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哈(1)

“嗯。”伴随着她的一聲悶哼,花瓶重重地撞上她的肩膀,而後嘭的一聲掉在地上,碎片飛濺。

“悠悠!”顧梓修沒想躲,但也沒想到她會護上來,看到她緊皺的眉頭,頓時心提了起來。他很久不曾有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了,五年來,這是第一次。

“沒事。”易子悠臉色煞白,肩膀上傳來一陣陣劇痛,跟骨頭裂開了似的,但不想看到父子反目,她只能裝作沒事。

她痛不痛,顧梓修一眼便明了。

“我們去醫院。”顧梓修抱起她就想往外沖,卻被站在一旁的母親拉住了。

“這裏離醫院有點遠,你這種狀态,我不放心你開車,梁醫生在的,讓他來看看吧。”梁景天是顧淵的私人醫生,平時就住在顧家,家裏有什麽大病小患的,都是他照看着。

對于他的醫術,顧梓修還是相信的,而且也不忍易子悠疼一路,于是抱着她往樓上走,臉色鐵青地讓保姆去把梁醫生找來。

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梁醫生就來了,認真查看了好久,終于眉頭輕展。

他收拾好物品,走到顧梓修面前,撫慰道:“還好沒有骨折,只是因為重擊造成了肩膀軟組織損傷,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我開了點藥,已經讓張媽去買了,具體照料事宜我會和張媽說的。”

“不用了,和我說就好了。”因為醫生的話,顧梓修的心才放下了一些,但臉色還是不甚好看。

梁景天愣了愣,沒想到顧梓修會親自照料,但還是如實地把注意事項告知了他。

不知是吃了藥還是今天一天的壓力太大,易子悠恍恍惚惚地就入睡了。顧梓修幫她蓋好薄被,沉沉地嘆了口氣,走出房門下樓倒水的同時,卻發現顧淵坐在沙發上,一個人默默地抽着煙。

客廳裏很昏暗,昏黃的燈光下,顧淵的身影顯得尤為孤獨,顧梓修從來不曾看過他這樣的一面,對于他而言,顧淵一向都是嚴肅而高高在上的。

“她睡了?”看到顧梓修下來,顧淵熄滅了煙,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靠坐在沙發上,似乎有些身心俱疲。

“嗯。”顧梓修倒了兩杯水,做到另一側的沙發上。

顧淵動了動嘴,卻還是什麽都沒有說,看到她的舉動,他不可謂不震撼不驚訝,只是……長久以來的婚姻觀,讓他無法接受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兒媳婦。

Advertisement

“爸,這段時間以來,要說争鋒相對,也不少了,今天咱就攤開來說說吧。”顧梓修難得地拿起了顧淵放在一旁的香煙,緩緩地點了一支,吸了一口,皺眉,吐出一圈薄薄的煙霧。

顧淵驚訝地問:“你什麽時候學會了抽煙?”

顧梓修無奈地笑,四下無人,他也不太在意面子問題了。

“去美國的那年,努力讀書、努力讓自己忙起來,才能不想起她,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所以煙和酒……就都學會了。”他一直會抽煙,只是重逢後,似乎才慢慢地斷了,一是他已經不需要煙來排解寂寞,二是他知道易子悠不喜歡煙味。

顧淵胸口一陣抽搐,那年他去美國之後,除了剛開始以外,并沒有多大的反抗舉動,竟然還認真地讀起了書,拿了衆多的榮譽,教授都紛紛稱贊他的天分和毅力,希望他能繼續留校深造,這讓當時顧淵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确的,那個女人,對于他而言似乎也沒有那麽大的影響,沒有她,顧梓修不照樣過得好好的?

可是現實……竟然是如此。

他并不覺得自己以前做的事是錯的,事業為重的道理,他也總覺得,兒子總有一天會懂。但是現在看着兒子抽煙、眉頭緊皺的樣子,那麽多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有些心疼。

“爸,您還記不記得,我到美國的第二天,您和我說的?”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昏黃的燈光下,煙霧缭繞,氤氲了他的視線。

“什麽?”

“那時候我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在美國了,我拼了命地要回來,結果第二天,您對我說:要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要有那份底氣。等我學成歸來,有實力繼承公司的時候,如果我想法還是不變,那麽您才會尊重我,因為那時的我,才擔得起這份尊重。”

顧淵迷茫地皺了皺眉,自己做的承諾太遙遠,估計也是當時為了應付他随意說的而已,所以似乎自己也不記得了。

“我努力了這麽多年,只是希望你能兌現這份承諾。”顧梓修的眼神,透露着異樣的堅定。

顧淵握了握拳頭,對于他這種商人而言,最講求的,無非就是誠信二字,這也是他一直對自己引以為傲的,只是沒想到,自己對家人卻反而失信了。

“哎……”顧淵重重地嘆了口氣,“我也是真不明白了,這女孩到底好在哪裏,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忘不掉。”

“等您接觸多了,您就會慢慢發現的。”顧梓修淡淡地一笑,十分确信。

“罷了,今天看到花瓶砸過來,你們倆站那麽近,她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躲避,而是護住你,這一舉動确實是讓我有些對她有些驚訝。好好照顧她吧,你倆的事,我還是不支持,但……也盡量不插手,希望你自己有一天會想通。”他站起身喝了口水,擺了擺手便緩緩地離開了。

“爸。”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顧梓修輕喊了一聲:“謝謝。”

顧淵沒有回答,只是背對着他,再次擺了擺手,高傲,使他不願意為自己的錯誤道歉,但是良心,卻又使他對砸傷易子悠一事,懷抱着一絲愧疚。

搞定了父親之後,顧梓修這才像放下了心裏的大石,輕輕地回到了卧室。動作輕柔地幫她解開了紐扣,輕輕褪下一邊的衣物,拿起之前準備好的冰袋,輕輕地附在她的肩膀上。

“說你傻你還真是傻。”顧梓修無奈地輕斥了一句,他今天沒有躲開,本就是想借着苦肉計來讓他父親心軟的,怎想到這傻妞竟然自己沖上來了。

“可是,是不是有句古話叫做傻人有傻福?”他低低地一笑,她這傻乎乎的行為,似乎比他的苦肉計還有用,至少,他從他父親眼裏看到了歉疚兩個字,這是他二十多年來幾乎不曾見過的風景。順便,也讓他看到了,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不知是因為肩膀上的冰冷舒緩了她的疼痛,還是因為他的輕柔低語,易子悠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眨了眨眼睛,看到他的笑顏,迷茫了。

“怎麽了?”

“我爸同意了。”雖然顧淵只是說不再插手,但對于顧梓修而言,只有他不插手,那便和同意沒啥差別。

“真的?”易子悠頓時清醒,激動地想要坐起身,卻不小心牽動了肩膀,疼得低呼了一聲,不自覺地皺眉。

顧梓修冷眼一瞥,易子悠立刻乖乖地縮了回去,癟了癟嘴,很委屈。她能不激動嘛!兇什麽兇呀!她受傷不也是因為他麽!

“怎麽會答應的?是因為他不小心傷了我?”易子悠兩眼放光,滿足地笑開了,抱着被子自言自語:“原來苦肉計這麽有用,下次再試試。”

“你敢!”顧梓修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但沒有以往真實的痛感,滿滿的,似乎都是無奈的寵愛。

“開玩笑嘛……”易子悠讨饒地拉着他的手,“剛才我睡覺的時候,你和爸談過了?”

顧梓修看她不安分的樣子,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臂,防止她再亂動,與此同時點了點頭。

“說什麽了?講給我聽聽?”

看到她期待的眼神,顧梓修拉開被子靠坐到床上,易子悠挪了挪身體,找了個舒适的位置,側靠在他身上,頭抵着他的胸口,隐約聞到了一陣陌生的煙草味道。

“你抽煙了?”

顧梓修沒想到她的嗅覺那麽靈敏,愣了愣,笑着回道:“沒辦法,苦肉計必備專業道具。”不抽煙,何以營造出那種孤獨又寂寥的氛圍!

易子悠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雖然不解,但也知道肯定不是他想,于是靜靜地靠在他胸口,聽他講述剛才的種種。不知不覺,半個小時就過去了,易子悠才大致了解了兩人之間看似平和實則波濤洶湧的交流。

但是越聽越……莫明地……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沉默了十秒鐘,易子悠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然後突然擡頭問道:“爸真的對你作過那個承諾?”

“沒有啊,我瞎編的。”顧梓修挑眉,回答得不僅毫不猶豫,而且理直氣壯。他滿意地低頭,在她的額頭輕吻,笑着稱贊:“不愧是我的悠悠,這麽了解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