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盆勿忘我被林厭放在了靠近陽臺的架子上——因為百科上說這種小花喜陰,不能被太陽直射。

與此同時,遲縱送的那束鮮花是徹底蔫了,林厭處理了“屍體”,又将花瓶重新洗幹淨……放回去的時候,乍一看還有點空。

于是他只看了一眼,轉身又回到工作室裏去了。

接下來又是幾天難得安靜的日子,林厭完成了那副《深夜的人群》,正準備拿去給編輯看看,結果剛一下樓,就看見了遲縱的車。

大少爺向來不知道“低調”二字是如何寫的,這會兒大張旗鼓的将加長豪車開入了老舊的小區裏,然後成功……卡在了轉角處。

前面是樹,後面是歪歪扭扭停着的私家車,遲縱今天抱着出來約會的心情,沒帶司機,結果就這麽不上不下的在這兒卡了二十幾分鐘……司機接到電話,正在趕來的路上。

好在今天不是周末,沒有那麽多車子往來,不然這豪車往路中間一卡,誰碰一下都賠不起,還不定得鬧成什麽樣……當然了,車屁股上的漆已經花了,是遲縱心急的時候蹭的。

反正就憑他自己的技術是出不去了,大少爺幹脆冷靜下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那是林厭常抽的牌子,他悄悄記下了,這幾天忙得昏天黑地的,等閑下來大多都是半夜。他忘了要林厭的電話,又不想動用遲家去查,實在想的不行了……便抽上一根試試。

在這之前,遲少爺雖也有過那麽一段花天酒地的日子,但實際上也只碰過酒……曾經喝高了的時候,有人獻殷勤的遞上一只昂貴的雪茄,他只抽了一口就吐了,差點沒把心肝脾肺一起嘔出來。

後來自然而然就傳出大少爺香煙過敏的消息,他也懶得解釋。

煙草的味道會讓遲縱不由自主的想到林厭,曾經的他害怕這個,下意識逃避;如今,卻很不得這份想念再深刻、再具體一些……

就像現在這樣。

車窗被叩響的時候遲縱吓了一跳,差點沒把點煙器掉身上,有驚無險的擡起頭,卻看見林厭從天而降似的站在車門外面,正皺眉看着他。

這場景就跟做夢一般,遲縱生怕夢醒,一把拉開車門跳了出去——然後被安全帶勒住,呃了一聲。

林厭:“……你在做什麽呢?”

Alpha慌忙張去摸安全帶的扣子,想了想覺得丢人……又重新把車門關上,林厭無語的等了他一會兒,直到對方從車上下來。

“我來……找你。”嗓子有點兒幹了,心跳卻不斷加快,大少爺舔了舔嘴唇,想去抓對方的手,最終卻只是在衣擺上扯了一下:“就……你答應過的,約、約會。”

最後兩個字小的仿佛蚊鳴,林厭直接當沒聽見。

“臉怎麽樣了?”

“什麽?”

“你的臉……”林厭指了指他的眼睛,紗布已經拆了,換成了一個白色的單邊眼罩,其他地方的腫脹倒是退了不少,帥氣度有所回升。

他在關心我——Alpha在心中開心的跑圈,面上卻勉強維持了風度:“咳嗯,好多了……就是暫時不太能見光。”

“那就好。”林厭客氣的點點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順帶抽回了衣擺:“那你先忙,我有事出去。”

“哎……別啊!”遲縱有些急了,“我好不容易來一趟……”

“我趕時間。”林厭挑了挑眉,看向一旁卡着的車子:“你的車就丢在這裏嗎?”

“我……”

遲縱這邊急得火燒眉毛,口袋裏的電話突然響了,是司機打來的。

他激動地差點跳起來,“你等我五分鐘……不對,三分鐘,我把鑰匙給他……”

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跑了,沒給對方拒絕的時間。

林厭其實也沒那麽趕,但潛意識裏,他似乎總覺得不要和遲縱離得太近比較妥當,可或許是這少爺剛才卡在車裏的樣子着實有些喜感,娛樂了林厭,于是這會兒只是慢慢往外走。

過了幾分鐘遲縱便追上來了,喘着氣開口:“你要去哪裏……我、我叫個車來?”

“不用了,我坐地鐵。”林厭目不斜視,看着街邊被風吹起的落葉……今天天氣很好,他想曬曬太陽。

遲縱說:“那我陪你一起。”

兩人并肩走了一路,一路上都沒什麽人說話,直到進站的時候,遲縱沒有乘車卡,又不知道買票是買去哪一站的,高大的身影立在販票機邊上,有點孤立無援。

林厭本來都過了安檢,隔着半人高的欄杆和他對視了幾秒,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原路返回。

遲縱有點受寵若驚的意思,直愣愣的望着心上人英俊的側臉:“……我以為你會直接走的。”

我倒是想,林厭心說。

如果沒有那回到家一眼看見的一大捧鮮花,如果沒有那被重新購置一邊的家具……他或許會真的走掉。說來也是奇怪,林厭明明很反感別人随意動他的東西,但似乎總有例外。

或許是他見識過遲縱追人的手段,不是暴發戶似的一昧砸錢,他會花時間去了解對方的喜好和底線……雖然結果有點兒殊途同歸,可歸根結底,是能看出是用了心的。

咔噠一聲,原型的地鐵票從出票口落下來,林厭将其拿起,放進遲縱滿是汗水的手心裏。

……這是他第一次給我東西,遲少爺心想,恨不得再買一張,然後把這個留着。

林厭卻沒給他這樣做的時間,轉身進了地鐵。

沒在高峰期,地鐵上的位置很多,兩人随便找了個靠門的坐下來,林厭打開手機,林溪月又發短信過來了。

似乎是知道他把花收下了,這小子天天變着理由發消息問情況,有時候一連好幾條,弄得林厭差點又把人丢進黑名單……但那樣對方便又有了上門的理由。

……反正他總有理由就對了。

所以林厭沒看,也沒管,輕車熟路的收起彈窗,刷起了新聞。

坐在邊上的遲縱卻看清楚了一切,有點發酸,也拿出手機:“……能不能給我你的號碼?”末了怕被拒絕,又道:“林溪月都有……”

“那是他自己記得。”

“他還能給你發短信……”遲縱有點急:“林哥,你不能偏心啊。”

大少爺委屈成這樣,有那麽一瞬間林厭都覺得自己在欺負人……開什麽玩笑。

但在一個號碼上計較,未免也太幼稚了,于是林厭幹脆閉嘴。

遲縱見他又不說話,心知再纏下去該觸底了……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他已經有了點到即止的自覺,只好繼續委屈的喝着酸醋。

等下車的時候,大少爺都快長蘑菇了,像是有一條尾巴拖在後面,蔫蔫的耷拉在地上。

林厭有點無語:“你至于嗎?”

“我也想每天能跟你說話。”遲縱可憐巴巴地道:“哪怕只是一句晚安也好。”

他這輩子都沒這麽低聲下氣過,可到了林厭跟前,似乎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誰讓林哥吃軟不吃硬來着?有時候遲縱真恨自己不如林溪月那般演技精湛,說哭就哭。

反正最後哭是沒哭出來,倒是眼睛有點疼,遲縱扯了扯有點歪斜的眼罩:“我先陪你去辦事。”

兩人在寫字樓門口暫別,林厭被邀請到頂樓談事,邊上就是全景的落地窗;這樓不是很高,能将周圍的一切建築看得特別清楚。把畫交上去後,對方說要找別人商量,離席的這段時間裏,林厭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只一眼便掃到了蹲在馬路邊上的遲縱。

明明對面就有星巴克,這傻小子卻執意在路邊等,深棕色的長大衣鋪在石磚鋪就的人行道上,雙手微微前伸,保持平衡……

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大狗。

林厭見不得他犯蠢,掏出手機想把人趕去星巴克,突然想起自己也沒留對方的電話……于是屏幕在撥號界面很尴尬的亮了一會兒,又熄滅了。

……頭疼。

眼看着太陽漸漸下山,A市晝夜溫差挺大的,遲縱有點冷了,摸了摸懷裏,找到了一包臨時揣兜的煙。

他把煙含在嘴裏,點燃時卻刮起了風,打火機屢次熄火,以至于不得不起身背過來,用手掌遮掩。

抽第一口的時候還是被嗆了一下,Alpha在晚風裏咳了幾聲,嗓子有點發啞。

這時候林厭提前了一點兒從樓裏出來,剛一靠近就聽見對方一陣咳嗽,皺眉道:“……感冒了?”

遲縱吓了一跳,活像個被教導主任抓住抽煙的中學生,忙不疊将煙頭丢在地上,狠狠碾了幾下。

“我……咳……沒有,被嗆了而已。”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忙完了?”

林厭垂下的目光落在那死無全屍的煙頭上定了幾秒,又擡起頭:“嗯。”

遲縱笑了笑:“那我們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麽?”

他想離林厭近一點,結果腿蹲得有點麻了,單腿蹦着過來的模樣有點滑稽……最後一下還沒站穩,直接向前撲了過去……

倒下的時候遲縱想,完了,估計要摔個狗吃屎。

可出人意料的是,林厭卻沒有躲開,雙臂撐住了Alpha高大的身體,踉跄的後退了一步,站穩了。

大少爺的信息素是熱烈的酒,寒天臘月裏總是暖呼呼的,像個自發熱的大暖爐。

如今這酒香裏又摻雜了一點兒香煙的味道,林厭聞出來了,是他常抽的牌子。

……扶着對方的肩膀把人捋直了,擡頭去看時遲縱臉上過于驚喜的表情還沒消去,亮亮的眼睛裏,盛着漫天的夕陽。

林厭轉過身,往前走了幾步,才似乎想起什麽似的回頭:“……下次別在路邊等了。”

“……哦。”大少爺的心跳還未平複,又被帶上了一個新的高峰——他連忙抽了口氣。

林厭卻有點不耐煩了:“還杵在那兒做什麽?”

“……啊?”

“跟上來……去吃飯。”他想了想:“那些家具……”

謝字還沒出口,就見這小子突然沖過來,林厭吓了一跳,緊接着手就被拉住了。

“我剛才找到一家店!”遲縱眼角都洋溢着笑:“現在應該剛開門……還沒排隊!我們得趕快……”說完拉着林厭一陣狂奔。

後者覺得自己像是遛大型犬的倒黴主人,被迫拖在後頭跑了一路。

他忍無可忍喊道:“……你先放開我!”

“不放!”遲縱卻比他叫的更大聲:“這輩子都不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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