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夕納夕,綠燈了!綠燈了!快開快開!”

“啊?”果然,他根本沒經過腦子反應就直接踩了油門,結果——可想而知!

“蘇曉安,你等着!看回去怎麽收拾你!”電子眼“卡嚓”一聲過後,納夕咬牙切齒地瞪着我。

“哈哈……”我摸摸被他剛剛突然剎車撞得生疼的後腦勺,很開心地笑了。

12月24日,聖誕夜前夕,化妝舞會如期舉行。蕭蕭總算是不負衆望成了當晚最耀眼的公主,風頭甚至蓋過了我們的系花——想想(那身昂貴到暴的行頭為她加了不少分)。而可憐的我,最終卻因為沒有舞伴,慘不忍睹地淪為化妝舞會上的“板凳常客”。其實事情也沒那麽糟糕啦,事實上我中途就逃掉了,穿着那件可愛到滑稽的魔女服,一個人晃晃悠悠地逛到了學校的塑膠操場。

這個學校的所有人都在狂歡,我想這時刻一定不會有人留意到我。我心滿意足地趴在松軟的塑膠地上,從背包裏掏出下午買的蛋糕,一根根小心翼翼把那些五顏六色的蠟燭插上,當那些小小的火苗終于在我的眼前輕輕躍動起來時,我忍不住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幸福地對自己說,

“蘇曉安,生日快樂!”

“哧!哧!”藍寶石樣純粹的夜空猛然炸開了花,五彩缤紛的煙花在瞬間将剛剛還靜谧安詳的天幕映襯得一片絢爛,然而比這盛大的煙火更讓我震撼和始料未及的,是那個掩映在漫天煙火裏正款款向我走來的拈花微笑的男子,我失聲,

“卓落……”

從我再次找到秦淩的那刻起,我就再沒見過卓落,不打電話、不寫信,我在用這樣決絕的方式努力嘗試着把他從我心上剔除,把那些曾與他相伴同行的、割舍不了的日子一點一滴地慢慢放進回憶裏,誰可以義正詞嚴地對這樣的愛情指手畫腳呢,誰又能說這是因為不愛?我想我們也許正是因為太愛了,所以才會選擇離開。

愛是什麽……

愛是放手啊,哪怕我們如此深愛,可若相愛的代價是要讓他為我背上一生的罪,那我寧願不愛。我會放手的。

可是卓落,我這麽做,你是否可以明白、可以原諒?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比秦淩更早地和你遇上,是你給了我最初的信任和依戀,也給了我這輩子最刻骨銘心和通徹心扉的愛,這些我想我就算窮盡一生的時間也未必遺忘得掉。

你是我第一個愛上的人,比秦淩更早。你要相信。

我是如此希望你可以幸福。可我明白那個能夠伴你到老的人一定不會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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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在天上,睜着眼睛看我們呢……

卓落緩步走到我面前,輕輕張開了雙臂,我的淚水一剎那滂沱成河。偎依在那個從少年時代就充盈着淡泊白芷味的懷抱裏,我猛然發覺,原來這個身上永遠彌漫淡淡藥草香的男子,已然褪盡了年少時的清澀,他眼底顯露的鋒芒再也遮掩不住。

他已經27了。

我掙脫他的懷抱,顧不得擦臉上很醜的淚,

“你怎麽找到這兒的?”

卓落很自得地笑,

“從小到大,哪次不是我把你找回來的呀?”

我斜他一眼。卓落寵愛地在我鼻子上一點,

“小傻瓜!你不是剛剛才給媽媽打電話說和同學在學校操場上開生日PARTY的嗎?才過了這麽一點兒時間就不記得了。你呀!真不知道還要長到多大才不會這麽迷迷糊糊的!”

“對了”,他像剛剛想起的樣子,将身後的盒子拎出來,揚揚頭示意,

“打開看看。”

我盯着那件淺灰格子呢大衣,鼻子又是一酸,從小到大,誰都有可能會不記得我的生日,但是卓落一定不會。卓落看見我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下子就慌了神兒,他急急忙忙地伸過袖子來就要給我擦;我下意識地一閃,不禁破涕為笑,這麽多年了,他見到我哭,還是這麽笨手笨腳,從來都不知道該怎麽應付。卓落見我在轉瞬間又笑了,反而更不知所措了,他苦惱地揪一下我的耳朵,不确定地試探,

“這麽快就不哭了?真的不哭了?”

我笑笑,“你說呢?”

卓落伸出一直藏在背後的右手,神秘地微笑,

“我帶了好些焰火呢,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這些東西的嗎?”

我看他變魔術般地掏出一大把包裝精美的焰火,一時驚喜得忘了說話,卓落不在意地捅我一把,

“發什麽愣啊?快點啊!喏,火機!”

我讷讷地接過他滿懷的焰火,一種熟稔的氣息“倏”地穿越久違的記憶,一下子從靜谧的夜空中呼嘯而來,在剎那間将遺忘多時的回憶點亮。似乎是好多年前的盛夏,那個英俊、頑皮的男孩兒曾在落滿爬山虎葉子的院牆外為她小小的妹妹點燃過焰火,那些五彩缤紛的畫面至今還歷歷在目,執拗地停留在女孩子幼小的記憶裏,盡管已然模糊,卻一直沒有忘記,頑強不屈地活在她若有若無的下意識裏……

一恍惚的時間,那麽那麽多年的時光就已默默走遠……而當年那個曾驕傲而優秀的男孩子,在光陰的罅隙間,不聲不響的就長成了面前這個成熟俊秀的男子。

流年如水啊……

我們默默地站在漫天的焰火裏,任那些盛大、妖嬈卻轉瞬即逝的美麗在這刻映紅了彼此的面龐,誰也不想開口打破這美倫美奂、做夢一樣的意境;一種熟悉的情愫在空氣中潛滋暗長,不動聲色地悄悄傳遞,讓我的心口忽然感覺那麽溫暖。

納夕和森懷出現的時候,卓落和我還是這樣一聲不響地站着。天邊的繁華已經悄然褪盡,然而那已盛開在我們心底的美麗卻愈加鮮明起來。我沉迷在剛剛那一刻的絢爛,絲毫沒有注意到那兩個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

打破沉默的人是卓落。在聽他驀地出聲喊了那句“秦淩!”後,我吃驚不小地立刻回過頭來,一下子跌進那雙冷得快要結冰的眸子裏,我要說的話不由得在嘴裏打了個哆嗦,

“納,納夕?你怎麽——”

他沉默地把手抄在兜裏,冷冷地凝視着卓落,到這刻為止都未認真地看我一眼。卓落無所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兩個人默不作聲地對視着,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氛迅速蔓延開來。

森懷不動聲色地閃到兩人之間,微笑,

“納夕,可別忘了你今天是來幹什麽的。”

納夕收回自己咄咄逼人的目光,眼神輕飄飄的轉移到我臉上,一字一頓地說話,面無表情,

“不用了,森懷,我們走!”

我身子一寒,還沒等反應過來,自己已下意識地拽住了他的胳膊;他雙手用力一甩,一把掙開,落在我眼裏的神色已經是厭惡至極;他稍稍揚起眉眼,唇角的笑意布滿了譏诮,

“沒看到打擾到別人了嗎?咱們還是識點趣趕緊閃吧!”

“你……”

我心裏一堵,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他就已一陣風似地飛出了我的視線;我想也沒想就追了上去,沒考慮竟兀自将森懷和卓落扔在了原地。

前面的納夕腳底生風、健步如飛,我氣喘籲籲地跟在他後面,一路小跑直到校門口才把他追上;沒有考慮他樂不樂意,我不管不顧首先抓緊了他的衣角,然後自顧自地大口大口地吐着粗氣。側對着我的年輕男子身材颀長、骨骼清癯,積澱在歲月裏的容貌,越來越英俊憂郁,只是脾氣似乎也愈發陰晴不定,尤其是最近,我是越來越摸不着他的心思了,越來越揣測不到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如果現在有人搬出一套理論說,“帥哥的脾氣最是古怪的,而且古怪度絕對是和本人的英俊度成正比的”,那我一定深信不疑,因為,雖然目前還不清楚禍起何方,但他臭臭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他100萬的一張撲克臉,再明确沒有地提示我:他生氣了;而且,一定是因為我!

誰發出過“女人心,海底針”之類的調調來着?我如果現在知道他蹲哪犄角旮旯裏,一定把丫糾出來海扁一頓,實在是太沒天良了,活生生的鐵的事實就擺在面前,善變的明明是目前這個臉色青灰的男人嘛!我從剛才一直到現在,颠來倒去地想得大腦神經都要擰在一塊兒了,還是沒覺悟出我怎麽一聲不響地又惹他生氣了。

納夕連拖帶拽地邊跑邊掙,冷面對着我,不過最起碼步子是停下來了,

“蘇曉安你放手!”

我死死抓住他,執拗地一直搖頭。

“再不放我就不客氣了!”他說着手臂用力,我有些恍惚,感覺自己像只風筝似的,輕飄飄的,沒怎麽留意就被他輕輕松松給甩了出去;随着“嘭”一聲“巨響”,我結結實實地被摔了個四腳朝天,捂着被摔得生疼的胳膊,我再也忍不住委屈,

“你那麽用力幹嘛啊?我再怎麽說也是個女生嘛!”

納夕頓了頓,顯然沒預料到自己會下手那麽重,他愣愣地注視我一會兒,臉頰浮上一點點緋紅,卻還不忘犟嘴,

“我已經提醒過你了。”

“你……”我咬牙切齒。

“而且,你追來幹什麽啊?你們放焰火不是放得很開心嗎?”他的臉色很快又恢複之前的玩世不恭。

“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的,卓落只是——”我試圖讓他清楚。

“哼,這是你自己的事,你不必跟我解釋。況且你們之間的事兒,我也沒興趣知道!”他冷冷地把自己撇開。

“你……好,既然我和他的事你一點都不在乎,那你剛剛生哪門子氣啊?你有必要跑嗎?明明就是不高興了,還死不承認!”我不服氣地反駁道。

“哼,蘇曉安,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你以為我跑是什麽意思?喜歡你?”他的目光在眼眶裏流轉幾次,等落到我身上,已經全剩了不屑。

我執拗地昂起頭對着他,

“虧你還是這麽大高個的男生!吃醋了就是吃醋了呗,喜歡我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說不喜歡我和他在一起就是了嗎?像個小孩子似的掉頭就跑,算什麽嘛!”

他被我說得啞口無言,眼皮一直飛快地眨啊眨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似地盯着我,冷笑,

“你還真是會自作多情。你和誰在一起關我什麽事啊?喜歡你?切,你少臭美了,我身邊那麽多女的,哪一個拎出來不比你蘇曉安漂亮,帶出去不比你有面子?哈哈,還吃醋?蘇曉安你還真是自信啊,你倒是說說看,你憑什麽讓我吃你一個小屁孩的醋啊?實話告訴你,我正巴不得你趕快從我身邊消失呢!”

他一邊說着,一邊已自顧自地向前走去。我攏起雙手,沖着他漸漸走遠的背影,大聲叫道,

“納夕!”

他沒有回頭,然而腳步卻慢了下來。我深吸口氣,望着那個倔強的影子,鼓足勇氣用力喊出來,

“我喜歡你!”

茫茫夜色中,那個迎風伫立的男子衣袂翻飛若舞,他始終沒有回頭,然而也未再移動腳步。時光就在這一刻靜止下來,清冷的風吹過,一絲沁人肺腑的寒意不動聲色地越過我單薄的舞衣,向身體內部一點點滲透,我下意識地包緊自己,然而等不及捂上鼻子,“阿嚏”的鼻音,已迫不及待地穿越喉頭響亮地傳了出來。我慌忙捂住罪魁禍首,悄悄咽了咽口水。納夕慢慢地偏過腦袋,黑夜裏,他垂落的眸子看起來有一些模糊,

“快回去吧。”

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的錯覺,因為我居然聽出那低沉的嗓音裏溢滿了溫柔,我就這樣迷醉在他的聲線裏,又一次失了神,直到那個籠罩在月色下的影子再次晃動起來,我才慌忙叫出來,

“卓落,卓落是我哥,我今天生日!”

納夕的步子再一次慢下來,雖然他一直沒有回頭,

“蘇曉安!”

“恩!”

“生日快樂!”

“收到!”我的眼睛好像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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