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他薛先生邀請過朋友來家裏聚會吃飯,甚至……
連下了飛機就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只要進了那間房子,都會自動地安靜下來。
這套房子,和那間屋子,仿佛就是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她已安全回家,問您明天是不是要參加她的生日晚宴。”
晚宴
若不是被她纏着去買生日禮物,自己怎麽可能會被子衿發現!薛文謙的眉頭更深了幾分。
如果她再一次離開了,那自己還能去哪裏看着她?
“告訴她,我沒時間,幫我給她準備一份禮物。”
說完,薛先生怒氣沖沖的走出房間,甚至沒來得穿上外套,便沖出了房間。
沖到他們面前,拉開那個姓白的小子能怎麽樣?向她忏悔,乞求原諒又能怎麽樣?
除了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什麽用都沒有。
薛文謙的腳步慢慢的頓了下來,站在轉角處,遠遠地看着他拉着她。
她沒有反抗,也沒有拒絕,像當初對自己那樣。
季子衿,你在想什麽?
這是三年來,薛文謙第一次靠她這麽這麽的近。
近到一陣風起,還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香水味。
可隔得再近又有什麽用?
她的心,已不在他身上。
“子衿,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
薛文謙轉身,聽到身後傳來的白如許的聲音。
那一刻,薛文謙的腳步像是灌了鉛似的,再不能挪動半步。
她會怎麽說?答應或是拒絕?
經過這三年的時間,她的傷痊愈了嗎?
他既希望着她能解開心結忘記一切,卻又自私的奢望她能記得,記得他們曾有過的,哪怕是極其短暫的一瞬。
希望她能幸福,又受不了給她幸福的是別人。
他也很明白,給她幸福的資格,其實他早已失去。
白如許說的很對,自己給她帶來的,從來都只是傷害。
“別等我。”
然後是一陣關門落鎖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通常一部電視劇一本小說一個故事裏只會有一個男主角。
圍繞在他們左右的,除了源源不斷的掌聲、鮮花、關注,當然還少不了一圈陪襯他們的綠葉。
我們稱之為,配角。
配角們看起來可有可無、無足輕重。
可你見過只有一個主角就能挑起大梁的舞臺嗎?
所以,白哥哥常說,“做配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做了一輩子的配角,卻沒有一個人能記住你。”
被人遺忘,被人忽視。
彌與塵世。
☆、命運
子衿做了一個夢,夢裏模糊地出現薛文謙的臉。
他只是朝自己笑着,不說話,像平時的他一樣。
子衿剛想開口問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偶爾也想起她,便被門外一陣吵鬧聲驚醒了。
程琳跟奈奈子又在吵架了。
她們倆總是這樣,一天不打打鬧鬧的,便總覺得還有什麽事兒沒做完。
同樣是宿醉過後的人,子衿可比不了她們的精氣神。剛睜開眼,頭疼的跟什麽似的。
費力從被子裏爬起來換好衣服,套上拖鞋剛站起便往前栽了一個趔趄。
一模額頭,果然有些感冒了。
“子衿,子衿,你起床了嗎?”門外傳來奈奈子有些興奮激動的叫喊聲。
“啊。”一開口,嗓子也有些生疼,“我起來了,進來吧。”
穿着兔寶寶裝的奈奈子一蹦一蹦來到了子衿窗前。
奈奈子生得嬌小,穿上毛茸茸的衣服活像一個加大版的流氓兔,看在子衿眼裏,着實是可愛得很。
只是,她這身裝扮?
“子衿,我們不是說好今天一起去宋薇薇的生日聚會嗎,你怎麽還沒有換好衣服哈?”
被奈奈子一頓搖晃,子衿原本有些眩暈的頭反倒是多了幾分清明。
前幾日奈奈子好像是有跟自己提過,這個周末要去參加一個留學生會會長的假面舞會的。
可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自己應當是已經回絕了她的。
“那個,奈奈子,我……”子衿話還沒說完,一陣濃烈香水味迎面襲來。
再一看過去,一襲V領紅色拖地禮服的程琳踩着恨天高款款而來。
顯然,程小姐這回下了血本。
不看那一彈一彈波浪卷的浪漫,不提真我香味的芬芳,撇開珠寶首飾的閃耀。
單看身上那套CHANEL高級定制款,就得花上程小姐整整一年的花銷。
早就聽奈奈子說起,程琳跟那位宋薇薇宋會長有些不合,今天一見,怕遠不止不合那麽簡單。
沒個血海深仇,幹不出這檔子事兒。
子衿倒也奇怪,宋薇薇就讀于慕尼黑大學,跟他們這大學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也不知道他們倆人是怎麽結下梁子的,她平素不愛參加留學生聚會,這事情的來龍去脈自然是無從知曉,一問奈奈子,奈奈子卻只說,她們倆好像在德國之前,就結下了梁子。
結了梁子還邀請人參加生日舞會,程琳也竟應邀,又是一奇。
“親愛的們,我美嗎?”
這話從大大咧咧的程小姐烈焰紅唇裏優雅的蹦出來,即便是,淡定如子衿都有略略有些吃不消。
原本光顧着吃驚,嘴巴都沒閉上的奈奈子一聽着這話,更是立馬變了臉。
“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剛剛還是優雅如門名裏大家閨秀的程琳立馬換了臉,叉着腰,指着奈奈子一頓惡意地評頭論足。
“奈奈子,你穿成這樣,莫非是要去參加森林化妝舞會?”
“那你呢,穿着這副德行,難不成是要去相親?”
子衿的頭,更疼了!
也不知請這兩位大姐出去吵架,會不會被她倆聯合起來訓一頓?
最終,子衿已參加舞會為前提,迅速而果斷地,結束了這麽一場叽叽喳喳的鬧劇。
子衿帶上的是老太太的壓箱底兒,一面金色鳳凰花面具。這已經是老太太龐大面具團裏最為樸素的一款了。奈奈子将一個白色羽毛的面具罩在了臉上,程琳配的是黑色蕾絲誘惑款。
蕾絲,羽毛?
可以想見,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有多麽的……
真是讓人浮想聯翩。
“子衿,走吧。”
子衿自然是不想去的,一來不喜熱鬧,而來身上也不是很爽快,貿貿然參加別人的生日宴會,着實有些失禮唐突。
可奈奈子無意間提起的那名同學是在自家古堡裏舉行聚會的消息,卻着實讓子衿有些心癢難耐。
對外開放的古堡她原是去過幾個,大都不讓拍照。
可以取景拍照,又能體會最古樸氣息的古堡,對子衿來說,無疑是種赤裸裸的誘惑。
所以,她選擇了屈服。
對奈奈子口中形容的古堡,子衿其實并沒有抱太大的期望的。
可下車之後,眼見着這幢氣勢恢宏的中世紀哥特式古堡赫然立于眼前,子衿着實是有些目瞪口呆。
光只是夕光升過塔尖的唯美畫面,就足以讓子衿舉起手中相機,狂按快門了。
奈奈子總算是言盡其實了一回。
擁有規模如此宏大的古堡,子衿猜想,這位宋小姐家世必定是非常顯赫的。
三人在傭人帶領下走進古堡宴會廳。
跟古堡外牆微微有些做舊的風格相比,古堡內飾卻是做到了極盡的奢華。
富麗堂皇的浮雕繪畫,精美華麗的手工地毯,流光異常的燈光設置。無不顯示着主人家非凡的經濟實力。
看着跟前随風擺柳扭捏作态的程琳,子衿有些微微發笑,看來這個程琳想要與這城堡的大小姐比排場,首先在氣勢上就要輸掉一大截啊。
不遠處傳來優雅音樂聲和熙熙攘攘的交談聲,他們抵達宴會廳了。
跟子衿猜想的一樣,宴會廳裏早已到滿了身着華服的人們。
不多久,一位白雪公主造型的身材高挑勻稱的小姐款款向她們走來,想必一定就是宴會的主人公宋薇薇宋小姐了。
雙方取下面具,子衿這才看清這位名媛的廬山真面目。
确實是一位是很漂亮優雅的女子,一颦一笑,收放得宜,無不透露出她非凡高貴的氣質。
不知怎麽的,子衿總覺得這位有些濃妝豔抹的宋小姐很是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
“你們好,歡迎大家參加我的生日舞會。”
“宋薇薇,你還是老樣子,就喜歡搞這些虛張聲勢的場面。”
子衿剛想搭話,卻又被心直口快的程琳搶了先。一聽她這針尖對麥芒的語氣,子衿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掌,責怪她的失禮。
“程琳,你還是老樣子,一天不毒舌,你舌頭會生瘡是吧。”
說完,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程琳,“好久不見,你好嗎?”
程琳顯然有些局促,幾次試圖推開,卻又沒舍得真用勁兒。
旁邊的子衿奈奈子卻有些看不懂了。
看來程琳跟這位宋薇薇宋大小姐,怕是有着另一番非同尋常的糾葛。
怪不得,明明大家在不同的大學,卻也還能收到邀請,還連帶着室友一起邀請了。
正盤算着,程琳将她與宋薇薇一并介紹了。
隐隐約約的,子衿在宋薇薇眼裏察覺到了一絲絲敵意與保留。
相互打完招呼,奈奈子穿着顯眼的連體兔寶寶裝穿梭于各個餐桌,對着各式各樣的精美糕點一頓胡吃海塞。
子衿也在征得宋薇薇的同意之下,摘下面具,離開宴會廳,由一名老管家帶着四處取景拍照。
老管家人很随和,倆人邊笑邊聊着,便走到了一個陳列室。
“可以進去參觀一下嗎?”
老管家欣然推開大門。
若剛剛只是透過門縫看見對面牆壁上的巨幅油畫心有贊嘆,這雕花紅漆大門一推開,子衿的可算是見識到什麽叫做土豪!
偌大的陳列室內,細心保管着大大小小百來件精美藝術品,或雕像,或瓷器,或繪畫,或各國古董。
完全是堪比小型博物館的規模啊。
光從外圍的保護裝置來看,這些藝術品應就當是價值不菲。
子衿意欲收起相機,老管家卻急忙制止,示意子衿可以任意拍照。
“我想,這些作品會在您的相片裏會展現出更加完美的一面。”
聞言,子衿略略有些害羞,卻也沒再推辭,只細心的關掉閃光燈。
陳列室裏光線柔和,子衿并不需要對光線做什麽大的處理,就能調試出最佳拍攝模式。
看得出,主人家對光線的把控很是專業。
機會難得,子衿對每一件展品的角度取得都很全面,力求完美,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額頭上漸漸的冒出一絲絲細汗子衿也全然沒有發現。
宋家收藏的繪畫作品大都為油畫作品,作品的內容也是個不一致。
名家手筆的不少,新銳畫家的成名作也不再少數。
能觀摩此等藝術瑰寶,子衿自然是喜不自勝。
她一邊拍攝着展品,一邊不停調整着拍攝角度,不知不覺,就退到了牆角裏。
一擡頭,牆角高處的那幅不足一見方油畫卻讓子衿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幅畫,以蔚藍色海水為底,一位母親懷抱着還沒成行嬰兒飄蕩在海水之上。
這幅名為《母體》的油畫,看得子衿不禁潸然淚下。
作者有話要說: 你知道嗎?
太陽和月亮是一對戀人,一對相愛卻無法相守的悲情戀人。
他們因為相愛,互相追逐;又因為追逐,而互相失去。
最後,只留給對方一個落寞的背影。
所以,分開,很多時候并不是因為不愛。
如果有一天覺得自己累了,或者可以試着停下腳步,等等那個背後追逐着你的人。
也許,結局可能就不會那麽壞……
☆、追逐
“子衿小姐,您怎麽了?”
老管家俯身詢問,子衿慌亂拭淚,迅速的帶好面具。
她的狼狽不堪,并不想被別人知道。
“請問,您知道這幅畫的來歷嗎?”
老管家一頓,這位子衿小姐似乎是一位有禮儀的女士,一路上無論發現多少傳世珍品,從不曾開口詢問過什麽,卻為何在一副并不是很有名氣的畫作面前失态了呢?
“這裏的畫作,大都是小姐從世界各地畫商那裏購來的,您對這幅畫有興趣嗎?”
“嗯。”
怎麽可能沒興趣呢。
這幅畫明明就是季子硯送給她那沒能出生的寶寶的見面禮啊。
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有能見到它的一天。
果然,她走後,他連這幅畫也一并扔了嗎?
幸好,幸好只是扔了。
幸好……
盡管帶着面具,盡管極力想要隐藏好自己的情緒,可面具裏子衿眼裏的悲傷,無法抑制。
也許她與這幅畫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也許她們有着更深層次的情感交流,此時讓她們無阻礙的對話,才是對藝術品最好的欣賞。
老管家見狀,退到一旁,盡可能留給子衿最大的空間。
那是子衿懷孕三個月時的事。
子衿孕期反應巨大,白日孕吐幾乎讓她得不到任何營養,晚上的失眠更是讓她日漸憔悴,無精打采。當時季子硯聽聞子衿的狀況之後,立馬拿起了好幾年不曾開封的畫筆,為子衿作下《母體》一畫,寓意是讓子衿腹內的寶寶安靜聽話的睡在母親懷抱之中。
說也神奇,自從子衿收到這幅畫,每每身體不适的時候,只需要瞧一瞧畫裏的情景,胎兒便能立馬安靜下來,确實是省去了子衿孕期不少的痛苦。
可那孩子,還是沒了。
而這畫,卻依然挂在子衿眼前。
悲從中來。
良久,感覺到身後有人在靠近。
“這幅畫,曾是我兄長贈予我的禮物。”
身後那人身子明顯一頓,子衿回頭,卻是一個帶着黑色面具,披着黑色鬥篷的,帶着黑色禮帽,身材高大的一位男士。
從身形上看,絕不可能是管家,想必,也是宋小姐邀請的賓客了。
“抱歉,我以為是管家先生。”
子衿低頭為自己的冒失唐突表示歉意,那人一言不發,只眼神死死地盯着她看。
這樣毫不掩飾的眼神,是有些不禮貌的。
被這般盯着的子衿明顯也有些不适應,只好舉起相機,匆匆留下紀念,便轉身準備離去。
“那麽,我先告辭了。”
轉身的瞬間,子衿看到男人的嘴角有些細微的動作,最終還是沒能聽到什麽。
她心想着,也許這個人是啞巴。
子衿走到門口,老管家為她推開大門,強烈的日光猛然直射到子衿眼前,她下意識的拿手一擋,于事無補。
終于,晃晃悠悠的暈倒在地。
假面遺落一旁。
果然還是失禮了。
子衿暈暈乎乎之間只覺得有人抱着自己一路小跑,迷迷糊糊地聽到了一些急切關心的的問話,卻又聽的不是很真切。試圖慢慢的睜開雙眼,眼前的正是那位帶着面具的黑衣男子。
他有着淩厲的下巴線條,身上散發着熟悉的味道,奇怪,為什麽會這麽熟悉。子衿突然很想摘下他的面具,看一看面具下的那張臉,剛一伸手,那人便像是木頭人一般,渾身僵硬住了。
子衿慌忙收回手臂。
“對不起,是我冒昧了。”
後來,子衿做了一個夢。
夢裏夢到了一個不常夢見的人。
夢裏的他一直在跟她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遍,兩遍,很多遍。
聽得子衿忍不住淚流滿面。
現實裏,他從來沒說過抱歉,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對不起,我沒能給你名正言順。”
“對不起,我愛的是別人。”
“對不起,我弄丢了我們的孩子。”
……
現實裏的薛文謙沒說過抱歉,夢裏的子衿又何必選擇原諒。
于是,子衿說。
“我恨你,薛文謙。”
你恨我,我知道,我從來都是知道的。
季子衿,季子衿,子衿,不要恨我,不要……
“啪。”
水晶酒杯應聲落地,瞬間在空中飛濺起無數碎片,每一片似乎都折射出子衿的樣子。
或快樂,或悲傷,或絕望。
這個馳騁商戰的男人終于沒熬得住,醉倒在吧臺。
那一年,她笑靥如花。
他知道,娶她并非單純只為負責。
對他來說,負責任的方式有千萬種。
選擇陪玩她走完一生,許她一個家庭的原因,可惜,待到她離開了之後,他才慢慢懂得。
為時已晚。
多少次,多少個夜晚,想靠近她的欲望燒得他幾欲發狂,可他不能。
她眼裏恐懼、厭惡讓他的腳步變得沉重。
薛謙明白她給季子衿造成的那些傷害,就像是銅鐵制成的沉重枷鎖,禁锢着他的靈魂。
于是,他只能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若還想留有遠遠的關心着她的資格,唯一的方法,就是默默守候,不去打擾。
可子衿親口道出的那句恨意,卻讓他心底最後一道防線頃刻土崩瓦解,最後一絲希望,變成了奢望。
她說她恨他。
又一個酒杯落地。
年輕管家把醉得不省人事的薛文謙攙扶卧室,聽到的唯一完整的一句話便是。
“子衿,別恨我。”
這是第一次,向榮見薛文謙喝酒喝到爛醉如泥。
也是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子衿”這個名字。
第二天一早,年輕管家敲響薛文謙房門,半天,無人響應。
推門一看,房內空無一人。
年輕管家正納悶着,餘光一瞟,隔壁那個神秘的房間,房門正大開。
好奇心的驅使下,年輕管家走了過去。
一陣微微壓抑地抽泣的聲音傳來。
哭?有人在哭?
誰會擅自闖進那間房?
略一探頭,年輕管家一愣。
薛文謙正抱着一個小盒子绻在書桌前。
低聲哭泣。
子衿因高燒加上重度貧血在醫院裏足足躺了兩天。
出院那天,宋薇薇特意托老管家送了一大籃子水果慰問。
這一慰問,倒弄得子衿一陣不好意思,原是自己麻煩了人家的。後來聽程琳說起她才知道,那日她昏倒之後,宋家的舞會都不得不提前結束了。
這讓子衿愈發汗顏。
表達完自己的歉意,子衿便向老管家問起那日送她來醫院的恩人的情況,可老管家似乎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是宋家的一位客人。
子衿又說起自己是否可以找個方便的時間登門致謝,老管家也說需要請示,才能給子衿答複。于是子衿用心的給老管家留下了自己的詳細的聯絡方式,等着對方的回複。
那張便簽,下午便出現在薛文謙的辦公桌上。
晚間,子衿的郵箱收到一封郵件。
——子衿小姐,您的感謝我已收到,那日之事着實為舉手之勞,請勿介懷。
——聽聞您對繪畫收藏深有造詣,若您身體康複,這個周末能否在邀請您至古堡,再度一敘,共同品評其他畫作?
看到郵件的子衿不禁一笑,這人倒是有趣,連名字都還沒互通,居然就發起了盛情邀請。
若是往常,子衿必定拒絕,可在見識過宋家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後,她的抵抗力明顯變弱了很多,很多。
再說,畢竟人家對自己有恩,登門一謝還是很有必要的。
——感謝您的盛情邀請,子衿一定會準時赴約。還未請教您尊姓大名。
郵件回傳過了很久,子衿才收到回複。
點開來一看,心中不知怎麽滴,浮現一絲絲失落。
——鄙姓宋,宋濂。
宋濂嗎?
聞到的味道,是那麽熟悉,難道,竟不是他?
子衿如約來到宋家古堡,未免尴尬還特意叫上了程琳作陪。
再來古堡,子衿卻隐約覺得有些不同了。
不單是仆人們見她們的表情模樣略有古怪,就連宋薇薇看着她的目光也有異樣。
子衿只想着也許是上次的生日舞會鬧出的一些意外讓自己變得有些另類,倒也沒曾往其他方面聯想。
子衿迫不及待的問起那位宋濂先生,宋薇薇臉色上卻有些驚慌,望了望老管家,老管家似乎也有些遲疑,愣了一會兒,才微笑着向子衿道歉。
原來,那位宋濂先生臨時接到公司的出差安排,前一日去了國外,未曾等得及與子衿一見。領走還交代了老管家,讓他務必轉達歉意。
畢竟是承蒙了他的恩惠,如今不能當面致謝,子衿心裏還是有些失落、遺憾。
互相寒暄了幾句,宋薇薇便迫不及待的将子衿推給了老管家,自己拉着程琳躲到一旁說起了悄悄話。
子衿倒正好落得輕松,任憑老管家領着走進了上次還沒來得及拍完的藝術藏品陳列室。
未曾見到宋濂先生的淡淡遺憾立馬就被陳列室的藝術精品帶來的震撼給取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曾經有一個假面,那是我從這個世間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有人說,帶了上了假面,就能阻擋住這凡世的虛僞、謊言、欺騙。
可要是,說謊的人是我自己呢?
我帶着漂亮的假面,來往穿梭于塵世。
用最美好的說辭,最得體儀态掩飾內心的傷痛與不堪。
你看見了我,卻看不到我的真心。
你看到我在笑,細心一點就會發現我的靈魂在顫抖。
假面下的我,在流淚……
☆、以前
如果說上次見到的藏品已算得上珍品,再度光臨,眼前這些名畫的規制級別簡直讓子衿到了瞠目結舌的地步。
中世紀名家作品比比皆是,更難得的是,文藝複興時期名宿的作品竟也赫然在列!
看來上次展出的展品确實只是鳳毛麟角!
這位宋濂先生果然是身份地位不凡,否則,就她一個連宋大小姐朋友都稱不上的人,怎麽可能見識到這些珍貴藏物!
這下子可好了,都還未曾謀面,就已經欠下這位宋先生一個又一個地大人情了!
整整半日,子衿呆在陳列室裏樂此不疲。
一點兒也不曾察覺身後的管家先生早已退去。只留下一個高大孤獨的身影,站在離她一窗之隔的地方,默默的注視着她。
剛搬去蘇公館的時候,子衿也不愛多說話,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整日裏總是懶懶的,唯一的戶外活動便是搬了躺椅放在花園裏擺着,要麽曬着太陽睡午覺,要麽捧着各種無聊的百科全書打發時間。
那時的他很忙,卻總是很有時間,找各種借口“打擾”她。
她安靜的樣子很美好,可他實在是不喜歡她的眼裏,沒有他。
子衿喜歡攝影,可她那時懷有身孕,外出取景并不容易。
他便想法設法去朋友長輩那兒,搜刮一些極有意思的小玩意兒供她拍照。她雖性子寡淡,卻也是個極容易滿足的。每每看到一些沒見過的稀罕物,總要樂呵樂呵好幾日。
她笑起來,眼角像極了夜空中的彎月牙,純粹又幹淨,漂亮極了。
“你那麽厲害,能收藏到達芬奇的作品嗎?”
那是她難得一次挑釁自己,就因為自己拿她的懶惰開了次玩笑。
當時覺得她是在故意刁難,後來薛文謙才慢慢發現,若真下定決心為了她做一些事情,什麽刁難都是她給的機會。
她走後,他開始一次一次接觸拍賣市場,起先眼光總不夠好,總拿不到好東西。
幾年堅持了下來,結識一票資深藏友,也從他們手裏搜羅到不少藏品,這個陳列室才有了現在的規模。
他很慶幸自己的堅持,若沒有三年間累積的這些成果。
今天,又怎麽能怎麽近距離的看着她?
看着不遠處忙忙碌碌的身影,薛文謙便想着。
若他們倆能永遠保持這種距離。
似乎,也還不錯。
“什麽!你說你表哥,是子衿的老公?”
“你小聲點,生怕子衿聽不到嗎?要是被我表哥知道了,我就別想活了!”
“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兩個人吵架了呗!”
“稀奇了,什麽架能一吵三年。”
……
子衿拖着醉的不省人事的程琳從宋家豪車下來時,已是月高星稀。
回到家,才從老太太手裏拿到白哥哥留下的書信。
老太太說,他等到飛機起飛前的一小時才動身的,動身前一刻,匆匆留下這麽幾行字。
子衿:我們都不要給彼此承諾
若你變心,若我未娶
我們都還有選擇的機會
如許
簡簡單單三行字,放在子衿手中卻分外沉重。
信裏的字字句句都像是白哥哥給自己找的退路。
子衿明白,那退路,其實是白哥哥給她最後的溫柔與疼愛。
白哥哥總說她過于執着,子衿想,其實他比她更固執。
明知不可能卻偏要為之。
最終,只會讓他們的相處,走向不尴不尬的境地。
那封信被子衿整整齊齊的收好夾在了日記本裏,子衿并不想早下決定,順其自然,才是她的個性。
既然是關于未來的事,就交給未來決定吧。人還是活在當下會比較容易打發時間。
比如子衿眼前的,這一張張珍貴的藏品攝影。
子衿崇尚照片的自然感,一般不會對照片大修,尤其是這種藝術品相集。可即便是簡單的裁剪、色階調整工程量也不會小,更何況子衿還是一按下快門,便很難停下來的一個攝影發燒友。對于電腦裏滿滿當當的勞動成果,她早已做好了日夜奮鬥的準備。
這不,微微曦光從床頭略過電腦映入子衿眼簾,才有了絲絲倦意湧上她眼眉。
不知不覺,又是一通宵。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熬過通宵了,上次已記不得是什麽時候了,貌似是三年前?
——季子衿,你居然一晚沒有睡!你想讓孩子跟你一樣,一出生就帶着熊貓眼嗎?
——你怎麽知道我出生的時候,帶着熊貓眼?
然後腦海裏浮現的,便是他難得的吃了癟還回不了嘴的表情。
……
為何,自己最近總會想起他?
子衿摸了摸自己微微彎起的嘴角,撓頭,無果。
忽然間,又記起那個在病房裏曾做的那個夢,還有那夢裏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真實又清晰。
“我恨你,薛文謙!”
難道自己真的還是那麽記恨他嗎?
不是早就把一切都抛開了嗎?
卻為何……
季子硯曾經問過她,問過她是不是後悔嫁給薛文謙。
子衿記得當時她是搖頭了的。
她是有很多後悔,卻唯獨沒有後悔過嫁給他。
有些事情第一步錯了,接來的發生的一切,不過是順其自然的基于那錯誤的發展。既然是順其自然的,又何必後悔呢?
所以,她跟他的婚姻,她沒後悔過。
可若能讓時間回到原點,她不會再選擇跟他結婚。
為什麽?
得到後再失去的感覺,太痛苦了……
有些往事是一個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每一次想起,都像是揭開了剛剛凝結的結痂,流血不住。
沒必要記起,更沒必要記恨。
能原諒最好,不能原諒,就試着遺忘吧。
深思熟慮之後,子衿還是決定好挑選了幾張還算稱得上有品質的照片,發了郵件寄給那位宋濂先生。
沒能跟他同賞佳作固然可惜,讓他看看自己眼裏的那些佳作,似乎也是交代了一篇不錯的觀後感。
一個樂于收藏藝術品的人,想必對藝術的應當會有些獨到見解。
分享這些見解,亦是一種財富。
再說了,能在異國他鄉偶遇知己,也應當算得上是子衿人生當中難得的一大幸事了。
很快,郵件有了回複,內容卻看的子衿有些莫名其妙。
——你該不會現在還忙着修片吧?我認為你目前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去休息,而不是給我展示你的成果。
子衿一愣,這位宋濂先生着實有趣。
他這回複不算客氣、禮貌,倒有幾分類似多年老友之間的埋怨。
手指浮于鍵盤之上,子衿正思考怎麽回答,郵箱提示又響了。
——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圖片,但我依然認為你應該好好休息了。
她終于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倒也不是沒聽過敷衍的奉承話,目的性這麽明确的恭維,倒也确實不多見。
也罷,反正最後一張也修完了,只等着最後的沖印,确也不急于一時。
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深吸一口清晨清新幹淨的空氣,讓人滿足又幸福。
子衿眺望了一下四周,遠處的高高低低的建築物全數籠罩在一片大紅的水霧之中,恬靜而典雅。
德國能有這般好天氣,确實比較難得。
街道上一聲長笛鳴起,驚起了一群不知名的小鳥四處飛散,子衿慌忙尋找相機,等她準備好一切時,小鳥兒們早已飛得不見了蹤影。
子衿淡淡一笑。
人世間的美好,又怎麽可能全數擁有。
人啊,還是不貪心會比較快樂。
比如子衿,沒拍到曦光中的飛翔能怎麽樣,能擁有瞬間,亦是滿足。
而她看着自己一夜奮戰的結果,照樣能睡的香甜無比。
當然,她不曾知道的是。
等她房間的燈光熄滅之後,薛文謙才慢慢合上電腦。懶得回卧室,就着辦公椅,疲憊的睡去。
從前的她,從來不會這麽聽話。
讓她上床睡覺,除非她自願,否則非得要他親自“請”她上床不可。
從前,從前……
人如果總是活在從前,便永遠沒辦法往前跨過一步。
一如他倆。
轉眼,德國已到了三年多。
一個溫暖的午後,當教授笑咪咪的問子衿答辯材料準備情況的時候,她才突然意識到,她要畢業了。
時間,竟飛逝得如此之快……
一畢業,是不是意味着鴕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