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往事如煙
辰少寧最終還是選擇留下做葉寒栖的徒弟,蕭君越對他的這個選擇感到驚訝, 他原以為知道真相後, 辰少寧會去向宗主說明情況,然後另擇名師。
“我更擔心葉師弟出關後要怎麽面對這個多出來的徒弟, 從你的回憶來看,他是打心眼裏不喜歡這個人。”
趁着辰少寧去參加早課的時間, 容鶴前來拜訪蕭君越。知道他們和辰少寧之間的因果, 不由的擔憂起來。
蕭君越自己也感到頭疼,追雲閑居不缺一個人的口糧, 可是這關系要怎麽處理,是個麻煩事。
“幹脆就讓單權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蕭君越擰眉, 他自己都忙的不可開交,哪裏還有時間應付辰少寧這個麻煩。果斷甩手給別人, 也正好讓那小子冷靜冷靜, 別把恩情當感情,會錯意愛錯人。
“唔,蕭師弟, 我才發現你對待感情這事其實很冷血。”
“我這不是冷血, 是心髒就拳頭大小, 只夠給一個人。再多,我的心容不下, 也不想給。”蕭君越聳聳肩,他并不覺得自己殘忍。相反,如果他在這種事情上搖擺不定, 拖拖拉拉,才真的是殘忍。
容鶴對蕭君越的話若有所思,選擇愛一個人就不能遲疑,沒有安全感的愛情就是空中樓閣,誰也不知道那一天會落下來,永遠提心吊膽。
追雲閑居外面,辰少寧背靠着粉白的牆壁,将蕭君越的話聽的一清二楚。他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眼神晦暗不明。
“沒想到你千秋也是一個癡情種,我倒想看看,你們間的信任能有多牢固。”
辰少寧咬牙切齒的說完,面容突然扭曲起來,他痛苦的按住自己的頭,低聲咒罵道:“該死,這個小鬼的靈魂還不死心。若非我不能殺人,非讓你魂飛魄散不可。”
身體裏另一個靈魂的躁動讓辰少寧大腦刺痛,他咬牙忍住自己痛苦的呻吟,扶着牆離開追雲閑居。他得找個地方,好好的封印這個靈魂才行,不然哪天一不注意讓他跑出來,麻煩的可是自己。
蕭君越住的院子和辰少寧住的院子剛好在相反的兩個方位,蕭君越沒有給辰少寧任何一點虛無缥缈的希望,對他避而不見,只安排單權照顧他。辰少寧不傻,看的出蕭君越的意圖。單權去照顧他的第一天,他只随口問了問蕭君越的情況,沒想到單權支支吾吾沒有說。
那一刻辰少寧就明白,蕭君越是故意視而不見。之後,他也的确安分,沒有特殊的事情,根本不會去打擾蕭君越。
蕭君越樂得清閑,抽空去了趟勤敏堂,這一次他見到了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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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盛的房間和他這個人很不一樣,他這個人看起來清爽幹淨,可他的房間堆滿了東西。衣服、靈石、丹藥、法器扔了一地,屋子裏亂七八糟的不成樣子。
蕭君越站在門口皺眉,李盛招呼他進去坐,他卻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李盛意識到蕭君越的窘迫,尴尬的笑着把地上的東西一股腦的糅雜一起,堆在旁邊沒人用的椅子上,讪笑道:“我都是一個人住,習慣東西随地扔,蕭師弟別介意。”
蕭君越搖頭,這才走進來,随手關上門。屋子裏的光線暗下來,李盛回過頭看一眼道:“蕭師弟不用關門,這屋子采光不好,門開着……”
“門開着不方便。”蕭君越截斷李盛的話,自來熟的走到桌邊坐下,一雙黑眸變成金色,在昏暗的屋裏灼灼生輝:“現在你可以坐過來了,我們慢慢談。”
只在記憶裏出現過的妖王之眼就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李盛激動的差點跪下去,被蕭君越一個眼神制止。他心奮的走到蕭君越面前正襟危坐,像個聽話的乖寶寶,眼神閃閃發光。
蕭君越給他倒了一杯茶,問道:“認識離雀嗎?”
李盛點頭:“認識,他可是北冥宗有名的怪才。”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蕭君越有些不滿,眼神微眯。李盛縮了縮脖子,猜測蕭君越多半是知道了離雀的身份,故意試探他。
如今黎崇。燕離兩個主心骨都不在,李盛一個人面對妖王壓力山大。黎崇當初給他傳的書信也過于簡潔,只說蕭君越記憶恢複,盡量提供幫助,可沒告知蕭君越知道多少。現在局面過于被動,李盛只能察言觀色,謹言慎言。
“他什麽時候走的,你可知道。”蕭君越很滿意自己這個身份給李盛造成的壓力,這讓他打探事情變的輕松不少。
“知道,知道。他走的時候還來找過我,告訴我他身份暴露,不得不離開,之後就是要我保重一類的話。”李盛這次的回答積極很多,可答案依舊不能讓蕭君越滿意。
“我怎麽不知道離師兄的性格還能叮囑人保重?看來你們關系匪淺啊!”蕭君越故意拖長了語調,意味不明的看着李盛。
李盛尴尬的笑了笑,他一連兩次出錯,緊張的後背冒汗。
蕭君越和離雀同屬一門,平日裏沒少接觸,彼此都知根知底。李盛為自己的小聰明感到後悔,妖王沒他想的那麽好糊弄。
“王說笑了,燕将軍只是性情古怪,但對我們這些下屬一直都不錯。”李盛把手心的汗都蹭在衣服上,臉上還保持着真誠的笑容。
燕将軍,我們,蕭君越接收到兩個重點的詞,在腦海裏稍微思考一下就猜到離雀真正的身份。沒想到離雀竟然是妖将,蕭君越不得不重新審視妖族在北冥宗的力量。他不動聲色的喝着手裏的茶,在心中梳理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其一是通天橋,這點黎崇已經承認是妖族所謂,由李盛打掩護,陳弦執行。
其二是陳弦之死,那日在山洞中的人力量比陳弦強勢,能把陳弦一擊斃命,修為自然深不可測。加上盜取迷蹤丹,得是藥閣的弟子,和乾鈞熟悉才有下手的機會,這點離雀很符合。而且那段時間,他也的确去過追雲閑居。
其三是他的火靈根變異,當時離雀給他送過飯,那壺酒也是離雀給的。想必當時就是他在裏面動了手腳,不過因為飯食又經過周嵬的手,蕭君越沒有懷疑。
其四是妖族襲擊事件,這件事情後來葉寒栖給蕭君越分析過,妖族能夠短期內集結,不驚動北冥宗的任何弟子就這樣直接出現,一定是早就潛伏進了北冥宗,等待時機。而且當時葉寒栖還斷言,在北冥宗潛伏的妖族不少。
那個時候蕭君越只當葉寒栖在放屁,左耳進右耳出,現在他才知道葉寒栖的直覺多麽敏銳。
“你們當日襲擊北冥宗時,帶頭的那條黑蛇叫什麽名字?”要說妖族襲擊事件中,有什麽是蕭君越放不下的,那就是那條黑色的大蛇,現在想起來,還讓蕭君越牙根發癢。
“是玄蛇一族的族長青染,也是燕将軍的雙修道侶。當初王被陳弦的死連累,葉寒栖查到我們頭上,為了能讓王和兩位将軍脫險,我們組織了一支敢死隊。青族長是為了來見燕将軍,并非有意冒犯王,還請王不要往心裏去。”
蕭君越臉上的憤怒一閃而過,李盛的視線未曾離開過他的臉,看的分明。當初青染調戲蕭君越和灼華的事李盛有所耳聞,擔心蕭君越因此遷怒,連忙起身下跪,替青染賠不是。
蕭君越一拂衣袖把李盛托起來,道:“我看起來有那麽小氣?”
李盛連忙搖頭,蕭君越覺得好笑。但最終他沒笑出來,反而面色凝重。原來那一次妖族入侵北冥宗的背後還有這樣的隐情,他一直被妖族默默的保護着,從來不知情。
記憶恢複之初他還疑心妖族有所圖謀,今日和李盛閑聊兩句,他才知他以為的圖謀不過是期盼他一世無憂。
肩上妖王的重擔讓蕭君越少了吊兒郎當的心思,李盛還在跟前拘謹的站着,蕭君越示意他坐下。他給李盛倒了杯茶,唇角微揚,眸子裏的金色褪去,又恢複了深邃的黑。
“你們守護我百年,現在該我來守護你們。我今日前來,其實只有一件事。我知道整個北冥宗不止你一個妖族,你不告訴我是那些人也沒關系,只需要替我把話傳到便可。”
李盛的小心謹慎蕭君越看在眼裏,也不指望今天就能從他這裏問出重要的東西。坦白了自己的來意道:“今後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在輕易的犧牲你們的性命。我能無限重生,可你們不能。”
說着,蕭君越自嘲的笑了一聲,想起那個為了他犧牲自己的美豔妖将:“南希曾經說我活着妖族才有希望,其實她錯了,是你們存在,我才有活着的希望。若是你們為了我覆滅,徒留我一個人在世上,我可造不出一個妖族。”
李盛被蕭君越說的眼眶一熱,他深吸口氣道:“王,為了你,妖族願意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你們的忠心我一直都知道,現在要做的是保全自己。這話你記得幫我帶到,今日就不打擾了。”蕭君越說完,站起身就要離開。
李盛跟着起身,态度恭敬。
蕭君越停下腳道:“李師兄請留步,不必遠送。”
出了這道門,沒有妖王,只有煉藥師蕭君越。李盛明白蕭君越的意思,說了句保重,沒有跟出去。
北冥宗的觀刑臺位于執法堂,有九九八十一個臺階,蕭君越從下面徒步走上去。觀刑臺上的地皮被血染了一層又一層,紅的發黑。臺上狂風呼嘯不止,四處飄散着不甘的怨氣。
蕭君越執火一簇,散落在臺上。瞬間大火起兮,連綿不絕,将此地的怨氣焚燒殆盡。幾道微弱的白芒從火焰中飛出,繞着蕭君越轉了一圈,消失在空中。
一人從蕭君越的身後走出來,盯着他不解的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祭拜妖族的英靈。當初他們為了我,在這個臺上被人挫骨揚灰。殘魂因怨氣而積壓在此,我特來送他們一程。”
蕭君越收了臺上的火,看着露出原樣的觀刑臺,嘴角帶着一絲笑意。
站在他身邊的朽天星嘆息一聲,此臺沾滿妖族的鮮血,蕭君越此刻能化去殘魂的怨念,卻化不去這臺背後的罪孽。前行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啊,說起來我差點忘了。”觀刑臺下不知何時聚集了七八個人影,蕭君越往下看了一眼,忽然笑到:“師祖,我還在執法堂的黑名單上,就不陪你在這兒閑聊,先走一步。”
朽天星一頭霧水的看過去,他還第一次聽說宗門裏有人能上執法堂的黑名單。不過蕭君越沒有和他解釋的心思,禦劍而起,将執法堂遠遠甩在身後。
執法堂的弟子欲追,被朽天星一個巴掌扇下來。
“我那乖徒孫幹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能上你們執法堂的黑名單?”朽天星将執法堂的弟子踩在腳下,好奇的問道。
幾個執法堂的弟子面色扭曲,一點也不想回憶曾經那段憋屈的往事。
半空中,蕭君越見執法堂的弟子沒有追過來,幹脆的放慢速度,腳下的劍拐了個彎,朝葉寒栖閉關的地方飛過去。
“……為了能讓王和兩位将軍脫險……”一路上看着風景吹着風,蕭君越回想起李盛這句話,眼中的笑意更深。
“兩位将軍,其一是燕離,這其二……是黎崇嗎?”蕭君越眼神微眯,黎崇和燕離都是千秋的左膀右臂,不可能分開行動。
李盛在勤敏堂,燕離在流焰閣,黎崇會在哪兒?他的身份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