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是引得點點一陣嚎啕大哭。
“我不要姑姑送,不要姑姑送,我只要媽媽送。”
小妮子一陣梨花帶雨,手推腳踢的,唬得子衿立馬像個做錯事兒的小朋友一般,怯怯地縮到了一旁乖乖站着,絲毫不敢亂動。
看點點哭得都要喘不過氣兒來,子衿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自己,有那麽可怕麽?
比薛文謙那厮還可怕?
“子衿啊,你今天就先跟我一起去熟悉熟悉路線,小家夥還有些不适應。”好一頓安慰,小妮子這才微微止住了哭泣。
“哦,那我去準備早餐。”
走到廚房一看,早餐早已做好,一盤意面上擺成很可愛笑臉的模樣,水果拼盤也被擺成一朵漂亮的小花兒,邊沿,還換了一面黃橙橙的胡蘿蔔小太陽。
哇,這麽有愛的早餐,子衿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同樣是晚上睡得那麽晚,子衿連起個床都覺得像是死了一回,喻佩竟然還能有時間準備這麽多種類的早餐。
果然,當媽的威力是無窮無盡的。
“點點,吃早餐咯。”
為博好感,子衿殷勤的将早餐捧在點點的身邊,當時,喻佩正給點點梳着小辮兒。
窗外柔和的陽光,正好灑在這一大清早就開始膩歪的母女身上。
點點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歡快的把弄着手中的芭比娃娃。嫂嫂嘴裏叼着桃木梳兒,雙手熟練麻利的幫點點梳着蜈蚣辮兒,時不時看着鏡子裏的點點,滿眼都是寵溺的笑意。點點也不時擡頭看看自己的媽媽,沒來由的“咯咯”笑個不停。
這畫面,那笑聲,在子衿以後悠長的歲月裏,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家人關系之所以最難為人們所割舍,正是在于此吧。
這是一種不需要言說的愛與依賴,信任與包容。
“去問問姑姑,好不好看。”
小家夥得令,立馬買着小步子飛速跑到子衿面前。
“姑姑,我漂亮嗎?”
唔,每個媽媽都是天生的美學家。
小家夥穿着白色圓點無袖蓬蓬裙雖有些圓乎乎的,卻只顯可愛不顯胖。頭上兩條精致的蜈蚣辮在發尾處收了兩個小揪揪,還用粉紅色蝴蝶結綁着。
眼前的小朋友分明就是個可愛小精靈嘛!
“漂亮漂亮,我家點點公主最漂亮了。”
都說小家夥沒什麽心思,這話真不假,剛剛對着子衿還哭得傷心,聽到表揚後立馬抱着子衿就是一個甜甜的吻,高興的子衿差點沒抱着她飛起來。
吃完飯,心情大好的點點小朋友,還特許讓子衿抱着她去學校。
這對于子衿來說,自然是受寵若驚。
只是這一驚,子衿要付出的代價可不小~~
這小不點,三歲不到,怎麽能重成這樣!
這還沒出電梯呢,子衿的手便有些酸麻了。
“姑姑,你是不是抱不動點點?”
“怎麽會?”
子衿還感嘆着她這麽一個小丫頭怎麽會這麽敏感的,小丫頭立馬來了一句。
“爸爸總說我胖,說我比姑姑還胖,我怎麽可能比姑姑還胖,姑姑明明就比我胖……”
小點點絮絮叨叨單曲循環中。
身後的喻佩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剩下子衿一頭黑線。
這薛文謙,到底跟點點說了些什麽!
“點點,昨天姑父爸爸跟你說了什麽悄悄話啊?”
喻佩試探,子衿偏頭假裝不在意,耳朵卻不自覺的湊了過去。
“爸爸說,姑姑在生他的氣,所以要住在我們家,他讓我看着姑姑吃飯睡覺。”說完又望着子衿,“姑姑睡覺了嗎,吃飯了嗎?”
……
黑線立馬加粗了,子衿也只能感慨一句,這薛文謙太有心計了!
點點,你做一個小朋友也實在是太伶牙俐齒了一些!
“吃了吃了,睡了睡了,小管家婆。”
子衿碰了碰點點鼻子,又逗得小家夥哈哈大笑。
一出大廳,子衿正想着叫輛的士代步的,一眼就瞧見一輛純白閃亮的BWM赫然停在路邊。她還沒反應過來呢,小家夥倒是眼尖,“爸爸,爸爸”叫個不停,小胖手還不停撲騰着。
果然,薛文謙從容淡定,一臉媚笑的走下車。
這小家夥,認車的本事倒是挺高,這點似乎沒怎麽遺傳季家的傳統風格。
她姑姑就~~~
唉,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姑姑,姑姑,放我下來,我要去爸爸那兒。”
——點點啊點點,估計你見了親爹也沒這麽歡吧。
“好吧好啊,趕緊到你‘爸’那去吧。”
一句揶揄,點點聽不懂,倒是身後地喻佩笑個不停,子衿幽怨的瞧了她一眼。
貌似從“姑姑很胖”的話題起,她這不淑女的笑聲,就沒斷過。
小家夥剛落地,連蹦帶跳的直接朝薛文謙沖了過去,他那邊也笑着給他這個便宜女兒殷勤的開車門。安頓好點點之後,也不急着上車,雙手插着口袋,随意地依靠在車門邊,朝着子衿不住的淡淡地笑着。
他今日一身休白色休閑裝扮,很是不俗。
這打扮,在子衿腦海裏,是幾乎沒什麽印象的。
記憶裏的他總穿着西裝,打着領帶,得體又陌生。
今日點點也穿着白色紗裙,兩人站在一塊兒,還真頗有幾分親子裝得味道。
為着這巧合,又惹得子衿一臉不爽,點點才剛要與她親近親近的!
“他這紳士風度,是要裝給誰看呢。”
察覺到一絲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停留,子衿眼神一轉,高傲的偏頭,佯裝跟旁邊的喻佩讨論起什麽來。
“點點幼兒園遠嗎?”“你工作的地方遠嗎?”“晚上什麽時候去接點點?”
而這些問題,早在前一天晚上,子衿就是已經拿本本兒記號了的~~
不過,似乎喻佩比她還要心不在焉一些。
“他怎麽來了?”
喻佩駐足,看着薛文謙的車有些不解。
子衿更是不解,“不是說他經常接送點點嗎?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子衿,我可從沒說過,他會親自接送點點。”
說完,盯着子衿看了半天。
子衿慌忙轉移目光,有些局促。
子衿就這樣被點點以後座很擠為借口,無情的,被嫌棄的抛到了薛文謙身邊,副駕駛的座位上。
如果子衿有心,便可以發現,薛文謙的嘴角自始至終保持着上揚的弧度。
“始作俑者。”
确保薛文謙能聽見,後排點點聽不見,子衿拿捏這個分寸真是有些辛苦,甚至不得不用上了咬牙切齒。
他呢,看着子衿受氣的小包子臉,心情忽地大好,随手從車子煙灰缸裏拿出了幾顆糖遞給了寶寶座椅上的點點。
“小朋友少吃糖。”子衿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剛興高采烈接過糖的點點眼圈兒立馬可憐巴巴的紅了。
子衿忍不住咬了咬手指,完了,又說錯話了。
都怪這讨厭的薛文謙!
沒事車上放什麽糖!
車上?放糖?
子衿一愣。
記得那時薛文謙的煙瘾是很重的,每每子衿做他的車總嫌棄車裏那一股濃濃的煙草味。
子衿打小聞不得煙味的,所以那時便總勸他戒煙,還給他推薦了很多戒煙的糖。
等等,他給點點吃的,該不會是戒煙糖吧。
子衿慌忙打開小格子,知道确定裏面只是普通糖果之後才稍稍安心。
“我的煙瘾三年前就戒掉了,薛太太。”他的手很自然的,就放在了子衿的手上。
頭頂傳來他低沉溫柔的聲音,子衿不覺一驚,抽出手,慌忙退到座椅上,頭偏向窗外。
總有一些東西,擾得她心緒不寧。
卻不知是為了那好久沒聽到的性感誘惑男聲,還是為了那句怎麽聽都不習慣的“薛太太”。
或是,從他嘴裏說出的這些改變。
幼稚園的老師貌似對薛文謙很熟,一見面便拉着他說東說西,他也不拒絕。就那麽站在點點身後,認真的聽着,隔個幾句還笑着附和一下。
喻佩呢,則正蹲着幫點點整理衣裙。
怎麽看,他們都像是一家人。
怎麽看,子衿都像是一個局外人。
看着眼前的畫面,子衿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酸楚的,替她,也為季子硯那家夥。
站在點點身後的人,跟點點親近膩歪的人,本應是他的。
可他呢,做的都是些什麽荒唐事兒。
季子硯,他難道真的不想要妻子女兒,還有這個家了嗎?
想到這兒,子衿又是一陣感傷。
現在的季子硯,一個人在外面,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姑姑,姑姑,過來。”
再回過神來,小家夥正朝自己招着胖乎乎的藕臂。
子衿一愣,走近,蹲在點點跟前,“小公主,找姑姑什麽事呀?”
那小家夥不回答,看着子衿地小臉兒卻像個大人似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然後拿起子衿的手,一把塞到了薛文謙手中。
“姑姑怎麽這麽大了,不能跟任性,不能跟爸爸吵架,老師說了,小朋友不能吵架。”
……子衿愣住了。
那一刻,那暌違多年的溫柔觸感,她竟然一點也不陌生。他的掌心,很溫暖,讓人沉迷。
可終究,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拒絕
幼稚園老師一領點點進園,子衿便立馬大力甩開那只大手,冷冷地看着薛文謙,“你夠了,薛文謙。”
這一聲,怔住了薛文謙。
子衿突然的爆發讓喻佩有些無措,她原以為子衿是不會那麽抗拒的。
“喻佩,你讓司機送你去上班。”
半響,薛文謙才低沉的這麽說了一句。
眼神,一刻也沒離開子衿過,只是那眼裏的原有的滿滿溫柔此時卻漸漸變得有些涼薄。
“你們好好談談。”喻佩拍了拍子衿肩膀,便匆匆離去。
子衿也跟了上去,卻被薛文謙一把抓住手,牢牢地,任子衿力氣再大,也松不開半分。
“你跟我來。”
不容子衿抗拒地,就把她拉到了停在一旁的路虎車上,□□的給她系好安全帶,鎖上安全鎖,才坐回駕駛座。
子衿這會兒才意識到,他是蓄意的。
帶着司機美其名曰送點點來上學,其實早就停了一臺車在幼稚園,分明是早就預謀計劃好的。
“你到底要做什麽,薛文謙。”
“到時候你就知道。”
也不看子衿,一腳油門,車已呼嘯而出。
子衿了解他,他這個人若是決定不開口,即便是旁人磨破了嘴唇,他也半個字不會透露。
所以,她也不打算問個究竟,既然他說時候未到,那便等到時候到了再說。
昨夜倒時差,今早為了送點點上學,子衿休息的時間并不充裕。
一坐他這款大松軟的車座,便是一陣疲累困意襲來。
盡管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睡着,不要睡着,子衿還是歪着頭,一點一點地栽了下去……
薛文謙單手及時的接住了她晃來晃去的腦袋,原本有些郁悶的心情,忽地,變得很好。
她還同以前一樣,不能粘椅子,一坐下就要睡覺,車裏,書房裏,鋼琴前……
他都已經記不清他曾在多少地方把睡得死沉的她抱回房間了。
偶爾他也會心血來潮加大動作幅度故意将她吵醒,她若醒了便會嬌滴滴的埋怨幾句。
大多數時刻,他是吵不醒她的,她總是最多撅一撅嘴唇,然後稍微動彈兩下,在他懷裏挑一個更為舒适的地方,繼續睡去。
“季子衿,其實你并沒有那麽讨厭我,憎恨我是嗎?”
——若你真的那麽恨我,此刻又為何還能放心在我身邊睡去。
子衿總說他們之間沒有未來,也沒有過去。
其實,在被子衿忽視的很多個角落裏,他們是有過去的。
盡管渺小,但卻然存在;盡管微不足道,卻讓薛文謙無法釋懷。
至于未來?未來的事,又有誰知道呢。
薛文謙停下車,溫柔的擺正子衿腦袋,情不自禁的便撫上她光潔滑膩的粉色臉蛋,那熟悉的觸感,竟讓他久久不願收手。
多久了,多久沒有碰過她了?那些思念她到發狂的夜晚,他曾無數次的幻想自己有一天還可以這樣的碰觸她,感受她,而如今,她就在自己眼前……
他還有什麽可奢求的?
子衿睡夢裏感受到一絲絲溫熱的氣息,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這一看,不得了!
薛文謙的臉竟與自己鼻尖僅剩下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薛文謙,你幹什麽。”
“薛文謙,你幹什麽。”
一睜眼,他的臉,近在咫尺,即便在他們還是夫妻的時候,這般親近,也是不多的。
子衿一慌,用力一推,對面那人卻紋絲不動。
看着子衿瞪圓的眼睛,反而笑了起來,“不過幫你解安全帶,你緊張什麽?”
“啪嗒”
系在子衿身上的安全扣松了開來,薛文謙嘴角微彎,“下車吧,到了。”
直到薛文謙下完車,子衿的臉才慢半拍似的紅了起來。
剛剛,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他為何總是這樣!
薛文謙大步向前,子衿則踩着他的影子,慢慢地跟着他走着。一前一後,沉默不語。
此時的氣氛,難得的,沒有劍拔弩張,安谧和諧。
忽地,前邊的影子停了,子衿差點踩到了他的後腳跟。
一擡頭,确實讓子衿愣了愣。
他神神秘秘帶着子衿來的地方竟然是A大,她上過一年大學的地方!
他帶她來這兒幹嗎?子衿不懂了。
不過,A大這些年的變化可真大,一路走了這麽久,若不是校門口矗立的大石碑,子衿恐怕是要連自己的母校都忘了。
三年前的母校,不是這樣的。
依稀記得當年一進A大正門,必得先經過外圍一條很有名的小吃街。
那條小吃街有着聞名全市的琳琅滿目、花樣繁多的小吃,更讓它蜚聲國內外的,還是它那個響當當、擲地有聲的好名字:
堕落街。
名字不雅,卻一點兒也不妨礙它稱為A各家才子佳人們幽會勝地,美食與購物的雙料天堂。
子衿那時就常愛跟朋友們來這裏逛街喝咖啡的。
那時她才大一,正是對什麽都覺得新鮮新奇的年紀。
家裏管教又嚴格,剛寄宿在學校的子衿便像是剛出籠的小麻雀般,每天都過的歡快灑脫。
有時她端着咖啡,看着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流能整整坐上一天。
旁人覺得無聊,她卻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曬着太陽,發着呆,任憑靈魂于天際遨游更自在更快樂的日子。
可惜,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她與A大的緣分,終究只維持了一年不到,那麽自由的日子,只有一年。
再次站在這裏,恍如隔世。
而這條承載着一代又一代A大學子青春年少美好回憶的老街,也終于不見了。
林立的整齊商住樓代替了當初高高低低、簡陋破敗的小商戶,平整寬闊的馬路代替了當時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
難怪一路走來,子衿竟一絲印象也沒有。
現在的堕落街很好,卻總也比不上子衿回憶裏,那滿街都是叫賣、吵鬧的蜿蜒小街。少一分韻味,少一分人氣兒。
它現在,還換上了一個洋氣的名字,“才子街。”
頗有幾分俗。
“想什麽呢?”
薛文謙回頭,子衿正站在路口發呆。
“沒什麽,走吧。”
子衿看了他一眼,實在是想不通,自己怎麽就跟着他走到了這兒。
就跟中了魔障一般。
一進校門,薛文謙走得很慢,像是有意。可子衿卻又覺得他并不是一個那麽肯用心的人。有心也罷,無意也好,既然已經回國了,總歸都是要來學校看一看走一走的。
雖然從沒想過會跟他一塊走在自己的母校裏。
穿過林蔭密布的小路,他倆依舊沒說話。
正值暑假,校園裏沒有幾個人,安安靜靜地,偶爾從遠處籃球場裏傳來兩聲吶喊助威,也只顯得整個校園更加靜谧。
A大綠化即便在全國名校裏,那也是鼎鼎有名的。
這綠化做得好,平日裏算是一道養眼的風景,時光冷清的時刻,就變得有些駭人。
當時,他們倆經過的是醫學院。
有關醫學院裏的傳說,也不需要子衿做過多的聯想,便已是寒毛直立,雞皮疙瘩掉滿地。
不自覺的,那些冤死鬼啊,解剖啊,肢解啊,器官什麽便獻血淋漓地紛紛呈現在子衿面前。
“薛文謙。”
原來這個名字脫口而出,此時,會讓自己這麽的心安。
薛文謙聞聲,停下腳步,回過頭,望着她,“怎麽呢?”
“沒什麽。”趁着他發愣的時機,子衿快速的跟上了他的步子。
其實沒什麽好怕的,尤其是聽到他的聲音後,更沒什麽好怕的。
子衿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薛文謙停駐在這棟暗紅色外牆的歐式建築前。
新聞與傳媒管理學院。
這不是她大一就讀的科系嗎?子衿凝眉。
轉眼,他倆已到院系的管理處門外了,子衿見薛文謙絲毫沒有守住腳步的打算,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跟前,堵住他去路。
“你到底,帶我來這裏幹嘛?”
“都跟你說到了就知道了,你這女人好奇心怎麽那麽強?”薛文謙補補逼近子衿,趁她一時不備,牢牢握住她的手,徑直走進了管理處。
子衿大概怎麽也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替自己想到申請A大推薦免試研究生資格。
要知道,A大的新聞系即便是放在全球,那也是數一數二的。
要申請她的研究生,并不容易。
從院長辦公室走出來的子衿,渾身木然。
又是他的安排。
他到底為要什麽替自己做決定?又拿什麽資格在幫她做選擇?
他以為,子衿還是他圈養在離家的寵物麽?
學院草坪前,子衿突然停下腳步,沖着薛文謙的背影,冷冷的問了一句,“誰讓你多管閑事的。”
前面那人頓住腳步,回過頭,深深的望着她,半響,低沉聲音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季子衿,你的事不是閑事。”
可子衿眼神更加鎮定更加決絕。
“薛文謙,我最後再說一遍,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我的事,再也與你無關。”
說完,轉身便跑遠了。
薛文謙伸手,卻連她的影子都沒抓得到。
七月的A市真是奇怪,剛剛還一片豔陽,頃刻就變成了烏雲密布。
看情形,是有一場大雨要落下。
作者有話要說:
☆、類似
當時,子衿正穿行于一個又一個教學樓間,不為欣賞,不為緬懷,也不為看帥哥。
全只因三年間教學樓外觀、樓次變化的太快,子衿一個不小心,便迷失于這一幢幢、一排排迂迂回回的樓房裏。
簡單來說,她迷路了。
法學院前邊是土木工程學院,土木工程學院旁邊是外國語學院,外國語學院繼續往前走是科教喽,科教樓前邊是什麽來着?
子衿發現,其實它那僅有一年的記憶力其實真的是很有限。
才走了不過十分鐘,她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七拐八拐的,卻走到了體育館附近。
隔着一層鋼絲網,子衿看見體育館外的籃球場裏有幾個不知是老師還是學生的男人們正在進行一場比賽。
籃球是為數不多唯一僅有的,子衿還能稍微提得起興趣的運動項目。那時,季子硯,白哥哥還有杜凡的三人籃球隊,曾伴随了她走過了好幾年的青蔥歲月。
如果說一個人的青春初戀離不開籃球,白襯衣,還有吉他的話。
唯一能跟子衿短暫青春扯上一點關系的,就是這圓圓滾滾的籃球了。
“小師妹,把球扔過來。”伴随着一陣口哨聲傳了過來。
——小師妹?是誰?子衿環顧四周,周圍并沒有其他女子。
再一看,腳邊不遠處确實停了一個籃球。
原來自己看上去還這麽嫩啊。子衿淡淡一笑。
撿起籃球,只輕輕一用力,籃球便飛進了籃球場。
“謝啦,小師妹。”
“謝什麽謝,你剛剛明明就是故意朝人家姑娘扔過去的吧。”
“你小子,眼光不錯啊,那小師妹,真是長的不錯,要不哥們兒去幫你問問名字?”
聞言,子衿被吓得拔腿就跑。
這A大的學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矜持了?
跑着跑着,子衿忍不住笑了出來。
撿個籃球還撿出一段桃花,季子衿,你魅力不減當年啊。
子衿軍訓那會兒,一身戎裝的飒爽英姿着實是傾倒了一片學長師兄,當時對她一見傾心可不是一個兩人。
可惜,師妹嫁人嫁得早……
後來去了德國留學,歐洲男人大約不大喜歡子衿這麽纖細骨骼的類型,加上她個性清冷不茍言笑,平日裏願意參加的公衆活動也不多,漸漸地,竟變得無人問津了起來。
這會兒,竟還有人搭讪,即便淡定如子衿,也少不得心中升起幾分得意。
可這得意也沒能維持多久。
七月天,雷陣雨,說下便下了。
原還想,不用這麽傷感的。
最終,還是下雨了。
當時,子衿正穿過一個田徑場,四周連一根用來擋雨的樹枝都沒有……
如果子衿沒有記錯,那時她悲催的800米就是在這裏測試的。
那是子衿這輩子都不願提及的痛。
“季子衿,慢點炮慢點跑,再慢你就打破了全校記錄,加油加油。”
那個體育老師姓張,他那張臉,子衿估計自己會永生難忘的。
……
雨下得大,以田徑場尺寸的标準,子衿估摸着自己無論跑是不跑出去了。反正遲早這渾身都得透濕,便也沒在做什麽無謂的抗争,就着風雨,大無畏的挺進了起來。
反正,以她現在的心情,淋不淋濕,都一樣。
心裏糾結一個問題,沒有答案。
薛文謙,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你不愛我,卻為什麽要步步緊逼,你做的那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麽?
沒走幾步,眼前便出現了一個撐着傘,一臉鐵青的人。
原是以為他早走人了的,沒不想他還在這兒,是等在這兒看她笑話的嗎?
他就是這麽一個無聊的人,為了取笑她,什麽都做得出的。
笑吧,笑吧,笑吧,反正被人笑笑又不會死人。
薛文謙快步走到子衿跟前,沒什麽話也沒說,只是撐着的傘全放在了子衿這邊,單手緊緊的摟着子衿瘦小的肩膀。
深情的模樣,幾乎就要讓子衿信以為真了。
那一刻,突然有很多情緒湧上子衿的心頭,真的很想朝他大喊一聲,薛文謙,你早幹嗎去了?現在才記得給我撐傘,你不覺得晚了一些嗎?
望着他,卻無語凝噎,唯有倔強地繞過他的身子,重新走到了風雨裏。
沒兩步,他的傘又回到她頭上。子衿繼續往前跑,他繼續往前跟。來來回回。終于,薛文謙的耐性用到極點。手中的傘硬生生地塞到了子衿的手中。
自己,則頂着風,迎着雨,大步流星的朝遠處走去。
那一刻,子衿看着他漸漸消失的落寞背影,竟忍不住往前邁了一小步。
可畢竟,只是一小步。
十幾分鐘之後,子衿撐着傘,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正門口。
他站在車外,淋着雨,看着她。
隔得太遠,雨滴又迷花了子衿的雙眼,他眼裏的東西,不能分辨。
只是感覺他似乎等了很久,也似乎怨恨了許久。
該不該上他的車,子衿有些拿不準。
理智告訴她不可以再跟他有瓜葛,腳步卻又忍不住靠近他。
他淋了很多雨,襯衣已完全濕透,濕漉漉得粘在他的身子上,原本造型不錯的頭發,也軟塌塌的倒了下來,現在子衿眼前的他,跟以往見過的他,都不一樣,很不一樣。
他沒開口,但子衿從他的眼神看得到,他希望她過去,即便他沒有伸出手。
子衿便着了魔似的,一步一步,走向他。
然後還不斷的勸慰着自己,“我只是去還傘的,還完傘,就各走各的。”
還完傘,薛文謙自然沒讓她的希望達成。
人被他利索地塞到了車子裏,雨傘被随意的丢在後座。也不知他從哪兒拿出一塊大大的毛巾,緊緊地裹在子衿身上,然後沉着臉一聲不吭的幫她擦起了頭發。
也許他手上的溫柔讓子衿驚慌,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避開了他的手。薛文謙愣了一會兒,随即擰起眉頭,“把頭發擦幹。”
一聲冷冰冰的命令,瞬間将子衿拉回現實。
不該對他有幻想的,不該。
車裏的溫度開得很高,這讓子衿略微有些不舒服。
可瞥見他那一身的雨水,卻又覺得車裏的溫度,似乎還不夠高。
他給喻佩打了個電話,說是原本說好要去接點點放學的行程的取消,又交代了幾句子衿的狀況,便匆匆挂斷了電話。
他感冒了,子衿聽得很真切。
濃濃的鼻音,微微有些沙啞的嗓子,更明顯的是他極力隐忍卻又壓不住的咳嗽。
淋了那麽久的雨,不感冒才怪。
他為什麽不在車裏等她呢,子衿納悶,後又釋然,他大約是是怕自己認不清車門吧。
以前不也鬧過笑話嗎?
他的車停在醫院前坪,她卻聽成了地下停車場,莫名其妙地是上了一個外國小夥的車。那外國小夥也是熱情的,明知她上錯了車,還愣是強行送她回了家。
幸好是回了家。
事後,他是怎麽說的來着,“車你都可以上錯,下次是不是老公也可以認錯。”
那時她還小,不懂得服軟認錯。
仰着頭,趾高氣揚、理直氣壯的回了一句,“誰讓你老是開這麽大衆化的車,你要是長了一張大衆化的臉,就算是認錯了老公,那也怪不得我。”
後來,後來,子衿便再沒見過他出門開過那輛心愛的阿斯頓馬丁-DBS
原來,他們之間也曾有過這麽類似夫妻的時候。
原來,這些曾有過的,僅有幸福現在想來,竟愈加傷感。
“下車。”
濃重鼻音冷冷地粗暴地将子衿從回憶裏硬生生地拉了回來,一擡頭,到家了。
子衿收好身上的毛巾交還給他,又被他淩厲的眼神制止。
“下車。”
——當然要下車,不然還指望你會給我下車開車門嗎?我又不會喊你“爸爸”,子衿暗笑道。
“你感冒了。”
毛巾小心的疊好,正準備蓋在他腿上,卻被他一把抓住,煩躁地扔向後座。
習慣了。
他的脾氣,連同他的其他的壞習慣一起,子衿早習以為常。
可無意間碰到他滾燙的手臂,确讓子衿一愣。
再看看他通紅的臉龐以及雙眼,不難知道,他發燒了,還很嚴重。
“去醫院吧。”
子衿淡淡吐出三個字。
“下車。”
依然還是那冷冷地兩個字。
子衿也不與他争辯,只一把抽過車上的鑰匙。
“你現在沒辦法開車,不去醫院,起碼休息一下再走。”
他生病了,所以不能開車,所以她開口挽留。
自己想,若生病的人換成其他任何一個,她都會挽留的,這是人之常情。
說罷,便解開安全扣,開車門,準備下車,還沒踏上土地,手卻被滾燙手掌緊緊拉住。
子衿回頭,看他的眼睛噴出來的,全都是火熱。
“季子衿,你知道你現在在幹些什麽嗎?”
——她幹了些什麽?不就是一些人之常情嗎?
“我一直都很清楚,到是你,你知道你這兩天都做了些什麽嗎?”
糾纏,暧昧,說不清。
子衿平靜地看着他,淡淡反問。
話音剛落,薛文謙便用力一扯,子衿便落入他懷抱。
只一秒,他炙熱的吻便在子衿臉上席卷而來,霸道的,強勢的,不容子衿拒絕的。
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給。
他怎麽了,發燒燒糊塗了麽?
還是,又把她當成了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不離
“薛文謙,你,你放開我。”
子衿的推拒在薛文謙近乎瘋狂的姿态面前,是那麽的微弱無力。頃刻,她的雙手便被薛文謙死死的鉗制在身後,身子被他牢牢壓于座椅之上。
“季子衿,你為什麽要折磨我?”
那沙啞聲音,讓子衿一怔,忘記了反抗。
于是,他的唇蔓延于子衿面部的任一角落,肆意而放縱。
惟獨撬不開她的貝齒,她的倔強他知道,于是他不甘願的轉移戰火,她的脖頸,纖細的鎖骨……
最終,暈倒在她大腿之上。
緩過氣兒來的子衿真恨不得直接将他推倒在地算了,可一碰到他滾燙的身體,那心腸便再也狠不下去了,終究,季子衿是贏不了薛文謙的。
“若再有下次,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下次,這樣的下次,多到她已經數不清次數了。
把略顯笨重的薛文謙搬下車,進而搬進自己房間。
子衿感慨,也許她可以考慮去練練體育,舉重界應該可以找到她的一席之地。
此時的薛文謙平躺在她床上,沉沉的睡着。
“得趕緊退燒才行。”
旁的東西或許子衿處理不來,照顧病患她還是得心應手的。
那時在德國,奈奈子的身體就十分的不好,隔三差五的就要感冒發燒一回。在德國去醫院排隊看門診是一件特別痛苦的事兒,若不是被擡着進醫院,排隊的時間都能治好感冒。私人醫生呢,對于他們這些留學生又顯得特別的奢侈,所以,子衿不得不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