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牙印
大年二十八。
張副官去齊府找齊桓,卻被齊府的管家告知齊桓跟着齊禹明去整理山中故居,張副官只好回頭,還碰上了來找齊禹明的二皇子。
大年二十九。
張副官又來到齊府,管家告知,齊桓和齊禹明還未回來。
張副官本想去山上幫忙,卻因蕭啓山有事讓他辦而作罷。
大年三十。
張副官這幾日明顯不在狀态,剛剛清點的時候還記錯了東西,蕭啓山看不下去,“你這幾日是怎麽了?和心上人吵架了?”
張副官看向蕭啓山,本來他和齊桓商量好,等過了年就一起告訴蕭啓山他們倆的事。
可是齊桓那日生氣,他又見不到齊桓,他再傻也能察覺到齊桓這是在躲他,若是再不找到症結,他怕齊桓再也不理他了。
他滿腹心事無處訴說,只能告訴如兄如父的蕭啓山。
張副官走到門邊,看了看周圍,關上了書房的門,回身對蕭啓山道,“佛爺,我……我和八爺在一起了。”
蕭啓山大怒,“胡鬧!老八涉世未深,性子單純,你也跟着胡鬧嗎?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張副官自嘲一笑,“記得,可這身份對我來說卻是一個永遠也無法擺脫的枷鎖,我多麽希望能夠沒有這個身份。”
蕭啓山冷靜下來,“國公爺知道嗎?”
“還不知。”
“先祖和老國公那般高的身份地位,都未能光明正大在一起,捂得絲毫不漏。你和老八兩個人年輕氣盛,怎麽可能不露出馬腳,同性相戀,世人不容,若是被別人知道了,你和老八怎麽辦?你或許可免一死,但老八呢?”蕭啓山嚴厲道,他斥責張副官的同時,也在內心責問着自己。
“人生苦短,即使世人不容,即使明日赴死,八爺是我今生唯一鐘愛之人。我也要在死之前同八爺在一起,和八爺死在一起,求佛爺成全。”
“何需得求我成全,一切全由你們自己做主,我哪做得了你的主。”蕭啓山搖頭。
“佛爺帶我出皇宮,給我溫暖的家,給我本無法擁有的親人關懷,教我習武,教我處事,我視佛爺如父兄,遇到心儀之人當然希望佛爺能夠成全喜歡。”張副官眼中一片誠摯。
蕭啓山苦笑,“我帶你進王府,只是不忍你在那苦惡環境中受那折磨,想着讓你在安穩的環境下成長,卻讓你過上了動蕩的軍營生活。你一直令我省心驕傲,卻在最重要的人生大事上給我一棒。承霖,你想好了嗎?”
張副官,也就是蕭承霖,大燕朝的五皇子,堅定的道,“我此生不會娶妻,惟願與齊桓相依相伴。”
蕭啓山見他這般堅決,也知他認定就不會反悔的性子,便不再多說什麽,“你既已下定決心,就要好好同老八走下去,老八他性情率真,有時會跳脫些,你性子穩重有度,多包容他一些。”
張副官點頭,“是,我省得的。”
蕭啓山道,“這兩日你情緒低落,是不是和老八有什麽矛盾?”
張副官說了那日的情形,“我也不知道為何,先前八爺還同我說話,蕭元晟走了以後,八爺就生氣的走了。”
蕭啓山到底比兩人年長許多,一聽就聽出問題了,問張副官,“老八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張副官一愣,呆呆的問蕭啓山,“難道佛爺沒有告訴他嗎?”
蕭啓山也是一愣,“為什麽是我告訴他?難道你在蕭家老宅的時候沒有告訴他嗎?”
張副官道,“我以為佛爺告訴他了……難道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張副官這才明白過來,“莫不是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以為我瞞着他,這才生氣了。”
蕭啓山道,“既然知道了原因,就早些和他說清楚。”
三十晚,宮裏的宴席開始的早,沒過一會皇帝便回了自己的寝宮,張副官見大家都在同交好的人對飲,便悄悄的離了席。
張副官進了屋子,齊桓一驚,張副官看着一臉驚愕的齊桓,張口便道,“蕭承霖,年十八,過了今日十九,皇帝的第五子,生母是禦花園的一個侍女,在今上醉酒後承寵,有了我,取名承霖。生母身份低微,自言讓我不受她拖累,在我面前飲鸩而死,後來我被養在瑜妃宮中,初時頗受疼寵,不到兩年,瑜妃生了一子,我便無足輕重。”
“在蕭元晟把我推下荷花池的時候,是随王爺進宮的佛爺救了我,佛爺說他是獨子,感到獨生孤單,想讓我進王府與他作伴。今上本就不喜我,樂得舍我拉攏王爺,讓佛爺開心。我便随佛爺進了王府,一住便是今日。”
“沒有及時告訴你我的身份,是我疏忽,我從未把自己當皇子,我在宮中可有可無,亦覺得任何事情對我無足輕重,不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想讓你的眼裏只有我。而我的心,自始至終只有你在的時候,才會跳動難停。你若生氣,打我、罵我,都可以。”
“只是……不要不理我……”
齊桓聽着這呆瓜的一番話,心緒難平,他不是鐵石心腸,僅這寥寥幾句,他便能完全想象到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在宮中過的是什麽日子。哪還有什麽氣,有的僅僅只剩下滿腔的心疼與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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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
所有官員大清早入宮向皇帝拜年,領了賞賜以後各回各家。
齊桓去了鎮南王府給蕭平遠拜年,蕭啓山和張副官跟着齊桓一起回了齊府,給齊禹明拜年。
午後,二皇子帶着大軍前往北境。
初三。
蕭啓山宴請齊禹明和齊桓,蕭平遠坐在主位,左邊是齊禹明,右邊是蕭啓山,蕭啓山的旁邊是張副官,齊禹明旁邊是齊桓,兩人正好坐在一起。
齊桓從右手邊夾了一塊虎皮青椒放到張副官碗裏,蕭平遠見了,笑道,“小八,我知道你喜食辣,所以特地叫廚房做了幾道味辣的菜,不過,你吃就行了,可別給承霖夾了,他從小就吃不得辣……”
“王爺……”張副官欲阻止蕭平遠接下來的話,卻為時已晚。
“他一吃辣,身上就會發疹子。”
齊桓看了張副官一眼,歉然一笑,“是我冒昧了,還望副官見諒。”
張副官看到齊桓的眼神,心中涼涼,要死要死要死,忙道,“無礙無礙,人生嘛,總是要酸甜苦辣各種味道都嘗一下才有意義。”
飯後,齊桓和齊禹明回了齊府,齊桓才換了身衣服,看見桌前坐着的人,冷笑一聲,“張副官這翻牆越窗的事做的是越來越順手了。”
張副官站起身,“八爺,我……”
“不能吃辣就不能吃辣,起了渾身疹子好受是不是!”齊桓走過去,拉着張副官的胳膊,一把将他的袖子撸上去,果然看到了幾個紅紅的疹子,齊桓把人按着坐下,從床前拿起剛剛向大夫要來的藥膏走過來,抹完了一面,齊桓将胳膊的另一面翻過來。
在看到胳膊上靠近手腕的那個牙印時,齊桓瞬間想起了那段記憶,那段被他深深埋在心底最想遺忘卻從未忘記的記憶。
原來,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