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旺旺雪餅狗男女
許六月擡起頭,對上一雙桃花眼,即使不笑都像在勾人。
男人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大短褲,腿毛茂盛,腳上是一雙黑色人字拖,姿态慵懶,真是随意得過分。但是這個看臉的世界,有臉就成。
許六月似笑非笑地打量男人五官精致的臉,他剪得是寸頭,幹淨清爽。她總覺得他這種不拘小節的人應該留長一點的頭發,劉海蓋住一只眼睛,像不太正常的藝術家那模樣。
但是他短短的寸頭,平添了一分剛毅,然而一雙桃花眼卻又顯得有些妖媚。兩種全然不同的氣質融合在一起,竟也十分和諧。
男人被瞧得有些不耐煩起來,收了電影票塞進大短褲的口袋,又在兜裏掏了半天,半晌,尴尬地看着許六月,問她:“還有煙嗎?”
許六月看看自己左手指間快要燃到頭的香煙,一縷灰色的煙氣正随風飄向男人的鼻子。看樣子,是被煙味勾起了瘾。她沖男人挑了一下眉毛。
男人輕輕嘆了口氣,又把電影票掏出來,左手牽起許六月的右手,右手将兩張電影票拍在她的手掌上,說:“都給你,換你根煙。”
許六月笑起來,掐了煙,學着他的樣子将其中一張拍還給他,然後從包裏拿出煙盒,遞到他的面前,說:“你這是搭讪呢還是交易?”
男人迅速抽了一根,把煙叼到嘴裏,低頭湊到許六月跟前,瞥了她一眼,說:“你希望是什麽?”
許六月點起打火機,火苗在兩人中間豎起一道屏障,映得人臉一半明一半暗,光影輕輕晃動。許六月突然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她常常會有這樣的感覺,在某個明明只發生過一次的場景裏,卻覺得早就經歷過,一種熟悉的感覺突然湧上來,然後轉瞬即逝。
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多了,她開始覺得自己與衆不同。她幻想這是前世的記憶,或者是與平行時空的記憶産生了交叉。她甚至想過,或許她有着特殊的身份,有人将她過去的記憶抹去,并植入新的假記憶。
然而她後來知道,這種感覺三分之二的成年人都會有,只是頻率不同。并且理論比較具有科學性,什麽記憶碎片重組,短暫記憶與長期記憶混亂。總之,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樣子。
她有些失落,她其實是期待那種人與人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的。
鄭卡卡說,那是因為她缺乏安全感。
火光中,兩人對視一眼,男人迅速深吸一口,煙頭發紅,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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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許六月收了視線,往通向二樓電影院的臺階走去。
男人得了煙,滿足地跟在許六月身後。她一襲長裙,明明不是修身的款式,卻還是将她的翹臀完美地勾勒出來。走路姿态不矯揉造作,屁股扭的幅度不大,但又覺得分外性感。性感而冷淡,有點意思。
然而,這樣的女人難搞,估摸着不會太聽話。男人這樣想着,将剛剛生出的一點心思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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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開場,男人買的是情侶座,最後一排最邊上的位置,陰暗的角落,适合做一些暧昧的事情。
許六月無意識地舔舔嘴唇,想起飯後沒漱口。
身旁傳來若有若無的男士香水味兒,挺好聞。她聞慣了徐旺身上的肥皂味兒,現在仿佛重新回到了塵世似的——花花的凡塵世界。
電影似乎很好笑,廳裏時不時地爆發出一陣陣哄笑。隔壁座位的女人笑得趴到了她男人的懷裏,男人摟着女人,一只手在她大腿上游移。
看個喜劇也能發情,真有意思。
許六月把注意力放回到電影上,整個廳裏又是一陣哄笑,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也哈哈哈笑得開懷。她看過去,覺得他笑起來挺好看的,有淺淺的酒窩,眼睛也會笑。
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側頭看她沒什麽表情的臉,問她:“電影不好笑嗎?”
許六月說:“不好笑。”然後轉回了頭。
“你這人真沒勁。”男人也轉回去看屏幕。
她是挺沒勁的,徐旺也老這麽說。徐旺還說她不愛笑,除了接待客人,其他時候都板着張臉,每次他說笑一笑十年少的時候,她都想,她肯定會死得很早。她吃魚的時候是最開心的,因此徐旺常常給她做。想想徐旺對她真的是夠好了,碰上她這樣的也是倒了八輩子黴。分了也好,他值得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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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放到尾巴快結束的時候,男人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似乎在猶豫接不接。前面的人回過頭來瞪他,他忙滑了一下手機,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挺大,許六月隐約聽見是個憤怒的女聲。男人捂着手機輕聲說:“沒有,我真不喜歡婷婷……回家了……沒有,不是她,馬上就回去了……什麽,你別來,我去找你,乖啊……喂,喂。”
男人頭痛地收了手機,坐立不安。
許六月拍他的手臂,說:“要結束了,我們走吧。”
男人點點頭,快步往外走去,也不知是要逃跑還是急着找人。
兩個人走出放映廳,踏着臺階下去。走到一半,許六月停住了,并且抓住了前面男人右邊的胳膊。
男人回頭,疑惑地看她,見她冷冷地看着下面,順着目光看過去,下面站着一對情侶,正一齊擡頭看他們。他有些明白過來,往後退了兩步,站到許六月身邊。
下面站着的是徐旺,被一個嬌俏的女孩挽着胳膊。這女孩許六月見過,就是白天在店裏鬧事的那個。她說會再見面的,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許六月眼睛冰涼一片,右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那裏翻江倒海的犯惡心。這兩個人,真他媽的讓人惡心。
徐旺眼神躲閃,拉着女孩想走。那女孩卻不依,嗔怪地瞪他一眼,幾乎是拽着他踏上臺階,走到許六月跟前。
他們在下,許六月在上。
他們仰着頭,許六月低着頭。
但女孩絲毫不見下風,昂着頭得意地看着許六月。她說:“你好,我是旺旺的女朋友,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
“呂雪!”徐旺低低地吼了她一聲,有些生氣。
“噗。”呂雪沒有等來許六月的難堪,卻聽到有人笑出聲來,皺着眉看過去,只見許六月身旁那個惹眼的的男人笑得花枝亂顫。
“旺旺雪餅嗎你們?哈哈哈。”男人笑得桃花眼眯成一條縫。
許六月無語地看他,說:“你的笑點太低了。”
男人拍拍她的肩膀,邊笑邊說:“別憋着了,想笑就笑吧。”
“真的不好笑。”許六月肅着臉。
男人剛才還笑得歡快,突然就僵了臉,眼睛越瞪越大。
許六月本來想說他演的太過了,突然就看見一個女的蹬蹬蹬跑上來,撞開徐旺和呂雪,對她怒目而視。等她反應過來,她的臉頰已經被那女人扇得偏過頭去,火辣辣得燒起來。而旁邊的男人則伸着手,沒來得及攔住。
“吳莎莎!你發什麽神經!”男人抓住那女人的手腕,将她扯到一邊。
吳莎莎瞪大了眼,使勁掙紮,手腳并用地往男人身上招呼:“符湛之!你他媽混蛋!我弄死你,看你還能上誰的床!”
許六月捂着發脹的臉,看那個叫吳莎莎的女人跟耍猴戲一樣高擡腿,試圖攻擊男人的重要部位。
她看了眼假惺惺的徐旺和幸災樂禍的呂雪,不知道哪來的火氣,将冷眼投向了正在發瘋的吳莎莎。
她橫着走了兩步,拍了一下吳莎莎的肩膀,等吳莎莎回過頭的那一瞬間,利落地揚起右手,使了十二分的力氣往她臉上呼去。
“啪!”一聲清晰的脆響,吳莎莎的臉上頓時紅腫一片,同時許六月的手也火辣辣地燒起來。符湛之看着眼前的情景,傻眼了。
吳莎莎被打懵了,頓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然後跟瘋了似的伸手去扯許六月的頭發,大叫着:“你打我!你他媽還敢打我!我弄不死你!”
許六月被拽得吃痛,抓住那縷被吳莎莎扯住的頭發,倒退着往下面的臺階退了兩步,一個沒站穩就要往後倒去。
徐旺連忙上前托住她的身體,并試圖救回她的頭發。
但吳莎莎拽得死緊,符湛之在旁邊使勁掰她的手都掰不開。她一邊用腳踢着符湛之,一邊拿另一只手胡亂揮着,撓了幫忙的徐旺一臉,長長的指甲在徐旺臉頰上留下一道血痕。
“旺旺!”呂雪見徐旺受傷,心疼極了,轉眼瞪向吳莎莎,也學了她的樣兒去扯她的頭發。
許六月見吳莎莎分心,眼睛一凝,張嘴往她手腕上咬去。她也是發了狠,這一口咬的吳莎莎當即松了手,痛得哇哇大叫,眼淚都流了出來。
許六月迅速抓起符湛之的手腕,拉着他就跑,一路跑出電影院,穿過馬路,鑽進了蔥蔥郁郁的公園。
“停停停!籲——”符湛之籲了半天,終于拉着許六月停了下來。
公園裏樹蔭茂盛,涼風習習,裏頭貓着不少竊竊私語的情侶。符湛之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來,氣喘籲籲地揉着發軟的雙腿,嫌棄地問許六月:“搞毛線啊,我們跑什麽?”
許六月四下看了看,挺僻靜,便也坐了下來,點了一支煙,回說:“不跑還留那裏被打嗎?”
符湛之盯着煙,把手往許六月前面一伸。
許六月斜他一眼,施舍了他一根。
兩個人齊齊坐在長椅上吞雲吐霧,半天沒有說話。
“那女的誰啊?”許六月冷靜下來,問他。
“朋友。”符湛之吐了一口煙。
許六月說:“女朋友吧。”
符湛之繼續吐煙:“分了。那男的呢?”
“不是朋友。”許六月掐了煙,在腳下狠狠碾。
“哦,劈腿了?”符湛之再次伸手。
許六月冷哼一聲,往他手掌上拍下一根煙。
“他眼光不行。”符湛之用手圍着煙點火。
許六月想想那個扇她巴掌的女瘋子,冷笑一聲:“你眼光也不怎麽樣。”
符湛之抽到第二支煙,身心都得到了滿足,生了閑心側過頭看許六月,看見她耳垂上釘着只灰色短毛貓,在昏黃的路燈下睜着綠幽幽的眼睛,頗為詭異。
确實有點意思。他這麽想着,說話風流起來:“喂,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上去坐坐?”
許六月嫌棄地看他一眼,嗤笑一聲。
符湛之自讨沒趣,癟了癟嘴,說:“那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許六月嗯了一聲,沒再理他,自顧自抽着煙。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側過頭,身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長椅上留下了一個小盒子。
她撿起來,眯着眼睛借着路燈仔細瞧了瞧,是一盒草莓味的杜蕾斯。重口味。許六月扯扯嘴角,随手将它塞進了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