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半道救人
俞飛帶着周嵬回來那天,北冥宗的天氣不是很好, 山中灰蒙一片, 下着細雨。周嵬只找回來修為,記憶依舊沒有恢複。他對北冥宗的認識, 大部分來自俞飛的口。失憶後的他,對陌生人有着本能的排斥, 除了俞飛誰也不相信。
這點俞飛心裏有些竊喜, 最起碼他知道自己在周嵬心中的位置。即便失憶了,他在周嵬的眼中和別人也是不一樣的。
徒步走過通天橋, 俞飛沒有立刻回清華殿複命,而是繼續帶着周嵬慢騰騰的爬山。從外八峰到清華殿, 這一路按普通人的腳程來算,毫不誇張的說能走上一天一|夜。
熟悉的環境能夠刺激周嵬的記憶, 這段日子俞飛陪周嵬走過的地方又豈止一天一|夜能說清?周嵬的前半生不是在奔赴戰場的路上, 就是在戰場上厮殺,直到最後的斬魂平原做結,才讓他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走了前半生的路, 周嵬什麽也沒想起來, 反倒是俞飛徒生傷感, 為周嵬的過去掉了淚花。那是玩命的歲月,稍有不慎就是馬革裹屍。
過了八峰便是四堂, 俞飛帶着周嵬在執法堂外圍站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踏進去。周嵬失憶對他大弟子的身份是個不小的沖擊,一旦踏進去, 要面對的變故太多。他沒有足夠的自信,能夠在這裏護周嵬周全。
“這裏很熟悉。”
執法堂的青磚黛瓦,雕梁畫棟給周嵬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當年被不死炎火燒焦的地方過了多年才長出一點青翠的草皮。新修建的屋舍連成一片,在年代久遠的建築群裏格格不入。有零散的記憶在腦海裏掠過,霧裏看花般不真切。
那股熟悉感揮之不去,周嵬想,這裏應該就是執法堂。
俞飛呼吸一滞,他帶着周嵬走過那麽多路程,沒想到最後還是執法堂讓他有點回憶。大概在周嵬心裏,他已經把這裏當成了家。只有家才是最舒适、安心的地方。
“要不我們進去看看。”執法堂潛在的威脅性讓俞飛沒有把它納入行程,但既然周嵬有印象,進去走一遭也無妨。
沒想到周嵬輕笑着搖搖頭,道:“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有印象的地方能夠刺激回憶不假,但周嵬更想去和俞飛有着共同記憶的地方。這裏是他的起點也會是他的終點,他早晚會回到這裏,不急在一時半刻。
四堂和兩閣的中間是練場,也是早課訓練的地方。原本四個人帶隊的早課,一下子缺席三個人,責任和重擔都落在秦昭然一個人的身上。
好在,今時不同往日,當初跌跌撞撞摸索的四個人經過這些年的沉澱,已經能夠獨當一面。
現在這個時辰,早課已經結束。俞飛帶周嵬前去看,不過是為了捕捉過去的回憶。練場的高臺有着他們太多第一次的回憶,第一次接觸,第一次知道對方和傳聞不一樣,第一次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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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來,仿佛還能在高臺上看見當初年少輕狂的模樣。
順着早課的路線往上,俞飛把在這裏發生的事一點點的告訴周嵬。周嵬耐心的聽他講,嘴角帶着笑意,眼神裏是寵溺的光。俞飛說到興起的地方會忍不住哈哈大笑,周嵬會陪着他笑,盡管他不記得那些東西。但俞飛的笑能夠感染他,讓他也變的開心起來。
愛情,就是這種盲目的東西。
“他娘的,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竟然敢把我們的事告訴我師父。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多嘴,我被我師父打了一頓。”
“欺負弱小本來就不對,我只是實話實說,你們敢做就要敢認。”
茂盛幽禁的獵獸區,兩道不和諧的聲音劃破寂靜,聲音傳出來,在鏡湖山的俞飛和周嵬同時停住腳。
“我呸,就你小子有正義感是個英雄。老子告訴你,我們沒找你要靈石,是因為你師父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在這片地界上,一個沒背景的人想往上爬,不付出一點代價怎麽可能?老子拿了他們的靈石,也保證他們的安全,這很公平。”
“他們有自己的師父師兄,你不去欺負人,他們又怎麽會不安全?”
林中光線昏暗,枝葉縱橫,隐約能看見幾個人影。其中一人被其他人架着,面朝鏡湖山,俞飛看到他額上有傷,血流如住。在那人面前還站着一個青衣少年,少年一把抓住他的頭發,讓他被迫擡起頭來。
“行,你小子有種。看來今天不給你一點教訓是不行,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蠢到自己動手。來啊,把他丢進五行陣,我倒要看看是他厲害,還是這陣法厲害。”
青衣少年說完,抓住人的幾個人面面相觑,都不由的猶豫起來。
“慶哥,這樣不太好吧。他好歹是清華殿的人,讓宗主知道了,我們……”有人低聲提醒,一臉的不情願,看起來對這人的身份有些顧忌,不想做的太過。
開口的人還沒把話說完,劉慶就一巴掌呼在他頭上,罵罵咧咧道:“你們怕個屁,他又不住在清華殿。而且他師叔一向對他不理不睬,我們到時候一致說他是被陣法所傷,誰能奈何我們。”
幾個人見劉慶如此強勢,頓時慫了,不敢再有二話,唯唯諾諾的點頭。辰少寧陰測測的盯着劉慶,鮮血染紅了他的半張臉,烏黑的眸子滲着駭人的冷光。
劉慶被他盯的心裏發毛,硬氣的一梗脖子,揚起手就要揮在辰少寧臉上。然而他的手沒能揮下去,剛舉起來就被人一把抓住。抓着辰少寧的幾個弟子注意到劉慶身後多了兩個人,看打扮在宗門裏的身份地位不會低。吓的臉色慘白,雙股戰戰。
“你小子挺會想主意啊,可惜啊,這個辦法以前就有人這樣幹過,而且不幸的是那個人還是我徒弟。”
陌生的聲音帶着細微的冷意,劉慶扭頭,對上一張帶笑的臉。微笑着的人毫不費力的将他的胳膊卸下來,一腳将他踩趴在地上。劉慶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對方已經蹲下來利索的卸下他的下巴。
這一系列動作做的幹淨利落,看的衆人傻眼。
劉慶痛苦的哼了兩聲,渾身冷汗長流,口水從無法閉合的嘴裏流出來。
俞飛嫌惡的丢開他,站起身看着面前幾個瑟瑟發抖的弟子,指着辰少寧道:“我剛才聽見你們說這個小子是我們清華殿的人。什麽時候,我們清華殿的二十五代弟子,能讓人這樣欺負。”
俞飛臉上笑意不變,但眼中光芒略冷。還抓着人的幾個弟子只覺呼吸不暢,自己仿佛被一頭猛獸盯上,手抖的不成樣子。他們松開辰少寧,齊刷刷的跪下道:“不關我們的事,是劉慶指使我們的。他仗着自己師兄是勤敏堂的申瑜,平日裏沒少欺負我們。”
沒有那幾個人的支撐,渾身酸軟無力的辰少寧跌坐在地上,好奇的打量自己面前這位沒見過的師伯。
“申瑜?”聽見了熟悉的名字,俞飛眉頭一挑。他對申瑜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初他作證指認蕭師弟殺害陳弦那件事上,這個人的背後是北冥宗內部一個隐秘的組織。這些年因為沒有證據,一直沒能端掉。俞飛之前還為這事頭疼了許久,不料這次老天爺這樣給面子,他剛回來就給他送上一份大禮。
劉慶沒想到這幾個沒骨頭的慫貨,一開口就把他的底全抖出來,他在地上奮力的掙紮,哇哇亂叫。
俞飛瞥了他一眼,不悅都寫在臉上。周嵬會意,一掌把劉慶拍昏。
獵獸區這片地兒一直都很僻靜,一時三刻也看不到其他人影。跪在地上哭的稀裏嘩啦的幾個弟子都還是少年,你一言我一言的推卸責任。看劉慶昏倒之後,似乎找到了某個平衡點,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到劉慶的身上。
俞飛漫不經心的聽他們說,等他們說完了讓他們帶着劉慶趕緊滾。幾個弟子立刻從地上竄起來手忙腳亂的拖起劉慶,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
俞飛嫌棄的啧了一聲,走過去扶起辰少寧道:“你是清華殿誰的弟子?你師叔又是誰?”
剛才這幾個人争執的時候,俞飛就覺得奇怪。辰少寧是清華殿的弟子卻不住在清華殿,而且聽那幾個人的意思,不是他師父在管束他,而是師叔在管束。這種情況俞飛可從來沒見過,二十四代的弟子都有獨立的居所,怎麽會發生不和師父同住的情況?
關鍵是這種情況并非隐藏性的虐待,而是宗門弟子都知道,這就說不過去了。
辰少寧感謝俞飛的幫助,他習以為常的撸起衣袖擦去頭上的血,誠實道:“我師父叫葉寒栖,但是他在閉關,我和追雲閑居的蕭君越蕭師叔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