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丁柏将陳均送到了家門口的玄關處,他先是跟陳均道了個歉。

“很抱歉,我今天也有些喝多了。”停頓了片刻,伸手又撫上陳均的臉,“我打算跟你說明白的,但并沒有規劃是在今天。”

丁柏親了親他的眼角,抵着他的額頭:“有什麽疑惑的可以微信問我,不能不問,也不能不聽我說。”

“可以理解嗎?”

陳均看着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待丁柏出門後,他立馬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給鄧樂發了一條微信。

——我請假兩天,有點累。

鄧樂沒有立即回話,他可能已經嘴倒在家裏某個區域的地板上了。

陳均發完這條微信,也開始手腳發軟,他打開室內的暖氣,倚在鞋櫃上緩了半會。

許久,他又抹了把臉,仰頭繼續沉思。

兩件事,讓陳均糾結茫然。

丁柏沒有愛人。

丁柏就是Absolute。

室內溫度漸漸升了上來,陳均意識開始渙散,這本來沒有什麽好糾結的,他一直敢愛敢恨,可他就是突然感到茫然。

大概是在同一時段了解到了太多讓自己稍微有些難以置信的事兒,整個人處于不敢信和沒搞清楚狀況的階段。

前暗戀對象竟和現戀愛對象是同一個人,并在同一個圈子,陳均想,這真是戲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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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完,他順着鞋櫃滑落在地,就這樣湊合地睡着了。

好在半夜醒來過一次,他睜開眼望着家裏一片漆黑,有些沒反應過來。動了動身子,丁柏的外套從身上滑落,外套也是黑的。一時半會他都分不清哪個黑是空氣,哪個黑是丁柏的外套。

他起身放水泡了澡,又重新躺回床上繼續醞釀睡意。

與之夜晚時酒勁未過,還帶着暈乎勁兒的自己不一樣,此時的他是處于完全清醒的狀态。他仔細回想了一遍晚上發生的事兒,想了想丁柏的态度。

溫柔細碎的吻,摟着他親吻他的頸椎骨,輕言輕語地跟他說話。

一剎那,陳均就感覺沒什麽好糾結的了。

他現在只關心,丁柏到底有多喜歡他。

他翻了個身,卻暫時有些難以入眠。最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還總覺着自己是醒着的。

陳均一點兒都不辜負昨夜老天辛苦灑下的那場大暴雨,淩晨四點,他渾身忽冷忽熱,肚子裏總有股氣想從喉管出來,愣是把自己給折騰醒了。

他想摸一摸自己的額頭,發現自己手腳發軟到連手擡不起。他在床上躺了半會打算緩一緩,感覺有些難以呼吸,一口氣憋在喉嚨處上下不得,艱難地坐起了身,想将氣呼出去,一偏頭,竟吐了滿床。

陳均自己被自己給吓到了。

他霎時紅了眼眶,手有些哆嗦,拿起床頭櫃的手機開始給鄧樂打電話,連打了三個鄧樂都沒有接。

他又給趙娴打電話,剛撥出兩秒,怕打擾到趙娴,又立馬挂斷。

他想給丁柏打電話,翻遍了通訊錄也沒看到丁柏的號碼,又想到自己好像沒存過丁柏的號碼。

而此時他又感覺到呼吸不上來,卻喉嚨發癢,他怕自己會吐,死憋着不讓自己咳。

他退出通訊錄,抖着手點開微信,給置頂聯系人A發了個語音通話。

響了35秒還沒人接,他沒忍住朝地上咳了一聲,好在沒吐。

丁柏是在45秒的時候接受了語音通話,他聲音有些喑啞:“抱歉,關了靜音。”

陳均哽咽了兩聲,丁柏忙問怎麽了。

“我有點感冒…”陳均一開口,就想咳嗽,他憋不住,只能強忍着嘔吐感低咳了兩聲。

“可能還有一點發燒…”

丁柏将通話開至免提功能,起身快速地穿上了衣服,邊下樓找車鑰匙邊問:“還有呢?”

“或許還有一些嘔吐…”通話那頭的陳均頓了頓,“只是一些,我只吐了一次。”

“可以有精神不挂電話,一直跟我說話嗎?”丁柏出門按了電梯,他有些焦慮,手指不安的捏着車鑰匙。他越是焦慮,便越是不安,直到手有些微微發抖,丁柏的鬓邊已滿是細汗。

他在車庫找到回國時宋惠給他安置,但卻從未開過的車。

他對陳均說:“還有在吐嗎?可不可以穿些衣服,待會給我開個門呢?”

陳均被溫柔的丁柏刺激到想哭,他吸了吸鼻子,聲音微顫:“我努力好不好…”

丁柏在開車的時候,打開了叫車軟件,設置了目的地為市醫院,提前叫了一輛車在陳均小區門口守着。他邊操作,邊跟陳均對話,怕陳均睡着了開不了門。

淩晨的街上沒有什麽車輛,路上很寬敞,他只需要等三個紅綠燈,花十分鐘,便可以開到陳均家裏。

陳均沒有睡着,他一直跟丁柏在碎碎念,他問丁柏知道自己是J的時候,為什麽不直接說明白。

丁柏笑道,“我現在跟你解釋了,等你清醒了,又會問我一遍。”

陳均一直都沒有睡着,他就守在大門口,等丁柏一敲門,便開門讓丁柏進來。

于是丁柏一進去,就看見陳均穿着睡衣抱着腿坐在地毯上,臉埋進膝蓋裏,只露出了雙泛紅的眼睛。

丁柏親了親他的額角,問他冷不冷,又将他抱到了沙發上,轉身去他的衣帽間裏挑了件長款棉外套,和一雙襪子給他穿上。

順帶路過了他的房間,看到裏頭一片狼藉。

陳均不重,但也不算輕,他個子不是很高,才177左右,丁柏能夠勉強抱起。

他渾身很燙,燒得整個人有些恍惚,現實和虛幻不分。丁柏抱他上車的時候,他跟丁柏說:“您可不能說我重,我的尾巴有90斤。”

司機說這小夥子是不是燒糊塗了,都在嘀嘀咕咕一些什麽胡言胡語。

只有丁柏知道他在說什麽,那條又大毛又蓬松的黑尾巴。

他摟着陳均,親過他的額角、眉頭再到臉頰,還有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陳均說:“我想吐。”

司機聞言猛然加速,在超速的邊緣試探,用盡最快的速度到達了市醫院,幫着丁柏把陳均抱下了車。

“幸虧沒吐。”司機有些慶幸地說。

丁柏将陳均半抱到了急診大樓,讓他在大廳的椅子上坐好,囑咐陳均千萬別睡着了。陳均有些犯迷糊,用臉蹭了蹭丁柏的臉,用以表達自己聽懂了的意思。

急症科很冷清,丁柏沒接觸過國內的醫院,更沒進入過C市的醫院。好在大廳一直都有導臺,他按照指引挂號後,摟着陳均就診。

沒什麽太大的問題,就是受涼引起的感冒發燒,只是燒得有些高,39度5到40度徘徊,醫生開了半周的輸液單。

丁柏陪着陳均成功輸上液的時候,是五點半,陳均已經睡着了,只有在皮試的時候疼得微睜開了眼,随後又繼續睡。

丁柏攥着他的未輸液的右手,大拇指一直磨拭着陳均右手虎口處,直到陳均輸完一瓶藥水,他才打電話給鄧樂。

打了四個都無人接聽,丁柏略顯煩躁。好在第五個電話響了半分鐘,鄧樂接了。

“喂…誰啊…大晚上的…”鄧樂嘟囔。

丁柏怕打擾到陳均,将頭側到一邊輕聲說:“我是丁柏,陳均有些發燒,我陪着他在醫院打針,先跟你請個假。你有陳均家的鑰匙,早點請個家政去把他屋子打掃一下。”

丁柏頭一次跟他說那麽多話,鄧樂還是懵的,沒反應過來,他問丁柏:“怎麽剛喝完酒散夥,陳均就發燒了?”

丁柏一時不想說話,但還是破天荒地解釋:“現在是早上,六點二十五分。”說完,便掐斷了通話。

陳均是在丁柏按鈴喊護士來拔針的時候徹底轉醒,他整個人意識還算清醒,除了四肢沒什麽力氣外,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他低着頭看護士拔出針頭,鮮紅的血珠瞬間湧出,又被一團棉球蓋住。

丁柏捏了捏他的耳垂,跟他說,“先回我那兒,我喊鄧樂找家政去你家做了清潔,這個時候應該還沒弄好。”

陳均蹭了蹭他的手,有些不敢面對他,便低着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丁柏替他把外套攏好,拉起他離開輸液室。

陳均看着自己的一身打扮,睡衣外罩了件杏色的大衣,睡褲下穿了雙黃色的襪子、搭配着灰藍棉拖。

他緩緩擡手,往眼角一抹,硬邦邦的眼屎硌手。陳均忽地把外套的帽子扣在腦袋上,更不敢擡頭了。

“陳均。”丁柏突然頓住腳下的步伐喊了一聲他。

陳均也停下腳步,疑惑地看看向他:“嗯?”

丁柏此刻很想抽一根煙,卻想起自己出門太急,沒拿煙盒,他手裏正提着醫生開的藥,塑料袋的提手處有些刮手,摩擦着他的手心。他問陳均:“是跟我沒什麽話好說?”

在平常的相處中也是這樣,陳均對着他時,話總是很少,甚至基本上是不會主動挑起話題。而在微信上,他黏着Absolute,三不五時便要發一條消息來,即便內容很平淡。

平淡到只是一日早中晚的問候,陳均都一直主動堅持地在發。

陳均不解,卻聽丁柏又道:“我和Absolute都是一個人,為什麽你要區分得那麽開?”

丁柏是真的不會用中文完整且清晰的表達自己內心所想,他是丁柏,同時他也是Absolute,陳均能黏着Absolute,為什麽不能黏着他。

“陳均,你很介意我是Absolute。”丁柏音調很輕。

陳均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他沒有任何介意的地方,他只是有些尴尬,尴尬丁柏竟然是Absolute,尴尬自己對着丁柏的一系列心理活動,尴尬跟Absolute聊的騷話,發的那一大堆自拍。

可在當下最讓他尴尬的是,他整體的混搭和眼角結痂的眼屎。

他對于Absolute是敬畏和喜歡共存,在Absolute提出可以視頻的時候,陳均最在意的是自己額頭上的痘痘,生怕被Absolute看到。

可他現在,比額頭有痘痘時的自己還要難看。

陳均不知道該怎麽樣解釋自己的尴尬,思來想去,還是不打算向丁柏作太長的解釋。他側身退了一步,伸手挽住丁柏的臂彎,朝他低聲說:“咱們快些走,我現在太醜了。”

說罷,還拽起丁柏的一根手指,撫過眼角的眼屎。

陳均還未退燒,臉上的溫度很高,丁柏手指所撫過每一寸皮膚,都滾燙得似要灼燒起來,将他的手指燙傷才罷休。

“回家要吃退燒藥,你的臉還很熱。”

“好的。”陳均連忙點頭,“您說了算。”

您這個字,尊重的意味太強了。中華文字很有魅力,丁柏在國外自習中文的時候了解到了這個字,他很喜歡,可國外的人說中文,有很多音調發不出來,那兒的sub永遠都學不會說一個好聽的您。

但是陳均會,他又乖又會說話,中文說得是字正腔圓,聽得讓人很舒服。

丁柏帶着他回了自己公寓。

在出租車上,丁柏為陳均點了份青菜粥和一籠蒸餃的外賣。陳均說太寡淡了,吃不進,鬧着要點一丢丢麻辣冷兔搭配着一塊兒吃。

丁柏下了單便将手機鎖屏,道:“你太重了。”

一句話,将陳均紮死在後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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