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存在的時間線

寒假過後, 顧明玉和紀林遠回到重慶。這一年來風聲很緊，上頭似乎有什麽行動，不管是哪路豪傑都蹲在窩裏, 就連關老三也不例外。顧明玉偶爾會被丁盛叫去吃飯, 都是很普通的叔侄輩的相處，從來不會提到什麽不該提的事情。

本以為那種層面上的事情與他們無關, 哪想到某天放學回來，顧明玉卻在自己租住的屋子裏看到了方小少爺。

方小少爺老神在在地坐在沙發上, 翹着腳, 手裏拿着遙控器胡亂按着, 先回來的紀林遠坐在一旁一臉冷漠。

“重錦？你怎麽來了？”顧明玉和方小少爺熟了了之後就很少叫他小少爺了，主要是方重錦不願意，他說被別人叫“小”了就算了, 明玉這個小孩也叫他小少爺他可不幹，甚至還哄着明玉喊他方哥哥。顧明玉自然是不理會他的，平時喊名，被惹火了連名帶姓地喊。

“很久沒見, 來看你啊，怎麽？我不能來？”方重錦晃晃腦袋，瞥了眼一旁的大個子, 臉上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別忘了你可是我的人，你老不來看我，只好我自己來了。”

顧明玉翻了個白眼, 方重錦喜歡熱鬧又愛新鮮事，跟顧明玉的性格南轅北轍，他倆雖然一見投緣但卻很少能玩到一塊兒去，這家夥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顧明玉故意嗆他，“那我人你也看到了，可以走了？”

“哈，哥哥我登門拜訪，你小子連頓飯都沒就像把哥哥打發了？”方重錦撇了眼地上的東西，對着紀林遠挑了挑眉，“大個子做飯去吧，別打擾我們哥倆聊天。”

紀林遠下午只有一節課，先到菜市場買了菜回來，還沒放進廚房呢，門外就有人敲門。方重錦進來後他光顧着吃醋，完全忘了菜還在客廳。

紀林遠端坐着動也沒動，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卻緊緊捏了起來，從方重錦一出現，那副趾高氣昂像是來到自己地盤的樣子，以及他對明玉說話時的熟稔和親密，都讓紀林遠感到生氣。他本想着顧明玉不讓他走，他就不走，看這家夥能拿他怎麽樣？！

哪知明玉沉吟片刻，說道：“阿遠你先忙活着，我待會兒就進來幫忙。”

這就是趕人了，紀林遠心裏說不出的失落，不過他卻不會不聽顧明玉的話，讓他不高興。紀林遠低低地應了一聲，站起身拎起地上的菜走進廚房。轉身時看見顧明玉被方重錦拉着手坐到他身邊，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他保持這這個像是要吃人的表情，走到水池邊拿了個盆，接了水把青菜放進盆裏清洗，雙手揉捏着青菜，像是捏着姓方的骨頭，豎起的耳朵悄悄聽着外面的動靜。

只是紀林遠注定什麽都聽不到，顧明玉調大了電視的音量，然後扭頭看向方重錦，“發生什麽事了？你爸居然放心讓你一個人出門？”

方重錦很少出來玩，原因除了方明缺不放人之外，還在于他每次外出方明缺都會安排三個以上的保镖陪同，可這次，顧明玉竟然沒在方重錦身邊看到其他人，也沒有陌生的神秘車輛停在樓下。

“他沒空顧着我了——”方重錦說出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我捅了他一刀，現在還在醫院搶救呢。”

“什麽？！”顧明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為什麽這麽做？”

方重錦搖頭：“這不重要。”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最起碼對你來說不重要，但是他沒事，我親自下的手我知道……他不會死，等他手術完醒來我就完了，所以，我馬上就要跑路，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面，來找你是想把這個給你。”

方重錦拿出一個公文袋，裏面是一疊厚厚的資料。

“這是什麽？”顧明玉接過來，心思在沉浸在剛才的震驚中也懶得拿出來看，直接問他。

“我名下的一些房産，都是來路幹淨的，已經轉到你名下了。”

顧明玉愣了，快速地打開公文袋拿出裏面的文件細細查看，竟然真的是房産證和土地證，上面都是他的名字。

顧明玉不敢置信，他粗略看了一遍發現幾乎各大沿海城市都有，甚至有一棟別墅就在他老家的縣城，“不是……你為什麽要給我這個？”

方重錦笑笑，“我才不是白給你，只是讓你先給我保管着，在我需要的時候，替我變賣，然後把錢給我——不過這套，和這套是确實是給你的。”方重錦指的是顧明玉老家和深圳的一套房子。

“這些房産我爸之前都不知道，但這次之後，他肯定會清查我手裏的東西，我花了很多精力才讓這些房産從我手上消失，你放心，我爸查不到你頭上，就算查到他也不會動你。”

方重錦說得輕松，顧明玉卻不信，“你爸憑什麽不動我？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他想捏死我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方重錦聳了聳肩，“因為我和他都欠你一個人情，他不僅不會動你，還會護着你……不過看樣子你也不需要他護，丁盛雖然是個小人，但是據我所知，他跟你爸倒是實打實的交情——”

“等會兒！”顧明玉打斷他，一臉迷茫，“你跟你爸什麽時候欠了我人情？我怎麽不知道？”

方重錦特誠懇的地看着他：“準确的說是欠你小叔的人情，但是他不在了又沒有後人，只好還到你頭上。”

“……放屁！我小叔在深圳活得好好的！過年我才剛跟他通電話了！”顧明玉的小叔從小身體不好，體虛怕冷，到了冬天都是往南邊跑，很少回老家過年。

方重錦任他罵，也不生氣，淡淡地說：“你就當那是條不存在的時間線。”

顧明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早在第一次見面方重錦說自己的年齡可能比他爸顧懷立還要大時，顧明玉就隐隐感覺他并不是在開玩笑，可是這種事情實在是難以置信，顧明玉不知道說什麽，只好沉默。

過了一會兒，是方重錦先開的口，只見他喉結滑動，像是喉間哽着一股氣，他說：“明玉，我得走了。我爸如果來這裏問你我的行蹤……你跟他說，我原諒他了。”

說完這句話，方重錦就站起身，卻沒有走向門口，而是走到廚房，對正在裏面忙活的紀林遠說：“大個子，我看好你，加油啊。”

一臉茫然的紀林遠：“？？？”

紀林遠是那種別人示好他就會不好意思生氣的類型，雖然隐隐對方重錦有點敵意，但伸手不打笑臉人，見他要走，紀林遠穿着圍裙走出來問。

“不吃飯了？”

“不了，可不能為了一頓飯自由都不要了。”方重錦笑得灑脫，“這偷來的二十年淨讓我浪費了，從現在開始，我得好好為自己活。”

“等你順利跑路再說吧。”顧明玉送他出門，看着他那張長不大的娃娃臉，遲疑地問：“我小叔……不會有事吧？”

方重錦不說話，只是看着他，顧明玉心裏堵得慌，忍不住問：“你以前認識我？”

所以才會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待他那樣特別，哪裏是因為關老三，肯定是因為那條不存在的時間線裏有什麽他不知道事情。

顧明玉知道，過往方重錦說的話，十句裏面只能信一句。

方重錦搖了搖頭，“只是聽說過，沒見過面。你和他……你們倆的事鬧得挺大的，不過你們現在的身份跟我聽說的完全不一樣，生活的環境也不是在南邊，而是在首都，所以我知道的并不作數。”

紀林遠聽得一頭霧水，他們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明白，合在一起卻完全摸不着頭腦，顧明玉猜到他的意思，但他還是問道：“別的無所謂，你只需要告訴我……我媽和我小叔怎麽樣？”

“你問了也沒用，你們家跟其他人不一樣，連帶着跟你們有關系的人也會有偏差。”方重錦搖搖頭，“至于為什麽會這樣，我也不知道，別的人都有跡可循，或者被我改變，只有你顧明玉……第一次在關老三嘴裏聽到你的名字，你不知道我有多驚訝，簡直就是世界觀崩塌。”

顧明玉哼了一聲，“世界觀崩塌的應該是我好不好！”

方重錦走後兩小時不到，方明缺就找上門來了，那個男人臉色慘白，坐在下午方重錦坐過的位置，努力保持着以往的涵養，在聽到方重錦讓顧明玉轉告的那句話時，方明缺垂下眼手撫上額頭，顧明玉看到他嘴唇顫抖，似乎是在哭。

但那個畫面就像是個錯覺，方明缺離開的時候背脊挺直，慣常和善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顧明玉只聽到一聲沙啞的道謝。

只剩下他們倆人時，紀林遠握住顧明玉的手，表情有些慌亂，他弄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顧明玉也不跟他解釋——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沒事，跟我們無關。”顧明玉拍了拍紀林遠的手背，大個子立馬順杆爬，從身後摟住顧明玉，在他耳邊輕輕吐氣。

“所以那個方重錦也跟你沒什麽關系？你一點都不喜歡他？”

顧明玉覺得癢，縮着脖子推他的頭，“我幹嘛要喜歡他？就那性子，跟個任性的小少爺似的，我還沒空伺候呢！”

顧明玉早就察覺到紀林遠醋得不行，心想房産的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不然紀大醋缸子可能覺都不睡了，一天二十四小時連軸轉的賺錢，只為比過方重錦給他的那些資産。

紀林遠不喜歡跟人攀比，但他喜歡賺錢，還喜歡賺錢給顧明玉花，每次去市場買菜或者去超市買零食，如果是兩人一起，紀林遠一定會搶着付錢。年前賣爆竹，年後賣煙酒水果，紀林遠的學費早已攢夠，但他還堅持在空餘時間打工，就是為了在跟顧明玉出門買東西時，從口袋裏掏出銀行卡，豪氣地說：“刷我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