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神秘的Z

子夜,曾黎扭亮了床頭的臺燈,她趴在床上輕輕地打開了陳婉的日記,突然好想知道陳婉和莊寧的故事。

幾個小時過去了,日記一篇篇都在寫莊寧,寫他們的生活,甜蜜的,感性的。好像陳婉的整個世界裏只有他一個人,一個人便将她的心和世界裝得滿滿的。

曾黎覺得悲哀,那麽愛莊寧,她又為什麽要自殺呢?

又翻了一頁,曾黎讀完,沒有往下翻去,她翻了個身,又仔細地讀了一遍:

六月十一日 雨

我不知道Z是誰,不是佐羅,也肯定不是他的姓氏縮寫。但是Z的號碼存在他的手機裏,Z發來短信說很想他,約他晚上八點到幽曼咖啡館。我不敢問,也不想問他,我删掉了那條新發來的短信,獨自去赴約,半路我又返回來,我怎麽能懷疑他呢?他只愛我一個……

曾黎皺了眉頭,日記的意思是一個署名為“Z”的人給莊寧發了暧昧短信。難道莊寧移情別戀?這段時間她一點也沒感覺到莊寧有別的女人,難道分手了?或者情敵Z根本不存在,而是陳婉在胡思亂想?

曾黎往後翻,急切地想知道後來怎麽樣了,陳婉不會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吧?果然,之後的日記裏,陳婉提到每天都像個偵探一樣觀察跟蹤莊寧,但是她沒有發現任何異樣。那個Z的手機號碼陳婉記了下來,打過去卻始終無人接聽。

怎麽可能始終無人接聽呢?曾黎也覺得不可思議。難道是個不存在的人?

又往後翻了幾頁,果然,陳婉不可能坐以待斃,她也不會傻到直接質問莊寧。她總是趁莊寧洗澡時偷看他的手機短信,一條條觸目驚心的暧昧短信,令陳婉難以自制。但是她忍住了,沒有正面問過他。有一天,莊寧無意中透露說想換個手機號碼,他已經被一個粉絲的騷擾短信折磨瘋了。

原來Z僅僅是一個瘋狂的粉絲。陳婉松了一口氣,為自己懷疑莊寧感到深深地自責,發誓要加倍愛他。

曾黎也松了一口氣,緊張了半天,原來Z只是一個不夠冷靜的粉絲。摸了摸額頭,竟然冒出汗來,下床去了趟洗手間,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兩只眼睛紅彤彤的,布滿了血絲。好在日記只剩下薄薄的幾頁了,趴回床上,繼續看了起來。

終于翻到她的最後一篇日記,恰是她自殺的前一天:

七月八日 天氣晴

新書沸沸揚揚地上市啦,他又出去采風了,沒能帶我去。才離開一天,就好想他,實在是沒出息,好想偷偷飛過去和他團聚,無奈答應了簽售不能溜的。

親愛的讀者們,我可是放棄了和他一起旅行的機會哦。哈哈,不過又能見到小新、觸目、花子了,一路陪我走過來的讀者們,謝謝你們!愛你們!

合上日記本,曾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日記裏提到宣傳新書的事,看起來是愉快的,興奮的,滿懷期待的,曾黎一點也沒覺得這會是一個即将自殺的人的日記。她忽然覺得陳婉的死沒那麽簡單,至少沒莊寧說的那麽簡單。

曾黎躺回枕頭上望着天花板,一個晃晃悠悠的光圈在天花板上若隐若現,曾黎吓了一跳,哪裏來的光圈?她坐起身來到處尋找,找了半天才發現是一杯水的倒影,晃動杯裏的水,天花板上的倒影便跳起舞來。

一個可怕的想法冒了出來,陳婉是不是被人謀殺的呢?比如莊寧?她曾經在一剎那懷疑過他。曾黎搖了搖頭,又覺得不對!他為什麽要殺了她呢?從日記裏一點也沒表現出他們的關系有嚴重的問題。如果為財,他們是夫妻,那些小說的版稅,他也有份的。要是陳婉的作品,直接算作她的遺作好了,如果為名,他何必多此一舉再找她曾黎來做安然的替身?他鄙視安然這種市場需要的小說?他真的是愛上了另外一個女子嗎?他們還在一起嗎?又或者是那個瘋狂的Z殺了陳婉?她會不會也殺了她呢?想到這些日子總覺得被人跟蹤,又冒了一身冷汗。如果真是Z在跟蹤她,她恐怕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一夜未合眼,頭痛欲裂,天蒙蒙亮時,曾黎終于睡着了。

睡夢裏,曾黎覺得自己來到了一片漫無邊際的曠野之中,她看見一個女孩蹲在稗草之中。是陳婉吧?曾黎默默地想。

女孩的雙肩不停地抽動,她在哭泣,她的淚水已經彙成了一條小溪,流經曾黎腳下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那不是淚水,而是鮮紅的血液。

那女孩始終低着頭,曾黎向她走去,但無論走多久,兩個人的距離都始終那麽遠。

她到底是誰?依稀可辨,那個女孩似乎套着一件麻布長衫!

天哪!那是莊寧買給自己的!

噩夢!是一場噩夢!

曾黎驚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正準備下床,忽然“吱呀”一聲,門被扭開了。

曾黎猛地一回頭,門口探進一個小水母頭,曾黎長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是美橙。

“曾姐,你怎麽了?”美橙關切地問。

曾黎定了定神,迷迷糊糊應道:“沒什麽,做了個夢,美橙來了啊?”

美橙哦了一聲:“那你再睡會兒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了,你忙吧,我再睡一會兒。”曾黎沖她笑笑。

美橙輕輕地退出屋去,曾黎翻了個身,繼續睡,感覺嗓子有些發緊,鬥争了半天,最終還是爬起來。

頭暈得厲害,曾黎好不容易才穿上拖鞋,再擡起頭來,眼前直冒金星。晃晃悠悠地下床到廚房抱着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幾口白水,終于舒服了一點。

“沒事吧?”美橙推開鍵盤,轉身問她。

曾黎搖搖頭,回去倒頭又睡。

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響起來,是莊寧,曾黎按了接通鍵,聽筒裏傳來機場廣播的聲音。

“起床了沒?我要去一趟上海。”莊寧說。

“怎麽突然要去那裏?”曾黎突然清醒了很多。

“陳狄幫我約了一個導演,他對我的小說感興趣,我去和他談一下,也許有機會合作。”

“和陳大哥一起去嗎?”

“他有工作,不能去。”

“哦,那你要小心哦。”

“好的,你好像不太舒服?”

“沒有,昨天熬夜了。”

“熬夜看書嗎?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乖?要注意身體啊!”

“嗯!”

“那你休息吧。我挂了,想我哦!”他輕輕地啵了話筒一口,電話在此刻斷掉了,好像硬生生把那個吻切斷了。

曾黎苦笑,如果沒有替身那件事從中作梗,她和莊寧會是什麽樣的呢?現在即便在熱戀階段,也顯得這麽無力。

想繼續睡,偏偏又來了一批衣服,曾黎爬起來和美橙忙活了大半天。

清點完那批衣服,要了外賣,一人一碗簡單的面,吃完飯曾黎又找了片退燒藥服下。總覺得有些發燒,藥效漸漸地發揮,曾黎再也睜不開眼睛,倒回床上沉沉睡去。美橙什麽時候下班的她都不知道。

夜深了,微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路燈吱吱閃了兩下,便徹底黑了下來。子夜的北京變得死氣沉沉,連月亮和星星都躲藏了起來。

樓道裏的感應燈亮了,一個魁梧的黑影從角落裏慢慢地走近曾黎家的門前。他先是把頭貼在門上聽了一會。

沒有聲音!感應燈滅了,漆黑一片。

看樣子這房間的主人已經睡着了。黑影慢慢地從兜裏掏出一把鑰匙,插進鎖孔裏,輕輕一扭,咔嗒,門開了。這輕微的聲響,再次觸動了感應燈,但很快又滅了。

黑衣人閃身進去,回手關了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屋子裏一片沉寂,只聽到均勻的呼吸聲和鐘表的滴答聲。黑衣人适應了屋子裏的黑暗,幾乎是毫不費力,他徑直走到曾黎的床邊,垂手站在那裏,目光森冷地盯着床上的曾黎,她睡得很沉,全然不覺屋子裏已經多了一個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他走到窗前,慢慢地關上窗子,朦胧的月光下,一只白手套發出清冷的白光。

“呀!”曾黎突然尖叫一聲。

黑衣人吓得一哆嗦,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回頭一看,曾黎并沒有起床,只是翻了個身,便又打起了輕巧的呼嚕。

是夢話啊。真是吓死人!

黑影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向廚房的方向摸去。從他對房間的熟悉程度來看,這裏他一定來過。黑衣人直接找到自己的目标--天然氣閥門,他輕輕地擰開,然後悄悄地離去。無聲無息的,致命的氣體像怪獸一樣,朝曾黎撲去。過不了多久,就能要了她的命。

深藍色的天空中,飄着大朵大朵棉花似的的白雲,空氣涼爽。遠處的山脊上有一隊巨大的褐色動物在緩慢地前行,悅耳的鈴铛聲響個不停。曾黎眯起眼睛,當看清了那動物,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叫道:“天哪!牦牛?”

“是啊!”身後有人應道。

曾黎回頭一看,是熟人。她随口問:“陳婉,我怎麽會在這裏?”

“歡迎你!”陳婉嫣然一笑,張開雙臂擁抱她。

“歡迎我?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曾黎突然反應過來失聲尖叫,“啊!不要!”

“你終于活過來了!差點吓死我了!”耳邊傳來左丘明擔心的聲音。

曾黎猛地睜開眼睛,滿目的白色,刺鼻的消毒水味兒。歪頭看到左丘明憔悴的面容,恐懼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怎麽會在醫院?”曾黎的聲音很輕。

“曾黎,和他分開吧!到我身邊來,我可以保護你!”左丘明抓住她的手說。

“又說這種話!你不要管我的事了。”曾黎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感覺頭暈得更厲害了。

“和他在一起你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在咒我嗎?”曾黎皺着眉頭問。

“我總覺得他是個不祥的人,要不然你好端端的,怎麽會忘記關天然氣閥門?”

“天然氣?”曾黎驚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美橙發現得早……”左丘明說着說着眼睛就紅了,“你忘了?他前妻也是因為天然氣死的!”

左丘玟提着食物從門外走進來,見曾黎醒了,忙走到她面前問:“你覺得怎麽樣?”

“嗯,沒事了。”曾黎沖她笑了笑,企圖坐起來,卻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頭也暈得很,表情就變得很不自然。

“你躺着吧,還亂動。”左丘明擡手按住她的肩膀。

“小明,我照顧曾黎,你回去睡覺。”左丘玟沖左丘明遞了個眼色。

“我不想睡。”左丘明皺眉。

“回去睡吧!”左丘玟攬過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推。

左丘明不想和姐姐吵架,只好乖乖認輸,出門前轉頭對曾黎說:“聽我的,一定和他分開。這次是天然氣,下次不一定又是什麽……”

曾黎好像完全沒聽見,緊鎖着眉頭兩只眼睛盯着天花板發呆。

“曾黎……”左丘玟在曾黎眼前晃了晃手掌。

“嗯?怎麽了?”曾黎回過神來。

“發什麽呆?”左丘玟問她。

“沒什麽。”

“我回去了。”左丘明十分不情願地出了病房。

“是美橙發現的?”曾黎急切地想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要是她一命嗚呼了,真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是啊!”左丘玟點頭。

“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天然氣沒關?”曾黎問。

左丘玟嘆了口氣打開了話匣子:“你是燒開水忘了?還是美橙忘了?多危險啊!要是爆炸,你就什麽都不剩了!不僅是你,可能你的鄰居都要遭殃,罪過大了!唉!等你出院我送你一臺飲水機好了。挺大的人,整天沒頭沒腦的。”

曾黎皺了皺眉頭,沒再說什麽。

“以後要小心!知道嗎?做飯燒水的時候,以你的腦子還是在旁邊守着比較好!千萬不要離開!”左丘玟囑咐她。

“哦。”曾黎點頭。

左丘玟喂她吃了小半碗粥,曾黎感覺自己恢複了些力氣。平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開始回憶那天的事。

那天自己絕對沒有燒開水,這點她十分肯定。

那麽是美橙忘了?也不太可能,她和美橙都習慣用電磁爐燒水,覺得那樣比較快。

越想越覺得沒那麽簡單。是不是太巧了?陳婉就是天然氣窒息而死的。有人想讓她死嗎?是誰?

難道是陳婉的鬼魂?找她做替死鬼?還是她根本接受不了莊寧移情到曾黎身上?哦,她在想什麽哪?這世界上哪有什麽鬼啊。

有可能是那個輸掉官司的寬哥趙子雲?他說不會放過她的。

哦,不對,這王八蛋已經進監獄了。

難道是那個對她仍念念不忘的變态編輯張一鳴?老給她發騷擾短信,約她吃飯,拒絕得太生硬了?曾黎搖搖頭,一想起他就覺得惡心,估計他沒這個膽子!

左丘明?這小子經常跟蹤她,總是會突然出現。她之前深深地傷害了他,年輕人容易做錯事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真下得了手嗎?畢竟他們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莊寧可能會殺她嗎?她幾次三番想離開他,令他不安了?便想殺她滅口?保住安然的秘密嗎?前幾天他還說過要和她一起去死。不!他不會的!那只是一時氣話,更何況他還沒回北京。陳婉死的時候,他也不在北京,他有不在場的證據。

又或者是那個神秘的Z想殺她嗎?曾黎開始還想過陳婉是不是也是Z殺的。

“怎麽老發呆啊?沒事吧?”左丘玟湊到她面前問。

曾黎看了左丘玟一眼,突然緊張起來,曾黎搖搖頭,翻了個身,不敢再看她。

她怎麽早沒想到呢?Z很有可能是左丘玟的姓氏首個字母!左丘玟與莊寧是舊識,難道左丘玟說對莊寧不感興趣是假的?還是他們早就在一起了嗎?據說莊寧在結婚前是個标準的花花公子。

提到姓氏,她突然發現不僅僅是左丘姐弟倆,她曾黎的曾也是Z字母,莊寧的莊也是Z打頭,甚至還有那個訾怡姑娘。

左丘玟?不可能!

莊寧?更不可能!他吃飽了撐的才會給自己發短信,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極度自戀。這種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是訾怡嗎?莊寧和訾怡有沒有見過面她都不知道,她什麽都不知道。訾怡會殺她嗎?她倒是有殺掉訾怡的理由。因為莊寧說過喜歡訾怡,她的存在,對曾黎來說是一種威脅。

她曾經旁敲側擊地問過莊寧,莊寧告訴她,訾怡在美國。如果在美國的話,她是不可能突施殺手的!

如果Z不是姓氏,那會是誰呢?

陳狄?這簡直是個笑話!似乎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美橙?她會不會就是Z?或者是Z的朋友,她有房門鑰匙,在曾黎睡覺的時候,美橙就守在客廳的電腦前,她的嫌疑最大。曾黎越想越害怕,這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與美橙共處一室。本來她是陌生人,只是曾黎雇來的幫手,或許美橙就是直接沖着她來的?怪不得整天糊裏糊塗的,原來心思完全不在買賣上。不對!不對!是美橙打電話叫的救護車,如果她是Z,應該拖延送醫的時間才合情理。

曾黎的大腦一片混亂,似乎誰都有嫌疑,但是她又覺得不該懷疑他們。正想着,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莊寧灰着臉走到曾黎床邊,俯身一把摟住她說:“你想吓死我嗎?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我不能呼吸了!”曾黎輕輕地推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莊寧,曾黎心情十分複雜,她該相信他吧?他眼睛裏滿是擔心和責怪之意。

“哦,你來了,那我回去了。”左丘玟紅着臉打斷他們。

“謝謝你!”莊寧轉回身向左丘玟道謝。

“啊,怎麽搞得好像我是外人似的?”左丘玟開了句玩笑,嘟囔着往外走。

莊寧拖了一把椅子,坐到曾黎床邊,拉着她的手唠叨個沒完。

曾黎搖頭說:“別緊張,這完全是個意外,以後肯定會很小心的。”

莊寧十分嚴肅地說:“生死攸關的大事!可不能馬虎啊!你電話一直關機,以為你又在耍脾氣。左丘玟給我打電話說你在醫院,我差點暈過去。真對不起!我太粗心了!”

“你才回來嗎?”曾黎随口問。

莊寧點點頭說:“是啊!事情還沒談完呢。要不是左丘玟給我打電話,我還……”

曾黎抱歉地說道:“我沒什麽事了,小蚊子說再觀察觀察就可以出院了,你還是趕緊去忙工作吧!”

莊寧搖頭:“才不!工作哪有你重要?我要好好地照顧你,就像你去年夏天照顧我一樣。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回報你。”

“什麽回報不回報的……”曾黎小聲地試探莊寧,“你覺得我繼續做安然怎麽樣?”

莊寧神色黯然,低聲說道:“我很後悔當初的決定,讓你受了很多委屈。”

曾黎松了口氣說道:“其實也不怪你,都是我自己太貪心了。”

“我就喜歡你的貪心,你活得很真實!”莊寧愛憐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曾黎看了看左右,小聲嘟囔道:“可是當安然的時候,我就整天都帶着面具。”

莊寧揉揉她的頭發說:“以後都不會了!不要胡思亂想了,安心地養身體,等你好了我們去旅行吧!”

“好!”曾黎笑着點點頭。

“你要不要去個廁所?我可以勉為其難地扶你去。”莊寧笑問。

“你要報仇啊?”曾黎撅着嘴,一臉的尴尬。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曾黎有些困了,莊寧幫她掖好被子,一個人走出了病房,就在關上病房門的那一刻,莊寧的臉迅速變得鐵青,雙拳握得格格作響。

第二天上午,美橙也提着水果來看曾黎了。

“曾姐,我想換工作。”美橙開門見山地說。

“為什麽突然……”曾黎有點沒跟上美橙的節奏,起碼應該是先問問她身體怎麽樣了才對。

美橙理了理頭發說:“我想過了,這份工作雖然很自由,但是真的很累,曾姐,我不是想讓你給我加工資,按說你給我的也不算少了。只是我現在還有些後怕,那天要是爆炸,我就死了!我再也不敢進那房子了,我還是辭了吧,找一份正經工作,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曾黎道歉:“嗯,抱歉,連累到你。”

“快別這麽說,我突然不幹了,網店就……”美橙顯露出一點點愧意。

曾黎小心地問:“美橙,那天早上,你開門時門是鎖着的嗎?”

美橙點頭說:“是啊。”

曾黎皺眉又問:“那窗戶呢?是關着的?”

美橙點了點頭:“對啊,我還納悶呢,大熱天你怎麽會關窗戶?要是開着的話也就沒事了……”

“哦。”曾黎點點頭,看着坐在對面滔滔不絕地囑咐她要小心的美橙。她是個善良膽小的女孩。她應該不是Z。

這次她沒死成,還會有下一次,Z怎麽會放過和她近距離接觸的好機會?

美橙說要回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剛走,陳狄就來了。

“莊寧才告訴我!”陳狄放下水果籃子說,“怎麽這麽不小心哪?”

“陳大哥,我沒什麽事。”曾黎笑着搖搖頭。

“莊寧呢?”

“他去趕稿子了,要中午才回來。”

“哦,是因為天然氣嗎?”

“嗯。”

陳狄嘆了口氣幽幽地說:“曾黎啊,也許我不該說這種話,只是覺得這件事你不知情,對你來說實在太不公平了。”

“什麽事呀?陳大哥你說吧。”曾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聽到任何驚人的消息。

“莊寧他……”陳狄頓了頓說,“是個不祥之人!”

“不祥?為什麽?”曾黎還是吃了一驚。

“嗯,其實我也不信這些,只是從陳婉到你,事情出得實在有些蹊跷,讓人不得不往那邊想。”陳狄眉頭緊鎖。

曾黎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緊張地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不祥之人?”

陳狄湊過去壓低了聲音說:“莊寧母親去世那年,一個算命的老頭給他算了一卦,說他出生時遭到過詛咒,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詛咒……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曾黎重複着陳狄的話。

“莊寧的父親和他脫離了父子關系,至今還沒回來。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都将死于非命,他一直不信,也不願意相信。先是陳婉,這次你也發生意外,他才……”陳狄咬着嘴唇不願再說下去。

曾黎咽了一口唾沫,想起小時候有個女鄰居年紀輕輕前後死了四個丈夫,大家都說她克夫,後來再也沒有人敢娶那個可憐的女人了。

難道莊寧也是那種人嗎?那豈不是要孤老一生了。

她要拿命來賭自己的幸福嗎?克父克母克妻克子,連孩子也不能逃脫?曾黎無法想象将來自己的孩子死去會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陳狄一走,曾黎便坐不住了,不顧醫生的勸阻,執意出院。回到家裏,美橙早已經走了,屋子裏空空蕩蕩,窗戶大開,好像沒有任何異常。幾天前,她險些死在這裏,來不及感嘆自己命大。

曾黎倒了杯水,正準備坐下,突然“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開門一看,原來是房東駕到。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很和氣,但是目的也很明确,很直接地告訴曾黎,希望她盡快把房子搬空。曾黎嘆了口氣,人家沒罵她,就已經很給她面子。要是整棟樓都炸了,她罪該萬死。

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搬來搬去?好像已經搬了七八次家了。因為工作地點、合租房客或者房東等原因沒有一個房子能讓她一直住下去,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有家的感覺。

收拾到廚房時,曾黎在櫥櫃下看到一個東西,俯身撿起,曾黎驚訝得半天閉不上嘴,手掌上,斷掉的灰色蠟繩上挂着一塊橢圓形的石頭,上面刻着一個歪歪扭扭的字。

曾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塊帶孔的石頭,若幹年前,她在河邊撿到,用鉛筆刀在上面一刀一刀劃出了他的名字,然後送給他當生日禮物。這樣一個簡陋的小東西,他竟然一直戴到現在。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偷偷潛進她家,扭開煤氣想致她于死地?

是他來過了?

怎麽會是他?

聯想到他長久以來的跟蹤,他對她的态度,他說她和莊寧在一起,不會有好下場的。他在威脅她嗎?曾黎覺得冷,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曾黎找到手機,開機撥了他的電話,開門見山地說道:“我要見你!”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你怎麽出院了?我剛從病房出來,你在哪?”他略微喘着粗氣。

“一個小時以後,我家對面那家咖啡館。”曾黎不想和他多說話。

挂了電話,曾黎又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把全部家當分為兩類,他送的和不是他送的。四十分鐘後,她提着兩大包東西出門。

看到曾黎,站在歐尚咖啡館門前的左丘明急忙迎了過去,接過曾黎手裏的拉杆箱問:“你這是要去哪兒?旅行嗎?”

她盯着左丘明,卻不說話。說什麽呢?她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左丘明被她盯得有些發毛,拎着箱子進了咖啡館,不知道誰惹了她,還是要一杯喝的,等她火消了,慢慢聊好了。

夏日的午後,咖啡館裏人不多,曾黎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靠近人群才能讓她有些許的安全感。這麽多年的舊識,她疼愛的如弟弟一般的人,竟然想殺死她,她還能信任誰呢?

左丘明不明白曾黎想幹什麽,她既然約他出來,就肯定有話想說。可是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又不想開口。

點完東西,左丘明問曾黎:“你身體沒事了嗎?”

“我送你那塊石頭呢?”曾黎問。

左丘明低下頭,十分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丢的。”

曾黎苦笑道:“看在我們認識這麽多年的分上,看在你姐姐的分上……”

“你……你說什麽呢?”左丘明有些慌了。

“你放過我吧!”曾黎的眼淚刷地下來了。

“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曾黎的眼淚,令左丘明又氣又心疼。

“放過我吧!”曾黎又說,幾乎是用乞求的口氣。

左丘明盯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煙灰缸,許久,他嘆了口氣,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她的眼睛說:“你走吧。”

曾黎如釋重負,從口袋裏掏出那塊石頭,放到左丘明面前,然後指了指桌下的兩個旅行箱說:“都是你給我的,你都拿回去吧。”

左丘明沒應聲,他別過臉去,不再看曾黎。

曾黎看了他最後一眼,起身離開。她走得快極了,幾乎是跑出咖啡館的,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一般。

左丘明低着頭,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撲簌簌,仿佛斷線的珠子。斷了,這次是真的斷了,再也不去找她了,死心吧!她都求他了。

“您的檸檬茶。”服務員彬彬有禮地說。

窗外報攤,又是那個身材高大、滿臉蕭索的男人。他看着左丘明低垂的頭,雙眼的目光也不再那麽銳利了,過了一會兒,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怎一個情字了得!”

接着,他的雙眼又恢複到原來的模樣--銳利猶如鷹隼!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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