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怎麽?”

鐘轼神色微冷:“他還不死心?”

“可能吧。”

鐘盈不置可否, 簡要把下午在明大那樁破事兒說了一通, 越說越無奈:“……爸!你說說這, 他, 唉。你讓我說他什麽好呀。”

拜托,她和陳青安歲數加一塊也五十多了,哪還能是為了喜歡的人吃醋打架的年紀。

“等下上車, 你必須替我說他。”鐘盈紅了臉, 半是威脅道。

“我才不說。”

鐘轼笑眯眯雙手一合, 頗為感慨:“啊呀,說明我還沒走眼,女婿挑的還不算錯。”

鐘盈氣急伸手拍他,鐘轼也不躲, 只是說:

“不是說我提倡暴力, 相反,盈盈你應該知道, 爸爸是很講規矩的人。但男人總要有些血性, 有時候法律管不了, 又不受道德約束的人, 那能怎麽辦?就任自己妻子受欺負嗎?”

“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只要青安能拿捏住分寸, 我也相信他能拿捏住。爸爸就認為,他沒錯。”

“至于你說的梁致。”

鐘轼輕嗤了聲:“我知道他不甘心,當年他就自以為瞞得很好,那就打錯了算盤,誰在明城還沒點人脈?”

“盈盈, 不怕你知道,當年隐約知道你們在一起攪不清,我和你媽媽就讓徐叔叔多替我打聽着點——他女婿和梁致他家是同行,一起拍過地。這不,後來就打聽到大新聞了麽。”

“……哪個徐叔叔?”鐘盈迷茫。

“影像科的徐叔叔呀,高高大大,皮膚白戴眼鏡的。小時候他還抱過你,唉,你肯定又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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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有這麽個叔叔。”

鐘盈點點頭噢了聲。如果說當年老爸有理由瞞着他,到如今,也沒必要了。

而且,本身也沒什麽可隐瞞或是質疑的。

不管老爸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既然不假,鐘盈更想不明白為什麽梁致要這麽在意,緊抓着不放。

直覺告訴她,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古怪。

可又總缺了一環似的,想不通。

##

回家後。

因為偌大的平層,三百平米,就住他們兩個人。開放式客廳連着落地窗,四方江景全包圍,夜晚建築燈光璀璨,更是輝煌。

這麽寬裕的空間,鐘盈和陳青安完全可以繼續沉默,各占一塊。

鐘盈原本也是這麽想的。

就可惜,她現在……還挺需要陳青安幫助的。

佩戴過隐形眼鏡的人大概都懂,越柔軟輕薄的鏡片,戴進去越容易,摘出來反倒越難。

鐘盈有兩百度近視,又懶得去弄護理液眼鏡盒那些,更怕清洗不幹淨。

加上一直要集中精力工作學習,普通美瞳類的隐形透氧率太低,角膜長期缺氧,既危險也不舒服。所以她平時戴的多是矽水凝膠的透明日抛,雖然價格不菲,但真比美瞳好太多。

從前,在美妝博主還引不起品牌方注意時,那會兒有不少博主靠和美瞳代購合作,賺點小錢。

當然也有人找過她,但鐘盈從沒參與過。

原因很簡單。當年她長途飛機回國,沒休息好落地就被姚雪風她們拖去玩。女孩子嘛都愛漂亮,在機場盥洗室鐘盈翻出副美瞳戴好,上高速不過閉眼眯了一小時,再睜開時眼裏就布滿血絲,紅的跟兔子似的。

玩是肯定沒玩成,還折騰到了急診,被醫生一通諄諄教育。

隐形眼鏡實際上是種醫療器械,不能光顧好看,也不能随便戴。

後來,鐘盈就乖乖的戴高透氧的矽水鏡片,美瞳那些,出去玩或是偶爾配合妝容才用。

鐘盈現在就是,右眼的隐形已經摘了。

可左眼裏掉了根細長的睫毛進去,取不出來不說,隐形鏡片還偏偏牢牢貼合在那兒,怎麽都取不出,生澀刺痛,視線也模糊。

找陳青安幫忙?

嗚……又有點拉不下臉。

沒讓她失望的是,陳青安很快踱過來,問:“……怎麽了?”

倒也不是她和陳青安,真就心有靈犀到這個地步。

而是感應式水龍頭不停被她感應開,水聲嘩啦啦,算是變相的SOS信號,從外置的洗手間傳出來。

鐘盈心說,這家再大到底就一層,也寂靜。陳青安這人也算耳聰目明,總能聽到的吧。

哼,聽不到的話,大概她今晚都不會理他了。

聽見他的聲音,鐘盈一團亂麻的心情松了許多,語帶抱怨:“我……被隐形徹底卡住了。”

她說這話時,眼裏霧蒙蒙的,鼻尖也微微泛紅,格外柔弱堪憐。

陳青安低頭一看,心裏更是潰不成軍,他默默洗幹淨手,剛擡到半空,還沒碰到她眼周,鐘盈肩就一縮。

“……嗚,不行!”

眼睛這種脆弱的地方,不論什麽靠近都忍不住想躲,但鐘盈又被卡的實在難受,語氣已經不自覺近乎撒嬌嗚咽:“我也沒辦法,我怕。”

“你怕什麽?”

陳青安反問她,忍不住笑:“放心好了。多靈巧我不敢說,但摘個隐形我還不會翻車。”

“就這角度不對。”

他比她高了不少,除非她乖乖仰着臉不動,不然怎麽下手。但經驗告訴陳青安,不論是患者還是妻子,一般都不會是乖乖的,于是他溫和建議道:“要不去客廳,你躺在沙發上,我幫你摘……”

陳醫生表示,那個角度他最熟悉也最擅長。

鐘盈唇角一抽,還有點畏懼:“不、不了吧。”

她又弱弱補了句:“……這兒鏡前燈多亮,就在這吧,我保證不躲了。”

“不是,”這次陳青安是真疑惑了:“你到底怕什麽?”

心一橫,鐘盈飛快道:“拜托,誰不怕牙醫啊?你就沒被拔過阻生智齒,躺在牙椅上動又不敢動,被小細針刺刺痛痛戳麻藥進去,錘子砸又是老虎鉗擰的,把這牙拔了,先是臉腫成胖子,然後流血抽痛一整個晚上……”

這怨念深到,陳青安一時都不知道反駁什麽了,神色微怔:“你還別說,我真不知道。”

“我的智齒就不是阻生的,實習輪轉到颔面外科的時候,老師順手就給我拔了。”

什麽運氣啊這。

她四個智齒,三個都是阻生,還有縫了針要拆線的。

鐘盈默了默,淡道:“有人說,假如醫生是白衣天使的話,你們牙醫就是白衣惡魔。”

“誰說的?”陳青安冷哼。

鐘盈清脆道:“我爸。”

陳青安:“……”

除了受着還能怎麽辦,他失笑,皺起眉道:“我看你還有心思開玩笑,不難受了?趕快,就這樣仰着,不動了。”

“……你怎麽就這麽不聽話。”陳青安輕聲嘆。

顯然他是對鐘盈的自控力徹底不信任了,索性左手捧着她臉,讓她視線往上擡,只用右手指尖輕輕一搓隐形的邊界,就把那片淡藍的薄片狀物撚了出來。

眼前瞬間清明。

她沒忍住,喟嘆似的輕輕啊了聲。陳青安聽見,越發好笑:“呆子。”

那聲音過分的包容寵溺,鐘盈臉頰熱起來:“……你才呆子!”

“好好,我是。”

陳青安唇邊笑意更是藏不住:“你就把那根睫毛給忘了?快閉眼。”

對噢。

鐘盈乖乖合眼。

“轉一下,睜開。”

還是不行,“那再閉一下。”

好幾次,反反複複。

最後鐘盈也笑:“……到底好沒好啦!”

有什麽羽毛般輕輕刮拂過眼角。

鐘盈睜開眼,眨了眨,果然不适澀痛全消。

“好了。”她說。

沒人答,下一秒,聽見他隐約的笑,然後唇瓣就被俯身吻住了。

熱熱軟軟,烏龍奶茶布丁味道的。

他總喜歡這樣鋪天蓋地,溫柔的吻她。可這次又和以往不同,細細深深的吮,急切又格外小心翼翼,像是想證明什麽,又或是在致歉。

……

半晌,一吻終了,兩相對視着。

鐘盈呼吸還是亂的。

這一秒,又仿佛聽見自己渾身從上到下,四肢百骸血流滾燙複蘇,心跳叫嚣着墜落。

鏡前明燈,何及他耀眼。

……這就是喜歡嗎。

即便他做了那麽離經叛道的事,即便他還沒給自己一個解釋,可還是會不受控制,融化在他眼中。

嘴上說讨厭,心裏早就悄悄原諒他一百次了。

鐘盈不由直了直脊背。似是這樣就能在陳青安面前,多幾分底氣似的。

兩個人都有情緒。

夜裏,他們做的也格外兇。

陳青安向來承認,鐘盈是教人甘願散盡千金哄一笑的長相。

而且他更承認,自己是個凡夫俗子。

讓這樣冷淡清澈的人沾染上自己的氣息,躺在他懷中,從柔潤舒展到脫了力的戰栗,紅唇微張,最後連眼神都失了焦距,徹底被他掌控。

某個時刻,陳青安伏身,低啞問她重不重。鐘盈死死咬着唇不肯說,美甲上的小碎鑽在他背脊劃出一道紅痕,終是受不住,閉着眼求饒似的,低低哼了聲。

她的低.吟輕柔破碎,她的側臉嬌慵無瑕。

此情此景,誰不願牡丹花下死。

良久,風.流雲散。

賢者時間這個詞,真不是白來的。

收拾好再躺下,鐘盈身心俱疲,內心空茫一片。除了睡意漸濃外,完全無欲無求。

身後溫暖熟悉的懷抱更深的覆上來。

“……幹嘛。”她嗓音幹涸,想用手肘撞開他些,卻又被一寸寸圈緊。

“盈盈,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陳青安說着,溫熱氣息灑在她頸側,癢癢的。鐘盈咽了咽喉嚨,反問他:“你真的應該和我道歉嗎?”

“那是公衆場合,是高校。你怎麽也是醫學部的兼職講師,就不是,因為上次的宣傳片,你也是有影響力的人,萬一被認出來怎麽辦?”

鐘盈只字沒提梁致。

出手傷人是不對,但枉顧別人已婚身份,還尾随人不放,梁致也夠欠揍。

這件事可以揭過不提,但鐘盈不解的是,陳青安不該是這麽控制不了自己情緒的人。

“就為了這點小事,要搞出這麽大的風險,我真不懂,”鐘盈深深嘆息,不懂陳青安怎麽會幼稚成這樣,無奈的笑:“你這是老夫聊發少年狂麽?”

陳青安也跟着她笑,“……我只是很嫉妒。”

我只是很嫉妒。

他輕描淡寫,用和她說明天或許會降溫的語調說着,卻在鐘盈心裏狠狠戳了一下。

“你,”鐘盈被這話震的,好久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你有這個必要嗎。”

我、我都嫁給你了啊。

陳青安居然低低嗯了聲,應她:“有。”

“我說過,你的過去永遠是屬于你的,不論是好是壞,都沒有錯。我沒有資格去在乎,更不會拿它作筏子,去和你争吵,這點我沒騙你。”

“只要這個過去不要跑到我面前來,不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我都……都可以接受。但他來了。”

陳青安從身後擁着她,這一刻夜晚的卧室靜谧安寧,只有他的嗓音淡淡流淌:

“盈盈,對不起,我的确沒控制住情緒。”

他語氣認真黯然,重複:“……我是真的很嫉妒。”

作者有話要說:  刺激是下章!

想想作為全文最強音的到來,我忍不住再稍稍甜一下,qaq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仙女本仙 5瓶;39523133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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