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半斤八兩
即便已經将太子施加的痛苦系數奉還,羽環虛卻沒表現的多麽暢快,他這二十幾年都活在冷漠裏,沒有感受到絲毫善意。
父皇高高在上,從沒想起過他這個兒子,甚至任由其他兒子欺淩他。相依為命的母妃視他為拖累,連他的出生都當作他的過錯,對他遭受的欺淩冷眼旁觀。
背負了太多仇恨,就養成了戴面具的習慣,以至于對誰都是一副風度翩翩笑意吟吟的模樣,下起手來卻毫不留情。
曜不想評價羽環虛的經歷,只是有一點頗為在意。
“你的母妃,怎麽死的?”
“你以為呢?”
羽環虛臉上又浮現那抹奇異的微笑,想起那個女人卑微的一生,還有她在雪夜裏的哭泣,字字句句像針一樣刺入他心髒。
“既然活得那般痛苦了,為什麽還要活下去呢?于是我送她去解脫了。”
“……”
說實話,曜并不相信這一點,越是孤獨的人就越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最後一點依靠,即便知道靠不住,沒有玉石俱焚的勇氣,剩下的就只有自欺欺人,羽環虛恰好是後者。
“你看,我本來就是一個薄情的人,誰攔了我的路我便除掉誰,你亦如此,在這宮裏不薄情就活不下去。”
曜再次沉默了下來,這沉默讓羽環虛有些煩躁,這人為什麽就不能有一點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曜盯着羽環虛的眼睛,漆黑如鏡的瞳仁似乎能看穿一切。
“殿下随心就好,不要再為難自己。”
“為難……”
羽環虛呢喃着這兩個字,忽然笑了起來,從小到大,旁人皆叫他隐忍,叫他蟄伏,叫他記住仇恨,第一次有人告訴他不要為難自己。
“你這是在同情本殿下嗎?”
“殿下已經今非昔比,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況且曜與殿下的情份也沒到那個地步。”
別說情份了,經歷先前的事,曜應該對他還有不少厭惡,羽環虛卻被他這毫不留情的一句話愉悅到了,壓在心底多年的怨氣忽然散去不少。
——都是死人了,他确實不該再為難自己。
“時候不早了,我們出去吧。”
曜沒有異議,兩人離開地宮,推開門,夜風呼嘯,明月高懸,羽環虛站在庭院中,擡頭端詳着頭頂的月牙,站了許久,羽環虛忽然轉頭看向曜。
“你說,皇宮裏最高的位置,能不能摘下天上這輪清冷月?”
“殿下說笑了,月亮隔得遠才看着小,真正落下來怕是人間浩劫。”
“……”
羽環虛發現曜這人聰明的時候敏銳的一塌糊塗,裝起傻來也是一套一套的,挺風花雪月的氛圍能被他搞的亂七八糟。
算了,這種事急不得,已經半夜了,羽環虛沒有再帶着曜回宮,反正這處府邸什麽都有,幹脆便在此處休息一夜。
“只是客房沒收拾出來,今夜恐怕要曜公子與我将就一夜了。”
“好”
“如果你不願意,那我——你說什麽?”
羽環虛已經做好了被曜拒絕的打算,卻沒想到曜答應了這般幹脆,幸福來的太突然,一時竟有些難以置信。
“我說好。”
然後曜就轉身回房間了,半晚而已,他不是矯情的人,不想委屈自己,又不能讓羽環虛睡地上,所以擠一擠也就過去了。
第二日,曜本以為自己會被羽環虛叫醒回宮,卻沒想到在此之前就被吵醒了,身邊的羽環虛已經不見了,院子裏傳來了兩人的說話聲,其中之一,正是羽環虛,而另一個……
厲延庭聽說羽環虛帶着曜出宮了,兩人還在宮外留宿,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趕了來,并且不管侍衛的阻攔闖了進來,将羽環虛吵醒了。
“襄王世子這是做什麽?”
羽環虛嘴角雖然含着笑意,但不難看出他已經生氣了,他知道厲延庭這麽迫不及待趕過來是為了什麽,正是因為知道才不爽。
以前他樂意讓厲延庭跟曜接觸,好方便他更好的牽制厲延庭,如今他自己也對曜存了心思之後,情敵見面,就不是那麽和平了。
“臣記挂殿下安危,一早趕過來護駕。”
雖然這樣說着,厲延庭的目光卻不斷往羽環虛四周的房間瞄,尋找曜的身影,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樣子不要更明顯。
恰在此時曜換好了衣裳,拉開門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見了院子裏對峙的兩人。
厲延庭為了處理蕭家的事,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曜,見他出現,還沒來得及高興,猛然想起曜出來的房間正好是方才羽環虛出現的地方,厲延庭的瞳孔劇烈收縮。
“你們昨晚睡在一起?”
即便隔着幾米遠,曜也能聽到厲延庭咬牙切齒的聲音,顯然是被氣的不輕。他心心念念的人,自己都沒舍得下口,竟然被羽環虛捷足先登了,這種怒火可想而知。
“曜侍人是本殿下的男寵,與本殿下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看到厲延庭醋味翻騰,此時羽環虛的心裏真是無比暢快啊,若是以前,為了不得罪厲延庭,他必然不會這麽說,現在卻巴不得厲延庭再誤會一點,最好徹底斷了他心思。
羽環虛的話證實了心中猜想,厲延庭簡直要氣炸了,若非顧及對方的身份,這會兒他便送他去見閻王。
“他!是!我!帶!回!來!的!”
“那又如何?”
絲毫不在意厲延庭鐵青的臉,羽環虛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襄王世子不是一向看不起曜是戲子嗎?怎麽,如今便要反悔了?就算是你願意,也要看曜侍人願不願意跟你回去。”
“你——”
曜願意跟他回去才怪了,想起之前自己在世子府對曜做的事,厲延庭恨不得回去拍死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不,不僅是世子府,在玲珑坊的時候他就不該傷了他。
若是早知道自己有一天會這般思念一個人,厲延庭哪還有那麽多的耍不完的大爺脾氣,若是早知道……哪有那麽多早知道!
但是厲延庭真的不甘心,他第一次對一個人牽腸挂肚,怎麽能如此輕易放手。
“殿下以為自己就穩贏了嗎?他現在留在宮裏不過是形勢所迫,與殿下似乎并無多少情意。”
先前厲延庭被氣昏了頭,現在冷靜下來才想明白,自己當初那般逼迫他,曜都不肯低頭,現在怎麽會輕易委身人下。再則以羽環虛腹黑的性格,若是真有把握,也沒必要來刺-激情敵。
厲延庭的話顯然踩到了羽環虛的痛腳,他自問撩人方面還是有幾把刷子的,一旦找好了方法這人也就手到擒來,京城裏被他迷了心的姑娘小倌不知道有多少。
偏偏到了曜這裏一點用都沒有,連他以前最不屑的酒後亂X都用了出來,也沒見的曜多看他幾眼,可見他在對方心裏的份量少到何種地步。
于是兩個人吵了一頓才發現,五十米笑一百米,真的沒啥好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