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陳均只高燒了兩天,便開始逐漸退燒。丁柏前四天為了能照顧到陳均,與鄧樂知會了聲,一直是在家辦公。

段佳偷偷發微信問陳均,丁柏怎麽兩三天都還不來上班,鄧樂在工作室都快放飛自我了。

陳均回她,後天我和丁柏一塊兒去收拾他。

新系列的飾品已經定稿,因實物未做出來,便也沒有在線上平臺上架,只在社交平臺發布了幾張設計稿的圖片。

他上班那天,跟丁柏一塊兒八點鐘就起來吃早餐。早餐是丁柏做得,簡簡單單的熱牛奶和三明治,陳均吃不慣,他更想吃C市的米粉,但丁柏少見的多吃了點東西,陳均便不打算發表自己的意見了。

“我自從大學畢業了,再也沒有九點之前起過床。”陳均開始邊感慨,邊收拾玻璃杯和碟子,放進洗碗池開始沖洗。

丁柏不愛洗東西,便倚在廚房門口看着陳均笨拙地洗碗。陳均從小懶得一絕,沒做過這些事兒,也就這兩天跟丁柏住,才學會了洗碗筷。

丁柏聽他說話,笑了笑,但沒接陳均的話繼續聊下去,他只說,“我出去抽根煙。”

陳均手上的動作一頓,輕輕應了一聲。

碟子和杯子很快就洗完了,陳均沒有立即地擦手出去,而是擠了點洗潔精把手細細的洗了一遍。

這是第二次,丁柏拒絕搭話。

第一次是在床上,傍晚十一點,陳均與他聊了聊小時候出遠門旅游的事兒,他問丁柏,你小時候都去過哪些地方旅游。

很正常的戀人之間的閑聊,但丁柏卻不回答他的話,他伸手拉開臺燈,就着暖黃燈光,對陳均說,你先睡,我有點事。

陳均懵了。

還有很多時候,但凡聊到生活,丁柏總是沉默以對,或是開始玩手機,永遠不會參與陳均的話題。剛開始陳均以為他是對某個話題不感興趣,但後來發現,他是對于陳均所闡述出來的每一件事都不感興趣。

陳均是個比較敏感且感性的人,他總是可以快速地觀察到每個人的語氣和表情,然後揣測對方是否對自己有意見。

Advertisement

但他相比于其他感性的人來說,他的心很大,就算別人對他有意見他也無所謂。他不需要求着別人讨飯吃,也不需要去卑微的成全一段感情。

可丁柏不一樣。

陳均将他劃分到了自己很親近的人這一片區,對待親近的人,陳均願意付出真心實意。他會關心趙娴的情緒,也會注重鄧樂的想法。

他對現在的丁柏也是如此,對之前的Absolute也是如此。丁柏的一言一行,陳均都在注意着。

而現在他與丁柏朝夕相對才幾天,丁柏就好像有些疏離他,陳均将這類疏離歸認為是不耐煩。

他不是沒被其他dom收過,那些人只享受支配的快感,根本不談心。對待他們,陳均很敷衍,只是相互從各自的身上取得快感和愉悅。

但丁柏是要跟他走心談戀愛的,他跟之前的dom完全不同。丁柏可以很溫柔,也很關注他,比如送禮物時,比如哄他吃藥時,他完全就是在扮演一個愛人的角色。

陳均咬了咬指甲,快要瘋了。他一向內心戲豐富,此時心裏正上演了好幾場丁柏不喜歡他,丁柏想重新收奴的戲碼。

直到倆人出門,陳均也不敢問他。于陳均自己而言,丁柏的身份他也沒太搞清,是主,是愛人。他想對主敬畏一些,又想對愛人随意點,個中的态度把控,讓陳均糾結得不得了。

從丁柏家到工作室,果然只需要兩分鐘。

陳均讓丁柏先進去,稱自己要回自己家裏拿些東西。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觀察着丁柏的情緒,可丁柏沒什麽表示,只瞥了他一眼便點頭進了工作室裏。

陳均沒有什麽東西需要回家拿,他現在只是急需一個安靜的環境,可以找句號聊會現狀的環境。

陳均沒坐電梯,因為他現在有千言萬語想跟句號讨論,怕電梯內沒信號,于是他選擇走樓梯,反正就三樓。

他發微信騷擾句號。

J:學姐,我有點兒快樂又難過的事想跟你說。

句號:你每次找我不是求助就是發牢騷。

J:內容太複雜了,可以電話溝通嗎?

句號:十點半過後可以。

于是陳均用了最快的速度沖下樓,跑到路邊攔了個的士,然後風火火地上車,讓司機快點兒開。司機被他催得,總覺得他像極了香港警匪片裏頭的搶劫犯。司機有些擔心,便将手機攝像功能打開,對準陳均。

陳均渾然不知,只想着一定不要堵車,能夠順利的在十點半之前趕回家,然後跟句號暢談近期的變故。

而此時鄧樂正和丁柏站在窗邊抽煙,鄧樂問他,陳均哪兒去了。

丁柏吸了口煙,看着窗外回答鄧樂:“回家拿東西。”

鄧樂是個直男,直男之間的情感很簡單,只要能一塊抽上兩口煙,喝上幾回酒,就可以稱兄道弟。鄧樂就是這樣的人,他再看不慣丁柏,但能一塊兒抽煙唠嗑,就是好兄弟。

他抽着煙往窗外看了看,突然瞥一個從小區奔跑出來的身影。穿着陳均的衛衣,因為大了一個碼,都溜肩了。

鄧樂笑道:“喲,是寶兒,病剛好就這麽有精神氣。”

丁柏聞言,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果然是陳均,正在伸手攔車。因為袖子太長,遮住了他的手,整個人像極了網上把手藏袖子裏頭賣萌的小萌妹。

丁柏掐滅了煙,糾正鄧樂的話,“陳均病還沒好,他還有點低燒。”

鄧樂毫不在意,擺了擺手說:“咱們男人發點燒算得了什麽,寶兒就是嬌氣,你哄他一下,他能跟你哼唧兩天。”

丁柏不樂意聽這些話,看了他一眼,轉身便離開窗戶邊,端起桌上的筆記本和水杯上了二樓。

“這也太拽了吧。”鄧樂嘟囔。

段佳卻說,“丁柏好帥啊。”

于是,鄧樂炸毛了。

陳均回到家時是十點二十八分,等到三十分時,他準時給句號發了微信。

J:學姐學姐,十點半了。

句號:…

句號:你很準時。

句號主動發了一條語音通話過來,陳均瞬間接收。句號那邊有些吵,她跟陳均說,客人有些多,但員工都上班了,她暫時也就沒什麽事兒做了。

她的聲音與之上次語音通話相比,要更幹淨,更清脆一些,聲線還是中性的,但夾雜了一些少女感。

“學姐,我跟你嗦。”陳均咽了下口水,正在組織語言。

句號笑道:“嗯,你嗦。”

他将近期發生的事兒大致闡述了一遍,他情緒越激動,越說不清楚。

“總而言之就是,我之前暗戀的那個有夫之夫的男人是我的dom,但他沒有對象,這也是我前幾天才知道的。當時他沒有跟我說的太清楚,搞得我還兇了他一頓,淋了一場雨。”

句號劃了個重點:“你竟然罵了你的dom?”

“這不是重點好嗎!學姐你先聽我說!”陳均抓狂,“淋了雨之後他送我回家讓我別多想,我也沒時間多想,醒來後發燒了。”

句號又打斷他的話,“發/騷還是發燒?”

陳均:“……是能進醫院的那種燒。”

“當時是他來接我送我去的醫院,并把我帶回他的家裏照顧了我幾天天。剛開始相處的還挺融洽的,可漸漸地我發現,他對我沒太大興趣一樣。”陳均簡短說完,開始等待句號說話。

句號沉默了一下,似是在想該怎麽表達:“你很幸運,你罵了你的dom,還讓他照顧了生病的你。”

她頓了頓,又說:“雖然他照顧了你,但他依舊是dom,很多時候,他更享受你的敬畏、服從和乖順,這是他們的本性,你得注意倆人相處的分寸。”

這回輪到陳均開始沉默,他輕輕嘆了口氣,“我跟他一開始就沒有實行真正意義上的調教,因為我想要走心,可現在我把握不了愛人和主人的那個度。”

“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在此期間,我沒有做好一個sub,讓他膩煩了。”

身後有個小女生在喊林老板,句號捂着話筒,朝那人說了聲等會,才繼續跟陳均說話。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能把對我說的這些話轉述給他,你能得到答案的。”句號說完,便跟他道了聲歉,稱店裏很忙,沒什麽時間跟他語音,但有問題兩人可以微信打字溝通。

陳均應好,便讓句號率先挂了電話。他看着手機屏幕,從正在通話中,變成了對方已挂斷,句號在挂斷通話後,立即發來了一條消息。

句號:他是你的dom,也是你的愛人,你要相信他給你的答案。

句號:這是信任。

陳均動了動手指,在手機鍵盤上打了兩個字又删去,最終還是決定不回她的消息,退出了兩人的聊天界面。

剛一退出,就發現A發了兩條消息,均是在他與句號語音通話期間發來的。

A:什麽時候回來?

間隔了七分鐘後又發了一條。

A:回話。

陳均有些不敢回話,他抹了一把臉,将手機鎖屏後起身去換了一身自己的衣服,把換下來的丁柏的衣服拿了個紙袋細細裝好。

做完一系列事,打開手機一看,十一點半,該準備回工作室,不然沒法跟丁柏和鄧樂交差。

陳均又是長嘆一口氣,認命地起身,走到鞋櫃換鞋。

換鞋時,他又進入了沉思。

難怪很多圈內人都是進圈玩玩兒的,當時他還不在意,接二連三的遇見好幾個只是來圈子裏滿足施虐欲,玩遍了sub的身體和心的dom時,他開始犯惡心。

相互滿足精神欲/望他可以接受,但這不代表他也可以接受那些玩膩了sub的身子和精神,甚至開始玷污他們的愛和心用以滿足自己變态征服欲的人。

于是他突然想走心,與玩過的那幾個固定的dom斷絕了關系。

陳均的腰很軟,怕疼,但是能忍疼,他們有些舍不得跟陳均斷絕來往,有兩人還主動地挽留了一下他。

但陳均說,“我想走心了。”

對方有些不可置信。

圈裏很多玩玩兒的人,也有很多在圈外尋找到了真愛便退圈的人,好像愛和BDSM不能共存一般。

他現在覺得,愛和BDSM好像真的不能共存。

陳均希望愛人可以給到他足夠的體貼和關心,給予他溫暖和愛意。可BDSM不能,它可以給雙方帶來身體和精神上的快感,但極少給到愛。

就好像現在,他明顯感受到丁柏的不耐煩。

兩人這才在一起多久啊,除去網戀的那段日子,他們才在一起五天不到,別的小情侶還在熱戀中親親我我,陳均就開始提前擔心七年之癢。

放在鞋櫃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鈴聲,溫柔的輕音樂伴随着手機振動,緩緩又急促地劃破玄關處安靜異常的空氣。

陌生號碼,歸屬地是C市。

陳均知道是誰,他劃開電話接聽欄,開了免提,丁柏清冷沉穩的聲音從話筒傳出。

“一個小時了。”

陳均不知該回他什麽,摳了摳鞋櫃上的花瓶,“我知道,我在換鞋。”

丁柏質問他,“微信消息為什麽不回。”

“我在有事,沒看到。”陳均仰起頭,深呼吸了一口氣,伸手關掉了免提。丁柏的聲音太冷了,恰好他又開着免提,于是丁柏冷冷的音調在寂靜的屋內放大并且還回蕩着,讓陳均愈加緊張。

他将手機放至耳邊,“我很快就會回去。”

“十五分鐘。”丁柏說完,便掐斷了通話,這樣的态度在陳均看來,就好像是丁柏他并不打算聽陳均接下來的廢話。

陳均看着腳上剛穿好的鞋,靜默了許久,最後一鼓作氣伸腿蹬掉,直沖房間,将房門關上躺進被窩。

睜眼望着天花板幾秒後,打開手機給鄧樂發消息告訴他今天不去工作室了,并把消息粘貼複制發到丁柏微信上。

鄧樂問他怎麽了,陳均沒回,于是又收到了鄧樂的奪命連環call,陳均直接将他的號碼拉黑。

直到他第二次睡醒後,是晚上六點,工作室統一的下班時間。他看了看枕邊的手機,并沒有提示有新消息。

丁柏一直沒有回複他。

陳均想,自己可能作過頭了。

此刻的陳均,失去了上午那股莫名的勇氣後,想錘自己一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