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瘋了一個
厲延庭這段時間進宮的次數頻繁了許多,每每見到曜免不了一頓冷嘲熱諷,曜後來便躲着他了。
今日厲延庭與羽環虛在禦花園中喝茶,羽環虛貼身宮人捧着一盆雪蓮花走上前來,說是先前他吩咐下去的蒼山玉雪蓮尋到了。
羽環虛擡眼看去,巴掌大的蓮花開的極盛,花瓣傾斜出玉石一般的光澤,顏色是雪一般的純白,邊緣有一圈透明色,一看就知道是極為珍貴的品種。
“好了,給曜侍人送去吧。”
聽到羽環虛這麽說,厲延庭想起前段時間羽環虛确實在尋找蒼山玉雪蓮,沒想到竟然是為了曜。
“不過一個男寵,也值得你這般大費周章?”
羽環虛笑了笑。
“浮世萬千,唯有美人不可辜負。”
厲延庭嘴上說着多此一舉,目光卻死死盯着宮人的背影,算起來他已經有幾日沒見過曜了,心裏跟貓抓似的,卻又不能跑到後宮去抓人。
羽環虛瞧着他的反應,眼底劃過一絲了然,便裝作不經意的說起:
“也不知道曜侍人喜不喜歡我送的禮物,我便跟着去看看吧,襄王世子可要一起?”
“正好本世子接下來沒什麽事,就随殿下去看看。”
話落,厲延庭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本來也不喜歡喝茶,喝的嘴裏淡出鳥了,現在終于能見到曜,更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
羽環虛也不廢話,直接就往曜居住的落雪軒走去,宮外的守衛看到羽環虛,正想行禮,羽環虛擡手制止了,兩人沒有驚動旁人走進院子裏。
曜此時正站在窗邊修剪一株何首烏,一襲素淨到極點的白色長袍像會發光一樣,他微垂着頭,柔順的青絲落下肩頭,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模糊了冰冷的眉眼,給人溫柔的錯覺。
修長的手掌握着剪刀,白與黑得強烈反差襯的那手指像玉石雕成,他目光專注落在枝葉上,周身自成一方世界,紅塵再紛擾,皆與他無關。
羽環虛和厲延庭不自覺屏住呼吸,唯恐驚動了那人,眼前的美景便會煙消雲散。
很快,萃雪推開殿門,捧着蒼山玉雪蓮走到曜身後。
“曜侍人,殿下差人送來一盆蓮花。”
曜擡起頭,轉身看向萃雪手中的蓮花,羽環虛和厲延庭不約而同退到了牆角,心裏有種偷窺的即視感,好在曜并沒有發現院子裏還有其他人在。
此刻羽環虛的心裏竟然你難得緊張起來,不知道曜喜不喜歡他送的東西,卻看曜目光落在蓮花上數息,臉上浮現詫異的神情。
“這是……蒼山玉雪蓮?”
“趙公公似乎是這麽說的。”
“替我謝過殿下,你先下去吧。”
“是”
曜從萃雪手中接過蓮花,手指小心翼翼碰觸花瓣,确實是蒼山玉雪蓮,這可是極為難得的藥材,他先前不過随口提了一句,羽環虛竟然真的尋了來,曜突然覺得羽環虛僞裝的癡情并非一無是處。
想制的藥有着落了,曜心情大好,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卻被暗處密切關注的兩人捕捉到。
兩人皆是心神一震,沒想到冷淡如曜也會笑,笑起來還那般好看,如冰種的翡翠落下石皮,細碎的陽光破開雲層,春風吹皺一池春水,那一瞬間展現出的潋滟舉世無匹。
咚咚咚……
不知道是誰的心跳響起,羽環虛和厲延庭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的別開眼,心中的不平靜只有自己知道,直到曜回到殿中,窗口再看不到他的身影,兩人才覺得壞掉的心髒恢複正常。
“時候不早了,延庭告退。”
羽環虛随意點了點頭,厲延庭轉身離去,頗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羽環虛此刻卻沒了心思看厲延庭笑話,他隐約感覺到有些事超出了控制,卻找不出錯處。
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羽環虛才冷着臉離開了,笑臉示人的羽環虛少有這般陰沉的時候,宮人都在猜測是誰惹了六皇子不快,聽說六皇子是從曜侍人宮裏出來的,難道曜侍人要失寵了?
回去的路上,厲延庭一直沉默,眼看世子府快到了,厲延庭突然将淩霄叫到面前。
“之前讓你查的事如何了?”
“回世子,還沒有消息,燭國沒有任何一種勢力包含那種神秘圖案。”
“繼續查。”
“是”
“對了……”
“世子還有什麽吩咐?”
厲延庭停頓了片刻,才有些別扭的開了口:
“玲珑坊的小倌都喜歡什麽?”
淩霄愣了一下,不明白厲延庭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難道曜公子還被困在宮裏,世子就想另覓新歡嗎?
“世子是看上玲珑坊的那位公子了?”
“不是,我是說曜,他喜歡什麽你可知道?”
淩霄放下心來,思索了一下。
“世子送些珍稀藥植或者醫術典籍之類的,曜公子應該會喜歡。”
厲延庭眼神複雜的看着淩霄,自己的屬下竟然比自己了解曜。
“你怎麽知道?”
“從前曜公子在府內看的都是醫書,想來對醫術很有興趣。”
“……去幫本世子找找,有沒有什麽醫書孤本。”
“是”
曜拿到蒼山玉雪蓮之後就開始搗鼓自己那些瓶瓶罐罐,一入宮門深似海,多一點保命的東西在身上總是好的。
眼看天色晚了,萃雪打好熱水提醒曜該休息了,曜點了點頭,放下手上的東西進了內室沐浴。
收拾妥當後,曜剛在床上躺下準備睡覺了,房間的門就被人扣響,萃雪熄滅燭火的動作一頓,沖着外面喊了一聲。
“誰啊?”
“萃雪姑娘,趙公公來了。”
趙公公是六皇子身邊的人,這個時候來做什麽?萃雪拉開房門走了出去,果然看到趙公公站在門口。
“曜侍人何在?”
“回公公,侍人已經歇下了。”
聽到萃雪如此回答,趙公公面有難色。
“快讓曜侍人準備一下,殿下召他過去。”
“這麽晚了,殿下見曜侍人做什麽?”
“這是你該問的問題嗎?”
趙公公沒好氣的瞪了萃雪一眼,萃雪立馬塞了一錠銀子過去。
“曜侍人初來乍到,還請公公照拂一二。”
趙公公掂了掂銀子,壓低聲音解釋起來。
“看殿下的意思,應該是要你們曜侍人侍寝,所以趕緊去準備吧。”
萃雪:“……”
隔着房門的曜:“……”
羽環虛突然抽什麽瘋,曜好不容易送走了瘋狗一樣的厲延庭,現在又要瘋一個了嗎?
趙公公回了若虛宮,羽環虛正坐在榻上下棋。
“事情辦好了?”
“是,已經将您的意思透露給曜侍人了。”
“行了,你退下吧,叫曜侍人進來。”
“奴才告退。”
趙公公從殿裏一出來,萃雪就迎了上去,看起來比曜還要迫切。
“殿下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曜侍人,請進吧。”
“……”
曜走進宮殿,朱紅的殿門在背後合上了。頂着男寵的名頭過了這麽多時日,曜還是第一次來羽環虛住的地方,房間裏的布置自然是華貴異常,四角點了燭火,照的房間透亮。
曜看見羽環虛坐在軟榻上,身上只着中衣,看樣子是臨到睡了突然興起将他叫了過來。羽環虛的面前擺了一個小桌,小桌上放着棋盤,他将手中的黑子落下,轉頭朝着曜看來。
曜的頭發還有未幹透,因為趙公公催的緊,只是用發帶束了了事,身上穿着和白日相差無幾的白色長衫,夜間風涼,額外加了一件錦緞披風,衣領邊緣有一圈絨毛,簇擁在曜臉側,顯的他面容如玉,不似凡人。
羽環虛定眼看了片刻,對着曜招了招手。
“站着做什麽,過來坐。”
曜于是走到羽環虛對面坐下。
“可會下棋?”
“會”
“正好,我缺個對手,該你了。”
曜目光在棋局上端詳片刻,因着是羽環虛自己與自己下的,白黑兩子看起來旗鼓相當,實際上一攻一守,白子從一開始就比較被動。
曜本身棋藝不差,又在玲珑坊待了一段時日,很快就有了決斷,手指夾起一顆白子放在棋盤上。
棋如玉,人如玉,端的是賞心悅目,再看曜所下之處,羽環虛立刻扶掌而笑。
“妙啊!看過曜公子劍舞驚人,沒想到棋藝也這般不俗,你可真是本殿下的知己了。”
“殿下若缺一個對弈者,滿宮皆是,按照這個要求,殿下的知己豈不是太多了?”
果然,又被怼了。
“本殿下今日才送了你一盆蓮花,你就不能對我好點?”
“殿下厚愛,曜感激不盡。”
“那便陪本殿下下完這一局吧。”
“是”
兩人來回了數子,就在曜以為羽環虛真的只是叫他來下棋的時候,羽環虛落下黑子,白子立刻損失來一大片。
“我若是贏了你,可有什麽獎勵?”
“殿下想要什麽獎勵?”
“今晚留下來陪我。”
“嗯?”
“我聽聞你在世子府時,常與襄王世子同床共枕?”
“……”
曜的沉默顯然讓羽環虛想到了不好的方面,唇角的笑意淡去。
“怎麽,襄王世子可以,本殿下就不行?”
“……若是殿下輸了呢?”
“那本殿下也答應你一個請求。”
“好”
然後曜就撚起白子,轉守為攻,将羽環虛殺了個七零八落,一局結束,曜贏了。
羽環虛雖然挫敗,但并非輸不起的人。
“說吧,什麽請求本殿下都答應你。”
“不必了,曜收了殿下的蓮花便是欠了殿下一份人情了,時候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曜告退。”
曜站起身朝外走去,臨到門口羽環虛忽然叫住了他,似玩笑又似試探的問了一句。
“若是本殿下說不想與你逢場作戲了呢?”
”曜身份卑微,但憑殿下做主。”
“此話怎講?”
“當初在玲珑坊是殿下定下的規矩,即便入了宮,曜的生死也只是殿下一念之間的事,殿下又何必詢問我的想法呢?”
羽環虛驀然想起玲珑坊中厲延庭和顧遠景那一場比試乃是他挑起的,因此險些害的曜喪命。他先是傷了曜,又存着利用他轄制厲延庭的心思與他逢場作戲,難怪曜一直對他冷淡的緊。
想明白一切,薄情如羽環虛,竟然在這一刻感受到幾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