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罪行

文宏的弟弟每周末回家一次, 和文宏說好時間,走進文家位于租書店後的小院時,一個看起來跟顧明玉差不多大的少年抱胸斜靠在枇杷樹下。那少年穿着短褲光着膀子, 腿上都是泥巴, 像是剛剛下河撈魚回來。

“你就是顧明玉?”少年撇了撇嘴,眼神中有幾分少年人特有的驕縱, “我爸常誇你,在他口中你就是完美無缺的花無缺, 我看嘛——也就那樣。”

顧明玉笑笑:“那我是花無缺, 誰是江小魚?”

“當然是我咯!”文彬沒注意到顧明玉偷換概念, 直接對號入座,等到跟在顧明玉身後的周成笑出聲,文彬才意識到, 就一句話的功夫,顧明玉就等于讓他自己間接承認了顧明玉是完美無缺的。

“你這人真是——”文彬一臉懊惱,低聲嘟囔着什麽,文宏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腦袋, “好了,人家有正經事要問你,別耍嘴皮子。”

說完文宏就進了廚房, 把顧明玉他們帶來的水果洗好裝盤。

文彬從小就是個皮猴子,每天幹的事就是把自己爸媽氣得抄家夥揍他,卻唯獨最聽大他一歲的哥哥的話,等文宏一走, 他就正色道:“你們想問的事我已經打聽到了,趁我哥還沒出來,我先說給你們聽——別告訴我哥!”

“好。”顧明玉和周成對視一眼,從文彬那凝重的眼神中他們預感到了不妙,一周過去了,周智都沒有出現,對于他的行蹤,周智的父母諱莫如深,周成怎麽也打聽不出來,或許真如顧明玉猜測的那樣——周智是因為犯了事被學校發現而被開除,事情很有可能被學校強行壓下。

“那天我哥給我打電話讓我打聽高三學生休學的事情,我就知道你們想問什麽,”文彬鼓了鼓臉,“但是我肯定不能說給我哥聽啊,他那麽膽小,萬一吓着了可不好。”

三人在院子裏的石墩上坐下,文彬招了招手,讓他們低下頭圍成一個小圈才低聲地說:“學校裏已經傳遍了,只是老師們不讓說——我們學校有兩個浴室,一個新的一個舊的,舊的那個常常洗着洗着就不出水,很少有人用。聽說他們是過了高峰期,趁來的人少,往新浴室門上挂一個維修的牌子,把人騙到老浴室去。”

“那邊本就偏僻,加上燈又壞了幾盞,看不清裏面,人一進去就被捂住嘴巴,叫都叫不出來——”

周成瞪大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不會吧,那不是強……”周成原本還對周智抱有期望,覺得可能是你情我願被老師發現,鬧大了才被開除,沒想到竟然是這樣過分的事。

“可不是,”文彬聲音又低了幾分,“聽說他們有三個人,都是高三的,被……那個的是個高一男生,第二天就跳樓自殺了,有傳聞除了這個男生外,之前還有一個也被……不過他忍下來了,一直沒吭聲,直到這個男生自殺,他才跑去向校領導揭發。”

“那他為什麽不早說?”周成很不理解,發生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忍得下來,要是早揭發出來,後面第二個男生就不會死了。

文彬聳了聳肩,眼裏有幾分不屑,“因為那三個高三生中有一個是校長的兒子。”

“校長大義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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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沒吧。”顧明玉笑了起來,眼睛黑沉沉的,帶着看透世事的洞明,“那個揭發的男生以為出了人命這事會被重視,于是豁出去把事情都說出來,結果呢?三個犯人除了休學,還有什麽後果?”

“還真沒。”文彬也跟着笑了,然後咬着牙狠罵道,“都特麽一點事都沒有,我前天還看到校長的兒子在學校外面轉悠,除了學校裏頭外面一點風聲都沒,老師嚴禁我們談論這件事,跟受害的學生同班的都被扣住了,借口補課,不讓他們放假回家——都是些天殺的混蛋,死全家的變态!”

周成聽他罵人,眼中有幾分不自在,周智怎麽說也是他堂哥,雖然做了錯事,但——說不定只是被人帶壞。

顧明玉将周成的神情看在眼裏,心裏有幾分失望,不過他什麽也沒說,只暗暗思量。

“那個舉報的學生呢?你知道他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嗎?”臨走時顧明玉把文彬拉到一邊低聲問他。

“我只知道名字,地址不清楚……不過自殺的那個我可能知道,我記得他來過我家借書!”文彬眉眼間滿是喜色,“只要辦過借書卡,我爸就會在本子上登記電話和住址!”

“那行,你幫我找出來,”顧明玉點點頭,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能不能把那些壞人繩之以法,就看你的了。”

少年眼神一亮,“你想怎麽做?”

“你們校長真能手眼通天嗎?”顧明玉淡淡地說,他低垂的眼睫下掩藏的厲色和俊美的容顏讓他看起來高高在上,“教育局長、公安局副局長、檢察院院長……我就不信這些人都跟他沆瀣一氣。”

文彬愣愣地看着他,先不說顧明玉是不是在吹牛還是真的認識,萬一真的有錢能使鬼推磨?

“如果真有萬一……”顧明玉露出了一個真實的笑容,剎那間光線像是都聚集在他臉上,那張好看的臉上滿是自豪,“還有我爸呢。”

在顧明玉心裏,顧懷立是一個清正廉潔,執法為民的好人,雖然他私德有暇,也因此失去了晉升之階,但他在顧明玉心中依舊是偉岸的。

那天之後顧明玉沒有再對周成提起這件事,周智之前暫住在周家,顧明玉不相信陳玲玲和周明會被蒙在鼓裏,對于他們來說周智是親人,是個犯了錯也能被原諒的孩子。

對顧明玉來說,周智是個毫無悔過之心的罪犯,特別是當顧明玉拜托許剛尋找周智的蹤影,卻發現周智出沒于一中和他和周成家附近時,顧明玉就知道,周智想要對他下手。

周一到周五晚自習下課周成都會和顧明玉一起回家,在家門口的拐彎處時才分開一前一後回家。只有周六——普通班周六晚上不上晚自習,顧明玉周六晚上都是自己回家。

因為98年的洪水淹沒了半個縣城,心有餘悸的顧懷立找了城裏地勢最高的地方建房,位置有些偏遠,有很長一段路沒有路燈,顧懷立就在明玉的車頭上綁了一把手電,好讓他照明。

到了周六晚上,路過那段沒有路燈的漆黑的小道時,顧明玉佯裝車子掉了鏈子,停下車來修鏈子。

車頭的手電被他握在手裏,蹲下沒兩分鐘,就有一道腳步聲從附近的草叢裏跑了出來,顧明玉擡頭拿手電一照,只見那個用黑布蒙面,手裏拿着水果刀的高瘦男生,不是周智又是哪個。

即使是這種場景,看着對方的造型,顧明玉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周智倒是色厲內荏,揮着刀變聲說:“閉嘴!笑什麽笑!打劫!”

顧明玉笑着搖頭,站起身張開雙手:“那麽——劫財還是劫色?”

“當、當然是劫色……不對劫財!”周智在學校裏犯了事,被開除後,他爸媽找到周成的父母,想讓他在周成家躲躲避避風頭——周智家住商品房,人多口雜,難免有人疑心他休學的原因。

周成家住的偏遠,又是單家獨院,周成媽媽還是檢察院的,沒人會懷疑她家的人。那天跟周成他們打架後,周智氣不過不肯回周成家,找了個朋友家借住。

他爸媽怪他離開周成家,也想讓他嘗嘗教訓,故意不去看他也不給他拿錢,周智又是大手大腳慣了的,身上帶的錢很快就花光了,朋友借了幾回後來也不肯借他。

這會兒周智突然想起顧明玉家很有錢,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名牌,兜裏也時刻帶着幾張紅皮,心裏享樂的欲望超過了報仇的念頭——他确實不是同性戀,在學校那是憋得沒辦法,又被人慫恿,離了那個封閉的環境,周智對于男人的身體并沒有多大感覺——還不如拿了錢去網吧裏玩幾天爽。

“劫財,把你的錢都拿出來!”周智晃了晃手裏的刀,黑布巾下的臉上咧開一個充滿快意的微笑。

顧明玉很聽話地将口袋裏的錢包拿了出來,裏面有好幾張面額一百的還有些零錢,他一張一張抽出來放在車座上,最後又拿出了顧懷立新給他買的小靈通,“這個也要麽?”

“要!快拿過來!”周智一把搶了過來,這年頭大人都很少有手機或小靈通,顧明玉才多大啊,就有這幅身家。周智一直眼紅顧明玉,小時候是覺得他太高傲,長大了發現顧明玉不管想要什麽東西他爸媽都會輕易的送到他面前,哪像他,要什麽東西得求半天,還常常被父母數落。

“我這還有張銀/行/卡,裏面有兩萬塊錢,密碼是我的生日。”顧明玉又變戲法一樣從包裏抽出一張卡,周智一聽金額眼都紅了。

被金錢蒙蔽了雙眼的他,完全沒注意到顧明玉奇怪的神色,等到周智接過卡,就聽顧明玉淡淡地說:“以暴力實施搶劫的個人犯罪案件,參照盜竊罪的數額判定,即個人盜竊公私財物價值人民幣五千元至二萬元以下的,為“數額巨大”,多次搶劫或搶劫數額巨大的,可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你已經滿十八了吧,周智。”

在顧明玉身後,有數道人影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虎視眈眈地把周智圍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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