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次相遇

顧明玉平靜的生活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他第二天就請假坐班車趕去省城,一下車就被冷風吹得直打噴嚏,省城建在濕地附近這裏比家裏要冷, 雖然雪已經停了, 風卻呼呼地吹,像是要把人吹走。

顧明玉攔了輛出租車, 司機很健談,但見他臉色不好, 又聽他說要去二附院, 也就沒怎麽開口, 一路上專心開車,等到了地方顧明玉付錢下了車,回頭時看見司機一臉同情。二附院是省裏有名的腫瘤醫院, 位置就在市中心,以前顧懷立借車帶他來省裏采購年貨、買新衣服,都要路過這裏。看着那些臉色木然或麻木或悲痛的病人或家屬,顧明玉總會感到唏噓, 只是那時的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醫院人很多,電梯前排了長長的隊伍,有提了水果來看病人的、有挂着水穿着病號服的病人、有提着保溫盒的家屬, 雖然人多,但卻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麻木的,混合着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整個透着一股詭異的安靜, 安靜到讓人窒息。顧明玉待不下去,幹脆把手裏的背包背在背上,找到樓梯一路跑着上了八樓。

胡珍的病房是兩人間,顧明玉到的時候剛好有穿着病號服的年輕女人推門走了出來,看見他就是一愣。

随即笑道:“弟弟是來找胡阿姨和顧叔的吧?”

“是,他們……”顧明玉緊了緊手裏的背包帶,聲音像是卡在喉嚨裏出不來。

“顧叔推阿姨去檢查了,大概很快就回來,要不你先進去坐坐,剛好幫我看東西。”年輕的女人不到三十歲,笑起來很開朗很樂觀的樣子,顧明玉點點頭,目送她離開後低頭走進了病房。

病房裏很整潔,靠窗的位置是那個年輕女人的,她的床鋪上有一個很大的等人高的娃娃,床頭整齊地擺着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看起來很是溫馨。胡珍的位置在裏面,沒那麽冷,櫃子上放着沒吃兩口的水煮面,顧明玉找了把凳子坐着發呆。

沒過多久顧懷立和胡珍就回來了,聽到門響,顧明玉轉頭去看,只見胡珍臉色蠟黃,病恹恹地坐在輪椅上,顧懷立推着她進來。

看見顧明玉胡珍難看的臉色露出一絲微笑,她看起來非常虛弱,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顧明玉愣了一下,趕忙走過去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

“媽——”

“明玉,媽媽的小寶貝,媽媽好想你啊。”胡珍是撲進明玉懷裏的,她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顧明玉和父親合力将她抱到病床上,等到護士過來輸液,胡珍睡着後,父子倆來到走廊,顧明玉忍不住問:“媽怎麽——這不是才沒幾天?”

算上他們檢查完等消息的時間,顧明玉不過兩周多沒見到母親,之前看着還好好的,怎麽這麽快就病成了這樣。

顧懷立先是沉默,好半天才嘆了口氣,“我也是才知道原來恐懼可以把人擊垮,原來……死亡是一件這麽可怕的事。”顧懷立的父母從生病到過世的時間很短,他一直在外讀書工作,回家的時候只見父母的慈愛見不到他們的傷痛。

顧明玉屏住了呼吸,如果母親因為他的建議……

顧懷立看出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頭,對他說:“跟你無關,就像你說的,只要開始治療是不可能隐瞞得住的,這裏是腫瘤醫院——”

Advertisement

說着他慘笑一聲,“接下來你媽還要化療,她不是沒文化的農村婦女,當然知道化療是做什麽的。”

即使有父親的開導顧明玉心裏也還是不好受,顧懷立不願他自責,岔開話題道:“醫生是說有化療和手術兩種辦法,只不過手術成功率低,費用高,好處是人沒那麽遭罪,運氣好的話手術後能像正常人一樣,至于化療——化療是用藥物殺死癌細胞,但是副作用很大,好的細胞也會被殺死……我想勸你媽做手術。”

“可是手術的話成功率……”顧明玉說不下去,父親一句成功率低把他吓到了,他頓了頓換了個話題,“手術要多少費用?”

“四十來萬吧。”顧懷立說,“家裏沒有那麽多錢,我已經在聯系朋友看看咱們那棟房子能賣多少錢,00年搬進去的,也才住了五年,這幾年房價漲了很多,雖然那邊偏遠了一點,但賣個三十萬應該沒問題,剩下的我再想辦法,就是房子賣了咱們只能去租房住了。”

在顧家的親戚裏面顧明玉家算是最有錢的,四十萬在05年還是個天文數字,顧懷立知道借不到,便想着賣房子。

“租房又有什麽大不了的。”顧明玉笑着說,眼裏有淚光在閃動,“只要能治好媽的病,砸鍋賣鐵也行。”

“是啊。”顧懷立長長地嘆了口氣,“只要能治好。”

一個從來不抽煙,家裏也沒人抽煙的人得了肺癌——許剛有煙瘾,但他從來不敢在家抽煙,顧懷立讨厭煙味。沒有人能找出理由,許剛說:“都是隔壁那個女人害的!肯定是他們吵架時憋出來的!如果沒有那件事咱媽就不會生病!”

顧明珠也說:“我恨那個女人。”

恨總是比豁達要簡單,顧家人不約而同的把周家人當成了根源,就連顧懷立自責的同時也恨上了周家。

顧明玉想說這都是命,都是運氣,但是即使是他也做不到這樣理智,憑什麽呢?他們周家到現在還能和和睦睦,周明從來不跟陳玲玲吵架,兩個人身體健康,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都還健在,周成無憂無慮,憑什麽呢?

在周成又一次站在梯子上往他家院子偷看時,顧明玉走過去對他說:“出去走走吧,別在這裏,我哥看見會揍你。”

顧明玉說的是實話,許剛發起神經來非常吓人,他本就長得一副兇相,周成從小就怕他,每次來顧明玉家都得問許剛在不在,在的話他是不敢進門的。

上周不知道怎麽許剛突然跑到周成家門口狠踢他的家鐵門,吓得周明差點報警,那門到現在都深深凹下去一塊。

得知胡珍生病周成心疼顧明玉,害怕他傷心難過又不敢來找,只好一聽到隔壁的動靜就爬上梯子——就算只是看看他也好。

周智的案子還沒判下來,但周成已經不在意了,他知道顧明玉在他心裏永遠都是最重要的。

顧明玉很安靜地走在前面,周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摸不着頭腦——起初他以為顧明玉找他是想跟他和好,但現在看來,顧明玉好像變了,他能感覺出來。

以前他們走在一起不管是一前一後還是并排或者追逐打鬧,周成都能感覺到一種暧昧的氣氛,心跳會加速,他們看着對方的眼神跟看其他人不同。

然而現在周成卻發現顧明玉眼裏什麽都沒有,當他轉過身面對周成時,那雙眼睛平靜如死水。

“周成,算了吧。”

周成愣了一下:“什麽算了?”

“你明白的,我和你是不可能了。”顧明玉的話說得很真誠,真誠到只是一個通知,“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吧,看見就當做不認識。”

周成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雪白,他看着顧明玉轉身背對他越走越遠,一股強烈的不甘驅使他對着他的背影大喊:“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顧明玉!顧明玉我——”

周成那句喜歡你還沒說完,就看顧明玉微微側過身子,颔首道:“我知道,可是我讨厭你啊。”

周成僵在那裏,張開嘴說不出話,顧明玉繼續前行,傷害周成讓他的心裏産生了一絲快意,他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壞蛋,一個人渣,聽着身後的少年發出一聲悲戚的低吼,顧明玉眼裏滴下一滴眼淚,他在心裏說:“周成,對不起,再見。”

從那以後顧明玉再不關注周家,明明一牆之隔,他們卻再沒有見過。

生病後的胡珍變了很多,她的心态早在聽聞自己得了肺癌,并且已經時日無多時就已經崩潰,同病房的那個年輕女人死了,二十八歲子宮癌,還沒有結婚生孩子就死在了手術臺上。所以開朗、放松心态沒有用,依然逃不過命運。

因為還在猶豫到底是化療還是手術,胡珍沒有繼續留在醫院,而是回到了家裏。

到家沒多久,胡珍就找神婆到家裏來看風水,房子裏的家具擺放位置改來改去,院子裏的樹也被砍掉——因為神婆說,院子裏摘樹就是困,把人困住了。

雖然對神婆的說法嗤之以鼻,顧懷立等人卻也沒說什麽——如果這樣能讓胡珍不再恐懼的話。許剛天天在家陪着胡珍,按照神婆的指示又是移家具又是砍樹,顧明玉偶爾也搭把手。

只是有一天下午因為下大雨顧明玉忘了帶傘留在學校吃晚飯,等下了晚自習雨剛好停歇,顧明玉回來停好單車放好書包,卻見原本應該迎來的熊貓不見蹤影,他滿屋子加後院地下室找了個遍都沒看見熊貓。走進書房見父親坐在椅子上發呆,也不開燈,顧明玉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熊貓呢?”

顧懷立呆呆地坐着,也不答話。

顧明玉打開燈就看見他臉頰上眼淚順着滑下,竟是在無聲的哭泣。

“爸,熊貓去哪了?你看見它了嗎?”顧明玉更加害怕,聲音都顫抖了。熊貓在他八歲的時候就陪着他了,養了七八年,小時候還救過他的命,顧明玉早已把它當成家人。

“和你一樣,回來沒看見它到處找,可是怎麽也找不到……”顧懷立擡起手用手背捂住眼睛,“然後我就去問她,她說……”

“熊貓四蹄踏雪極為不祥,讓許剛把它賣了。”

“賣了!?賣哪了?!”熊貓已經是條八歲的老狗,早被被他們養熟,走丢了也能自己回家,誰會買去當寵物。

顧懷立捂着嘴一邊哭一邊哆嗦,他也早就把熊貓當成了家人,“賣給狗販子了——”

顧明玉轉身就往外跑,前幾年縣裏突然興起吃狗肉,市場供不應求很多黑心商販到處偷狗,政府集中整治後也就不敢了,便有狗販子上門收狗,收了再賣去狗肉店,從搶奪變成了交易。

“明玉別去——你找不回來的!”顧懷立追出院門,外面又下起雨來,顧明玉傘都沒打,“明玉回來!”

顧明玉充耳不聞,狂奔着外外跑,他無法責怪重病的母親和聽母親話的哥哥,只想着要把熊貓找回來。夜雨淅淅瀝瀝地打在臉上,單薄的衣服很快就沾濕了,涼氣浸透了他的身體,他卻像是感覺不到。

跑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分鐘,顧明玉來到一片夜宵棚市,這裏是縣城裏狗肉供應最多的地方,道路兩旁立滿了大棚,爐子就對着馬路,剩菜和廢水就直接傾倒在地上,下水道被常年的油污堵塞,只要一下雨這裏就積水遍地,整條街又髒又亂。

幾乎每家棚子前都有一個籠子,裏面塞滿了各種各樣的狗,籠子很小狗很多,塞得滿滿當當動都動不了,狗狗們只能用委屈的眼神看着外面偶爾發出悲鳴的嗚咽,想來也是知道自己的命運。

雨越下越大,顧明玉站在雨裏,雨水順着發梢滴進他的眼睛,他一邊抹着眼睛一邊趟着污水喊着熊貓的名字一家一家走過,像個神經病一樣。

有人問他來做什麽,他回答:“我來找我的狗,它年紀很大了,黑白色的土狗,臉是白色的,只有眼睛周圍黑色,長得像熊貓,請問你見過它嗎?”

大部分人搖頭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夜晚的雨水冰冷刺骨,這個小孩凍得臉色發青,只是家長把狗賣掉小孩來找的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他們同情歸同情也不可能不做買賣,基本都是無視的。

卻也有那不以為然地指着一旁盆裏已經宰殺了剝了皮的對明玉說:“去那找吧。”

然後看着明玉一下子瞪大的眼睛哈哈大笑。

顧明玉不理他,攥緊拳頭低頭翻看散落在一旁的項圈——大部分土狗沒有戴項圈,少部分有的屠夫也懶得解下來,就用刀挑斷随意丢棄在案板邊。顧明玉不敢去看那些被宰殺剝皮血淋淋的身體,只好彎腰在地上摸索,幸好其中沒有熊貓的狗牌,顧明玉起身挺直了背脊離開那家店。

少年的身材高高瘦瘦,被雨水打濕的襯衫半透明的黏在身上,紀林遠在遠處的屋檐下躲雨,一眼就看見了他。

已經高三的紀林遠一邊忙于學業一邊在下了晚自習後出來打工——馬上就要上大學了,他的學費還沒攢夠。

被雨水打濕的顧明玉有種驚心動魄的美,紀林遠的眼神定在他身上移都移不開。或許是他憂心忡忡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讓人心疼,或許是紀林遠想知道他在做什麽,看了幾秒後,紀林遠不由自主地就跟了過去。

紀林遠跟在他身後,陪着他一起淋雨,聽到他在找自己家的狗,好不容易找到後卻因為沒帶錢而無法買回。眼看着那條大狗要被宰殺,少年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紀林遠想也沒想摸出口袋裏接下來一周的生活費,遞了過去。

顧明玉先是詫異地看着他,他完全沒注意到這個高個子男生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背後。

紀林遠只對他笑笑便投入到與老板的砍價中——說起來有些尴尬,紀林遠身上的錢不夠。收購時候按六十元一只,賣的時候就按斤賣了,熊貓……有些超重了。

紀林遠雖然生性腼腆,對省錢方面卻頗有心得,更有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講了半天終于是砍下價來。

熊貓一出籠子就嗚嗚叫着在顧明玉腳邊打轉,它也通人性,知道是小主人身後那個高個子救了它,一邊走着一邊跑過去蹭蹭他的腿。紀林遠撓了撓後腦勺,本想對顧明玉說自己打工快要遲到,但見他臉色蒼白一聲不吭悶頭往前走,又覺得擔心,就一直跟着他。

等離快步了那片棚子,就見前面的少年突然彎下腰蹲在地上,紀林遠大吃一驚,連忙走過去扶他。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紀林遠火力旺大冬天都只用穿一件單衣,并不覺得冷,只是一握住那雙修長好看的手就覺得對方溫度低得吓人,再看他額頭滿是冷汗,閉着眼牙關緊咬,紀林遠就吓壞了。

“你、你怎麽了?”

胃部陣陣抽痛,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一捏一放,顧明玉只覺得聲音像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明明就在耳邊卻聽不真切,身邊的身體很暖,暖得他忍不住伸手緊緊抱住。

紀林遠被抱住時顫了一下,顧明玉身上太冷了,跟他的體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算紀林遠從小沒生過病也知道顧明玉應該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輕,當下就抄起他的腿彎抱起他往附近的診所跑去。

顧明玉個子不矮,體重跟身高成比例,好在紀林遠就是顧明玉無法藐視的那1%,又因為常年體力勞動練得身強體壯,抱起比他矮九公分的顧明玉一點也不吃力,反而因為着急腳步飛快,熊貓都差點跟不上他。

顧明玉被送到就近的診所,躺在簡陋的病床上,迷迷糊糊地看見一名年紀很大的醫師走過來檢查他的身體,然後轉頭問一旁一道高得快頂在房頂的身影。

“他有說哪裏痛嗎?”

“沒有,就……好像很冷。”

“病人平時有什麽病史?”

“呃……不知道。”

“對藥物過敏嗎?”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老醫師有些生氣,音量大了些。

顧明玉皺了皺眉,發出一聲不滿地低吟。原本一直唯唯諾諾高個子帶着怒意壓低聲音說:“您是醫生我不是,送過來就是讓您診斷的,如果您診斷不出就不要浪費時間,我們可以換家診所!”

後面的事情顧明玉就不知道了,他記得自己捂着胃吐了個昏天暗地,等到他再醒過來,已經換了一個地方,跟之前不一樣的白色幹淨的病房身下有着柔軟的床鋪,輸液的手邊還放了一個裝了熱水的瓶子。

外頭天色亮了,已經是第二天了,顧明玉問了護士,得知熊貓就在門口,才安下心來摸出口袋裏的小靈通,發現小靈通沒電了,又借了充電器插上,一開機顧懷立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一晚上沒回,早把顧懷立吓壞了,打電話也沒人接,所有的朋友那邊都找了個遍,這會兒聯系上又聽說人在診所,哪裏坐得住,連忙開了車跑過來接他——原本是買來給明珠當嫁妝,明珠不肯要就留了下來。

這裏是一家私人診所,從環境到服務都很不錯,距離他暈倒的地方也不遠,只是相對的價格要高一點,顧明玉聽說送他來的那人已經付了錢離開,就問護士要了張紙條留了自己的小靈通號碼,上面寫着:非常感謝能得到你的幫助,希望你看見這個紙條可以聯系我,我會還清欠你的錢。

落款顧明玉。

緊接着顧明玉被顧懷立馬不停蹄送到省城醫院,做了無痛胃鏡等一系列的檢查,沒想到當天下午小靈通就在醫院被人趁亂給偷了。

等到拿到那張紙條,做了許多心理建設終于鼓起勇氣的紀林遠撥通了號碼——雖然幫助別人應該不求回報,但紀林遠真的很需要錢,他只想拿會自己用掉那些,順便……如果有機會的話能跟顧明玉成為朋友就好了。

只是當電話接通後,那邊接了電話的人劈頭蓋臉地用外地方言叽裏咕嚕把他罵了一通,然後電話被挂斷,并且再也打不通。

紀林遠:“???”

等等——也就是說我接下來兩周都沒錢吃飯了?!

雖然很高興終于知道了顧明玉的名字,但是紀林遠也很慘,買狗花了一百多,給顧明玉看病時又跑去銀行atm機取了兩百塊錢。剩下的怕學費不夠紀林遠沒敢再動,就拿那天看病剩下的零錢買了挂面,每天厚着臉皮借房東的廚房煮清水面吃——接下來兩周他都打算這樣吃了。

房東人好沒說什麽,還時常給他留一些做飯剩下的邊角料讓他加在面裏,卓雷的媽媽就不願意了,說他煮面用了煤氣竈房東不收他的錢,憑什麽她做飯時得另外收煤氣錢——卓雷的媽媽嫌房東搭膳收太貴,就自己買了食材做飯炒菜。

紀林遠不想他們鬧得難看,只好向同學借了錢把煤氣費補齊。

顧明玉本就底子弱,那天又下着雨,受涼的同時又擔驚受怕,一下子身體受不住胃病犯了。

這一病就病了小半個月,原本還有點圓潤帶着嬰兒肥的臉變得尖尖的,顧懷立笑話他下巴都能戳人了。

顧明玉看着父親眼下的青黑心裏有些自責,母親本就病重,家裏缺人照顧,他還病這一場,實在是太不應該。

不論是顧懷立還是明玉都沒辦法責怪胡珍,也不敢把熊貓再帶回家,只好寄養在大姨家,幸好小表妹很喜歡熊貓,常常給它洗澡還帶它去散步。

聽說胡珍生病,小姨一家也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跟小表妹差不多大的表弟——血緣真的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小表弟今年八歲,跟顧明玉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許剛和顧懷立畢竟是男人,胡珍現在翻身都難,照顧起來多有不便,于是小姨便和大姨輪流到顧家去照顧胡珍,所以顧懷立這半個月才有時間留在省城陪着顧明玉。

顧明玉回家的時候剛好高考,學校放假,高考結束回校後就想着要找到那天幫助他的那個同學——顧明玉依稀記得對方那天是穿的一中校服。

只是此時高三的學生已經高考結束,除了後面估分填志願已不用來學校,紀林遠更是早早的經人介紹去了廠子裏打工,賺取剩下的學費,等填志願了再請假回來。加上紀林遠雖然高得矚目,為人卻低調不愛說話,高二的學生只是聽說高三有一個一米九的莽子(本地土話特指高個子)卻也不知道姓名和班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