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木桃
顯然醉夢樓聽名字就不是一個什麽高雅的地兒。心思不在這煙花俗地的執骨就這樣被垂文君強行拖了過來。
只是總有些心不在焉。
人來人往,都擠在這麽個水榭亭臺之前。
與酒仙人一樣,坐落在湖心。是個獨門獨戶,裝飾別具一格的地兒。
來此的客人都是乘船而行,三三兩兩寒暄入內,都想找個眼界寬的地方,好一覽全場。
垂文君被人領到正中央坐下,那上頭都是成簇的花搭成的臺子。所謂賞花節,簡而言之是賞花,實則是賞花兒後的人吧。
垂文君附庸風雅,喜歡這些美人。往常就是如此,一杯酒,一碗茶,一碟下酒菜,一位美人伴,足矣。
執骨則不然,常年孑然一身,潇灑一人。
此時,有酒,有佳肴,亦有點心。
常是兩人一桌,或是三人一桌,由輕紗遮掩隔開,每桌相距卻不是很遠。或許是因為這地方不大,只是這樣一來,雖擠擠挨挨,卻熱鬧的緊。
绮州城的人,性子直。
對規矩沒那麽上心。這醉夢樓一年一度的賞花節,從不曾落下,聽說每年到了這時候,不論男女,只要是叫得上名兒的佳人美人,都會來此相聚,一展傾城色。
绮州人好玩,好樂,好熱鬧。
該舉辦時,絕不能耽誤喽。
若按規矩來,賞花節中出來的美人,多如藝伎一般賣藝不賣身,只是往常可能會有那麽一兩位難以溝通的大戶人家,不顧人情冷暖,非要強撸了人去。
且不論男女,被看上的,大多能夠一輩子富貴,不愁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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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明面上不許人強行胡來,實際上卻總是有着說不盡的暗地勾結。
執骨坐在位置上,見這椅子屬實舒服,便窩在那處準備睡去。
垂文君搗搗他:“你居然睡覺?”
“這裏頭暖和,這椅子舒服,為何不能睡。”眼睛都沒睜,執骨懶洋洋道。
“待會兒多的是美人,你不看一眼?”
執骨有了玩笑的興味兒,道:“若這美人有棧衣三分風采,我便看。”
“啧啧,我就知道你倆不單純。”垂文君仿佛窺得天機。容耶奴坐在執骨另一邊,只是一點一點的喝着杯中茶水,也沒插話。
絲弦聲聲,伴着古琴如流水的聲音,美人們各顯風騷,各盡其能。
這風塵中的女子也好,男子也罷,盡管只賣藝,卻還是沾染了些煙火氣。就是那微微瞧來的眼波,都叫人酥了骨頭。
從臺上望下來,執骨莫不是最特別的那個。
先不說他一身貴氣,衣着別致。只是這整個臺下,只有他一人,懶懶散散的攤卧在椅子上補眠。
人家都是望穿秋水一般伸長了脖子恨不得将頭都架在舞臺上,只有他,對此絲毫不感興趣。
更奇怪的是,姑娘們總是若有若無具有針對性的朝他不斷暗送秋波,他卻倏然不知。
臺下的觀衆無不是達官顯貴,亦或是有權有勢,家財萬貫之人。他們才不管姑娘們看中了誰,或是規矩不許強行拉人。在這個地方,全憑你的家世背景。有錢,盡管帶人離去。
前提是:別少了銀兩。
垂文君他們這桌旁邊似乎坐了個厲害的角色,雖說那人長得尖嘴猴腮,瘦的脫了形,但似乎來頭不小,左手抱着一位妖媚的姑娘,二人正在親親我我。身後站着幾位五大三粗的大漢,剛來時,已經擋住後面人的視線,惹了衆人不滿了。
但是沒有一人敢上前,只能啞巴吃黃連,從縫隙裏看臺。
随着美人們登臺表演,那位土皇帝身邊的人越來越多。
醉夢樓今夜來此展藝的姑娘們,恨不得都被他一人招了過來。這本就不大的地方,瞬間擠了起來。
一位大漢直接伸腳踢在垂文君椅子上,垂文君形單影只,直接倒在執骨身上。
執骨正睡得甘甜,一下子被驚醒。皺着眉頭環視一圈,問垂文君:“你沒事吧?”
“無事。”垂文君搖搖頭。
垂文君向來不喜惹事,與執骨不同,執骨生性驕傲,見不得眼裏的沙子。
他冷着眉目往隔壁桌望去,見是個癡迷色相,一直對身邊人上下其手的猥瑣男人,就連出手的那份心都沒了。
這麽被打擾,瞌睡都醒了。
還保持着幾分起床氣,執骨也沒事做,一肚子怨念,只好欣賞表演。
他們三人舉杯飲了一杯,容耶奴道:“剛剛那位姑娘那副字倒是真好,可惜了。”說完,搖了搖頭。
“唔。”垂文君淺酌一口,道:“我卻覺得,第一位上來的美人那首琴,當真是美妙,聽得我如癡如醉。”
二人你一眼我一語,執骨默默插了句話:“就是那個将我彈睡着的姑娘?”
垂文君:“……”
容耶奴笑的肩膀微微顫抖,抿着唇,也不好笑的太過。垂文君一臉的不高興,再怎麽瞪着執骨,執骨也都是付你奈我何的模樣。
而就在這時,醉夢樓的媽媽上了臺,笑的春光燦爛,尤其是對執骨他們這邊。
當然,這臉上百褶綻放的笑容絕不是對着他們,而是他們旁邊的那桌。
“來來,咱們安靜,安靜啊。接下來呀,老婆子我,要請上一位遠道而來的大美人兒。這可是老婆子我千求萬求才從上頭求來的人呢。”
這話一出,瞬間點燃了全場。
沸騰聲起,吵的執骨心有不耐。
“哎哎哎,小聲點兒。”媽媽笑的開心不已,又道:“咱們先說好,這位啊,你們可不許要人哦。老婆子我早就答應了別人,這人啊,咱們碰不得,你們這些人呀,給我安靜待在下面兒。成不?”
“成!”
“好嘞!”
“快把人請出來吧,磨蹭什麽磨蹭!”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顯然被媽媽說的這個人給吸引去了視線。就連垂文君都有些好奇,更別說旁邊那桌的鼠眼男人。
“我先走了。”執骨被這吵鬧聲實在弄的有些無法。
他一貫不喜來這些地方,就是以前在京中,也多是些高雅之地。這醉夢樓美則美矣,就是前來觀賞的人不太妙,嗓門兒大,嘈雜。
垂文君一聽執骨要走,急了。
容耶奴也站起身來,問道:“小骨頭不如聽完這曲再走?”
執骨擺擺手:“不了。”
說完,就站起身離開。
不論來的人是誰,他都沒那個心思欣賞。于他看來,不過是浪費時間。
繁華簇擁的舞臺,輕紗曼妙。執骨穿過人群,往門外走去,不曾回頭。
直到——
那管簫音響起。
執骨霎時停住腳步,星目中盛着不可思議,慢慢轉過身來。
這時,安靜極了。
餘音缭繞,簫音低語。
那聲音萦繞在心頭,仿佛擁有魔力一般,讓人随着它的音調而逐漸沉浸。
垂文君聽得如癡如醉,閉眼陶醉其中。
容耶奴始終笑意盎然,玩着手中杯子。
而其餘人,仿佛已經癡了。
“吱嘎”一聲,身旁的椅子被拉動,垂文君一臉莫名:“你怎麽又回來了?”
然而執骨整個人都好似不一樣了。
若說方才他全然懶懶散散沒個坐相,心思也不知飛到了何處。現在,全然精神抖擻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大腿翹着二腿,自斟了一杯酒一口飲盡,轉而雙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臺上。
“你不是……對她們沒有興趣嗎?”垂文君問。
“現在有了。”執骨理所當然。
“為何?”垂文君好奇。
“多話。”
顯然這位當真如那位媽媽所言,不可同一般人而語。想必也是知道這個道理,這一時刻,人們都随着簫聲進了幻境中。
當紗幔拉開時——
他握緊了手中杯。
他到是好奇,這音,怎麽就從京中,飛來了绮州城?
轉而就聽身邊那人大拍桌子,大聲道:“這人!我要了!”
态度之強勢,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