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作者有話要說: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七年可以等待呢,可是蘇曉安,一個善良而幸福的女孩子卻執著地用她前半身所有的年歲在守侯那個她整整暗戀了七年的優秀而固執的男生驀然轉身,等愛情轉身.
流年如水,讓愛成灰,等青春褪盡了它所有妖嬈的色彩,那些隐藏在滿目繁華背後的創痍終于露出了他們殘酷的面目:無論多努力,那些相愛的日子終究還是無法守住.
驀然回首間, 她終是恍然驚覺:原來那雙叫做"愛情"的鞋子一直都不曾遠離,它一直守在自己身旁......
宿舍最漂亮的女孩——想想今天過生日,她請我們唱KTV,大家鬧得很兇,結果單身的、已婚的,一個個都喝得酩酊大醉(我們習慣把有了男伴的女生稱之為“已婚”),回來的時候,已經近11點(宿舍11點半關門)。
校門口昏暗的路燈下,立着一個模糊的影子。蕭蕭眼尖,最先認出那是秦淩,于是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大驚小怪地叫起來,
“曉安,是你們家天人帥哥耶!都這麽晚了,在等你啊?”
她們彼此間認識,因為在一起吃過飯。這是女生宿舍的規矩,誰嫁了都要請室友吃飯的。記得頭一回見到秦淩時,蕭蕭她們都傻眼了,七最八舌地問我是從哪兒撞來的狗屎運,淘來這麽英俊一帥哥,簡直“驚若天人”嘛!從此,她們就“天人帥哥”、“天人帥哥”地叫開了;秦淩也沒什麽特別受寵若驚的樣子,估計被慣得太久,已經麻木了。
我低着頭假裝沒看見,拉着她們直往校門沖。蕭蕭很驚訝地望望我,
“你們吵架啦?”
我不說話,只管一個盡地低頭走路。然後,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輕輕的,但掙不開。秦淩露出迷人的微笑,
“對不起啊,我找曉安有點事兒,你們可以先進去吧?”
她們點頭,靖男轉身叮囑他,
“曉安這幾天心情不太好,飯也吃得很少,嗓子也啞了……你好好照顧他。”
我聽見秦淩用溫和得不能再溫和的聲音說,
“放心吧。”
她們一走遠,我馬上掙脫他,逃到一米開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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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淩原地不動,
“曉安,嗓子還啞嗎?”
我搖頭,他向我走近一步,
“我想你……這幾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晚上打你手機、宿舍電話,都沒人聽……蘇曉安,我以為,你就這麽不負責任的扔下我,從我的世界跑掉了……”
雖然事先已在心底警告過自己一萬遍,
“蘇曉安,你要出息點兒!這個家夥不相信你,你一定不可以原諒他!一定不可以!”
可當他站到我面前,用那雙清澈到無辜的眸子注視着我;這麽脆弱的秦淩,我發現我根本沒法子狠下心來……他瘦了,一定瘦了,那麽漂亮的眼眸上,居然薄薄地籠着一層陰沉沉的灰暗,我的心立刻就那麽尖銳地疼起來,看着他,不争氣地“哇”一聲哭了出來,
“壞蛋,壞蛋,秦淩你是個大壞蛋!為什麽不信任我?為什麽?你知道你那麽說有多傷我的心嗎?壞蛋!壞蛋!”
我開始打他,用盡全身力氣拼命揮舞着拳頭,捶着他堅硬的胸膛。秦淩不說話也不躲閃,任憑着我的拳頭雨點一樣密密麻麻地落在他并不寬闊的胸口,也任憑着我的任性,終于,他一把抱住已變得歇斯底裏的我,緊緊的……
他胸前的骨頭硌得我心都疼。我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又甜又苦。閉上眼睛,感覺他湊近我的耳朵,啞着嗓子說,
“我們以後都好好的,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我淚流滿面,用力地點頭。秦淩稍稍松開我,俯下身,用盡全力地吻我,感覺中嘴唇破了,鮮紅的血滲出來,混合我的淚水,鹹鹹的,腥腥的。
秦淩輕輕地撫摸着我的唇沿,有些心疼地看着我,
“疼嗎?”
我的臉紅了,趕緊埋進他懷裏,安靜地搖頭。
秦淩溫柔地抱着我,夢呓似的低語,
“曉安,答應我,今後無論發生什麽,就算我不跟你解釋,你都要相信我,都不要離開我……”
我堅定地點頭,
“只要你不放手,我一定不離開”——
我和秦淩終于和好如初,只是彼此都小心而默契地回避着卓落。他是橫亘在我們之間的一道傷口,細小的、卻足以致命!
秦淩不問起,我也沒想好該怎麽說。倘若他可以随着時間逐漸淡忘,那自然最好;倘若不能,我也不知道……就這樣,先過一天算一天吧。
我在枕邊放了個小本子,記着和秦淩一起走過的日子,記着我們這些年歲的點點滴滴,每天臨睡前都雷打不動要翻一遍。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字,一筆筆記錄下我們的分毫記憶,從無到有,積少成多,那麽真實而鮮明,一瞬間,以為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
細細地數着上面打着紅勾的日期,一天,兩天,三天……到今夜的零點,他陪我走過的日子,加起來是六個月零十七天——或者說,整整滿了兩百天。
我一個人在大街上閑晃,想給他買份與衆不同的禮物,紀念一下這個有點特別的日子。
最後挑中了“swatch”的情侶對表,他一個,我一個,水藍色的鐘面,很簡單也很大方,裏面有一角專門辟出來,可以記錄天數。我都已經打算好了,要在晚上吃飯的時候,親自幫他戴上,然後一定告訴他,
“我已經替你調好了天數,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200天,以後,你都不許忘記,要每天加一下,加一下……我要知道,我們可以在一起多久,是不是真的像你許諾的一樣,有一輩子那麽長……”
撥了好多遍秦淩的手機,一直都是“您所撥打的用戶,目前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播”。毫無辦法只好試着打他宿舍。我基本上不打他寝室電話,因為不好意思,而且,也學不會該怎麽跟別人寒暄。電話“嘟”兩聲,通了。
我禮貌地問,
“喂,請問秦淩在嗎?麻煩幫我叫一下他。”
那頭的男生樂壞了,大着嗓子咋呼,
“齊蕾你別逗了,裝什麽淑女啊?秦淩那丫早八百輩子不就跑去見你了嗎?怎麽,還沒到啊?”
我腦子“嗡”一下一片空白。從來就是這樣,一激動,腦子就會突然短路,什麽東西也聽不進去。
裏面的人還在喋喋不休,
“齊蕾你能耐啊?你算算就這兩個月,你都從天津跑過來幾趟了?哎喲,說說,秦淩那小子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啊,把你小樣兒迷得七葷八素死心塌地的?說出來聽聽,哥們也好學學啊?”
我的手抖得厲害,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他接着還說了什麽,我全沒聽見。
蕭蕭和靖男拎着水果,有說有笑地進來;我背對着她們,動也動不了。蕭蕭拍拍我,
“嗨!沒和你家天人帥哥出去嗎?”
我轉過頭,她“呀”一聲,
“曉安,你大姨媽來了嗎?肚子又疼了吧?你看你,滿臉的汗,嘴唇都青了……”
靖男愣一下,
“啊,是嗎?疼得厲害嗎?快,我扶你進去,沖杯糖水暖一下肚子……哎,在聽電話嗎?”一伸手放在耳旁,
“喂?……已經挂了啊!”
“曉安,你沒事吧……眼神不太對勁啊?不會出什麽事了吧?有什麽事兒,跟我們說啊,千萬別憋在心裏。”
“就是就是,會憋出病來的。”
我回過神來盯着她們,胸口開始撕裂地疼。就這麽沿着牆角緩緩蹲下去,想告訴她們我好難受,可最後吐出來的卻是,
“我困了……”
蜷在被窩裏,清晰的感覺全身冰涼;被子裏那麽冷,冰得我骨頭都是疼的。蕭蕭她們不放心,說要不要在宿舍陪我。我看見她換了粉紅的細肩吊帶,露出很好看的鎖骨,塗得漂漂亮亮的,心知是準備好了要出去約會的。
于是我勉力微笑,
“我沒事兒,估計是着涼了,睡一會兒就好,你們不用管我,忙自己的去吧。”
靖男滿是擔憂地眨着眼,
“真的沒事?外面溫度那麽高,你還裹着大被子,我真怕你悶壞了。”
我笑了,
“平常沒發現你們這麽雞婆啊?走吧走吧,如果因此錯過了一段良緣,那我可就萬死難贖喽!”
她們被我逗樂了,總算撤了。
屋子裏安靜下來。
我睜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腦子亂得跟一鍋漿糊:齊蕾,是誰呢?她到底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啊?她和秦淩又是怎麽認識的?又到底是什麽關系呢?看來她是很喜歡秦淩的,那秦淩喜歡她嗎?應該不會吧,可如果不是的話,他為什麽又和她見面呢?難道他們是朋友?不對啊,有什麽朋友是不能讓我知道的啊?
整個晚上,我就在床上颠來倒去地想,想得頭疼得簡直要炸掉。我快要恨死自己了,很多時候,我管不住自己,我對自己的多疑小氣無能為力!
唔!
算了,愛怎麽着怎麽着吧。
怪了,這樣一想,我反而很快就睡過去了。
早上眼一睜,我就知道我完了。外面的陽光賊亮賊亮,要命了!已經八點二十!
胡亂擦了幾把臉,往嘴裏扔塊口香糖,我抓起背包就往教室趕。
我說過的,我是個好孩子!我承認我很懶,可是,我不會逃課,一節也不會!
小白的課已講了一半,黑板上都快寫滿了。他看見我了,甚至友好地點頭;我有些抱歉地笑笑,就這樣蓬頭垢面的在衆目睽睽之下,鎮定自若地往前走。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好像我是來自火星的不名物體,只是一不小心計算錯誤,才被扔到了他們面前。
我沒空理他們,是,我是好孩子;可是,與他們無關!
我徑直走到最後一排靖男的身邊坐下。蕭蕭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口水流了一灘子。
靖男小聲地問我,
“給你留的字條看到了嗎?”
我一頭霧水,
“什麽字條啊?”
靖男無可奈何地搖頭,
“早該料到的了,你這個粗心馬大哈!早上我們起來的時候你還睡着,不忍心吵醒你,就先走了。桌上是給你買的面包和牛奶。不用說,肯定沒看見!”
我“哦”一下,無言以對,心裏面卻暖烘烘的,伸手想抱她,
“男男……”
“別介!”
她趕緊跳到安全距離以外,
“哎喲凍死了!還沒嫁人呢!怎麽能讓你這女人嘗了鮮!”
我忍無可忍地笑了。靖男斜眼看我,
“不過你丫夠嚣張的啊!放着現成的後門不溜進來,居然大搖大擺從前面招搖過市,夠牛X的啊你!”
我恍然大悟地拍一下腦門,
“哦,剛剛忘了。”
靖男哭笑不得。我掃了一眼,沒見沈想念,
“想想呢?”
靖男埋頭抄筆記,不看我,
“她那小妮子還能沒去處啊?你就甭擔心了!她的帥哥網友從上海飛過來看她了。她啊,這會兒十有八九正帶人家逛南京城呢,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想想是我們宿舍的美女,也是系裏公認的“一枝花”。從大一到現在,追過她的男生一個個都跟鬧蝗災時的蝗蟲,滅了一只只,站起一撥撥,大有永遠沒個頭的趨勢。
平心而論,想想其實人挺好,就是有點小市民氣,說通俗點就是俗氣。我不讨厭她,但也不太願意和她親近,物以類聚嘛,她和我注定了成不了同一種人。
蕭蕭圓嘟嘟、水靈靈的,有時會耍小孩子脾氣,但是很善良,并且毫無心計,是很單純可愛的蘇州女孩。
一個宿舍,最談得來的該算靖男。靖男是道道地地的南京原住民,據說祖上幾代,已經在這裏住了百十年了。她是那種極認真,做人做事都相當有原則的女孩子。這一點,也許和她的家世有關,她的爺爺、姥爺、爸爸、叔叔,以及兩個表哥都是軍人,是名副其實的軍人世家。
說心裏話,挺喜歡靖男的。她身上有種與身俱來的飒爽與英氣。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但是,我被她吸引了。
這當口,靖男正斜過身子,輕聲說,
“說實話,你今天這麽走進來的樣子,簡直帥得一塌糊塗!真的,那才應該是你蘇曉安的風格,滿不在乎、傲視一切的!我覺得那個我認識的總是高高地坐在樹梢上,表情壞壞的酷女孩又回來了……”
“曉安,我看得出來,你很愛很愛他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顧慮些什麽,可是你知道嗎?你和大一時相比……變了好多,你都快不是你了……”
我擡起頭,認真的望着她。
她停下手裏的筆,但依然不朝我看,
“剛才,你就這麽沖進來的時候,我猜那一刻,你心裏肯定沒顧得上他,你眼裏毫無顧忌的神采真的很迷人……曉安,我真替你高興!”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伸手抱住靖男的胳膊,小心地把臉埋進去,
“靖男,謝謝你……”
這一次,她沒有躲開。
我心情異常爽,突然非常想爬樹上溜溜。
下課鈴一響,我一邊往操場趕,一邊給游游打電話。大二就要過去一半,這個特立獨行的小妖精依然堅持單身。我開始發揮我“三寸不爛之舌”的功效,千方百計地慫恿她談場驚天動地的戀愛;可小妮子态度堅決得很,一口一個“絕不”,還諷刺我:
“誰要跟你似的,‘為伊消得人憔悴’”——
我裝傻,
“哪有!你記錯了吧?我昨天剛跑6號樓稱來着,108斤,還胖了三斤呢!”
游游在電話裏頭“嘎嘎嘎嘎”笑得我簡直要擔心她是否會因此抽過去。
我在梧桐樹下站定——它依然那麽高,永遠從容淡定的模樣。那種屹立堅持,簡直可以讓我生出什麽時間、誓言,都是可以亘古不變的錯覺。
我告訴游游,
“等我一下!”
然後就“哧溜,哧溜”,敏捷地攀上了樹梢。旁邊長椅上的小P孩被我震得目瞪口呆,興奮得只顧一個勁兒拍手,口齒不清的“咯咯”直笑,
“姨姨,姨姨爬上樹樹了,姨姨棒棒哦!‘
我不失時機沖他扮個鬼臉,一邊假裝憤怒的抗議,
“小鬼!什麽姨姨啊!把我都叫老啦!是姐姐,姐姐啦!”
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
游游在那邊莫名其妙的大聲抱怨,
“幹什麽啊?你在那邊鬼笑個什麽啊,難聽死了!”
我得意地搖晃着腳丫子,一彎腰,順手把襪子也脫了,
“游游,我現在在樹上和你說話呢!”
“是嗎?好久沒聽你說爬樹啦!高度咋樣啊?”
“恩,SUPER!都可以穿雲裏頭啦。”
我信口胡謅着。她倒是會順着竿子往下爬,馬上調皮地反問我,
“那,看得到我嗎?我在朝你揮手呢!”
我們倆之間,從本質上來說絕對是一丘之貉,都會不失時機等着抓住對方哪怕一點點的小纰漏,然後睚眦必報的。
于是我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問,
“我對面正過來有一女的,哎呀,簡直是天香國色啊!知道她穿什麽嗎?是超短裙啊,還是大青蟲一樣的綠色兒的啊!哈哈!超有個性!意外死了啊!”
“哎哎哎,她脖子裏還圍條紅圍巾,都拖到地上了……哈哈,還有還有,她手裏舉的啥東西啊?啊,是白旗!白旗!好象還寫了什麽……哦,想知道嗎?”
“哈哈,寫的是:我是游游!”
“是你沒錯吧?”
說完趕緊把手機拿開離耳朵一丈。果不其然,裏頭馬上傳來那個給丫八百輩子也學不來淑女的家夥的“河東獅吼”,
“蘇曉安!我要過來殺了你!”
離這麽遠,聲音還這麽大,小妮子看來最近功力修煉得不錯嘛!我不騙人,我坐着的梧桐樹都被震得“嗡嗡”直響。
我張開嘴,“哈哈……”地放聲笑了。
我決定從這刻起,做回從前的蘇曉安:用蘇曉安的方式思考,過蘇曉安的日子,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不受控于自己的感情。
這麽想着的時候,我心情立刻從未有過的暢快起來,甚至,悠悠然哼起了歌,
“……我的精彩我自己創造,要讓全世界看到。我的舞臺我自己照耀,每個明天,給我擁抱……”
歌詞好像串了……
“曉安!”
叫我嗎?探過頭,是秦淩。我朝他燦爛地微笑,
“嗨!”
秦淩仰起頭,
“我們要一直這樣說話嗎?”
我吐吐舌頭,手腳并用,幹脆而利落地從樹上往下爬。樹很高,秦淩在下面看得心驚膽戰,慌慌張張地直着嗓子吼,
“慢點兒,你慢點兒!”
後來幾乎生氣了,
“蘇曉安!我命令你慢點兒!”
哼,他可從沒用這樣激烈的語氣和我說過話。可是,雖然被他罵,我心裏卻歡喜得要命,跟吃了最喜歡的鳳梨一樣,甜極了!秦淩,他是在乎我的,很在乎,很在乎!不是嗎?
我跳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氣。秦淩不動聲色地掏出紙巾,細細擦幹我皮膚上的汗珠,這一刻,他的表情是寵溺至極的。
我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他……這樣專注而認真的秦淩,簡直帥呆了——皮膚那麽白,眼神那麽溫柔,紅紅的嘴唇一張一翕……簡直……近若神明……
秦淩輕捏我的鼻子,我還沒回過神來,只顧傻傻望着他。他狡黠地一笑,突然,身子前傾,下一秒——飛快吻住了我的唇角,輕輕的,甜甜的——我的心跳忽然就漏掉了幾拍,這種感覺,真好……我忍不住閉上眼睛,陶醉在秦淩幹淨的、帶着淡淡薄荷清香的氣息裏……
就在我神魂颠倒的時候,“咯咯……”耳邊突然傳來那個小P孩幸災樂禍的拍手聲,
“哦,親親哦!親親哦!姐姐不羞不羞!哦!哦!”
糟糕,居然忘了這個小鬼!我一下子從七葷八素裏吓醒過來,慌忙掙開秦淩;感覺臉都紅到腳後根了,一定像塊兒大豬肝!
“丢人!”
伸手拉過秦淩趕緊沒命地跑,中途不忘恨恨地回頭,示威樣朝他揮舞着拳頭。小男孩“咯咯”笑得更歡了……
秦淩拉着我,在操場上慢悠悠地走。綠蔭蔭的操場上很多男生在踢球,紅的、藍的、條紋的……五顏六色的球服擠滿了整個操場;他們的頭發無一例外都濕漉漉的貼在額頭上,上面自豪地寫着四個大字:朝氣蓬勃!
我不時低頭看腳,跑道上鋪着厚厚的黑色炭石,把我的白色鞋子都弄髒了,心疼死我了,那可是老媽上星期剛給我寄的“CONVERSE”啊,四百多呢!
秦淩沒有留意,他走得有點快了,一直怪怪地凸在前面,而且,還那麽高。我忍不住想,別人看起來,會不會以為他牽着個小孩啊!
這時候,秦淩忽然停住腳步。我沒提防,冷不丁撞上了他後背,“嘭”,痛得直龇牙咧嘴,好硬的骨頭!
秦淩吓了一大跳,趕緊俯下身,慌慌張張地查看我的額頭,
“沒事吧?聲音那麽大,別撞壞了吧?”
我沖他傻笑,一不留神就把以往的糗事和盤托出,
“不用擔心,我以前三天兩頭因為走路不帶眼睛,撞到樹啊,電線杆子什麽的,然後還沒看清楚,就一個勁地鞠躬說對不起了……“
秦淩不可思議地看着我,一邊揉着我額頭,一邊忍不住笑彎了腰,
“真的?”
“暈!我怎麽連這個也說出來啦?”
他一本正經地看着我,
“沒什麽要緊的啊,反正我也只會小小地嘲笑你一下而已。”
“哎,秦淩你找打啊?”我作勢就要張牙舞爪起來。
他笑笑,握住我伸出的手腕,頓了頓,突然有些艱難地開口,
“曉安,你不問我……昨天下午幹什麽去了?和誰在一起的?……你都不想知道齊蕾到底是誰嗎?”
我把腦袋默默埋到他懷裏,用力地挽住他胳膊,緊緊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我不要知道,我不要知道……秦淩,不管是誰,不管什麽事,你一定都會處理好的,我只要相信你就好,相信你就好……”
秦淩輕輕摟緊我,嗓子有些啞了,
“曉安,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也是唯一的一個,你要記得……我想好好地去愛你,用我的一生……”
高中的時候,一閑下來,偶爾會寫些無關痛癢的東西。上了大學,時間多了,人反而變得懶散了。
學校廣播站招編輯,去碰運氣,居然中了。重新拾起高中時的舊業,為周四寫專欄,辛苦卻快樂依然。
半年的時光就這麽過去,轉眼就是寒假。
我和秦淩拎着大包小包,頭一次一起回家過年。火車上人潮洶湧,我們夾在潮水樣的人流中費力地往車門擠,擠着擠着,他拉着我的手毫無預兆地忽然就松掉了,人潮一下子擁擠上來,我被搡得東倒西歪,一瞬間感覺自己無助得簡直堪比一支随波逐流的小舟,波浪般澎湃的人流随時就可以把我沖得四分五裂。那一刻,驚惶得只記得叫秦淩的名字了。
可是烏鴉鴉的人群,我微弱的聲音很快就湮滅其中。就在彷徨無措幾乎要哭出來的時候,眼前忽地伸過一只手,宛如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眼睛不由得一亮,然而,定睛一看,
贲放!居然是他!
我猶豫了。
紛紛擾擾的人海中,他一面應付着四面八方急于攀爬上車的人,一面還要吃力地把着車門,絲毫不客氣地沖我大吼,
“快抓着我的手啊!你發什麽愣啊?”
壓下心頭小小的矜持,我把心一橫,一把抓緊伸出的手——
好不容易站穩,我趕忙向他道謝。接着慌忙開始費力地朝裏頭擠。人實在太多了,我幾乎寸步難行。
贲放眼神複雜地瞥我一眼,
“和男朋友一起的?”
我只能點頭。他不做聲了,然而沉默地站到我前面替我開路。我不知道可以說什麽,一時間心亂如麻,只好緊緊跟着他,四面焦急地張望,
秦淩,你在哪兒呢?
似乎上天暗中眷顧,剛出了這節車廂,我就看見車門邊秦淩高昂着的頭。他額頭濕了,短短的劉海上亮晶晶的,好像剛剛淋了一場大雨。
嗓子驀地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用盡全力地朝他揮手。
他總算看見了。
遠遠地,我吃力地辨着他的嘴型,可車廂裏鬧哄哄的,什麽也聽不清楚。我只好不顧一切地往前面擠。
一直在打頭陣的贲放忽然不走了,我詫異地擡頭,發現他和秦淩已面對面地站着了。我朝秦淩辛苦地笑笑,剛想說話,他們忽然同時大叫出來,
“秦淩!”
“贲放?”
我大驚,忐忑不安地問,
“你們認識?”
轉念想起,不覺好笑,我們三個都是初中的校友啊!
秦淩用力把我從堆積如山的行李中拉過來,笑笑,
“高中同學。”
又看看贲放,
“你們——”
我啞然失笑,
“我們三個都是英華初中的呀!”
這下輪到贲放驚訝不已了,他不确定地指指秦淩,
“你的男朋友是他?”
我點頭。
他有幾分不相信地眨巴着眼睛,自言自語,
“這世界還真小……”
秦淩不明所以地笑,
“你也在南京?”
“沒有,在太原,只是在這裏轉車而已!”
擁擠的車廂,這時突然小小地騷動起來,贲放環顧四周,抱臂斜着秦淩,表情暧昧地笑了,
“秦淩,和高中時一樣,魅力絲毫不減哪!”
這節車廂裏,看樣子基本上都是趕着回家的學生;列車已經行駛了一陣子,人們或站或坐,總算找好了相對舒服的姿勢,慌亂的神經一旦松懈,立即注意到了光彩奪目的秦淩;幾個大膽一點的,自然忍不住議論了出來。
秦淩漠然地掃一圈,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淡淡地說,
“我有女朋友了。”
我簡直要笑出來,這個單純的孩子,怎麽這麽可愛啊!
贲放問我,用一特嚴重的詞兒,
“身邊有一這麽帥的男朋友,都不擔心別的女孩子虎視耽耽嗎?”
我和秦淩對視一眼,默契地笑了,
“早就習慣了,從我認識他那天起,就知道會這樣。”
贲放靜靜地凝視着我們,無語;眼睛裏的顏色波濤洶湧,複雜得像深夜一望無際的潮水。
我猛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一下站,贲放說急着找人,主動向我們辭行。他的眼睛裏寫着許多話,可是最後說出來的只有一句,
“蘇曉安,再見了……”
我都明白。
我呆呆地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突然一陣難受。秦淩安靜地站在我身旁,許久,才緩緩地問,
“他就是初中時給你寫情書的那個人?”
我盯着他,難以置信。他輕刮我的鼻子,慢條斯理地笑,
“你那麽驚世駭俗的拒絕方式,傳得聾子都可以聽見了。”
多年以後,當我的人生已漸漸趨于平淡時,再次回首這段青春往事,我想,我依然會想念他,但是,與愛情無關。
最後看一眼他消失的方向,我拖過行李,平靜地說,
“走吧。”
安妮寶貝說:愛情是一個人的事,我愛你,與你無關!
可是,我卻想跟他說:愛情,怎麽可能只是你自己的事呢;我感謝你,但是抱歉卻永無法愛你!
說是矯情也好,口是心非也好,盡管如此,我仍想說:
你一定要幸福……
我的16歲
任性而嚣張
固執卻絕望
不明白年少時你為愛受的傷
驕傲地把心門為他鎖上
我是鳶尾
在暗夜裏幸福地生長
只為愛情
一生盛大地綻放
你帶着晨露來我的身旁
我的眼神
照見你的流浪哀傷
我的心房
卻早已為他把嫁衣披上
那些不肯流淚的憂傷
無論過去多久
都無法遺忘
天亮以後
站在路口
等青春散場
注定了是一場無果的守望
為何你始終不明白
沒有根的愛
走得再久
也只能以分開收場
卓落據說已回來一個星期,還帶回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可等我到家時卻不見他的影兒,大伯說出去會朋友了,午飯時分就回來。
“他啊,現在閑得很”,我在廚房裏幫大伯母打下手時,她難掩幸福地埋怨,
“三天兩頭往家跑,每次帶回來的姑娘都不一樣。就這半年,我都見着七八個了。我就問他了,‘兒子啊,這我眼都看花了,到底哪個才是你女朋友啊?’”
“你哥就忽悠我,‘都是啊’。”
“我兇他,‘正經點兒,以後不是媳婦兒的不許往家帶’。”
“臭小子他可樂了,‘不往家帶,我哪兒知道哪個夠格當媽您的媳婦兒啊’。你瞧瞧他!”
她朝我努努嘴,
“就廳裏現在坐着的這一位,都還八字沒一撇呢!曉安哪,幫我多勸勸小落,都快25歲的人了,早點把這事給定了,省得我撓心哪!”
快12點了,門口終于響起了熟悉的喇叭聲,一如既往的嚣張。女孩立即雀躍着奔跑出去,很快,他們手挽手進來了:卓落還是老樣子,只是稍稍胖了一點點,估計是研究生的日子給滋潤的。零下十幾度的寒冬,他只套了件帶帽子的白色薄毛衣,松松的,顯得人挺白。
好像沒預計到我今天會回來,卓落張着嘴驚訝地瞧了我老半天,才笑着說,
“安安?回來啦?”
我對着他不滿地微笑,
“怎麽穿這麽少?”
卓落不聲不響地埋下了頭,
“……啊,車裏有空調……凍不着……應該凍不着吧……”
我眼神瞥向他身旁的女伴。
卓落笑得懶洋洋的,
“哦,林冉。”
女孩朝我俏皮地揮手,甜甜地笑,露出兩彎甜絲絲的酒窩。
“曉安,很高興認識你哦,我是林冉,你哥的女朋友。現在是SOHO族哦,這是我的名片,有空來找我玩哦!”
哦,SOHO啊!還真是時髦!
不過,确實是卡哇依的女孩子啊。
席間,我總忍不住偷偷打量林冉,長得像個洋娃娃,別提多好看了,和卓落坐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設一對“金童玉女”。
更難能可貴的是林冉出奇的懂事,長輩們給她夾菜時,她總是笑一下,跟着,很甜美地說聲謝謝。
當然更讓人匪夷所思的還在後頭,魚上來後,她居然把魚刺一根根小心地剔除幹淨了,才放進卓落的碟子裏,真是體貼入微的好孩子。
這種事,蘇曉安可不會做,卓落也不會,因為——我們都是懶孩子。
可是,卓落的表情卻始終帶着幾分不以為意。
卓落,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結局了,不是嗎?我們不是都說好了,要過正常的生活,擁有一份正常的愛情嗎?
卓落……
仿佛感應到我的視線,卓落倏地揚起了臉,眼睛裏一片混沌的黑暗。]
我的心沒來由地一沉。
飯後,林冉提議去溜冰。卓落不說話,木然地望着我;我心裏惴惴的,不想去,嫌太吵,也怕撞見秦淩,又會惹他不高興。可是林冉的興致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