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決裂
顧明玉身後的人是穿着制服的公安, 顧懷立看過明玉收集來的證據，對永鋒學院發生的事大為震驚，已上報上級, 縣裏已經成立了專案組由公安檢察教育局三家合作調查。只是三名嫌疑人目前已被控制兩人, 周智還不知所蹤。
又是顧明玉對父親說可以引出周智，卻沒想到竟然碰到周智搶劫明玉, 顧懷立當場大怒，把聽到消息前來求情的陳玲玲臭罵了一頓。
出軌的事情被戳破後顧懷立再沒有私下見過陳玲玲, 他一直後悔自己做錯了事, 當初給陳玲玲十萬塊錢建房, 确實說好是借，沒想到後來他和陳玲玲喝醉酒一夜荒唐後，她卻哄着顧懷立把那借條給撕了, 竟是不打算還錢。
顧懷立這才看清她的心機，想要了斷卻又被抓住把柄，等到事情爆出後，顧懷立反而松了口氣, 即使這個了斷的代價是他的仕途再無發展的可能。
顧懷立只要想到要不是他們先發制人埋伏在附近，顧明玉晚上獨自回家遇到拿着刀的周智會發生什麽，顧懷立就恨不得沖上去對着周智的臉狠狠扇上幾巴掌。他本就是個正直的人, 對周智犯下的事情十分不齒，見陳玲玲還敢跑來求情，拍着桌子就把她趕了出去，全然不顧對方泫然欲泣的神色。
回家後顧懷立冷靜下來才覺得不對, 找到正在房間裏寫作業的顧明玉：“你怎麽知道周智會去找你？”
顧明玉手裏拿着筆，下意識地在書上亂塗，好半天才說：“我讓哥幫我找他，想看看他躲在哪，沒想到發現他在我們家附近轉悠。”
“那他也有可能是去找周成的，你怎麽就那麽确定周智會在周六晚上去找你——”顧懷立看了兒子一眼，見他平靜的神色下握着筆的手卻微微發顫，作為經驗豐富的執法人員，顧懷立一眼就知道顧明玉在說謊，直接拆穿道，“雖然離得遠沒聽清你們說什麽，但是……怎麽會那麽巧，那張有兩萬塊錢的卡你剛好帶在身上，我不是說那是給你應急用的嗎？你平時都鎖在保險櫃裏吧。”
顧明玉啞口無言，他并沒有對父親提起和周智矛盾的起因，也是他心虛，害怕因為周智而被父親發現性向。到這時才發現他還是不夠謹慎，沒有事先編造理由，一時間難以自圓其說。
顧懷立有些生氣明玉對他隐瞞，冷哼一聲，“你是想自己說，還是要我去問周智？或者周成也跟這事有關？”
顧明玉偷偷跟周成一起的玩的事顧懷立怎麽可能發現不了，只是念在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沒必要為了大人之間的龃龉鬧得孩子們不開心，這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顧明玉知道再無法隐瞞，于是将事情全都說了一遍，包括他去找人打聽永峰學院的事情，并且收集證據後往教育局寫了檢舉信，結果沒有回應，只好尋求顧懷立幫助的。
“也就是說，你是想報複周智才想到做這些事的？”顧懷立一開始以為顧明玉只是無意中聽到傳言，現在才回過味來——顧明玉給他的證據太過詳細，一個十幾歲的高中生，事情又不是發生在身邊，正義感再強烈也只是跟他提上幾句，怎麽會像一個辦案人員一樣去收集受害者家人的口供、談話，甚至連那名自殺學生的遺書複印件都有——顧懷立開始有些後悔讓顧明玉随意翻自己的書櫃了，明玉肯定是看過他那些刑事偵查方面的書。
顧明玉張嘴想要否認，轉念一想顧懷立說的其實沒錯，如果不是為了報複周智，這件事對他來說最多就是一件讓人唏噓的傳聞，或許很久以後被人揭發出來，随口感嘆世間又多一起駭人聽聞的案件。
顧懷立看着低頭沉默不語的兒子，心裏嘆了口氣，這個年紀的顧明玉愛憎鮮明，他驕傲自負，容不得半點吃虧。
不是說顧明玉這件事做得不對，不論從證據的完整性還是整件事的策劃上，顧明玉都做得很好，但是他的出發點就是錯的。他可以為了正義為了打抱不平，卻不能抱着報複的心态去做這件事，更不能瞞着大人——如果一直抱着這種心态，以後顧明玉很容易走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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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錯了。”顧明玉擡頭目光誠懇的認錯，有錯就改是顧明玉的人生信條。
“錯在哪了？說來聽聽。”顧懷立點點頭，在他身後的床沿上坐下，顧明玉從小聰慧，在嚴厲的顧懷立面前不挨打的辦法就是馬上改正錯誤。
“我不該想着報複周智，我不該因為害怕你和媽生氣我和周成出去玩而隐瞞跟周智打架的事。”顧明玉很懂避重就輕，這時候把周成拉出來擺明了就是讓顧懷立心軟——顧懷立心疼他們因為顧周兩家大人的事情關系尴尬，對他們偷偷見面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明玉也是知道的，他和顧懷立一直有默契。
果然聽了明玉後面那句，顧懷立沒有再說什麽，就這樣輕輕放下，只讓明玉寫一份檢讨，下周交給他。
顧懷立這邊就這樣應付過去，只是讓顧明玉沒想到的是，周成卻因為這件事發了好大的脾氣。
那天去學校，顧明玉在路口等了好久，周成才姍姍來遲。
一見面周成就怒氣沖沖地質問他：“是你害周智坐牢的？！”
顧明玉想了想：“他現在應該是進了看守所吧，真要判刑沒這麽快。”
周成雙眼噴火一樣，緊緊地盯着他：“你知不知道周智是我哥？”
“那又怎麽樣？這就能否認他是個做了壞事的壞蛋？”顧明玉眼神一厲，咄咄逼人地說，“因為他是你哥，所以他犯下的錯就不叫錯？他就可以不用付出代價？你想過被他害的人嗎？你想過那個自殺的男孩心裏該有多麽絕望嗎？”顧明玉從知道事情的經過起，就決定決不能放過周智和另外兩人，他是在顧懷立面前承認自己是處于報複周智的心理，但那只是起因，在了解過整件事後，顧明玉不可能做到讓罪犯逍遙法外。
“那也不用做到這個地步！”周成攥緊了拳，他心裏的湧起一股怒火，當他從他大伯和伯母口中聽到周智被抓跟顧懷立有關時，他就猜到其中肯定有顧明玉的手筆，他早該知道，顧明玉去找文彬就是打着這個注意，“他們說周智還犯了搶劫罪——也是你設計的吧！”
顧明玉冷笑一聲：“我還沒那麽神通廣大，還能逼着他來搶劫我？”
“不過嘛——”顧明玉眉頭高高挑起，像一個飛揚跋扈的大少爺，“我猜到他會來找我，故意帶了存有兩萬塊錢的卡——就是為了讓他被判重刑，另外兩個手腳都不幹淨，校長的兒子更是替他爸收受賄賂，便是判不了他們qj，按別的罪行也能在裏面待個十幾二十年，只有周智——或許根本判不下來，但是你以為我會那麽簡單的放過他？”
永峰的校長根本經不起查，受賄行賄貪污挪用公款，一個罪名都跑不了，顧懷立又向上級申請，拉來一批反貪局的同事，包括教育局局長在內，順藤摸瓜一查就扯出一連串。另外那人家裏也有權有勢，進永峰之前就因為在原來的學校打傷人致人二級傷殘，這次也被一起揪了出來。
顧明玉剛說完，周成的拳頭就打了過來，顧明玉沒有躲，讓那拳頭擊實了，腳下一個踉跄，連人帶車倒在地上。
顧明玉只覺得腦袋裏嗡嗡作響，左側臉頰上一聲奇怪的悶響後強烈的痛感升了起來，嘴上濡濕，他舔了舔上唇，發現自己正在流鼻血。
周成本以為他會躲過去，沒想到顧明玉卻直直地受了一拳，頓時吓了一跳，連忙跑過來扶他，“明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
顧明玉揮開他的手緩緩站了起來，抹幹淨臉上的血，笑着對他說：“何必呢？你來之前就想着要揍我吧？我讓你揍——來啊，繼續打！不打就是孬種！”
“不、不是——我只是……周智他畢竟是我堂哥……”周成看着顧明玉眼裏的怒火，心裏覺得委屈，只覺得顧明玉一點也沒把他放在心上——如果顧明玉在乎他的話，就會看在他的份上對周智手下留情，可顧明玉沒有，這證明了什麽？證明他周成在顧明玉心裏連根毛都不是！
“我說過——那又怎麽樣！”顧明玉一把推開周成，此時的他已經氣到身體顫抖，周成連最基本的是非觀都沒有，在他聽聞這件事後，好幾個晚上睡都睡不着，一閉眼就想起那個跳樓的男生，想起那個以為能得到幫助最後卻被退學的受害者，顧明玉和文彬去他家看過他，那個男生眼裏的死寂就好像人已經死去了一樣，而這一切周成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顧明玉想把找回的證據拿給周成看，周成卻拒絕翻看，他甚至拒絕和顧明玉談論這件事。
“如果出了這種事的人是你哥呢？”周成也不甘示弱，他瞪着眼睛看着顧明玉，他們的争執完全不在一個點上，“如果是你哥，你也能這樣做嗎？！顧明玉做人不能太自私！”
顧明玉板下臉，他的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表情恢複到平靜。只是那平靜裏帶着漠然，像是看着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
好半天他開口道：“如果是我哥，我不會這樣做。”
周成臉上露出喜色，一臉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是，我會勸他去自首。”顧明玉扶起地上的單車，長腿一跨坐上車座，“錯就是錯，沒有人有權利淩駕于法律之上。”
“或許，我确實自私吧，周成……再見。”說完他蹬着踏腳，離開原地，留下呆立着的周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