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
……這次,你真的想好了,不想再在意別人的眼光,想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是嗎?”
我苦笑,“還沒想那麽遠,現在只想在她身邊……”
駱湮倏地回身,我驚訝地發現她臉上的淚痕居然已經幹了,語鋒跟着忽轉尖利,
“可你想過沒有,她願不願意?她又承受不承受得了?如果要和你在一起,她得忍受多少人的多少非議?你不是愛她嗎?那你到底有沒有替她考慮過?最重要的是,你別忘了,她有自己喜歡的人,那個人現在還是她的男朋友!”
她在我身邊這麽多年,我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外表看起來永遠唯唯諾諾的女孩子其實骨子裏一直有很堅硬的部分,看來我低估她了。可我依舊心平氣和地笑,的
“……這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會等到實在等不下去的那天……”
駱湮堅強的表情驀地僵硬,豆大的淚珠兒汩汩溢出眼眶,
“……卓落,怎麽辦啊,我不會祝福你的,我不會的……因為我愛你,我那麽愛你啊!我沒辦法在把你讓給別人後還能說出‘祝你幸福’這麽大方的話,我心口好疼,真的好疼好疼啊,我真的很難過、很難過……
蘇卓落,我也愛了你七八年啊,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為什麽你明明在我身邊那麽多年,心卻還離我那麽遠?為什麽我對你的好,你一直都無動于衷呢?
小時候的記憶就那麽刻骨銘心嗎?你就那麽喜歡她嗎?哪怕我對你再好,付出的再多都不及她的萬分之一嗎?”
“對不起……”
她絕望地捂住臉,聲聲悲泣,我想這應該才是她壓抑了整整七、八年的真情流露吧,
“蘇卓落,你真自私!我不會原諒你的!我也不要祝福你!”
我無言以對。
她猛地沖上來,緊緊地抱住我,已經泣不成聲了,
“蘇卓落,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愛你啊……我那麽愛你啊……我不想放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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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景致漸漸地朦胧起來,我鼻子不由一酸,
“駱湮……”
的
納夕的
天氣越來越冷,這個冬天,從攝氏零下的室外到棉衣裹挾着的心裏頭,都是涼冰冰的;風卷起枯萎的樹葉兒,空蕩蕩的、無所着落。
停在醫科大的門前,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這裏真是我曾讀了兩年的大學嗎,我始終不敢确信。身邊的曉安握住我沁汗的掌心,安靜地注視着依然徘徊躊躇的我,眸子裏閃現淡定和溫柔的光彩,
“進去吧。”
我慢慢抱住她,沒有說話。她安順地藏在我的懷裏,狡黠地在我耳邊笑,
“害怕了?”
擡頭滿臉無辜地看着我,毫不含糊地說,
“可是怎麽辦呢,這裏是男生宿舍,寫着‘女生止步’呢!要不我化裝一下,扮成個男生跟你一塊兒進去,給你壯壯膽,怎麽樣啊?”
我望着她一本正經的小模樣,終于忍俊不禁了,
“行了,我自己進。”
她松了口氣似地拂拂胸口,一副如釋重負的可愛表情,
“吓我一跳,還以為你真的要點頭呢!那,你不害怕啦?”
我忍不住捏捏她俏皮的小鼻頭,
“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一臉陽光燦爛地笑,“我就坐在下面等你。”
“恩。”
默默地站在那個其實完全陌生的宿舍門口,一時間竟不确定是否該敲門進去。一個原本吭着頭匆匆忙忙往裏沖的男生推門推到一半的手突然縮回來,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番,從眼睛擴散到整張臉上的都是難以置信,他顫顫巍巍地盯着我,
“秦淩?你是不是秦淩啊?天!真的是你啊?什麽時候回來的啊,事情都辦完了?怎麽不進去啊,走!哎喲,你這回走得夠久的啊,我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我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進了宿舍。
在那張屬于“秦淩”桌子上,一張放大的合影赫然躍入眼簾,穿着藍色格子裙的蘇曉安,倚在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秦淩,不,是我的懷裏,我們并肩坐在草地上,笑得陽光明媚。
掏出口袋的鑰匙,上面那幾串兒曾經不知作何用處的鑰匙,全都自然而然地找到了它們的歸屬。衣櫃、鑰匙、抽屜、箱子、電腦櫃,一屋子陌生然而沉澱着溫暖的笑靥,一摞摞痕跡鮮明的專業書本、筆記,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清晰地提醒我,這才是我原本的生活。總有一天,我會完完全全地記起來,屬于我的一切,也包括蘇曉安。
我搬出了和依香合租的公寓,也正式辭掉了酒吧的工作。離開的時候,依香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頭發散亂成一團,妝也花了,眼圈周圍黑漆漆一片,看來一夜沒睡。她自始至終都沉默地坐在一旁看我一件件收東西,動也不動,既不哭鬧也不哀求,更沒有上前攔我。等順利地收拾好一切,經過她身邊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她忽然開口了,
“都收拾好了?”
“恩。”
“你真的打定注意了?”
“恩。”
“她就有那麽好?我無論怎麽努力都比不上?”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納夕,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以後你無論幹什麽我都不管還不行嗎?只要你不離開我!納夕!納夕!”她一邊說着雙手已迅疾地抓住了我的袖口。
“那不可能。”我慢慢推開她。
“納夕!你不要後悔!”她緩緩擡起眼睑。
“我不會。”我篤定地凝視着她的眸子,這個明明才二十出頭的小女孩兒,整日跑前跑後忙着l的生意,每天應付着形形色色的人,受了委屈也從不在人前掉眼淚;有時候看她半夜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來,我也會忍不住心疼。
我不禁扪心自問:對于她,我真的可以就這樣問心無愧地一走了之嗎?不管是作為納夕還是秦淩,我欠她如此的多,這個我也許從未愛過、現在卻決意要離開的女子,她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那麽,蘇曉安呢?還有我們整整八年的感情呢?這世上根本沒有兩全其美的愛情,不管做哪種選擇,我不可能讓她們兩個人都不傷心。我的心意在這刻确定下來。因着愛,也因着不愛。
“我前天和曉安去醫科大了……雖然,雖然你一直不肯告訴我,可我還是基本上可以确定我就是秦淩了。依香,過幾天我會回一趟老家,到時侯,我相信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這麽長時間以來,謝謝你的照顧……”
“你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是嗎?”
“如果你願意,我還是會回來看你的。”
“騙人!蘇曉安一定不會讓你回來的!蘇曉安呢?她現在一定很得意吧?哈哈哈哈,你們終于如願以償了!她這個賤人!我饒不了她!”
心頭剛剛升騰起的憐惜和內疚在她強烈的怨恨面前忽地變得有些淡薄,
“依香!你別逼我恨你!”
“恨?哈哈,你還要恨我?哈哈,多可笑啊,我呆在你身邊這麽多年,結果只換來這一句話嗎?哈哈哈哈!”
我嘆口氣,“不管怎樣,謝謝你這麽長時間的照顧,以後,我都會還給你的。”
“還?怎麽還?你人都要離開了,還要拿什麽還我?”
“我欠你的你都記着,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加倍還你……”言盡于此,我拎起包就大步朝門口走去。
“納夕!”她像是在做最後聲嘶力竭的一搏,剛剛還仿似枯竭的淚水忽然決了堤似的爆發出來,在頃刻間布滿整張面龐,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已經邁出的腳步。
“我不要下輩子!下輩子對我還有什麽用?我只想要你現在!納夕!我只希望這輩子可以和你在一起!納夕!”
“對不起。”我壓抑住眼眶的酸澀。
她輕抽下鼻子,伸手把淚水抹去,臉上的神色冷下來,的
“好,我不逼你!納夕,那你答應我,以後不管我做出什麽事你都不許怪我,行嗎?”
我心生疑惑。她含淚笑得詭異而放肆,
“只要你答應,我就放你走,我就讓你和蘇曉安在一起!這個,就作為交換條件,怎樣?”
心頭不由掠過一絲陰霾,然而并不明朗,
“你想幹什麽?”
“幹什麽?我現在還沒想好。可是納夕,你不是覺得很對不起我嗎?那就全當是補償好了,以後無論我做出什麽事你都不許恨我,好嗎?
你是怕我傷害蘇曉安?哼,這點你大可放心,要我保證嗎?好,我,絕對不會碰她!”
我輕嘆口氣,
“好,只要你不傷害她,那麽以後不管你做出什麽,我都原諒你……”
她定定看着我,眼裏始終飽含淚水,那樣深刻而絕望的眼神,我想我大概這一生都別想擺脫得了了;好久,像是終于确定了什麽,她忽地笑了,
“納夕……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我記得。”我平靜地說出口。不想再做停留,說完這些,我轉身拖過行李。這個地方,這一生,我想我都不會再回來了。
關上樓門那一刻,我長長舒了口氣,說不清是輕松還是沉重;恍恍惚惚地,這一年多來和她一路走過的日子全都排山倒海地傾襲而來。這時候,忽然覺得臉頰涼涼的,伸手一摸,都是冰冷的液體。
原來,不管是愛與不愛,有些事情,發生了,就難以釋懷。
的
月底和曉安回了趟家。再次站在那棟典型的歐式洋樓院外,回首過往的一切,雖然依舊一片空白,可單單只是呼吸着那座陌生城市不斷流動的氣息,就已嗅到那麽一絲絲熟稔的味道。曉安說我們就是在這裏相識、相愛的,在這裏度過了年少時最單純的一段時光,也在這裏見證和守護了彼此最初也最純真的一份戀情。
辦理複學沒多久,我們輾轉着去了雲南老家。地址是在通訊簿上的找到的,這原本是最直接也最迅速的可以讓我想起過去的方法,在酒吧的時候,曉安曾跟我提過,只是那時侯一心相信自己只是納夕的我,偏執地一次又一次粉碎了她的請求。多可笑啊,我們就這樣子錯過了一段又一段的歲月。好在上蒼仁慈,現在醒悟總還不算太晚,畢竟我們還有時間。
坐在疾馳的列車上,看窗外的風景一站站有條不紊地向後閃去,曉安就這麽安靜地靠在我的肩頭沉沉睡去,一瞬間,感覺光陰流轉、年華老去,青春飄散在風裏,一生的時間就這麽漫不經心地淌過去,那麽安寧而滿足。
的
那是一幢古老而幽靜的宅子,镂空的竹籬纏繞簇簇碧綠的常春藤,枝蔓橫生,一派生氣勃勃的樣子。透過滿園惹眼的綠色,一個中年男子正安然地端坐在院中的花架下面,雙鬓染霜、手捧茶杯,眼神定格在虛空中某處,神情裏難掩落寞。心髒在這時候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我不确定地望望身旁的曉安,她默默點了點頭,于是我知道咫尺之間這個憔悴優雅的男子,他就是我的父親。
小心地推開虛掩的院門,裏面的男子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多時,一點沒有留意我們的入侵。我靜靜地在他身後站定,除了胸腔裏心髒的跳動,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敢發出聲響。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男子終于緩慢回過了頭,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吓,他的瞳孔定在我的臉上,跟着驀地擴散,嘴張得老大,顫抖着居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小……淩?活着,你是小淩?小淩活着?回來了?想梅,快,快來!小,小淩!”
想梅?我一悚。順着他的聲音從屋裏急匆匆跑出一個婦人,面容端莊,雖然頭發散亂着,依然可以看出氣質很高雅。我驚訝地看着她,發現她也正滿眼訝異地打量着我,不知什麽原因浮腫的眼睛在瞬間盈滿淚水,她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一伸手想抓住我的樣子。
腦子裏什麽念頭電光火石般一閃而過,我不由自主讓一讓,躲開了。婦人豆大的淚珠跟着簌簌而下,雪白的面頰忽然呈現絲絲羞赧的紅潮,她慢慢地把手縮回去,尴尬地搓來搓去。我疑惑地把目光投向曉安,她暗自做個手勢,于是我明白,這位是父親的妻子,我的繼母,當然,也是依香的母親。
見我的失神,曉安不失時機趕緊捅我一下,我一愣,趕緊回過神來,讷讷地開口道,
“爸……”
“哎,哎哎,快進來,快進來,進來進來!”男子的淚水在我這句話落下的同時盈盈而下,他一邊笨拙地連聲應着,一邊手忙腳亂地招呼我們進屋子。我回頭瞟一眼我的繼母,她低着眼睛,然而淚珠子還在臉上,擦了又落、擦了又落。
直到晚飯時分,父親激動的心情才緩緩平複下來。坐在飯桌上,他一邊不停地往我碗裏夾菜,一邊不疊地說着話,的
“我和你媽媽找了你們大半年,登廣告、出去找、在電視裏插尋人啓示,什麽法子都用盡了,一直沒有下落,鄰居們都勸我們別再抱希望了,可我和你媽就是不死心,你和蕾蕾這麽大人了,還能平白無故就消失啦?果然,你看還是堅持的好吧,你還是回來了……還是回來了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繼母安靜地坐在父親身邊,端着碗,不動聲色地掉眼淚。父親看看她,禁不住老淚縱橫,
“對了,蕾蕾沒和你一起回來嗎?她沒和你一起嗎,我和你媽都很記挂她啊。”
我慢慢掏出皮夾裏的照片,把它推向父親,指着那個叫“依香”女孩子問他,
“爸,你們是說蕾蕾嗎?”
剛才還一言不發的繼母,突然伸手一把奪過照片,死死摁在懷裏,流着淚笑了,
“蕾蕾啊,你怎麽還不回來啊?你怎麽這麽狠心,想把媽媽想死嗎?蕾蕾,蕾蕾啊,我的蕾蕾啊!”
心底最後的一絲疑惑也塵埃落定,她是齊蕾,她是曉安一直在說的那個齊蕾,她根本不是什麽依香,她是我的妹妹——齊蕾。我鼓足勇氣,終于決定告訴他們真相,
“蕾蕾現在人在南京,她一切都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還有就是,爸,我有件事要告訴你……爸,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父親的碗“哐”一聲摔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粉身碎骨。他哆哆嗦嗦着捏緊我的手臂,嘴唇泛白,緊緊張張地問,“不記得?什麽叫不記得?”
我翻手抓緊他泛白的手指,盡力寬慰他,
“爸,你聽我說,你先別緊張,除了不記得以前的事,我其他都好好的。上一次,哦,也就是一年多前,蕾蕾把我從醫院裏接出來的時候,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爸,我一直都想知道,我怎麽會在醫院的?”
“這個……”父親目光開始猶疑起來。
“爸……”
繼母忽然說出來,臉色平靜,“小淩,你,你是出了車禍……”
我不可思議地瞪住她,“車禍?我出車禍?到底是怎麽回事?”
父親迅速打斷我們,眼神躲躲閃閃着過去,
“小淩,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你能平安無事就是最重要的了。你這次一定要在家多住幾天,我明天帶你去醫院複查一下,看怎麽還不能想起以前的事。”
我心頭頓時疑窦叢生,但曉安卻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因為至少我們還在彼此身旁,因為我們并沒有因此失掉什麽,那些時至今日還相伴在我們左右的人、事,足夠我們收拾好自己,讓一切重新開始。
的
醫院的診斷很快出來,原來記憶之所以一直得不到恢複,是腦子裏的淤血沒有散開的緣故。按醫生的說法是沒什麽大礙了,只要定期做檢查,配合着吃藥,很快就可以散淤了,到時候記憶恢複只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和曉安在家住了三天,每天只是聽着父親叨叨以前的事情,就已感覺很知足,那種雖然仍舊陌生然而卻又親近的感覺,讓我從肺腑裏都生出些暖意,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親情”吧,這份原本就屬于我的、然而又險些遺失了的情感,在我渾渾噩噩度過的那一年多的人生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可以重拾這些卑微而溫暖的碎片。
這樣安安逸逸到老,也許是最好的結局。那麽好吧,不管過去曾發生過什麽,如果可以這樣子到老,那過往的一切,我都不再追究。
的
重新開始在學校上課、記筆記、做實驗,下了課接曉安吃飯,周末出去看電影、逛逛街,這樣風平浪靜、循規蹈矩的日子,一開始難免有些不适應,好在不久就習慣了。那些曾經歷過的波折、阻礙與今日的所得相比,都已顯得那麽的無足輕重。我想正如曉安所說的,只要我們在一起,就沒有什麽是不可原諒的。
老二的機子壞了,星期天屋裏的兄弟們全體出動去電腦城,吼着怎麽着也得幫他換臺新的,結果忙活了一整個下午,總算是大功告成。晚上老二請客,說是答謝哥兒幾個大半天的奔波。等回到宿舍,已經近淩晨了,不知道那個不聽話的、總是背着我熬夜寫東西的小丫頭睡了沒有,想馬上給她挂電話,又害怕因此吵醒了她;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塊兒,酒都喝得不少,手裏握着手機,我的腦子越發暈糊過來,迷迷糊糊着,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昏睡了過去。
……
被森懷拎起來的時候,我完全不清楚出了什麽狀況,眼睛還沒睜開來,迷迷蒙蒙着只看見那家夥頭發亂糟糟的整個一獅子,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地盯着我。我的思維壓根還沒來得及跟上來,就被他老兄給扒拉起來了。我只有睡眼蒙胧地望着他,一點兒也摸不着頭腦,巴巴地等着看他到底是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森懷狠狠瞪着我,一字一頓地說,的
“出事了。”
“啊?”我暈糊了。
“曉安出事兒了。”
我腦子有那麽一秒的空白,很快笑了,
“你腦子進水啦,大早上的開什麽玩笑?”
“我沒心情和你開玩笑,是真的。”
我看他的面色顯現從未有過的凝重,不由心下一沉,的
“你說清楚點兒,她,她怎麽了?”
他緊緊地握住我的肩膀,聲音裏透露的冰冷讓我不寒而栗,的
“納夕,你冷靜點兒,聽我說。曉安她,她被強奸了。”
我的思維“哄”一下整個空了,像一鍋攪拌開了的漿糊,黏稠而混亂。根本想不起來要做什麽反應,就直接沖出了屋子。
……
打她的手機一遍遍的關機,宿舍、酒吧、我們常去的地方……我把所有能找的地方全都找翻了,可她仿佛一夜之間從我的世界裏蒸發了,哪裏都沒有她的蹤影。想再次轉出去時,剛剛沒留意其實一直跟在身後的森懷忽地拉住我,
“你昨天幹什麽去了?”
到了這種時候我哪裏還有心情和他磨叽,
“她人呢?”
“從昨晚上到今天,我一直在打你手機,可是一直關機!我倒想問問你,這麽長時間你究竟幹什麽去了?到底在哪裏!”
我狠狠一把甩開他,的
“厲森懷!她人在哪裏?”
他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
“到我找你之前她還一直在我公寓。昨晚上我始終聯系不上你,所以留她在我這兒過的夜。”
“那她現在人呢?人呢?你不是說她在你這兒嘛,那她人呢?啊?”
“納夕你冷靜一點兒,難道到了現在你還不明白嗎,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麽面對你,面對我們!你就不能給她點兒時間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嗎?”森懷不由分說用力把我往椅子上摁去。
“誰幹的?”我感覺自己從眼睛到腳底都在充血。
“你想幹什麽?”
“是林胖子是不是?”森懷沉默不語。其實我早猜到會是這個事實,可一旦被證實,我腦子還是立刻血脈贲張,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要沸騰了,所有的理智在這時對我而言,都算個屁,沒有任何的意義,我沒有一絲猶豫地就往外跑。
“納夕!你到底想幹什麽?”他沖上來翻手一把鉗住我的雙臂
,“你他媽到底有沒有腦子?我知道你現在惱火,連宰了那家夥的心都有!可你想過沒有,就憑你一個人冒冒失失跑到林胖子跟前興師問罪,他就會承認了?就會跟你認錯了?然後呢,乖乖跟你到警察局自首?你他媽在這個圈子裏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還是這麽不冷靜!”
“那你要我怎麽辦?難道就這麽算了?就讓他媽林胖子這麽逍遙下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我心如刀絞,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森懷用力按住我雙臂,聲音提高,
“納夕!你冷靜下來聽我說!沒人說就這麽算了,忍耐并不代表放棄!林胖子那厮早晚我們要好好教訓他一下,但不是現在!我們要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我哭笑不得,
“等?你還要我等?你他媽明知道我現在連一分鐘、一秒鐘也等不了!媽的,我都要瘋了!我要瘋了!”
“納夕,聽着聽着!我知道你想報仇,可你如果還把我當哥哥的話,就聽我一句勸,仇是一定要報的,但我們得事先籌劃一下,我們不能就這麽過去白白送死呀,所以,納夕,你得給我們時間,給你自己時間,而不是一個人這麽沖動地跑過去,知道嗎?”
“森懷……”
“聽我的,我現在給小未打電話。”
……
挂上電話,在等小未過來的時間裏,森懷開始把昨晚事情的來龍去脈向我說明,臨了時他突然想起來,的
“昨天淩晨兩點多的時候,林胖子打電話說讓我接人,對了,我剛剛就想問,他說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怎麽回事?”
我猛然回過神來,趕緊掏出手機,這才發現已經沒電了。換上一塊新電池,屏幕上顯現二十四個未接來電,我腦子一暈,
“我昨晚酒喝多了……”
“森懷,你,她,她還好嗎?她,傷得嚴重嗎?”
“你放心,我已經帶她去過醫院了,傷口也都處理好了。而且,已經報過案了。是——曉安自己提出來的。”
我震驚了,“她,她提出來的?”
“是,她很堅強。其實曉安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她并不像我們以為的那麽柔弱。我們一直都小看了她。”
腦子轉了一圈兒,我突然反應過來,
“警察?你剛剛說警察?”
森懷鄭重地看着我,的
“這正是我要說的,納夕,一切都交給警察來解決,我們,尤其是你,不要再插手了。”
下意識地擡起頭望向他,
“我沒聽錯吧,森懷?咱們遇上事,什麽時候輪得上警察插一杠子啦?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想和我一起幹是吧?行,沒關系!我不勉強你,我自己單幹!讓開!”
“納夕!你別總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好不好?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她嗎?那你總得為你們的将來打算打算,我明白曉安對你而言有多重要,我也明白你有多恨林胖子,可正因為如此,我才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納夕,你要明白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再不是酒吧那個小混混,現在的你是堂堂正正的醫科大學生,你們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一起走!萬一,萬一你今天去見林胖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你要曉安怎麽辦?還有,要是以後曉安問起來,你又要我這個做哥哥的怎麽跟她交代?換句話說,即使你今天贏了那又怎麽樣,你能保證可以全身而退嗎?納夕,我太了解你了,依你的性格,你是絕對不可能對林胖子善罷甘休的,他對曉安做出了那樣的事,你這一去,不把他弄個半身不遂是絕對不會罷手的,可你想過這麽做的後果嗎?坐牢?槍斃?納夕,我拜托你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好不好!”
“森懷,你說的我都想過,可我忍耐不了,你明白嗎,我等不及警察把他們抓起來的一天;而且,林胖子是什麽人我們都很清楚,他會那麽容易就被抓嗎?森懷,你什麽時候考慮問題也這麽天真啦?警察拿他們沒辦法的,我們只有靠自己才最保險!
最重要的是,他這次傷害的是曉安,你明白曉安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麽,我愛她,我愛她啊,我舍不得她受苦,我絕不允許讓任何人傷害她!所以,不管怎樣,我不可能讓林胖子好過!森懷,如果你還承認是我哥哥,就不要攔着我,讓我去!”
“納夕!”他沒有退後。
“讓我走!”我最後一次請求他。
他終于頹然地松開手,
“好吧……既然說服不了你,那我們一起去。”
我一驚,“森懷……”
他劍眉微蹙,“羅嗦什麽,咱們是兄弟!等小未來了,咱們商量商量就出發!”
一股暖洋洋的氣流從胸口升起來,“森懷,謝謝你!”
“哪裏話!”
的
小未還沒有到,我的手機忽然響了。和森懷對望一眼,我知道自己的預感應驗了。強壓住心頭一股腦兒直竄的怒火,
“林老板!”
“喲,納夕兄弟聲音聽起來很是氣定神閑嘛!哈哈,言歸正傳,說老實話,你的小妞味道還真是不錯啊,那皮膚嫩的,啧啧,我到現在還回味無窮呢!對了,你們還真是純潔呀,這真叫我驚訝!憑你納夕兄弟情場老手的美名,女朋友居然還是個處女!哈哈,不過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昨晚上一不小心居然替你嘗了個鮮!哈哈!”
“流氓!人渣!操你祖宗的林胖子,我不要了你的命我他媽就不叫納夕!”
“喲喲喲喲,瞧瞧,這都怎麽說話的?你老兄和我們這些‘人渣’可大不一樣,怎麽說你都是名牌大學的高才生嘛,怎麽可以說這麽粗魯的話呢,有失身份哪!哈哈,再說了,這麽容易動氣還怎麽在這條道上混哪!你不就是要找我報仇嗎,行啊,沒問題!老子等的就是你!後天晚上,十二點,神崎化工!”
“好!後天晚上十二點,你有種就老老實實呆那兒!”
“說定了,十二點!我還就怕你不敢來呢!”
“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