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得與失

“曾姐啊,有個奇怪的顧客要求見面交易。”美橙推開鍵盤說。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歪頭看着曾黎。

“怎麽奇怪了?”曾黎問。很少有要求見面交易的,被美橙稱之為奇怪的顧客就更少了。

“她買了好幾件,也沒砍價,但又舍不得出五塊錢的快遞費,還非要老板親自去,你說奇不奇怪?”美橙咬了咬嘴唇說道。

曾黎一笑說道:“每個人的消費觀念都不一樣,有人舍不得吃,有人舍不得穿,也有人出門舍不得打車,這位大概是覺得快遞費不值吧。我去會會她好了。”她明白若來者不善,躲是躲不過去的,不過衆目睽睽之下,量那顧客也不敢怎麽樣。

“那你要小心哦!我去打包。”美橙不無擔心地說。

“去哪裏交易啊?”曾黎拉住她問。這美橙人是足夠好,只是經常犯迷糊。

美橙咧嘴一笑說:“哦,下午兩點,在海洋公園門口。”

曾黎提着包裹,提早到海洋公園的大門口等候。門口沒有游人停留,三三兩兩買了票便進去了。只有曾黎一個人傻站着,太陽正毒,火辣辣的,曬得她有些頭暈。看看表,距離交易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她後悔沒戴頂帽子出來,又不好拿包裹擋陽光,只好面背對着太陽,每隔一會兒轉頭瞅瞅有沒有哪位長得像舍不得花快遞費的顧客。

曾黎聽到有腳步向她走來,連忙轉頭。不是,是一家三口。

這個不守時的家夥,曾黎有些後悔沒親自和那買家溝通一下,哪怕找個快餐店等也好,也可以免受這暴曬之苦,臉頰處都有些疼了,慘了,恐怕已經曬傷了。

發短信給美橙,讓她查一下對方有沒有留下手機號碼。美橙很快給她回了兩個字--沒有!

看看表,曾黎打算再等十五分鐘,若再不出現,她就放棄這單生意了。說什麽大下午的讓她親自交易,也許是別家的掌櫃嫉妒她生意做得好,故意整她。

砰的一聲,有什麽砸了她的後腦勺,曾黎尖叫着逃開。回頭看道左丘明舉着一大捧氣球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搞什麽?”曾黎頓時明白哪裏有什麽顧客,分明是左丘明在耍他。

“生日快樂!想給你個驚喜嘛!”左丘明笑呵呵地說。

曾黎一愣,有些感動,但嘴上仍不依不饒道:“什麽驚喜!明明是驚吓!這麽大熱的天,你想曬死我啊?”

“對不起啊!我好不容易買到的氣球。”左丘明舉起礦泉水瓶敷到曾黎的臉頰上。

曾黎躲了一下,但又有些貪婪地渴望那舒服的冰涼感覺。她從左丘明手上搶過礦泉水瓶,輕輕地貼在有些疼的臉頰上。

左丘明把曾黎提的包裹拿過去,然後把氫氣球塞到她手上說:“送你的。”

“我才不要!”曾黎撇嘴,但沒松手。

左丘明把包裹裝進自己的斜挎包裏,然後拉起曾黎的手說:“我們趕緊進去吧!”

“誰要跟你進去啊?我可沒時間!”曾黎甩開他,轉身要走。

“生日禮物你不能不要!”左丘明執意拉起她,徑直向檢票口走去。

“哪有你這樣送禮物的?”曾黎邊走邊嘟囔。

“我如果直接約你,你會拒絕嗎?”

“會呀。”曾黎想都沒想便回答。

左丘明聳聳肩說:“那我只能用這種辦法了,怪只怪你自己膽子太小。”

曾黎瞪他道:“誰膽子小?”

左丘明不甘示弱地說:“你!幹嗎對我拒而遠之?我就那麽可怕嗎?”

“可怕的不是你,可怕的是我!”曾黎嘆了口氣,好像自己是千年的禍害,“你回家了嗎?”

“回了!我姐哭了好幾個小時。”

“別好像是你施舍她似的。”曾黎撇嘴。

左丘明點頭說:“是是是,我也哭了。我們抱頭痛哭,我也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那就好。”曾黎笑。

“會好起來的!”左丘明嘟囔了一句。

進入場館,曾黎頓時感覺到一股涼意。夏天來海洋館玩真是個好主意,只是門票不便宜。她瞥了左丘明一眼問道:“你又剝削你姐姐了吧?”

“這是我自己掙的啊!”左丘明說。

“你上哪去掙?不好好讀書!”曾黎不信。

左丘明向她大聲宣布:“我會乖乖畢業,也會掙很多錢的!”

“你掙很多,你姐姐要樂死了。”曾黎笑。

左丘明撅着嘴說:“你老轉移話題!我……”

“啊!這個魚長得真逗啊!”曾黎撇下左丘明獨自賞魚去了。

左丘明背着大包,跟在她後邊。她看魚,他則看她。這個女人一直拒絕她,如今又老了一歲,真得等到她老得沒人要的時候,她才會接受他嗎?恐怕到那時她更不敢接受他了。他可不想跟她做一輩子的姐弟!唉!真讓人頭疼。

曾黎嫌麻煩,把氣球塞給他,然後又興致勃勃地去看海星了。左丘明只好自己舉着,舉累了,最後幹脆系到自己的包上。

一個小朋友跑過來問左丘明:“哥哥,氣球多少錢一個啊?”

“呃,不要錢,哥哥送你一個吧。”左丘明面露難色。

“真的嗎?哥哥的氣球是免費送的?”小男孩滿臉驚喜地喊。

“噓!”左丘明看看左右,生怕驚動了其他小朋友。但是已經晚了,有兩個小女孩兒已經歡天喜地向他跑來了。

左丘明翻了翻白眼,解下來遞給小男孩一個,然後快走了兩步把剩下的氣球塞給曾黎。

“不能送喽!它們有主人了!”左丘明企圖說服這兩個孩子別打氣球的主意。

“阿姨才不會喜歡這種東西!”一個孩子嘟囔,然後仰着頭眼巴巴地望着他。

“沒錯,阿姨不喜歡這種東西!送給你們吧!”曾黎沖左丘明吐了吐舌頭,開始給圍過來的小朋友發氣球,“拿着,你一個!你一個!別松手哦!”很快氣球就發完了。沒領到氣球的小朋友失望地散開了。

左丘明撅着嘴,一個人生氣,自己一番苦心都被人搶走了。

“我替小朋友謝謝你了!”曾黎拍了拍左丘明的肩膀笑個不停。

“你怎麽也得留一個啊!”左丘明怪她。

“送給他們不是更好嗎?”曾黎笑笑,轉身往前走,邊走邊嘟囔,“你是哥哥,我是阿姨,小朋友真是好眼力!”

看完了海洋動物表演,十分不舍地出了展廳,他們在園內又轉了一圈。左丘明帶她進了游戲廳,曾黎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看着眼花缭亂的電動玩具有些不知所措。在左丘明的慫恿下,賽車機,跳舞機,投籃,打鼓機,格鬥游戲,射擊,曾黎統統玩了一個遍,什麽煩心事都忘光了,她笑得連槽牙都露出來了。要不是左丘明拉她,她還賴在打土撥鼠的機器旁不願走。

一人一杯冰奶茶,坐在長椅上休息,夕陽西下,暑氣漸漸散去,微風吹來,很舒服。曾黎撥了撥額前的頭發,覺得有些疲倦,嗓子也有些不舒服,剛才玩得太瘋了。

“夕陽真美。”左丘明輕輕地說。

曾黎一口奶茶噴了出來。

“怎麽了?”左丘明趕緊找紙巾。

“你怎麽那麽酸哪?”曾黎笑。

“我……”左丘明笑笑,把後半句吞回了肚裏,他想說,“還能酸過莊寧嗎?”

“謝謝啊!”曾黎由衷地說,“這是我最快樂的一個生日了!”

“有沒有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初戀的年紀?”左丘明逗她。

曾黎一撇嘴道:“沒有!只是覺得自己老了!跟不上時代了!跟你們這些小朋友玩不到一塊兒了!”

“誰說玩不到一塊兒了?不是挺好的嗎?”左丘明不同意。

“偶爾這麽瘋一下還行,天天這麽玩,我就真瘋了!”曾黎笑着說。

“誰說天天這麽玩了?我也只玩過兩三次!”

“你天天抱着電腦!”曾黎撇嘴。

左丘明撓撓後腦勺說:“那不一樣的!完全兩碼事!”

“我就沒覺得你天天玩的那種有什麽好玩的?”曾黎實話實說。

“曾黎啊,你說我成為職業玩家好不好?”左丘明認真地問她。

“你今天又逃課了!不念了啊?照這麽下去,你還是當職業乞丐更有前途!”曾黎教訓他。

左丘明撇嘴,就知道她會罵他。他笑而不答,聽她唠叨也不錯,老女人的通病。

曾黎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左丘明緊張地望着她。

“喂?幹嗎?”曾黎微笑着接了電話,不用仔細分析也能聽出她的聲音有些甜膩。左丘明心一沉,知道今天的約會大概到此結束了。他踱到一邊,不想再聽下去。等她挂了電話,他晃回來,沉着臉等她開口。

“我要回去了!”曾黎說。

“嗯。”左丘明眨了眨眼睛,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很難接受。他本來還想和曾黎一起吃飯,然後再看一場電影,并且在男一號吻女一號的時候吻她。他要一個人去看電影嗎?他突然拉住她的手,真不想松開,晃了晃,然後松開她,故作潇灑地沖她揮了揮手。

曾黎輕輕地嘆了口氣,拍了拍左丘明的頭,沖他笑笑,轉身向公園走去。天漸漸黑了,這裏離莊寧那裏還有很遠,估計要一個小時車程吧。

“等等!”左丘明喊她。

曾黎站住,轉回身望着他。他要她留下來嗎?曾黎打定主意,他要是說一句,她便留下來再陪他一會兒,不然這孩子太可憐了。

左丘明走到曾黎面前說:“衣服我背回去送我姐姐了,這幾件她穿起來很好看,錢我在網上付吧。”

“不用!”曾黎搖頭。

左丘明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大糖罐遞給曾黎說:“這個給你,蛋糕做失敗了,我又做了餅幹。”

“嗯。”曾黎點點頭,接過,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生日快樂!”左丘明擠出一絲笑容,又說了一句,說完滿臉的落寞。

曾黎轉身走了,頭也沒回,揚手向身後揮了揮手,她走得飛快,不然左丘明就會聽到她的哭聲。

算一算,曾黎已經好久沒去莊寧家了。最近兩次夢見陳婉,她的态度似乎也平靜了好多,只是依舊那麽傷感。在夢裏,兩個人的交流依然少得可憐,有時候就一起默默地流下眼淚。也許這都是宿命的安排吧!這世界有陰錯陽差,但是誰也不能代替誰。

她能代替陳婉嗎?

不能!

能代替安然嗎?

答案同樣是否定的!

在出租車駛往藍海城的路上,曾黎竟然感覺到了一絲陌生。到達目的地時,她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唉!”曾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接着下車付錢,朝莊寧家的單元門走去。

“你遲到了哦!”莊寧給曾黎開門,一身帥氣的正裝。

“在家幹嗎穿這麽正式啊?”莊寧的白襯衫令曾黎有些眼暈。

“因為要出門啊。謝謝!”莊寧接過那罐子打開一看,“呀!又是你自己做的啊?跟你一起吃零食胖了不少!”

“不是啊……”曾黎撓了撓頭發,想要回來又不好意思,算了吧。

莊寧把糖罐放到斯諾克球案上,然後把曾黎推進了客卧。

“你……”曾黎的臉刷地紅了。

“快點換衣服,我們該出發了!”莊寧突然笑了起來,揉揉曾黎的頭發說,“你想到哪裏去了?”

“去哪啊?”曾黎尴尬地問,臉早已經紅成了番茄。

“去了就知道了,你會喜歡的!”莊寧敲了敲她的額頭,然後輕輕地走出去,随手關上門。

曾黎拍拍自己的發燙的臉頰,吹了一口氣,剛才想歪了,他肯定笑話她了。轉過身來看到床上放着一件飄逸的白色小禮服,一雙漂亮的高跟鞋,旁邊還有一個亮亮的漆皮小手包。這是他給她準備的?她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犄角旮旯都看了,也确實沒有別的衣服了。

二鍋頭不知從哪裏蹦出來的,它瞪着大眼睛瞅着曾黎,好久不見,它已經成長為一只标準的大胖貓了,身子大了好幾圈,肚子凸出來,快要垂地了。

“二鍋頭啊!想死我了!”曾黎蹲下身子向二鍋頭招手。大花貓跑到她腳下,撲通一聲倒地,肚皮朝天打起滾來,嗷嗷地撒嬌哼叫。

“哎呀,太可愛了!貓貓,你的肚子好軟哦!”曾黎撫摸着它肥嘟嘟的肚皮,有些停不了手。

莊寧敲了兩下門,曾黎應了一聲,拍了拍二鍋頭,趕緊起身換上那件小禮服。踩上那精致的高跟鞋,走了兩步,糟糕,這麽高的鞋跟,她完全不能站穩。

她推門而出,莊寧上下打量她,然後鼓了兩下掌。

曾黎不解地問:“為什麽突然讓我穿這種衣服?這又不是安然的風格!”

莊寧說:“你不是不要做安然了嗎?”

“可是……”曾黎撅了撅嘴說,“你喜歡這種風格啊?”

“你穿上漂亮就好。”莊寧微笑。

“你不是說我的氣質比較奇怪嗎?”曾黎說。

“我收回!嗯,你的可塑性确實很強!”莊寧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催促她說,“我們得趕緊出發了。”

“這鞋太高了,我不會走路!能不能穿我的鞋?”曾黎問。

“你試着走一下嘛!拜托了!你學東西很快的!”莊寧雙手合十,沖她拜了一拜。

曾黎突然發現,曾經沉默寡言斯文成熟的莊寧和那個裝成熟冷酷,事事與她作對的左丘明,如今面對她都變得油嘴滑舌、低聲下氣的。這是他們的另一面嗎?還是只是為了讨好她?總之這絕對不是什麽好現象!但是既然人家都拜托了,也不好拒絕,曾黎試探地往前走了兩步,雙腳着地還算穩當,但只要一只腳離地,另一只馬上就開始晃,走了幾步,曾黎就扭了腳,莊寧趕緊扶住她。

“我實在不行,要不你試試!”曾黎皺着眉瞅他,男人永遠都不可能明白不是所有女人都能穿高跟鞋的。

莊寧看看曾黎穿來的黑帆布鞋,還是搖了搖頭。

“如果你非要讓我穿這雙鞋,可以,但是我就只能坐在這沙發上,絕對出不了門!”曾黎撅嘴。

莊寧只好認輸,連忙把曾黎的帆布鞋遞給她說:“先穿你的鞋,一會兒在路上買。”

“你很奇怪。”曾黎接過鞋子盯着他說。

莊寧笑笑,等她穿完鞋子,抄起鑰匙,拉上她便往外走。

曾黎好奇他要帶她去參加什麽活動。見他家長?不對不對,他母親去世了,父親正在國外做訪問學者。參加派對?以前參加派對都是穿棉麻長衫和繡花鞋的。現在竟然要她穿這種衣服?他也不想讓她做安然了吧?還是只是換一身行頭,換湯不換藥?

莊寧回到車上,遞給曾黎一雙亮晶晶的平底涼拖。

曾黎還是忍不住問莊寧:“我們到底去哪裏啊?”

莊寧笑而不答,啓動了車子,他看起來十分愉快。

“怎麽都這樣?”曾黎撇撇嘴。

“還有誰也這樣?”莊寧歪頭問她。

“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曾黎假裝生氣,低頭換上涼拖,現在這身搭配終于看起來比較舒服了。

驅車抵達了目的地。那是一家歐式風格的餐廳,跟随莊寧上了二樓,在走廊便看到三兩個熟識的年輕作家,一一打了招呼。再往裏走,穿過一扇門,豁然開朗,一個金碧輝煌的小宴會廳,已經到了不少人,一小部分認識,另外的也都看着眼熟,全是文學圈的年輕作家,出名的不出名的,似乎都到了。男男女女皆着盛裝,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輕笑,交談。

曾黎皺了皺眉頭,扭頭想走,自從宣布封筆之後她很害怕這種場合。

莊寧卻不肯放手,加重了牽她的力度,他湊到她耳邊低聲說:“留下來!”

已經有很多人沖他們招手了,曾黎只好硬着頭皮随他走進了人群中。

“莊寧,安然,好久不見了!”

“安然越來越漂亮了!”有人恭維道。

曾黎勉強地笑笑,沖他們點點頭。

莊寧拍了兩下手掌,清了清嗓子說:“各位,我們的女主角來了!”

曾黎瞪大眼睛,女主角是什麽意思?難道他想讓她出演那部電影?她可沒答應!這事絕對不能妥協!

莊寧拿了兩杯酒,遞給曾黎一杯,含情脈脈地說:“生日快樂!我的寶寶!”

曾黎撲哧一笑,看着滿臉深情的莊寧,急不得惱不得。怪不得他從剛才就一直神神秘秘的,原來是偷偷辦了這個生日派對給她。

這是她有生以來過得最奢侈的一個生日會了。鮮花,美酒,美食,一大堆文學圈的朋友。

一不小心,曾黎就喝多了。

“怎麽好像是別人過生日似的?怎麽都說安然生日快樂呢?”曾黎拍着莊寧的胸膛問他。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莊寧的臉刷一下白了,拉着她迅速離開了餐廳。

莊寧停好車,歪頭看看靠在椅背上熟睡的曾黎,這丫頭總是這麽不靠譜,總是有本事令他抓狂。下了車将她抱起,用腳踹上車門,上了鎖。然後乘電梯上樓,直達頂層,莊寧把曾黎放下,一手摟着她,一手開門,一股輕微的油漆味鑽進他的鼻孔,他微一皺眉,這味道為什麽還這麽重?

他把曾黎慢慢地放到床單上,幫她脫了鞋,然後扯一條薄毯子給她蓋上。他坐在床邊,久久地凝望着她的臉孔,伸手碰了碰她微微顫動的睫毛,然後撫上她的臉頰,有些微燙,她的呼吸有些重,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莊寧笑着搖搖頭。

曾黎的手機一陣嗡鳴,莊寧遲疑了一下,伸手打開她的手包,摸到她的手機,是條短信。發信人是小屁孩,莊寧皺了眉頭,打開來看,只有兩個字--晚安。

他翻看她的短信,發信人幾乎都是小屁孩。莊寧扔下手機,看了看曾黎,心想我是不是老了,曾黎為什麽老跟那個孩子混在一起?

手機的背光燈暗了,屏幕上“我想你了!”這幾個字慢慢地消失了。

莊寧随手解開自己的襯衫紐扣,其實,莊寧解紐扣的目的是想看看自己的肌肉,他好久沒觀察自己的身體了,身體給他帶來的自信和滿足也仿佛早已經消失在遙遠的大腦皮層裏。

莊寧發現自己的身體依舊可以稱得上完美,沒有贅肉,滿意地擡頭看向曾黎,仿佛一個孩子考試得了滿分,拿着成績單沖着媽媽炫耀着。幾分鐘過後,莊寧發現自己不是個孩子,他的大腦一片空白,那不是媽媽,莊寧搖了搖頭,才意識到躺在床上的是曾黎,他慢慢地向曾黎走去,短短幾步,一個箭步便飛過去了,可莊寧好像一只蝸牛在爬行一樣,這短短幾步,是莊寧一生中最為緩慢的時光。

手機又一陣嗡鳴,仿佛沖鋒號一般。

他感覺天地都在旋轉,酒精的麻醉在這一刻發揮了最大的功效。

莊寧撲過去,瘋狂地撕開曾黎的禮服,他的嘴唇在曾黎滾燙的皮膚上摩挲着,他似乎想要吞了她。吞了她吧,吞了她吧,免得總給他惹是生非。

這時,有幾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衣服的布條被撕開的爆裂的微聲,嘴唇與皮膚摩擦時兩種不同介質粘合在一起類似與雨打芭蕉的聲音,兩個人同時呼出的微暖的鼻息,窗外的夜裏汽車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噪聲。這些平日不容易覺察的聲音都在莊寧的耳朵裏放大,幾近爆炸時候,莊寧停下來,凝望着曾黎的臉孔,他的睡美人,只等着王子來吻醒她。

曾黎醒來,陽光有些刺眼,輕輕地翻了個身,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此時正渾身赤裸着。她猛地坐起來,感覺渾身酸痛,她揉揉眼睛,這是哪兒?旅館?

一只胳膊将她攬了回去,她尖叫着企圖逃跑。莊寧執意摟住她,俯到她耳邊輕問:“我就那麽可怕嗎?”

曾黎閉上眼睛不敢正視他,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怎麽會?怎麽會?她和他怎麽會睡在一起?昨天在派對上喝酒,她又喝多了?頭疼,什麽都不記得了!天哪!天哪!

“對不起!”他向她道歉。

曾黎把布滿花朵的蠶絲被拉高,蓋住自己的臉。他在說什麽啊?她的第一次,她竟然什麽都不記得。

莊寧把被子拉下來,盯着她的緋紅的臉頰,她在害羞嗎?伸手揉揉她的頭發,無限憐愛地将她摟進懷裏,他喃喃道:“你好可愛!我真舍不得……”

“你……你……”

“我怎麽了?”

“你怎麽能……”

“不是我主動的!是你向我撲過來的!”莊寧一臉的無辜。

“啊?!”曾黎倒吸一口涼氣。

莊寧強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講述昨天的程序:“你忘了?昨天我們從餐廳出來,我帶你來了這裏,然後向你求了婚,你毫不猶豫就收下了戒指,然後就像餓狼一樣向我撲來,我……我……”

曾黎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擡手發現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确實有一枚鑲鑽的戒指,難道是真的?她怎麽能這樣?可是……她撓撓頭發,完全不記得了。

莊寧捧着她的臉頰,吻了吻曾黎的額頭,他輕輕地說:“以後你只能望着我,不許望着別人!”

曾黎推開他說:“我們……還是先穿好衣服再說!”

“好吧,随你。”莊寧掀開被子,下床去拿衣服。

曾黎趕忙閉上眼睛,臉轉到一旁。男人都是暴露狂。等他穿完把他轟出屋去,然後她蹑手蹑腳地溜進衛生間,洗了個澡。鏡中的自己,滿臉通紅,觸目驚心的,脖子上被他種了好幾處草莓,她揉揉自己的臉,又驚又羞,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莊寧在外邊敲門,曾黎手忙腳亂地把自己擦幹,裹着浴巾跑出來找自己的衣服,卻怎麽也找不到。

“你把我的衣服藏哪了?”曾黎探出頭來問。

“送洗了,那麽貴的衣服,還有我,被你吐得亂七八糟的。”莊寧聳聳肩,以示自己的善良無辜。回頭再買一件一模一樣的吧,那件支離破碎的衣服早已經被他處理掉了,要是讓她看見,非殺了他不可。

“那……”曾黎發起愁來。

莊寧歪着頭看到曾黎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他把她拉出來。

“你幹什麽?”曾黎雙手護着浴巾,生怕它掉了。

“我會乖乖的。”莊寧攤開雙手向她保證。

她随着他出了卧室,東看看西看看,蠻溫馨清涼的客廳,果綠色的牆壁,米色家具,這是誰家啊?莊寧把她帶進一個房間,巨大的敞開式衣櫃裏,挂滿了各種風格的女裝。

“你自己挑把。”莊寧笑着說。

“這些是誰的?”曾黎轉頭問他。

“你的!”莊寧得意地說

“我的?”曾黎瞪大了眼睛。

“快點,我們要開飯了,我肚子餓了。”莊寧摸了曾黎的頭說。

曾黎狐疑地看莊寧轉身出去,她關上門,參觀這個不小的衣帽間,各種風格的衣服、鞋、包一應俱全,都是新的,全部挂着吊牌,價格不菲。她挑了看起來比較舒服的白T恤和仔褲換上,出乎意料,號碼正合适,她随手拿起一雙鞋看了看,三十七碼,所有的鞋都是三十七碼,好像都是為她準備的。

曾黎走出衣帽間,見莊寧正在餐桌前忙活,桌子上擺了吐司、牛奶和煮雞蛋,他正在削水果。曾黎好像是作出了巨大決定,她深呼一口氣走過去說:“昨天,我什麽都不記得了。要不然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吧。”

莊寧瞪着她,半天不說話,似在生她的氣。

“怎麽樣?喝多了酒,完全不知道啊!”曾黎建議。

莊寧把水果刀和蘋果放下,摟住她說:“我就知道你會裝失憶!要不我們現在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什麽?”曾黎突然反應過來,大聲吼道,“你說什麽!不要!”

“你這樣我很傷心呀!你現在是我的未婚妻了!我都準備好了,你看,這是我們的新房子,你以為我最近到處跑着玩?我好辛苦啊,買建材選家居跑了好久才裝修完。”

“新房子?我們的?”曾黎又看了看四周。這一切太突然了,莊寧買了新房子,送了她婚戒,他們還一起吃早飯,那麽下一步就是結婚了?看看手上的戒指,上面鑲着一顆熠熠生輝的大鑽石。發生了這麽多事,她完全沒有參與感,只是接到通知。應該是夢吧?她使勁朝自己的胳膊上捏了一把,好疼,差點疼出眼淚來。

“你在想什麽呢?”莊寧拉曾黎坐到餐桌前說,“寶寶,我們開飯!”

曾黎哪裏有心情吃飯呢,盯着食物發呆,莊寧遞給曾黎一杯蜂蜜水。

“你怎麽了?”他問。

“我有點害怕。”曾黎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

“別怕!有我呢!”莊寧拍了拍她的手說。

“我有點混亂,不知道該不該戴這戒指。我只是覺得太快了,我好像還沒準備好。嗯,我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曾黎實話實說,她欲将戒指摘下來。

莊寧及時起身,擁住曾黎說:“別摘!沒關系!你喝多酒什麽都不記得,肯定會這樣,但你昨晚接受了我的戒指,說明你心裏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對不對?我會再給你時間,等你慢慢接受我。但是你得答應我,從今以後你的心裏只能裝着我一個!”

“可是……到現在我還不清楚你對我到底是……”曾黎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莊寧點點頭說:“對不起!我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有時候我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失語症,但是這并不代表我沒有感情啊。起初我問你是不是想當安然,一方面确實是想幫你,但是我有私心這也是事實,你以為我只是利用你賺錢,其實不是的!你沖到我車前的一剎那,我就感覺你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在你照顧我的這段時間,漸漸地我發現我已經離不開你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你已經走進我心裏了。我很自私,想把你留在我身邊,所以我企圖用這個來套牢你。”

“也就是因為這個,我一直搞不清楚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我有點急功近利,想讓你盡快進入角色,沒想到會傷害了你。我有點強權,對不起!我也知道自己有這毛病,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請你得給我時間來改正我所有的毛病。上次的發布會,更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你怎麽會是傀儡呢?你有自己的原則!比誰都更有主見,你聰明,善良,膽大心細,有時候又……傻得可愛。自從認識你之後,我改變了很多。是你拯救了我,謝謝你來到我身邊。前段時間我害怕得要死,以為要失去你了。我不敢想象沒有你,我的生活是什麽樣的。恐怕我這一生都要在陰郁中度過了。你說那樣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莊寧的表白,打消了曾黎的疑慮和不安。她輕輕地摟住莊寧,希望能撫平莊寧心底的憂傷。

吃完了簡單營養的早飯,莊寧因為要趕稿子,送曾黎回家了。

莊寧把車開到曾黎樓下,他看看左右沒有行人,慢慢地向曾黎湊過去。曾黎咬了咬嘴唇,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享受這個異常溫潤纏綿的吻。許久,他放開她,給了她一串新房子的鑰匙。

“本來這是送你的生日禮物,沒想到我把自己也送給你了。”他逗她說。

曾黎的臉刷一下紅了,低頭推開車門下車了。

莊寧着看她落荒而逃,看她狼狽的樣子似乎成為了他新的樂趣。他沖她揮揮手,等她上了樓。莊寧嘆了口氣,滿面的愁容。啓動車子,緩慢地駛離了這個小區。這一局,他贏了嗎?

見曾黎下車,左丘明沉着臉閃身走上二樓,他沒有勇氣質問她昨晚為什麽不回家,他也沒這個權利。在樓下苦等了她一夜,喂了一夜的蚊子,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是不是從此以後他就不用再惦記着她了?這莊寧明顯比他其他情敵要強大許多,打敗他有難度。以前她交往的那些男朋友,他一直都不擔心,因為過不了多久,曾黎就會與他們分手。但是這次不同,曾黎似乎總是割舍不下,是對物質的渴望?還是對莊寧有了真感情?如果是後者,也許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分手了。左丘明冷笑了兩聲,他為什麽總是這麽被動?

曾黎卻沒有乘電梯,而是走了步行梯,她走到二層,他躲上了三層,她在窗前耽擱了一會兒,估計是想看看莊寧的車開走沒有。她舍不得他走嗎?他快步上了幾層,然後按了電梯。曾黎經過他所在的樓層,并沒有認出他的背影。也許她現在的眼裏已經再容不下別的男人了。

左丘明丢了魂一般,走回姐姐家,姐姐正在家裏看電視。

“臉色這麽不好?”左丘玟問。

“姐,我累了!”左丘明走過去坐到左丘玟旁邊,伸手摟住姐姐的肩膀,假裝一起看電視。還是姐姐好,永遠不會抛棄他。

“你怎麽了?”左丘玟有點擔心他。

“我沒事!”左丘明搖搖頭,轉頭對左丘玟笑笑,臉上已經恢複了幾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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