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陳均整夜沒睡,因為丁柏一直沒有回複他的消息。

半夜趙娴又打了幾通電話來,陳均不得不接。

趙娴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你父母的忌日快到了,喊樂樂也回來一趟吧。”

陳均打開日歷一看,果然還差一個星期就要五月二十七號了。他低低嗯了聲,趙娴問他怎麽了。

他笑了,又想到電話那頭的趙娴是看不到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盡力讓自己的語氣間帶着笑意:“沒有啊,就是打游戲累了犯困。”

“少玩點游戲,多幹點正經事兒知道嗎?”趙娴開始教育他,“你看樂樂,自己都創建了個工作室了,你還在打游戲。”

陳均嗯了聲:“他那工作室我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懂得投資就行了。”

趙娴被他的話噎得沒話說了,只催了他趕緊跟鄧樂二人買好票,早點回一趟B市,得到了陳均的回應後她才挂了電話。

陳均在一片黑暗中望着天花板,更加睡不着了。他開始回憶起童年時期,鄧樂總是跟在他身後做小弟,大哥大哥喊着他。因為趙娴比他們倆都大,還長得好看,鄧樂就喊他仙女姐姐。

他們都住在戲劇學院旁的一處老式小區內,鄧樂家裏是開傳媒娛樂公司的,家大業大,但鄧樂喜歡跟他姥姥待在一塊兒,便從小一直住在這個老式小區內。

陳均的父母是戲劇學院表演系的老師,為了方便,便在學校附近的這個小區內買了套房,重新翻修,像個新房子一樣。

他父母買的是四房,218個平方,帶着陳均和趙娴一塊兒來住。趙娴是他們在福利院資助的一個小孩,他們資助趙娴的各類學費,并支持趙娴從小學習舞蹈。

趙娴是在十歲的時候,徹底被他們收養,住進了陳均家裏,那時陳均和鄧樂才兩歲,鄧樂比較頑皮,兩歲了還要穿尿不濕,趙娴總會幫着鄧樂的姥姥一塊兒照顧他。

院子裏有一片葡萄架,長了好多年都沒有死,可能是因為結出的葡萄太酸了的緣故,連鳥都不吃,只有鄧樂和陳均願意吃。

陳均和鄧樂從三年級這棵葡萄藤被物業栽種起,直到高二,他們倆只要在夏季路過葡萄架下,絕對要摘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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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均的父母脾氣是出了名的好,不論是在小區裏,還是在學校中,別人都這麽說。

因為家裏離戲劇學院近,陳均總是放了學便去戲劇學院找父母,日子久了,大門口的保安,表演系的老師都認識了他。

趙娴高二的時候,參加了B市舞蹈協會組織的一場舞劇表演。她學得是民族舞和芭蕾,舞蹈動作很優美,但表情管理太差。

陳均的父母便教她如何展現自己,如何用表情表達情緒。最後趙娴拿了一等獎,被陳均父母挂在了客廳的牆上,告訴陳均,要以趙娴姐為榜樣。

小時候的事兒總是比長大後要有趣的多,陳均小時候想長大,可以快速地學好芭蕾舞,在各類比賽表演中拿一等獎。

長大了的陳均想變成小孩,特別是在父母去世的時候,和自己毅然決然放棄藝考選擇了去往南方城市的時候。

他越想越清醒,但又不期待天亮。

陳均從床上起來想抽根煙,微弱的月光從大敞的窗口照射進來,打在電腦桌上,月光的色調比他卧室的燈還要冷。

他一眼就看到桌上的一盒煙。

這是丁柏忘記帶走的煙。

他拉開座椅,緩緩坐下,從煙盒裏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支煙放在唇邊,按下打火機點燃。

很香,很澀。

陳均開始抽泣,在無聲的夜裏,直至天光微熹。

因為一夜沒睡,他打算早點去工作室,在家裏坐着他也越坐越難受。

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吵得他心煩意燥,他此時在想,很多雜志作者為什麽都能将這種噪音寫成是心靈的淨化呢。

陳均刷了刷微博,首頁幾乎都是無病呻吟的心靈雞湯,他被這堆雞湯灌得要反胃,好在這些微博底下的評論倒是能入人眼。

有個小姑娘評論博主,不要用你的角度對生活評頭論足。

陳均想起來剛剛在心裏吐槽那些雜志作者們的自己,頓時有些害臊。

他頭一回不是因為突發情況沒開車,選擇了步行至地鐵站搭乘地鐵去往工作室。

出門後,他走得很慢,主要原因是不想一個人待着,又不想走快了去工作室見到丁柏。

往常走出小區大門最多三分鐘,這次他花了七分鐘。

陳均出了小區,下意識往昨晚丁柏停車的地方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愣怔住了。

丁柏的車沒有開走。

亮黑色的奔馳就大咧咧的停在馬路邊,一個很容易被抄牌的地方。車前蓋處落了幾片樹葉,和一只剛被陳均嫌棄的灰粽色小麻雀。

陳均有些疑惑丁柏為什麽不開車走,但他此刻不敢面對丁柏,不然他可以問丁柏為什麽不開車。他明明可以跟鄧樂請假,卻心底裏不想請。

陳均是個糾結的人,想見丁柏,又不敢見丁柏。

他最終還是沒有機會見到丁柏,丁柏向鄧樂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沒有說明任何的理由,只是表示自己會利用假期時間更新數據分析,及時給到鄧樂運營方案。

丁柏都這樣說了,鄧樂也不好不同意,他一走進工作室,便跟陳均說了這件事。

陳均彼時夾着煙的手微一顫,煙灰從他手背滾落。

“你也別說人家了,人丁柏跟你請了假還願意做事兒,你還抱怨。”陳均不動聲色地抽了一口煙,問鄧樂:“咱們倆買什麽時候的票回B市。”

鄧樂有些抓狂,抹了一把臉,繼而也點燃一支煙,跟陳均一塊兒吞雲吐霧:“我不想見到我爸。”

“娴姐說,你爸很想你。”陳均反身,背靠着窗臺。

“仙仙姐跟我爸是一塊兒的!”

陳均懶得跟他延伸話題,繼續問他:“買什麽時候的票。”

鄧樂憤憤咬了一口煙嘴,“明天。”

“順帶去看看姥姥吧。”陳均看着窗外車水馬龍的景象。C市很繁華,這才早上九點半,馬路上、街道裏,熱鬧得不得了。

行人步伐急促,生活節奏很快。

鄧樂的姥姥在他大二的時候溘然長逝,是自然死亡,沒有經歷過任何病災疼痛。那天晚上她打了個電話給鄧樂,問鄧樂想不想吃她腌得蒜頭,鄧樂說想,要腌鹹一些,然後再寄給陳均一點。

姥姥連連說好,挂了電話她便去睡覺了,這一覺再也沒醒來過。

走得很安詳,只是走得時候,可能還惦記着外孫想要吃腌蒜頭。

鄧樂突然紅了眼眶,他無聲地揉了揉眼睛,沒再說話。

沒過多久,其他人也陸續來到工作室打卡上班,段佳有好幾天沒看到陳均了,忙問陳均感冒好了點沒。

陳均說好全了,她便坐回位置上刷了會微博後,才拿過一旁iPad開始畫圖。也直到段佳開始畫圖時,陳均突然想起來他原先親自給Absolute設計的那個手镯。

因為工作室人多,他不好意思當着大家的面問劉師傅,而是發了微信給他,問那個手镯的進度怎麽樣了。

劉師傅說,最近工作室的單太多,那個手镯只出了個胚子他便擱置了,打算等手上的活兒少了再做,還問陳均會不會介意。

陳均說不介意,擡頭看了看丁柏空着的那個座位,複而又打字給劉師傅。

——那個手镯不用做了。

劉師傅訝異,但什麽也沒問,只回了個小年輕看起來像是嘲諷的微信系統表情——微笑。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于劉師傅他們來說,只是抽點金絲,掐一些花絲的時間。于小客服和段佳來說,也就是跟幾個客戶聊會天,編繪出設計方向而已。

陳均更簡單了,他通常沒什麽實事做,只要能管制住鄧樂那張聒噪的嘴,便是他一天工作中的重點工作。

臨近下班的時候,鄧樂跟所有人說,自己要跟陳均去一趟B市,大概半周左右,有重要的事兒可以打他電話或用微信溝通。

鄧樂太看得起自己,他千叮咛萬囑咐,讓大家一定不要懼怕他這個老板,學會及時溝通。

段佳讓他閉嘴。

下班回去時,陳均還是搭乘的地鐵,走到小區門口,他下意識往丁柏停車的地方看了一眼。

丁柏的車還是沒有開走,上頭貼了一張罰單。

陳均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拿出手機給丁柏發了一條微信。

J:您的車還沒開走,交警貼了罰單。

這次丁柏回得很快。

A:嗯,我知道了。

之後再也沒有說過話,陳均也沒有勇氣沒話找話說,畢竟如果丁柏不搭他的話,他就活像一個絮絮叨叨的智障。

當晚鄧樂和段佳還有陳均開了個語音通話,讓段佳幫着看管一下工作室,別整得一個個放飛自我。

段佳說:“只有您老會放飛自我,OK?”

鄧樂無言以對,纏着段佳問她自己難道不是有趣的靈魂代表嗎。

段佳讓他滾。

于是第二天,鄧樂帶着陳均,坐了最早的一趟的航班,一起滾回了B市。

飛機起飛前,鄧樂打電話讓趙娴來接他們,他想體驗一下被大明星接機的感覺。他說完,便被陳均打了一頓,糾正他的稱呼。

“不是大明星,是趙老師。”

趙娴在手機那頭偷笑。

他們落地B市,一出站,便看到戴着墨鏡口罩的趙娴被衆多粉絲圍在中心聊天,趙娴眼尖,從人群中一眼看到陳均他們,趕忙伸出手擺了擺,示意自己在這裏。

粉絲問她那是誰。

她說:“給我做了那條Choker的親弟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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