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和一張三百多塊錢的飯店消費□□。

劉國立捏起那張□□來,攤在大家面前,一拍桌子道:“這……這錢,可不能走公賬,要不,要不人家那些沒種大棚的,可,可是要說閑話的。”

有那小心眼兒的便撅撅嘴,小聲兒嘀咕道,自個兒打村裏撈了那麽多也不怕人家說閑話,就這麽幾百塊錢倒薄起臉皮來了!都當□□了,還惦記啥假牌坊?

這話說的倒真,林民不厚道地笑了。

等瓜棚的事兒真真解決好了,也到了年根兒了。

這一年可算是跌宕起伏,日子過得日日提心吊膽,有驚有喜。

可不管怎樣,對于林民家來說,這卻是個不錯的日子。這年寒假,青雲領回來了自小學四年級之後的第一張獎狀,雖然只是個進步獎,可有進步才說明努力過不是?林民高興地将獎狀貼在客廳裏最顯眼的位置。

雷達這小子上了中班,人卻神秘了起來。

有一天玉秀在給兒子整理書包時竟然在包裏發現了一封情書,情書只有十二個字,除了大标題“情書”二字,剩下的便是“毛毛:情人節快樂!雷達。”這其中,“情書”和“快樂”裏倆字加了拼音,“節日”的“節”還寫成了“姐姐”的“姐”。

玉秀和青雲瞅着那張巴掌大的方格紙和紙上那塊用水彩筆塗得頗有藝術流風格的紅心,相顧無言,默默無語。

好吧,既然這樣,打明年開始就斷了這孩子見天兒晚上跟着看電視劇的習慣吧!真真是,好的沒見學多少,這些子破事倒上手挺快。

晚上吃飯時,雷達吃了四個餃子便擱了碗筷要下去翻雪米餅吃。玉秀夾起一個,遞到他嘴邊,哄道:“乖,再吃一個,再吃一個媽給你去拿雪米餅。”雷達頭搖成了撥浪鼓,緊眯着嘴兒要往炕下溜。

青雲咽下嘴裏的餃子,慢悠悠道:“聽解嬸子說,毛毛一頓飯能吃六個餃子。唉,可別過些日子毛毛長到炕角那麽高了,有些人還跟小豆芽兒似的,一頓飯才吃四個餃子,啧啧……”

雷達這小子自小挑食,吃零食比吃飯還多。因着是家裏最小的孩子,林民玉秀不免有些縱着,平時只要孩子能吃飽就行,哪管什麽零食還是主食,反正這麽個小孩子能吃多少,家裏這點子零食還是能供得起的。是以,一直長到六歲,雷達長得跟小蘿蔔頭似的,濃眉大眼雙眼皮,倒是個漂亮的娃娃,單單這小身板讓人瞅着有些發愁。這時候夫妻倆開始發急了,沒辦法只得日日哄着順着,變着法子做好吃的,只希望能多吃點兒飯長點兒肉。可雷達已經養成了偏食的習慣,怎是幾句話能改變得了的?于是,林民家飯桌上每日便有了玉秀雷達“拉鋸戰”的場景。

可今兒個青雲這話一說,立馬就有了效果。只見已經伸向雪米餅袋子的那只手“嗖”地縮了回來,轉身看正在吃飯的爸爸、媽媽和姐姐,見三人正在認真地吃着餃子,沒理會他,不禁皺着好看的眉毛思考起姐姐剛才的話來。

然後,過了兩三分鐘,那個本已溜下炕的小子又刺溜溜兒地爬了上來,端起自己的小碗小筷子,又吧唧着小嘴,開始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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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民三人低着頭,努力地盯着自己的碗筷,認真地嚼着嘴裏的飯,可眼角眉梢的笑意卻洩露了此時的心情。只是雷達尚小,沒有發覺三個大人正在笑話他罷了!

春節眨眼即到。二十九的上午,林民帶着兩個孩子開始貼春聯,先是院子和大門,再是村西的大棚。往西走路過胡建國家時,空蕩蕩的黑木門與四周的喜慶一對比,倒顯得格外凄涼。

雷達還小,趴在自家老爸身上指着大門問林民:“爸爸,爸爸,為啥蘭蘭姐家的大門沒貼對聯?”

這個,對小孩子倒有些不大好解釋了,林民猶豫了一會兒,正思索着該如何開口時,胡家平房上傳來一陣陰深深的聲音:“因為你胡嬸嬸下地見閻王去了,這倆天極陰,你胡嬸嬸正好要從陰間回來,貼了紅對聯,她可就認不出自家門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三人一大跳,林民拍了拍雷達的後背,以示安慰,繼而又有些惱火,“建國兄弟,今兒晚上就是除夕了,大喜日子莫要說這些吓唬孩子好吧!”

胡建國倒不管這些,蛇一樣地盯着胡同裏的三人道:“怎麽?李子兄弟心虛了?怕俺媳婦歸了魂兒去你們家找你?哼哼,早知這樣……”

“早知道個屁!哼!要是俺媽真能回來,頭一個找的就是你!俺媽找了你,定會抽你的筋剝你的皮!讓你跟她一塊兒下陰間去!”胡同口響起一聲尖銳地吼聲,一個細小的身影沖過來,對着平房上的胡建國不客氣地回道。

是蘭蘭!

近一年不見,林民家只知道蘭蘭姐妹倆搬到了她們姥姥家住,倒沒想到這姑娘這回子竟然回了村裏?!也是,要過年了,又不是爹娘都死絕了,年還是該在自己家裏過的。況且,胡建國家這種情況,姐妹倆除夕晚上還要給地下的母親燒紙的。只是沒想到,這才不過一年功夫,一個□□歲的孩子竟說話變得如此刻薄,這般帶恨!

胡建國一見蘭蘭,立時火氣更盛,順手抓起平房上堆曬的苞米棒子便朝下砸去。

林民怎能看着小孩子在自己面前被傷,手一伸忙将蘭蘭拉到自己身後。帶着苞米粒的大棒子落到地上時,竟砸了個碗口大的坑?!苞米粒子濺了一地。

“真是好個爹、親爹!這些日子不見竟改了喜好,稀罕上砸人了!”胡家大姑娘胡曉月燙卷的長發挑頂紮着,一身白色過膝羽絨服,腳蹬長腿靴子,脖子上圍着一條火紅的鈎織圍巾,手裏拎着一兜子東西,眯着眼,慢慢從胡同口走了進來。

胡建國在別人跟前還能橫得起來,看見自家大姑娘了,那立時如那見了貓的老鼠般,轉眼換了一張笑眯眯的臉:“大丫頭回來啦?咋不跟爸爸說說,俺也好去接你,走這麽遠的道,多咱累得腳疼呀!”

胡曉月不理她爹,先跟林民打了個招呼,叫了聲叔叔,又沖着正滿眼羨慕地瞅着她一身時髦打扮發呆的青雲道:“雲雲,正月裏有空就來玩兒呀!俺從市裏捎了幾條絲巾回來,你來看看選條你喜歡的。”胡曉月在市裏待了兩三年,連說話都字正腔圓,比起平日裏大家瞅着電視故意學得标準多了,也好聽多了。

青雲端着漿糊盆子,頗為興奮地點頭應承。

胡曉月将妹子從林民身後拉出來,點了點她腦袋出口訓斥道:“好歹是咱爸,再怨再恨逞口頭痛快了有啥用?看看你,剛才要不是林民叔拉你一把,是不是就被那棒子砸了?姐不是教你了麽,先忍着些,早晚有他好看的!”

胡曉月又瞟了眼那根濺得滿地玉米粒的棒子跟被棒子砸起的坑,連瞄都沒瞄胡建國一眼,拉着蘭蘭便往院裏走去。

林民被胡家倆姑娘的話驚得不行,也不惜的跟胡建國那渾人計較了,尋思着這倆姑娘如今怎就變成了這般模樣,一邊背着雷達,一邊叫上青雲便直直往大棚方向走去。隐隐間,還能聽到胡家院子裏傳出來的胡建國那高亢、興奮的聲音,這格老子是沒聽懂自家大姑娘話裏的音兒麽?

☆、牽牛花

作者有話要說: 纏纏繞繞、牽牽連連,如絲吐蕊,嬌豔每日的清晨,或深粉,或淡黃,或天藍,一片片纏滿籬笆,一朵朵開滿盛夏……——喇叭花

伴随着電視裏傳出來的歡聲笑語,林民家的第二頓餃子也出鍋了。

這時候的春晚還沒有後來的那麽糟糕,少有廣告,也沒有假唱,小品歌曲裏都透着喜慶與歡快。事實上,零三、零四這幾年的春晚的确算是春晚裏少有的經典了!

玉秀叫起熬不住夜、已經睡了一覺的雷達,青雲和林民則将一碟碟餃子端上炕桌。

電視裏倪萍一身火紅的旗袍,舉着話筒,滿臉帶笑地高聲數着倒計時。

十二點的鐘聲響了!

睡得尚有些迷糊的雷達聽到電視裏傳出來的禮花鞭炮聲,立刻來了精神,叫嚷着要放自己的禮花。

林民放下筷子,抱着兒子去院子裏點上兩支□□。雷達還不滿意,兩人又爬到平房上,看了會兒別家放的煙花,才哈着氣兒跺着腳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玉秀和青雲已經意思性地吃完了自己碗裏的餃子,本就是第二頓餃子,看晚會時大家嘴巴又沒停下地嗑瓜子吃水果,這時候每個人碗裏不過五六個餃子應應景。

林民吃得多,他前面還多擺了一滿滿大碟子。

睡醒了的雷達肚子本就有些餓,又去外面溜達了一圈,正在興奮頭兒上,吃完了自己碗裏的六個餃子又從碟子裏夾了兩個,才堪堪吃飽。

看小弟吃得這般帶勁兒,青雲立刻不吝啬地誇獎鼓勵道:“嗯,有進步。照這吃法兒,開春兒開學定是要比毛毛高出半個頭去!”

雷達聽了這話,高興地大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林民玉秀就有些無奈地瞅着自家傻兒子,解家毛毛才上幼兒園小班,比你小了整整一歲,個頭兒本就比你小半個頭好吧?!這傻瓜子!

家裏有了大棚,過年走親戚便多了花樣。初三回娘家時,玉秀從大棚裏摘了兩塑料兜子黃瓜,裝了幾根自家炸的面魚、炸糊兒,又去商店拎了兩箱奶、幾包點心,大包小包好幾袋子。

本來玉秀他老子逢年過節都要回老鐘家村祭祖的,可臘八那會兒,老頭子出門蹓彎兒時,沒防着腳滑,摔了一跤,扭了老腰。玉芬便跟玉秀商量,初三走娘家直接改成去鎮上得了。正好孩子們還可以直接走着舅舅家的親戚,省得明兒個再跑第二躺了。

雷達喜歡去鎮上,二舅舅家的青飛哥哥只比他大一歲,每次去鎮上,青飛哥哥都會帶他去找小夥伴們玩警察抓壞蛋的游戲。青飛哥哥還有一身黑貓警長樣式的軍裝,兩人去年就拉勾上吊說好了,待到雷達長高一些,青飛哥哥便把軍裝傳給他。青飛哥哥說了,這叫交接。

過年,本就是孩子們幸福的節日。

而孩子的幸福,其實也很簡單,不過一張包在紅包裏的嶄新壓歲錢,一身漂亮的衣裳,又或者是過年時桌子上那日日不重樣兒的好吃的……不管怎樣,大人們已經過得有些厭煩的節日,孩子們對它卻始終保持着勃勃興致,滿是期待。

大舅舅家的青騰以跳級生的身份考進了一中實驗班,大年初三中午,大家正在廚房裏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他還在自己屋裏聽英語磁帶。青雲在姥爺屋裏無聊地摁着遙控器,鎮上的同學朋友很多,不過大家都在家裏招呼親戚,她就是想出去玩也得等到過了午飯之後。而這會子,家裏跟她歲數相當的只有青騰,可讓她上那小子屋裏去跟他一塊兒聽聽力?

額……好吧,青雲覺得,其實這《還珠格格》倒也沒那麽無聊……

一大家子十四五個人,熱熱鬧鬧地置辦了兩桌兒。喝酒的男人們在老爺子的炕上,而女人孩子們則全聚在客廳的圓桌前。雷達、青飛兩個正是調皮的年紀,即使吃飯,兩人手裏也放不下新買的□□,青雲倒想跟大姨家的大姐紅梅唠兩句來着,可今年正值二十一的紅梅剛說了婆家,這姑娘這會兒子正是熱戀的時候,開口閉口就是衛松哥說這個怎麽怎麽地,衛松哥說那個怎麽怎麽地。

青雲有些無奈地巴拉着碗裏的菜,大姐,嫩就不能拜老擺活兒嫩家的衛松哥?衛松哥再好,管俺一毛錢的事兒不?

坐在青雲對面的青騰看到青雲這樣,面上露出一副不屑中混雜着幸災樂禍的表情,好死不死,讓正擡頭夾菜的青雲看了個正着。這姑娘從來都是有仇立馬就報的主兒,□□怎麽說來着,留過了夜,你給付利息呀?這不,大姑娘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側過身,假裝跟紅梅說話的功夫,伸出右腳,又狠又準地沖着對面便踢了過去。

正在夾魚的青騰冷不伶仃地身子一頓,筷子上的菜便掉在了桌子上。

二舅媽見狀,有些嗔怪地拍了自家兒子一腦袋瓜子,“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打小就學這個,怎麽長大了倒學會浪費了?連吃飯都吃不利索……”二舅媽是教政治的,向來打開話頭便如壞了閘的水龍頭般,不水漫金山,剎不住嘴兒。

青雲将碗舉到面前,一副正經吃飯的樣子。只在趁大家不注意時,沖着青騰很是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頗為嚣張的鬼臉。矮油,看到對頭吃癟,心情果然舒暢了不少哪!為這,也該多吃半碗飯!

過完年,不幾天便是元宵。其實春節看似漫長,實際過得很快,只不過坐等它到來的時候,日子有些盼頭罷了!出了元宵,結束了寒假,林民家立時安靜了不少,青雲繼續她的住校生涯,愛搗蛋的雷達也被幼兒園收走了。因為還沒開春,硬邦邦的地頭雖有消融跡象卻做不到什麽,除了苞米根需要清一清外,這時候倒沒多少農活兒。

節後的菜價一跌再跌,這時的黃瓜不過兩塊多錢,卻也比其他菜貴上許多。林民家的安排是,上午林民騎着摩托車去趕集賣黃瓜,玉秀則上山拍打苞米根子;下午,兩人再一塊上棚裏摘黃瓜,摘完黃瓜基本上也到了半傍晚,這時候正好放草氈子,如此下來,日子過得倒還算充實。

可并不是每家都能安享這份安逸,偌大的一個村子,上百戶人家,雞毛蒜皮、雞飛狗跳都可以形容村子的熱鬧。這日傍晚,兩人自大棚回來時,還沒拐進自家所在的那條胡同,便聽到張翠花高亢地叫罵聲自她家院子裏傳出來,“□□個挨千刀的,斷子絕孫的龜犢子!吃了俺家的雞,下輩子投胎就落成雞,千人睡萬人騎!到死也撈不着個人日子過……”

張翠花的聲音嘹亮,整條胡同包括前後兩排屋子的人都能聽到。直到林民夫妻倆走到自家門口了,還能聽到她不重樣的叫罵聲兒。

這般過了能有一刻鐘功夫,一個尚算窈窕的身影出現在林民家隔壁家平房上。那女子一身深紅色的挑金花旗袍,裹在身上,顯得胸翹臀肥,一頭長發高高地盤在頭頂,插着跟帶青碧墜兒的木釵,飽滿的耳垂上墜着兩粒米粒兒大小的吊珠,雖然皮膚偏暗,但因着巴掌大的瓜子臉上鳳眼挺鼻,雙眉間又帶着些愁絲,倒顯出了幾分風韻。

在農村裏,風吹日曬多年下來,還能保有這樣好顏色的婆娘不多,林民家隔壁的娜娜她媽桂珍倒真是個特例。

桂珍娘家倒與玉秀一個村子,兩人自小也是相熟的。只不過桂珍相對命苦,嫁給了好吃懶做的胡崔旭。

話說回來,本來剛嫁過來那會兒,桂珍的日子過得也算可以。那時候胡崔旭他爹娘還健在,一家四口人一個鍋裏吃飯,那時候,下地幹活兒的有胡家倆老,胡家獨苗胡崔旭上手做的,不過是上山放放家裏的兩頭牛,偶爾割幾筐子豬草,而兒媳婦桂珍也只負責一家四口人的一日三餐和圈裏的那幾頭豬。那時候,較之玉秀整日裏起早貪黑地跟着林民上山下地,時不時回個娘家、經常能趕個小集的桂珍的日子真真算是少有的滋潤。

可惜好景不長,在桂珍生了娜娜之後沒兩年,玉帶河發大水,胡家老爹跟着一群村人上河裏電魚,魚沒電上來,人卻栽在了河裏。胡崔旭他娘不相信胡老爹就這麽走了,日日攥着老頭子生前常抽的旱煙袋子去玉帶河邊上等人回來,午後的一場雷陣雨下來,不曉得躲避的老太太也被劈死在了河邊。早年卦半天就給胡家老兩口算過命,命中帶水,偏偏又缺金,果不然,兩人一輩子沒享過大福,老了老了,卻都被大水帶走了。

胡家沒了老頭老太太,可以說那簡直就是沒了頂梁柱!桂珍夫婦倆誰都不愛下地幹活兒,那一等地上的莊稼長得都不如人家開荒開出來的邊角兒地。糧食長得不好,手頭便開始緊巴了,偏偏胡崔旭又是個好吃懶做的,每日吃飯,必要有一碟小菜三兩白酒不可;每日晚上,必要上桌摸上兩把過過手瘾。

就這樣,胡崔旭家先賣了一頭牛,第二年又賣了另一頭。第三年開春的時候,桂珍養的那幾頭豬也被兩人賣了個精光。桂珍對外說得倒是好聽,這是俺家男人體諒俺天天喂豬累得慌,要不這麽幾頭滿是肥膘的母豬怎麽舍得就這麽賣了?

收豬的看着幾頭蔫兒巴巴的母豬,私下噘嘴,再好的豬餓成這樣,也賣不上啥好價錢!

不光這樣,随着娜娜上學,托管費、書本費一出,家裏的開銷變得越來越大,這左鄰右舍怕是沒有一家不握着點兒胡家打得饑荒的了!胡家借遍親戚鄰居,卻沒還過幾次錢,這讓很多拽着他們家饑荒的人家看到他們夫妻倆便沒個好臉色。即使這樣,兩人卻也沒有一個想着勤快點兒,或出去打個小工什麽的。

娜娜七歲了,要上小學,學雜費九十塊錢家裏卻怎麽都拿不出。這時候桂珍“另辟蹊徑”,整出了個掙錢的“好法子”。

前頭就說過,桂珍此人,腰細臀圓,又顏□□人,村裏不少漢子都暗地裏盯着她起過歪念頭,這裏面最先将臆想落實到實踐的便是咱們的好村長劉國立。劉國立雖比桂珍大七八歲,那時卻正是三十五六歲,當着校長,風光無限的時候。娜娜上學,桂珍拿不出錢來,又不想耽誤閨女前程。于是,這日桂珍便做了幾個小菜,趁夜摸到了小學門口。那時候小學不像現在,老師不是本村的,學校又沒有食堂,村裏有學生的家裏每家都是要派飯的。這樣,桂珍提着簍子出現在學校門口時倒沒引起啥村人注意。

入夏時本村小學校園裏的桃子剛熟,這時候總有那嘴饞的瓜娃子趁夜到學校裏溜縫兒。每年這時,劉國立便成夜不回家,守在學校裏看桃子。桂珍便借着這空當,抹了雪花膏,塗了紅嘴唇,打着夏天天兒熱的幌子,只穿了件掐腰兒的吊衫裙,拎着簍子嬌籲籲地進了小學校長辦公室。

自古就有燈下美人一說,本就有着幾分顏色的桂珍,在學校那盞十五瓦的昏黃小燈泡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誘人帶媚。那簍子裏的菜還沒端出來,劉國立的眼神便順着桂珍那鼓鼓的胸脯瞄到了大腿根兒上,屋裏的氣氛頓時變了模樣。

桂珍被那火辣辣的目光看得羞紅了臉,低着頭絞着衣襟慢慢靠了過來。

不出一會兒,擺滿教案作業本的辦公桌立時成了戰場。

劉國立借着收拾作業本的功夫,站在桂珍身後,雙手輕而易舉地便越過桂珍的小蠻腰,摸到了飽滿起伏的胸口上。接下來便順理成章了,一個早有賊心,一個有意逢迎,連前戲都沒有,劉國立撩起桂珍薄薄的裙擺,提起那物,一邊上下揉搓推弄,一邊朝深色蜜林插去。

殊不知,這邊兩人翻雲覆雨,那邊偷桃子的半大小子趴在牆角聽得臉紅心跳,擎天柱早支起了自家帳篷。

當然,待桂珍軟着腳從辦公室裏出來時,娜娜的學雜費問題也就此解決了。

至此,桂珍的“生意”便這樣打開了門路。

桂珍“接活兒”倒也不是啥隐秘事兒,村裏人都知曉些,只除了整日只曉得放牛喝酒的胡崔旭。這讓村裏的婆姨們又鄙視又憤恨,讓那些漢子們私下樂開了花兒,只卻沒有人在胡崔旭跟前點破過。待胡崔旭自個兒撞破之時,那已經是兩三年後的事兒了。

那日桂珍正跟村西頭的老光棍趴在自家豬圈邊上辦事兒。老光棍那粗壯的家夥興奮地插在桂珍下面,桂珍趴在豬圈邊上,緊抿着嘴巴卻止不住喉嚨裏洩出來的□□,她一支胳膊撐在圈臺上用手捂着嘴巴,一只手則專騰着捂住胸口那剛被塞進來的三十塊錢,這般下來,兩人姿态着實撩人。胡崔旭一進門,便見到這般景象。

但凡是個男人,怎會忍受這般鳥氣?胡崔旭大吼一聲,撩起門邊的鐵鍁便朝老光棍砍去。

那老光棍本就□□在興頭兒上,被這吼聲一驚,心下一抖,內裏那點兒存貨立時射到了桂珍背上。被弄了許久的桂珍這時也軟了手腳,又驚見這龌龊事兒被自家男人撞破,一時腦中發空,話都沒說一句便直接暈了過去。

正是中午頭剛過,村裏還有許多尚未下地的村人。胡崔旭與老光棍這追打嚎鬧不一會兒便引來了不少村人,大家趕過來拉架的拉架,扶人的扶人,還有那趁機占便宜的,竟隔着襯衣捏了四五下子才松手,被他媳婦瞅見,很是惱火地在他後腰上擰了幾圈。

胡崔旭本以為是自家媳婦被占了便宜,可待看到大家夥兒臉上那一臉揶揄與不以為然時,頓時心中便燃起一股熊熊怒火,好哇!這騷娘們,平日好吃懶做也就罷了,竟長本事給他織綠帽子了!胡崔旭反身進了廚房,撿起竈上的菜刀便往裏屋沖來。看熱鬧的一見不好,忙上前勸說着将人拉住。

可胡崔旭這時候哪兒還聽得了別人勸?這回子他只覺得這屋裏的男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給自己編過草帽子!連在炕頭上勸他媳婦的婆娘們,嘴角上都布滿了不屑地嘲笑!如此一來,那心頭怒火更是越燒越旺,恨不得立時便宰了面前這丢人現眼的娘們!

緩過來的桂珍本來胸口還帶着幾分心虛,可聽見胡崔旭嘴裏那不幹不淨地咧罵時,這娘們不知從哪裏升起了一股勇氣,撩起炕頭窗臺上的白酒瓶子,摔斷瓶口便指着自家男人的臉面破口罵道:“嫩他媽的才不是玩意來!要不是嫩這沒種的軟蛋癟三,俺還用得着下作的去做這個?瞅瞅嫩喝得酒,吃得肉,瞅瞅嫩家閨女上學的學費,哪樣不是俺這麽掙來的?嫌髒!嫌髒就別吃!別喝!嫩要是有本事有種,好!掙錢去!閨女要訂校服,一人一百塊錢,嫩個有種的倒是去掙啊?!嫩要是能掙出半分,俺啥話都不說,嫩讓俺回娘家俺就回,嫩讓俺吊死在老胡家俺就去吊死,絕不在這兒丢人現眼!”

胡崔旭被他爹媽慣的,長這麽大連衣服都沒自個兒洗過幾件,幹得最大的活兒莫過于給牛欄除糞了,讓他去掙錢?這事兒說出來他自個兒都不信。當然,人家胡崔旭也是那能伸能曲的主兒,現在沒了爹娘,那日後定是要靠媳婦的,既然這樣,這會子在村裏得罪誰都行,萬萬不能得罪自家這位財神。得,不過幾下喘息的功夫,剛才還緊握的、怎麽摳都摳不下來的菜刀,這會兒讓人輕輕一拽,就奪了過去。

很奇異地,一場“戰争”就這樣平息了。自此,看似嬌嬌柔柔的桂珍卻徹底當起了胡家的家。每每有“生意”上門時,胡崔旭甚至好多次都很自覺地尋借口避出去。當然,桂珍也會哄人,第二日定會給胡崔旭打上一斤好酒,炒上兩個帶肉的好菜,這真真是撓到了這男人的癢癢處了!反正家裏這狀況,也養不了二胎了,她鐘桂珍再鬧騰,也不敢給老胡家再“造”個雜種!再說,胡家爹媽墳頭早長滿了野草,胡崔旭也理解不了他爹媽盼孫子的心情,反正他是不會為了生個帶把的,讓自個兒再多受累半分的。

當然,會享受的胡崔旭,除了媳婦與人共用一個外,其他方面,還真真是從來不舍得虧待自己。娜娜上初中後,也跟青雲一樣,到了冬天,就要擱學校統一住宿。桂珍還算憐惜閨女,每次都用苞米或麥子換幾根火腿腸給孩子拿着上學吃,可這火腿腸萬萬不能讓胡崔旭看到的。這位做爹的,有了火腿腸,可以立刻倒上盅小酒,随便蹲個地方就能一口小酒兒一口腸地逍遙起來。村裏人說到他們家,每次都撅撅嘴不屑道,一家兩口子,沒一個正經貨!

咱們再回到桂珍出現在平房上時的場景。

桂珍這人,因着暗地裏做這“營生”,平日村裏的婆娘媳婦,沒幾個待見她的。漢子們,能拿正眼兒瞧她的也不多,但凡盯着她的,無一不是看上了她那浪蕩勁兒的。再加上,她自個兒心裏也是門清,輕易沒啥事也不去串門現那個眼。數來數去,在丁槐村裏,桂珍能說上話來的,也就剩一個娘家同村的鄰居——玉秀了。

玉秀之所以尚且搭理桂珍,一方面因着兩家相鄰,娘家又是一個村的,打小一塊兒長大,玉秀也曉得桂珍這人雖然懶點兒本性卻不壞;另一方面,桂珍每每跟她唠嗑閑話時,總是一臉笑眯眯模樣,沒的伸手打笑臉人的道理,當然,還有一個更大原因,那就是自家林民從來就沒因着桂珍長得漂亮而多看她一眼,倒是因着自小也算是一塊兒長大的,話裏話外覺得桂珍現在變成這樣,追根究底是家裏太嬌慣人太懶的緣故。翻譯的直白點兒就是,林民真真是打心眼兒裏看不上桂珍這樣的懶婆娘。

桂珍站在自家平房的樓梯口上,倚着兩家平房相隔的磚牆,聲音裏帶着絲委屈道:“翠花嫂子也真是的,這般大的嗓門子,這是要罵到什麽時候啊?不過是一只雞嘛!用得着這麽斤斤計較,活像是誰啃了她一塊肉似的……”

玉秀正在竈臺邊上燒火熱飯,聽聞桂珍這話,微不可查地撇了下嘴角,你倒是不在意,不過是一只雞,人家那可是喂水撒米養了四五個月的。你當別人都是傻的呀,聞不出你家竈上傳出來的雞湯味兒呀!雖說雞不是你逮的,可最終還是落到你的肚子裏了嘛,都不興人家罵幾聲兒散散火兒了?

☆、苦丁香

丁槐村最近丢雞的挺多,光張翠花家就丢了四只三斤多沉的大蘆花,心疼得她每次發現丢了雞都要在自家門口破口罵上大半個小時。張翠花罵偷雞賊,人家又聽不到,不痛不癢罵得不解氣,又揪着在竈上做飯的劉國剛一頓痛罵。劉國剛早就被媳婦絮叨慣了,每到這時都是一耳朵進一耳朵出,該幹嘛幹嘛,在他媳婦罵累了時還能順手遞上碗綠豆湯,潤潤嗓子敗敗火。

可說到丢雞這事兒,又不是你罵一句就能解決了的事兒。這時候家家都不那麽富裕,就算有幾個錢也都存到了儲蓄社,以備不時之需。吃肉,那真真是件除了逢年過節外,咬咬牙才能做的改善生活的大事兒。

除了劉國剛家,林民家西臨的解嬸子家、臨集大街的胡青貴家、劉國立他叔叔劉西木家等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百十戶人家的丁槐村竟丢了不下二十只雞,這可真真是件不小的事情。

家裏丢了雞的婆娘們路上碰到村幹部便反映情況,更有甚者,直接上劉國立家讨說法,弄得劉國立看到幾個潑辣的婆娘都得繞道走。

這可真是件怪事情!

有那偷貓摸狗的只因着有專門收狗皮收貓皮的,可偷了雞,可沒人敢光明正大的去賣,村裏誰家養得雞啥子模樣,誰家婆娘心裏都清楚,但凡要點臉皮的,沒人敢偷雞去賣。可就算是打牙祭,你也不能一天一只老母雞的吃呀!況且這一天還不只一只呢!

劉國立沒法子,只得天天在村委大喇叭上吆喝,讓偷了雞的趁着晚上,自覺将折得錢送到村委會來,這事兒便既往不咎,若是還這般執迷不悟,村裏可要統一報警了!偷了十幾家,這事兒要是鬧到派出所,那可是要吃牢飯的。

這話兒吆喝了沒幾天,村裏丢雞的現象更嚴重了!不僅雞丢了不少,村東頭場院裏的草垛子,還被人連點了七八家,這真真是撞到邪了!可惜卦半天前年早就入了土,要不,真要請出他老人家來,掐指做個法看看是惹了哪路大仙了。

地裏尚且沒有農活兒,沒事發閑的雲芝每天大清早地便串門到妯娌家說說這事兒的最新進展,說上半個小時,又轉戰到別家,繼續去打探、彙總消息.

林民見狀,每次都在背後嘀咕伊“喇叭花”,被玉秀掐着後腰肉嗔罵了幾次。

不知是誰家報了警,三月初時,那個燒了不少家草垛、偷了不少雞的小賊被埋伏在村外場院裏的民警給逮了個正着。看到這人,大家夥兒不禁一驚,竟然是劉西木家的小兒子——劉森?!

劉西木在村裏也算是數得上號的老滑頭,最是嘴甜心黑又滿肚子花花腸子,人送外號“歪腸”,意思便是說他心裏歪歪道道多。可劉西木家的心眼似乎只長在了他一個人身上,他生的一女一子兩個娃娃,卻沒一個遺傳他的好算計的。大女兒劉湘,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不愛學習愛言情,字兒還沒識上幾筐,便鎮日抱着瓊瑤席娟做那灰姑娘的美夢。後來上到初三,實在沒興趣上學,去了鎮上的皮墊廠做女工。廠子裏的車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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