥，說不定還很喜歡呢！
長星長老看向沉浸在自我懷疑裏的素靈玉，鼓勵道：“與其在這裏瞎想，不如等明天她醒了，你直接去問問她嘛。”
直接問？
素靈玉覺得這種話題并不好開口，但誠如長星長老所言，與其坐着胡思亂想，不如開門見山地問上一問。
她還得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該怎麽樣引入話題才不會被看穿心思和不顯得生硬。
素靈玉打算好了便要走，長星長老将她喊住，問道：“你見了曉夢那娃娃今日的表現嗎？是不是還不錯？”
素靈玉并沒見到，她趕到時只見葉藍生化劍，不見其他。
她略加思索。葉藍生修為不低，曲盼煙又正好小天罰毫無還手之力。如果他們起了争執，葉藍生理應能極快拿下曲盼煙，不至于等到她回來的時候，曲盼煙還毫發無傷。
當時修道院的弟子對曲盼煙又多有誤會，自不會站在她那邊幫她，康從霜又恰好不在，那就只有跟她相熟的岳曉夢會出手相救。
若是一個月前，岳曉夢一定扛不住。但這回卻撐到了她回來，這其中的進步的确擔得起“神速”二字。
這孩子，确實是有潛力的。
素靈玉道：“我并未見到，但應該如盼煙所說，她進步了。”
長星長老笑眯眯的：“那孩子挺有潛力的，就是以往被保護得太好，當慣了‘被保護者’的角色，沒有自信走向‘保護者’罷了。”
他舉起手中的玉：“那這塊玉我可就給她當獎勵了。”
素靈玉淡然道：“随你。”
而後又道：“今日你我的對話，不要讓盼煙知曉。”
長星長老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忍不住腹诽：你倆還真是天生一對，什麽都不讓我跟對方說。
第二日，曲盼煙如常吃完飯吃藥然後繼續抄書。
素靈玉說了沒得商量，那她只能繼續抄了。
一本《定心經》抄到一半時，素靈玉來了。曲盼煙筆都沒放下，立馬過去給她開了門。
素靈玉先是探了探她的額頭，發覺溫度漸趨正常才放心地點了點頭，而後又突然問起她經書抄寫情況，曲盼煙乖乖拿給她看了，不多，也就七遍。
曲盼煙緊張地觑着她的神色，她實在不知道素靈玉為什麽會突然問到這抄寫情況。
素靈玉只是簡單地看了看，忽然就借着昨日長星長老的問題跟她聊起了岳曉夢昨日的表現。
曲盼煙抓緊機會，把岳曉夢猛誇了一番，好讓素靈玉回頭能誇誇孩子，給孩子一份前進的動力。
素靈玉淡淡地聽着，時不時點一點頭，但看着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曲盼煙也不好多說，見好便收，素靈玉道：“嗯，知道了，我會多加鼓勵她的。”
曲盼煙笑着點了點頭：“嗯嗯！”小傻岳知道了肯定要開心死！
素靈玉望着她，忽然又問了一句：“她來仙夢宗也有一月有餘，如今可有心上人了？”
曲盼煙笑容瞬間凝固，手中的筆差點被當場掰斷。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