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作者有話要說:

年的月日,我終于還是沒能等到那份守侯了七年的愛情,關于這份把握不起的愛情,我想,我總該為自己留下點兒什麽。

這是一篇多少帶着一點點自傳性質的小說,其中有些東西,是我自己剛剛經歷過的,而其中的某些人也真真實實地活在我的生命裏過。我感謝他們,不管他們曾經給予我的是傷害,還是溫暖……至少,是他們,教會我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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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還在刷牙,就有人按門鈴。卓落光着腳急匆匆地跑去開門。我好奇地從衛生間晃出來,不顧滿嘴的牙膏泡沫,口齒不清地就問,

“誰啊?”

卓落不做聲,随手拿過沙發邊一大束花兒塞進我懷裏,那麽紅那麽紅的玫瑰,映得我臉都紅了,我不知所措地愣在那裏,不知道是接好呢還是不接好。卓落別過臉看我,笑得匪夷所思,

“又不是我送的!你腦袋瓜裏到底裝了些什麽啊?”

我大窘,不是他?難道還會是秦淩不成——那個總是笨笨的、安靜又沉默的傻男孩兒什麽時候學會玩浪漫這一套了啊!

我狐疑地抽出花上的便簽:情人節快樂! ——給最愛的曉安。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不好意思在卓落面前表現得太過興奮,我懷抱大把的花故作鎮定地慢悠悠往房間走。

這個傻家夥,連送花這麽可愛的事都學會了,真該好好表揚一下!正這麽想時,手機恰倒好處地響了,那個乖孩子好像已經等不及要請賞了!

我偷偷笑,的

“嗨!”

“恩,花……收到了嗎?”

我故意逗他,假裝一無所知,

“什麽?花?你在說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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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可愛的家夥馬上着急了,

“啊?是嗎?怎麽會呢?應該已經收到才對啊!你等我一下,我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我捂住嘴,不出聲地笑得前仰後合,

“嘿嘿,傻瓜!逗逗你就當真了!傻瓜傻瓜!沒有啦,已經收到了,好漂亮啊!那麽大一捧,有沒有讓你破産啊?”

他遲疑一下,安靜地笑,話筒裏似乎有微微的風聲,的

“沒事兒,還好……”

沉默一會兒,他緩緩放慢語速,

“曉安,我給你發了份傳真,呆會兒記得收一下……今天是我們的第一個情人節,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過……可是,有些事,我必須得去做,明年,明年的這個時候,我一定陪着你……”

向來不善言辭的秦淩,今天忽然出奇的多話,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急急忙忙打斷他,

“秦淩,你怎麽——”

“嘟嘟嘟……”

回應我的只剩一連串盲音……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不明白這到底算是怎麽一回事,秦淩……

卓落的聲音在這時從樓下遠遠地飄進來,

“安安,傳真!”

我幾乎是三步并作兩步跳下樓梯就抓起那張密密麻麻的薄紙:

“曉安:的

當你看到這些文字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這座城市了,原諒我不辭而別,原諒我過幾天,不能陪你一起去學校……我必須暫時離開一段時間,也許兩個月,也許更久……

有些事,該是作個了結的時候了,關于過去,我想給你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

放假之前,我已經跟學校遞了休學申請,除夕那天已經批下來了,怕你傷心,一直忍着沒讓你知道……曉安,有些事,原諒我現在還什麽都不能跟你說;有些事,也謝謝你從來不曾追問過我。我答應你,等你再見到我的時候,你心裏所有的疑問都會有解答!

曉安,和你在一起的這半年多,是媽媽去世後,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我其實和你想像的樣子并不一樣……等有一天你知道一切的時候,無論作什麽選擇,我都不會怪你。

曉安,我愛你,也許比你以為的還要久,你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孩兒 ,不管今後會發生什麽,曉安,你要記得。等着我。

——秦淩”

秦淩走了?秦淩走了?這怎麽可能呢,昨天我們還在一起吃飯,怎麽說走就走了呢?送我回家的時候,他什麽也沒有說啊,可是……

我心裏好像打翻了調料鋪,五味雜陳;腦子亂糟糟的,根本就沒辦法思考。唯一的知覺是,一股寒流正從心底慢慢地升騰、升騰,并迅速蔓延到我的每一根神經,每一絲血液,冰得我好像連骨頭都在打哆嗦,心口那麽疼、那麽疼,止也止不住……我伸出手,摸索着想坐到沙發上,可腳底下輕飄飄的,怎麽也站不起來……

卓落斜靠着抱枕,歪着頭,奇怪地注視着我,

“你怎麽了?”

我渾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全被掏空了,軟溜溜地直往地上滑,清晰的感覺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好像馬上就融化在空氣裏,

“他走了……”

卓落彈簧般從沙發上躍起,結結巴巴地反問,

“什,什麽?說清楚點兒,他怎麽了?”

我回過頭,淚水一下子泛濫成災,我用力地跺着腳,不講理地朝卓落吼,

“秦淩走了!他走了!”

“不對……也許還沒走遠呢……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我跌跌撞撞地往門口沖。

卓落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遠,軟綿綿的,好像泡在水裏,

“衣服,衣服……”

我就這麽站在人來人往的鬧市口,身邊車馬喧嚣、人聲鼎沸,可我卻忽然覺得孤零零的,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

在這瞬間,我驚恐地發現,我根本連秦淩住哪兒都不知道……

我們在同一個城市,每天呼吸着一樣的空氣,奔波在偶而會有交集的路口,整整年。他每次都會送我回家,直到看見別墅紅色的屋頂;而我,卻連他家在哪裏,都像個白癡一樣的一無所知。這麽多年,我原來只是這樣膚淺地愛着這個永遠沉靜如水,笑容明亮溫柔的少年的嗎?

車水馬龍的十字街頭,冬日的陽光突然變得那麽刺眼,晃得我眼睛生疼……我無力地蹲下去,慢慢捂上了耳朵……

心口一陣陣地痛,曾經得到和終于失去的悲喜交織碰撞,中間的離合、漂泊、思念、淡忘,全不存在,于是,記憶複活了……

如果幸福就這樣結束了,那就讓我留在埋葬幸福的地方,做一個守墓人吧……

卓落不聲不響地站立我對面,輕輕地把大衣為我披上。我擡起頭,直愣愣地望着他,思緒卻穿過他颀長的身體,飄向了分明還殘留着秦淩餘溫的昨天。

卓落看着我的眼神變幻了又變幻,終于伸手,慢慢捂住了我空洞的雙眸……我的淚流下來,冰涼冰涼的……我伸手握緊卓落溫熱的掌心,不出聲地哭了……

秦淩就這樣,在我的世界裏突然銷聲匿跡。以後通過他的朋友輾轉找到他家,那座兩層的歐式小樓,早已是人去樓空。站在門前,仰望着二樓緊閉的窗戶,恍然間感覺時光呼嘯而過,腦中放電影一樣,飛快地閃現我們的曾經,以及那些青春歲月裏難以忘懷的美麗與憂傷,銘心刻骨的成長與傷痛,一幕一幕,支離破碎……

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所有這一切,恍然若夢……

我宛然拒絕卓落,一個人返回南京。卓落,我不能永遠躲在你的羽翼後面,有些事情,我總要自己去面對的。

卓落沒有堅持,只是默默幫我把行李搬上車,然後,安安靜靜地站在月臺,目送着我離開。我淡淡地跟他揮手,心裏,多了一個洞,空蕩蕩的,好大好大……

開學一個月,靖男終于交了男朋友。她是如此優秀而可愛的女孩子,擁有她的男孩兒真不知該如何的幸運。對方是遺傳生物學的高才生,高高瘦瘦,不茍言笑,很威嚴的樣子;但其實為人幽默,是很好相處的人。

蕭蕭和男友在一起四年,依然你侬我侬,感情甜蜜得很。

而想想剛剛結束了一段注定會無疾而終的感情,很快又投入了新一場戀愛。

偶然在校園裏閑逛,不經意發現,似乎所有的人都開始成雙成對,一瞬間,好像只剩我一個形單影只。

我的愛情,一片廢墟……

回校後,她們曾三番五次追問過秦淩,我惟有苦笑,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該說什麽,秦淩說過,要我等他,那麽好吧,我等着他,一定……

四月天,躲在宿舍裏昏天黑地寫東西,樓也不想下。穿了毛衣,指尖依然冰得發疼,裹上厚厚的棉袍也不見有絲毫暖意;我邊往手上呵氣邊抱怨,都四月了,哪有半點草長莺飛的樣子?游游打電話來,說了一半突然斷線了,不用說,又欠費了。

出去交話費,才出樓門,就與一陣熏滿了花香的暖風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滿懷。心下一喜,還來不及四處張望,整顆心就已被滿眼薄霧般輕軟的翠色洇上了雨潤煙濃的春意,總算是看到春天了。這姍姍遲來的春。游游剛剛說她那邊的玉蘭已經謝得差不多了,而我這裏,卻開得正好:滿樹碩大的玉蘭花苞,潔白柔軟,正袅娜地舒展開來,惹得空氣裏盡是醉人心脾的清甜。

閑閑地走,慢慢地想,微笑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漾開,一圈一圈,波光潋滟。拐過圖書館,一擡眼,高牆外的居民小院裏,幾株櫻花樹沖破疏落的鐵栅欄躍入眼簾,粗壯的樹幹一路延伸上去,直指廣袤的青天;繁衍抽吐,每一根枝條上都綴滿了粉白色的花朵。花瓣層層疊疊,清香若有若無,不知疲倦地開,不知疲倦地落。整整一樹啊,不顧一切地怒放,洶湧如潮。即使拼卻性命,也要凋零在春風的懷抱裏。

我漸漸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寫信……出門向右轉,坐路,六站後,就可以到達卓落的學校。遙想很多年以前,當我們還遠隔着幾千公裏的時候,曾經每天的十點半都會打電話,聊得默契而歡欣。現如今,我們之間的地理差距縮短得只剩六個站臺,可橫亘在彼此心裏的距離,卻仿佛隔開了整個大西洋!

我開始靜靜地念書、靜靜地散步,像很久違的記憶裏的卓落那樣,只不過,我已無須再假裝……

秦淩離開的日子,轉眼已經過了兩個月零四天,我偶而會想念他,在萬籁俱寂的深夜,一遍遍回憶他沉靜如水的眼神,溫柔安靜的笑容;

我也會想念卓落,在每一個午夜夢回時分,突然就記起了他十六歲時的模樣:桀傲不馴的微微上揚的唇角,漆黑的眸子背後不露聲色掩藏着的叛逆與嚣張……

他們都曾經這樣真實而深刻地活在我憂喜參半的記憶,或明媚或憂傷,一路且行且歌……

四月天,我想見你的臉,念你的時光,比相聚長,怨你的界限,比愛短……

蕭蕭越來越可愛了,她最近收養了一只蚊子,整天“曉安”“曉安”叫得別提多親熱了,然後每天晚上死活要把它趕到我帳子裏,說,曉安你吃飽了再休息吧,那樣比容易入睡——

簡直要暈死。然而我對她的任性毫無辦法,只好蜷在下面一下下地敲鍵盤,直到她終于扛不住鼾聲如雷,才敢蹑手蹑腳地爬上去——當然,首先是把那只該死的“曉安”給“請”出我的地盤兒。

事實上,我現在常常難以入睡,甚至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失眠的症狀;大多數時間,當她們都已安然熟睡,我卻依然靠着床頭看小說到淩晨一兩點,沒有絲毫倦意。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偶而會頭疼,起先症狀輕微,只是隐隐有些難受,漸漸地情況似乎越來越嚴重了,有時坐着好好的,也會莫名其妙地發作,頭疼得幾乎要裂開來,而且還惡心得要命,非常想吐,又吐不出來。前前後後去醫院查了不下十次,錢倒砸了不少,病卻不見絲毫起色,千遍一律地說是“神經衰弱引發的偏頭痛,多休息就好。”休息?那麽好吧,至少,有誰先告訴我,現在要怎樣才能睡着吧?的

家教拿了四百塊錢,這可是長這麽大賺的“第一桶金”。趕在放假之前的最後一個周末,給他們都買了禮物,讓禮品店的小姐用好看的彩紙包好,滿滿地塞了一箱子。回家兩天,我的禮物還剩兩份,一份是給秦淩的,一份是替卓落準備的。

秦淩在留下那張傳真後,就徹底消失,打他的手機,一直處于停機狀态;而卓落,說這個假期過後便是研三,想為不久的工作做些準備,所以要在學校過。

游游比我早到家一個星期,早已聯系好迪歐的兼職,一周七天忙得恨不能連軸轉。我偶而會去看她,找個臨窗的位置,要杯卡布其諾,一邊看着窗外斑斓的風景,一邊慢慢地吮着;迪歐有極品的藍山和曼特寧,以及摩卡……不遠萬裏從大洋彼岸的牙買加,依索匹亞,蘇門答臘空運過來,新鮮而苦澀,如果你願意,甚至可以要求現磨,不過價格自然是不菲的。

裏面的人通常都不會很多,彼此疏落而安靜地分散在大廳的各個角落,或者淺聲地交談,或者不動聲色地看看書、聽聽音樂什麽的。大廳的燈光柔和但并不覺昏暗,散發着靜谧的橘黃色光芒,氣氛很好。若想暫時遠離都市的紛擾與喧嚣,一個人靜靜地享受片刻的安寧,這裏,倒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我想,也許這就是我一直以來就想要過的生活吧:安定,平和,沒有絲毫分分合合的起落與悲喜,只是這樣,淡定而自由地活着。一個人。用我自己的方式。

沒有人的時候,我經常會擡頭看天空,并不是想要找尋些什麽,只是因為,寂寞……

六個月零九天,秦淩,依然杳無音信;而我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并沒有像當初預想中的那般痛哭絕望,只是,有一絲疼痛慢慢地在心底剖開,成一道小縫,悄悄地蔓延,不動聲色;我想,這個沉靜如水的男孩兒,也許,我并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愛他……

安妮寶貝說,我們不需要愛情,只需要陪伴;而我,似乎連陪伴亦可以省略……

校園裏在放黃磊的《似水年華》,

“……誰讓瞬間像永遠,誰讓未來像從前,視而不見別的美,生命的畫面,停在你的臉;不曾迷得那麽醉,不曾尋得那麽累,如果這愛是誤會,今生別的事,我不想再了解。年華似水匆匆一瞥,多少歲月輕描淡寫,想你的心百轉千回,莫忘那天你我之間……”

不禁慨然,心緒竟久久難以平複:年華似水橫流,任曾怎樣轟華絢然後的過往,到頭來,也只剩輕描淡寫的匆忙一瞥吧……

回頭,驀然發現級的新生已經開始報到了,望着那一雙雙曾如此熟悉而清澈的雙眸,一剎那,腦海裏不自覺地開始翻天覆地,第一次那麽鮮明地體會到“白駒過隙”背後深沉的悲哀與殘酷。

時光如流水飛逝,一去不複返……

我下個月滿歲,正在讀大三,當我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距離我認識秦淩的日子,整整過去了七年零四個月,而我們分開的時間,剛剛好滿了七個月……

青春是一場最美麗的幻覺,綻放了全部的夢想與曾經,也任所有的激情與傷痛統統燃成灰燼,然後,義無返顧地死去;我們在滿目的創痍中,徒勞地緬懷、祭奠,包括逝去的歲月,包括曾經的傷痛,也包括,愛情……

下篇的

年月

大三的課程排出來,周一到周三下午沒課,空閑的時間越發變得多起來,我常常騎了單車,一個人在南京的大小書城裏晃悠,一泡就是一下午。

看的書很雜,杜拉斯的、米蘭 昆德拉的、劉童的、亦舒的、安妮寶貝的、張悅然的、趙玫的……什麽都看,我甚至花了整整一個星期的下午,翻完了《古蘭經》和《塔羅演繹》。

似乎腦子裏裝的東西實在太亂了,我最近頻繁地出現精神恍惚,動不動就撞樹或者電線杆子什麽的。

我買了盆蘆荟,養在背光的陽臺上.最近熬夜寫東西,臉上起了好些小痘痘,網上搜索說蘆荟可以治這個,而且還能美白去皺,何樂而不為呢?反正一盆才五塊錢。

我的生活,從此波瀾不驚,心平氣和地念書,一心一意地準備考研以及下一次的六級。對我來說,止痛最好的辦法也許就是擁有充實的生活吧。

卓落開始每個星期都過來看我,順便帶大包的零食、郵購的,偶爾還會買些新鮮的蔬菜、鮮肉什麽的,親自下廚。

每到這個時候,蕭蕭她們就會特別興奮,卓落燒得一手好菜,但并不是從小練成的,在家的時候,他極少舍得動勺,他屬于那種無師自通型的,對照菜譜就可以做到色、香、味俱全。這個本事,是我從小就羨慕不來的。

他燒菜時,我總習慣性地站在左邊,幫忙遞遞油鹽、洗洗菜什麽的,只是打打下手而已。蕭蕭她們則幹脆窩在屋子裏看電影、聽音樂,直到——開飯!

這幫懶家夥!

卓落第一次拎菜進來做飯,正趕上她們仨都出去約會了。回來一推門,猛然照見系着圍裙忙得不亦樂乎的卓落,慌得以為進錯了宿舍,馬上落荒而逃。後來,她們曾私下問我,你們那兒的男孩子到底是吃什麽長大啊,怎麽都這麽漂亮啊,先是秦淩,然後,是卓落。

卓落脾氣很好,用以蕭蕭為首的一幫花癡女的話說就是沒有絲毫帥哥的架子,和她們誰都能聊到一塊兒去,大家一起看看碟、吃吃飯,很快就混得熟叨叨了。

有時候,我也會過去看他,但總不知買什麽好,所以盡管已在大街上晃悠了一圈兒,最後還是會兩手空空地去,然後,大包小包拎了一大摞他給我買的東西被他送回來。

印象中我們似乎一直都這樣不公平地相處着:每年生日他都不忘送禮物給我,就算曾經離家千裏,他依然記得準時用特快專遞寄回來。而我呢,到今天為止,好像一件象樣的東西也未曾正兒八經地給他買過……

他從無抱怨,也從未開口要求過什麽,直到時間越來越久,我們不知不覺間都把這當成習慣……

卓落和朋友在外面合租了一套二室一廳的房子,我去看過,條件相當湊合,家具、電器都一應俱全,最重要的是還有個朝南的陽臺,每天清晨可以看到這個城市的第一縷陽光,而且租金也相當合理。

研三的課程瑣碎而忙碌,但卓落依舊執著于打工,他在寫字樓找了份類似于小白領的兼職,每周一三五當班,從晚上七點到十一點,下班有點遲,但據說報酬優厚。問他這麽拼死拼活的幹什麽,他依然沒正經地說賺錢留着将來娶老婆!簡直是匪夷所思!

我偶爾會給他買夜宵過去,譬如和她們逛超市回來,順路經過的時候。卓落工作的地點在十四樓,幹淨現代的辦公大廳裏随處可見穿着套裝、高跟鞋,身材窈窕、妝容精致的O Ly,一臉的冷淡與不可親近;再看看自己,牛仔褲、運動鞋,素面朝天的樣子,感覺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依然會想念秦淩,雖然他已離開,沒有任何緣由……可我不恨他,真的……甚至心懷感激:在我最美麗的時候,遇到過他、經歷過愛,也許并不完滿,但無妨刻骨銘心;這樣,歲月永遠也無法見到我們離別時衰敗的容顏吧……

只是,這個世界上,不是誰都可以幸福的,總有些人注定了只能與幸福擦身而過……

周末晚上,靖男照例回家;蕭蕭事先打電話回來,說和她家“親愛的”上網包夜不回來了;想想就更不用提了,從進校那天起,在學校睡的次數就屈指可數,據說她在外面和人租房子住,誰知道呢,說過她幾次,依舊我行我素;那就随便她吧,個人有個人的命運,誰都不可能為別人的生活買單,該怎麽過,是自己的事。

宿舍裏空空蕩蕩,又剩了我一個。在電腦前敲了半天字,感覺有點累也有點頭疼,也許是耳麥開得太大聲了,我在聽Ml mzr的《Kok to Sor》,還是三四年前的老。

Ml mzr是我很喜歡的一支日本視覺搖滾樂隊,高中時開始聽他們的歌,直到現在。喜歡他們濃豔脂粉下慘白幽暗的臉,喜歡背景音樂裏華麗詭異的歌特式曲風,喜歡得無可救藥。

天剛擦黑,時間還早,我決定騎車出去溜溜。

大街上吵吵鬧鬧的,空氣裏有尖銳的風聲呼嘯而過;我就這麽一直騎一直騎,不知怎的想起卓落曾提及的北京三裏屯兒、後海那一片蔚為壯觀的P、夜店,那樣的氛圍,我至今都無緣經歷,不是不想,是不敢。我說過我是個好女孩兒,愛玩也在白天,但事實上,我很想嘗試一下,這是真話。

不知道走到哪兒了,周圍的景物變魔術一樣一下子滿眼陌生,糟糕,又迷路了!看看表已經八點半,不知不覺居然騎了這麽久,七繞八拐地不知怎麽竟到了一個從未來過的逼仄的弄堂。一座裝潢時尚的酒吧印入眼簾,名字很有意思——l,讓我想起了基斯諾夫斯基的電影《l》,以及朱麗葉 比諾什,她是我喜歡的為數不多的外國女演員之一,長相不算出衆,但無疑極具智慧與感性,舉手透足間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大氣與溫婉,非常有魅力;我收集了她差不多全部的片子:《屋頂上的輕騎兵》,《濃情巧克力》,《英國病人》,《布拉格之戀》,《l》,《新橋戀人》……應有盡有。

酒吧的名字讓我倍感親切,于是盡管孤身一人,我還是在猶豫了兩秒鐘後迅速作出決定,進去看看!

出乎意料的是裏面并未如想象的那樣,開着震耳欲聾的迪士高,一群看不清年紀樣貌的年輕男女瘋了樣地扭動着身體與腦袋。現實是,裏頭光線柔和,舞池裏有人在跳舞,但并不熱烈;更令我始料不及的還在後頭,酒吧正在播放的背景音樂居然是我剛剛一直在聽的Ml mzr的《Kok to Sor》,這兒的主人竟然和我有着同樣的嗜好,我的好奇心在這一刻被點到可以燃燒。

我在離吧臺最遠的地方坐下,一個人默默地聽着音樂,一邊好奇地打量着來來往往的人。身穿黑色禮服的侍應生氣宇宣昂地走過來,彬彬有禮地問我,

“請問您想要喝點什麽?”

想了一下,試探着問,

“卡布其諾,有嗎?”

侍應笑了,

“請稍等。”

侍應很快回來,訓練有素地放下一杯卡布其諾,一杯檸檬汁,禮貌地微笑,

“您慢用。”

我看着他,有些奇怪,

“搞活動?點卡布其諾,還送一杯檸檬汁?”

侍應好脾氣地解釋,

“不是這樣的,這是我們老板吩咐送您的。”

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一個時髦靓麗的女子正滿面春風地朝我笑,蕩漾在眉眼間的盈盈笑意,有那麽熟悉的感覺。她款款迎着我走來,我豁然驚醒,齊蕾!這個風情萬種的女子是齊蕾!可是,她怎麽會是這間酒吧的老板?她現在不是應該在天津念書嗎?

不等我招呼,齊蕾已經自作主張地在我面前坐下,歪着頭,眼皮上的金粉閃閃發亮,

“好女孩兒怎麽也到這種地方來?而且還是一個人,你家秦淩都不管你的嗎?”

真是嚣張的家夥!我瞄一眼她,忍不住反唇相譏,

“他,他有事來不了,可是,這關你的事嗎?”

齊蕾放肆地大笑,

“有事來不了?哈哈,這麽忙,忙得連家都搬了,課都不用上了?”

我不可思議地盯着他。齊蕾不屑地掃掃我,探身靠近,

“想說我怎麽知道?可我為什麽就不能知道?”

“從小到大,秦淩喜歡什麽、想要什麽,甚至他左肩有一塊胎記,我都一清二楚。”

“秦淩沒告訴過你吧?我的血管裏還流着他的血呢,你聽,它們天天都在裏面唱歌……”

她蠻橫地把胳膊舉到我耳邊,眼睛裏彌漫着深沉的痛苦與快意。後腦勺不由得生出一股涼意,我趕緊伸手推她,想站起來,

“你喝醉了。”

可是,齊蕾突然用力抓住我的雙肩,硬是狠狠地把我給摁了下去。要命!這女人力氣還真大,我骨頭都快被她捏斷了!

齊蕾陰森森地死盯着我,

“你以為能從我身邊搶走秦淩嗎?哈哈……別做夢了,他是我的,從他為我輸血的那一天起,他就是我一個人的,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誰也別想!”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齊蕾:脆弱、可怕、神經質!然而不知怎的,忽然讓我生出一些些的心疼……

我不想跟她計較,

“愛情它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要用搶的,那還算愛嗎?況且,秦淩又不是超市裏随便賣的什麽東西,他就只是他自己,不屬于你,也不屬于我。”

齊蕾忽而笑了,笑得歇斯底裏、眼淚橫流,

“哼哼,你是因為他還在你身邊你才會這麽說吧,可是,如果他不在呢,你還能這麽理直氣壯、氣定神閑?”

“哈哈,簡直笑死人了!”

我本來無意和她吵架,可結果,忍讓再三還是無緣無故落了她這麽一頓搶白,我氣得肺都快炸了,正待發作的時候,一雙手臂忽然伸過來,手指白皙而修長,左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塊手表:水藍色的鐘面,很簡單也很大方,裏面有一角專門劈出來,記錄着天數!

我腦子“嗡”一下,一片空白。這瞬間,手表的主人已經溫柔地扶開了齊蕾,輕聲地責問,語氣是熟悉而寵溺的,的

“依香,又胡鬧了。”

齊蕾慢慢低下了頭,小聲地嗫嚅,和剛剛的劍拔弩張簡直判若兩人,像個最乖巧的小女孩,

“對不起`……”

我忽然害怕得連頭也不敢擡,全身篩糠一樣在一個勁兒地抖,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就在六神無主的時候,耳朵裏飄進他溫和的聲音,的

“還好嗎?可以自己站起來嗎?”

我擡頭望向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如泉湧,

秦淩!

依然是那麽明亮沉靜的笑容,那麽熟悉安然的容顏,我就知道一定是他——秦淩!可是,他卻親昵地攬過身旁的齊蕾,不在意地朝我微笑,眼裏的神情波瀾不驚,然而,邪氣得厲害,

“不好意思,依香比較莽撞,你沒什麽事情吧,小姐?”

等一下!我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依香?還有,我親愛的秦淩,他在跟我說“不好意思”,還稱呼我“小姐”!

七個月之前,我們曾經相親相愛,然後他離開,告訴我要等着,我相信了。然而七個月之後,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居然開口叫我“小姐”!

我僵硬地愣在那裏,驀地發現自己居然連哭都哭不出來,嗓子眼顫抖着擠出那個熟稔于心的名字,

“秦淩……”

對面的男子劍眉微蹙,瞥向我,眼神意外而譏诮,

“別!小姐,你認錯人了吧?我不叫秦淩!”

我的後背一下子直了,凝視着對方恍若初見的眸子,一時語無倫次,的

“我是曉安,是曉安,是你女朋友曉安啊!”

秦淩居高臨下地打量着我,冷冷地笑,

“這就是你追男孩子的方式嗎?我再說一遍,我不叫秦淩!”

洶湧澎湃的淚水一下子戛然而止,望着男子唇角泛起的放肆笑意,我不由自主地揚起了巴掌,

可是……他的确是秦淩啊……

所有的語言一剎那全都哽在嗓子眼;我捂緊胸口,裏頭那顆心髒突然間好像不跳了,那種窒息般的感覺迅速蔓延,我終于淚如雨下,一把推開他,轉身,跑了出去……

我在大街上拼命地跑啊,跑啊,不想思考也不想哭,所以我不能停下。

掏鑰匙開宿舍門,才意識到自己把包落在了“l”,裏面有我的信用卡、通訊錄以及一串兒鑰匙,一瞬間感覺自己絕望得簡直要死掉,我筋疲力盡地攤在地上,欲哭無淚。

走廊上黑乎乎的,快十一點半了,馬上就該關門了,而我,忽然就無家可歸了。

在這個孤單的城市裏,我唯一可以依賴的兩個人,一個近在咫尺,卻和我形同陌路;而另一個,是卓落。我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按下了那個號碼,裏面播放着陶吉吉的《就是愛你》,“我一直都想對你說,你給我想不到的快樂,像綠洲給了沙漠,說你會永遠陪着我,做我的根我翅膀……”

一個很甜美的女聲響起,

“喂?”

我愣一秒,以為自己打錯了,

“請問,卓落在嗎?蘇卓落!”

“哦!他出去買宵夜了,你是——曉安吧?”

我訝異不已,不确定地問,

“你是?”

聽筒裏傳來很溫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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