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炸爐
周嵬回來的第一天就聽到了蕭君越受傷的消息,本來想當天就過來探望,又怕自己過于殷切而引起別人的注意,只好私底下打聽狀況。知道蕭君越已無大礙,周嵬稍微放寬心,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妥當後才到追雲閑居探望。
等蕭君越跟離雀一前一後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周嵬和乾鈞兩個人在廊下喝茶論道,其樂融融。
周嵬一向是個健談的人,謙遜有禮,對上對下都沒有架子,不卑不亢,在北冥宗的聲望水漲船高。加上平日裏乾鈞的院子就很少有人來,就算有也只是那幾個固定的人。這次難得來了個不熟悉的面孔,乾鈞心裏很是高興。
一番天文地理說下來,兩個人之間的疏離感不知不覺就淡了。乾鈞對周嵬很是欣賞,不禁道:“你這樣的人才居然在北冥宗埋沒了數十年,真是讓人惋惜。”
“長老說笑了,沒有這數十年的歷練,我只怕也走不到今日。”周嵬莞爾:“我天資不夠聰慧,只有一步一個腳印才走的踏實。”
“勤能補拙,沒有不勞而獲的成功,天才也需要刻苦和磨煉。”乾鈞對這話越贊同,對周嵬就越贊賞。數十年的光陰沒把周嵬的修為提高多少,倒是把他的性子磨砺的很好。
周嵬受了乾鈞的稱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點下頭喝茶,避開乾鈞的眼神。
自從發生了張橫刺傷蕭君越的事情後,乾鈞就趕走了院子裏的二十五代弟子,只留下單權一個人幫忙。所以院子裏的積雪無人清掃,蕭君越和離雀的腳落在上面,一路都是咯吱咯吱的聲音。
周嵬和乾鈞聽到聲音齊齊擡頭,周嵬瞳孔微縮,乾鈞倒是淡然一笑道:“回來了,離雀也來了?今天不去禍害煉丹房的丹爐了?”
“賢侄見過師伯,”離雀在乾鈞面前收斂了幾分野性,恭敬的行禮道:“不是我不去禍害,是孫長老覺得有我一個已經很麻煩了,沒想到還多了一個小師弟,所以就把我們趕出來了。”
蕭君越沒想到離雀連給他掩飾一下都不行,直接就把這事抖出來。雖然蕭君越心裏覺得沒什麽,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太想乾鈞知道,總覺得有些對不起乾鈞的栽培。
“是嗎?君越也炸爐了?”
讓蕭君越沒想到的事,乾鈞對這件事情并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輕描淡寫的說道:“沒關系,第一次嘗試總有不盡人意的地方。”
額,師父,這已經不是不盡人意了,這是驚天動地的爆炸,你這樣輕描淡寫真的沒問題嗎?蕭君越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偷瞄了乾鈞一眼,誰知乾鈞也在看他。銀色得眸子裏是寬容和理解,還有無盡的溫柔。
蕭君越心裏有一暖,覺得自己撿了天下第一的好師父。
“師伯真溫柔啊,要是我師父也有你這樣通情達理就好了。”一旁的離雀看到這樣溫情的一幕,幽幽的嘆了口氣,眼裏是藏不住的羨慕。
蕭君越想到灼華那看起來溫和但實際對人冷冰冰的性子,就有點同情離雀。不過他這個念頭還沒停留多久,便被乾鈞接下來的話沖擊的粉碎。
“你什麽時候能忘記研究會爆炸的丹藥,少炸毀一點丹爐,你師父也會很通情達理的。”
“為什麽不能呢?師叔你想象一下,如果有那種吃下肚後能夠把人炸上天的丹藥,我們煉藥師的人身安全不就多一分保障。”
“這種想法太天真了,先不說修為高強的人不懼這點傷痛,光是讓他們放松警惕吃掉你做的東西就很難了。”
“吃不是問題,我們完全可以把丹藥僞裝一下,比如……”
“炸彈!?”
“嗯?”正準備發表長篇大論的離雀被突然冒出來的奇怪詞語打斷了要說的話,他就頭去看蕭君越,疑惑的問道:“小師弟,你說什麽?”
意識到自己過于驚訝說出了一個現代詞,蕭君越連忙搖頭嘴上解釋說沒什麽讓離雀繼續,心裏卻驚訝的不行。
離雀想煉制的東西對于一個古人來說确實很陌生,可是對于蕭君越來說卻太熟悉了。這離雀不是煉丹藥,他是要練炸藥啊!難怪他老是炸爐,本來就是往爆炸的方向研究,難道還指望不爆炸嗎?
“都被你打斷了,我還繼續什麽。”離雀一閃神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反而興趣都被蕭君越的話吸引過去,喃喃自語道:“炸蛋?沒事為什麽要炸蛋呢?還是我聽錯了,小師弟說的是炸丹?炸爐?炸丸子……額,說起炸丸子,我兩天沒吃飯了。”
“師伯,你這裏有吃的嗎?”離雀摸着自己扁扁的肚子,毫不在乎的抛棄了自己研究炸藥的偉大設想,轉而開始擔憂自己有上頓沒下頓的肚子。
乾鈞深知離雀的性子,莞爾一笑道:“廚房還有,你自己熱熱就能吃了。”
“太棒了,師伯萬歲。”離雀眼睛一亮,聽到有吃便丢下一幹人等往廚房去了。
送走了離雀這個講話跟孫悟空翻筋鬥一樣,時常離題十萬八千裏家夥,蕭君越這才把目光轉向坐着的另一個人道:“周師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出去走走如何?”蕭君越他們進來以後,周嵬一直扮演旁觀者的角色,沒有打擾幾個人的聊天。這會兒蕭君越主動問好,他便提議出去走走。
本來他的目的就是見蕭君越,有些話當着乾鈞的面不好說,還是出去比較好。
聞言,蕭君越把目光轉向乾鈞。乾鈞笑着的回望過去,仿佛在說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看我做什麽。
“周師兄若不介意,請等我換身衣服。”
“你請。”
北冥宗的冬季一向漫長,白雪覆蓋整個山巒,就像一條睡卧的寒冰巨龍,方圓千裏冰天雪地。
這樣的北冥宗有種驚心動魄的美,天然的鬼斧神工鍛造了大山千年不屈的靈魂。酷寒之中,仿佛能聽見那靈魂無聲的吶喊。不懼于天,不懼于人。巍峨矗立,讓人有種顫抖膜拜的沖動。
北冥宗的全景也只有禦劍升空的時候才能看的全面,蕭君越又一次踏上周嵬的飛劍,被周嵬帶着離開內門。看着座座樓臺亭閣在自己腳下飛快的掠過,比起第一次糟糕的境遇,此刻蕭君越的心中生出一股難言的狂意。
耳邊的風聲越是呼嘯,他就越有想要吶喊的沖動。那是一種睥睨芸芸衆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快感。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這樣無拘無束的在天地間馳騁,恣意快活的張揚瘋狂過。
就在心裏這樣想着的那一瞬間,蕭君越左耳上那個消失已久的火焰印記突然閃現了一下。
前方禦劍的周嵬身形一偏,就在這一刻,他感覺到身後傳來巨大的壓力,幾乎要壓斷他的脊梁迫使他跪下去行禮。
壓力來的快去的更快,要不是突如其來的冷汗浸濕了裏衣,周嵬都要懷疑這是一場錯覺。
“周師兄,你怎麽了?”為了安全,蕭君越的雙手牢牢的搭在周嵬的肩膀上,周嵬偏的時候他也有感覺。這對禦劍十分熟練的周嵬來說簡直是個意外,讓蕭君越不得不好奇。
“沒什麽。”周嵬搖搖頭,然後低聲道:“低頭。”
蕭君越不明所以的埋下頭,視線穿過稀薄的霧氣,看到了站在閣樓上負劍而立的葉寒栖。葉寒栖也在看他們,視線撞了個正着。
“啧,被看到了,不會有事吧!”蕭君越不會忘記葉寒栖現在在北冥宗掌管什麽,嘴裏的話聽起來很擔心,但實際上根本沒放在心上。
周嵬輕笑一聲道:“放心,我給葉師弟打過招呼了,今天帶你下山去。”
“下山?”蕭君越一怔,眼底忽然亮了起來。
雖然他答應跟着周嵬出門,不過還真沒問周嵬去哪兒。看到周嵬往通天橋走的時候,蕭君越只以為他是和上次一樣去外面,沒想到是要下山。
說實話,來這個世界快半年了,蕭君越還沒到過北冥宗以外的地方。而且原著裏作者對村鎮的描寫筆墨不多,更讓蕭君越好奇外面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對,為了慶祝你築基成功。”知道蕭君越高興,周嵬嘴角的笑意更深。
在北冥宗的山腳只有一座繁華的城池,這座城池裏彙聚四面八方的來客,除了北冥宗的弟子外,其它勢力的弟子也會在這裏游玩放松。
城池裏的煙火氣息比北冥宗濃郁,蕭君越和周嵬兩個人下了山就沒在禦劍,而是步行而來。周嵬還特意帶了兩件鬥篷,遮住了彼此的樣貌。
蕭君越有些不解,周嵬解釋這是為了方便行事,因為這種地方表面看起來不管多好,內裏都是魚龍混雜,小心為妙。
蕭君越好死不死的想起各種玄幻小說裏殺人奪寶的情節,并沒有反對周嵬的舉動,反而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果然單純。
周嵬對他這人小鬼大的樣子只有無奈的笑了笑,輕車熟路的帶他到了一家店鋪。
這家店鋪外表看起來破破爛爛,裏面卻別有洞天。
琳琅滿目的商品懸挂在屋子裏,每一個的外面都包裹着奇異的結界,就像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氣泡。
比起這些東西,店鋪的櫃臺就顯的有些寒酸。孤零零的放在角落裏,上面還靠着一雙腳。而這雙腳更奇特,穿的鞋子破了個大洞,五個腳趾頭都露在外面。
順着這腳看過去,是個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頭子,正窩在一把三只腳的藤椅上睡覺。
“這老爺子好功夫。”蕭君越覺得好笑,忍不住對周嵬說道。
周嵬一反常态的伸出一只手做了個噤聲的表情,然後走上前在櫃臺上敲了間隔性的敲了三下,然後又急促的敲了兩下道:“錢來了,做不做生意。”
山羊胡睜開一只眼睛道:“做啊,買什麽。”
“一只納戒,他用的。”周嵬說着,把蕭君越拉到身邊。
蕭君越一驚,差點叫出來,周嵬竟然要送他這種東西。雖然北冥宗的令牌也能儲存東西,但是那是陣法的原因,納戒的性質與其完全不同,價格也十分昂貴。
“我不能要。”蕭君越拉住周嵬的衣袖道:“謝謝師兄好意,可是無功不受祿……”
“你都叫我師兄了,難道我送師弟一點禮物還要計較利益?”周嵬笑了一聲,并沒有給蕭君越過多糾結的時間,而是把他的手放到山羊胡面前。
山羊胡懶懶散散的坐起來,他的手在蕭君越的手指上比劃了一下。蕭君越只覺得手上很暖和,閃了個神在看,手指上已經多了一個戒指。
“多謝。”周嵬很滿意,他放開蕭君越的手,拿出靈石付賬。
山羊胡湊了眼面前堆放的靈石,挑出一塊精致的上品扔給周嵬道:“這小子會說話,給你減半。”
會說話?周嵬一愣,想起蕭君越進門那句好功夫笑而不語。他給山羊胡拱手作揖,然後拉着蕭君越離開。
山羊胡眯着眼看二人走遠,收了桌上的靈石,揮手關掉店門,消失在餘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