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得不到的

岑若拒絕方修文的理由是“下周三有私事”，這并不是搪塞之言。

許安笙的一個遠方親戚結婚，岑若曾經承對方的情，所以要一同出席。

這屬于私底下的人脈，跟締風無關，跟D-line無關，自然應該算作私事。

周三，許安笙和岑若一同從公司離開。兩人在公司裏穿得非常職業化，得找個化妝間換晚禮服。

在車上，岑若問許安笙：“如果我沒記錯，王家是不是與陳家交好？”

許安笙目光向下垂落，流露出難得的喜悅與期待來。“對。”

岑若懂了，這說明陳行止也會到場。

難怪許安笙這麽積極，還特意挑選了這條稍顯華麗的晚禮服。在他人的婚宴上，穿得華麗有可能壓過新娘子的風頭，是極為不禮貌的事情。許安笙一向對于類似細節拿捏穩重，可當涉及到陳行止，她就顧不得那麽多了。

岑若同許安笙一起出現，許安笙的父親許國強走過來，皺着眉頭說：“怎麽穿這身？”

許安笙應付道：“時間緊，來不及細選。”

許國強不再挑剔這身裙子，而是對岑若點點頭，說：“小岑，你來了。”

許國強知道岑若是許安笙的下屬，對于岑若的野心和能力頗為認可。

岑若笑着說：“許叔叔晚上好。”

許國強打完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圈子裏。許安笙掃了一眼全場，随後在某個方向頓住了。

許安笙對岑若說：“那邊是某品牌方的中國區總監，那邊是某國際一線模特，你以D-line主編的身份結識，對工作大有裨益。”

随後，許安笙低頭整理衣裙，将頰邊一縷發絲撩到耳後，朝先前看準的方向走去了。

岑若猜到許安笙是去找陳行止，但她只是看了許安笙的背影一眼，便轉身去尋那幾個需要結識的大人物了。

另一邊，許安笙表面自然地走到陳行止跟前，心髒卻跳得極快。在陳行止面前，她永遠是那個情窦初開的青澀小女孩。

許安笙今年25歲，陳行止卻已經48歲了。

陳行止保養極好，明明已經到了這個年齡，身上卻只有成熟的風韻，而沒有半分衰老的氣息。她穿着最保守的西服套裝，最大程度地遮掩了肌膚。她不茍言笑，為人刻板又嚴肅，許安笙很多二代朋友私底下都說，最害怕跟陳行止打交道，因為她看起來像他們古板而嚴厲的祖父。

許安笙卻不怕，因為陳行止平生僅有的溫柔都給了她。

許安笙三歲的時候，媽媽就因故去世，之後許國強沒有再娶。陳行止是許安笙媽媽的發小兼閨蜜，經常出現在許安笙的童年照裏。照片裏的陳行止都或多或少有些表情，勉強能夠看出她的情緒，不像現在，簡直冷得像個雕像。

許安笙叫陳行止：“行之。”

陳行止中斷交談，露出一點點的無奈來，說：“說過別這麽叫我。”

——面對許安笙的時候，哪怕是雕像也有了些微人性。許安笙正是對這點滴的溫柔着迷。

跟陳行止交談的賓客很快離開，許安笙從侍者處取了兩杯酒，遞給陳行止一杯，自己留了一杯。

陳行止接過去，卻沒有品嘗的意思。她是不喝酒的。

陳行止問許安笙：“我賣給你的那個經紀公司，現在運營如何？”

“還不錯，走上正軌了，明年就可以賺錢。”許安笙忽然想起什麽，笑着說：“說來有趣，那個公司的某個組合解散後，其中一個小愛豆竟然來締風應聘編輯助理。岑若似乎跟她有過什麽，我把她放到岑若身邊了。很好奇後面會發生什麽啊……哈哈。”

陳行止似乎對別人的感情生活不感興趣，她靜靜地看着許安笙，頗為無奈道：“根據我的了解，那個公司被你收購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商業活動了。如果你對明星經紀不感興趣，不用勉強自己。就算不賣給你，我也可以賣給別人。我對那個經紀公司投資不多，就算完全砸手裏，也沒所謂。”

陳行止創立那個經紀公司，是出于某個特殊的原因。後來事态改變，她對這個經紀公司不再上心，所以決定賣掉。正在那時許安笙說要接手。陳行止以為許安笙是想擴大業務，做些小投資，但現在看來……只是在“随便花錢”而已。

許安笙沒有一點兒謊言被戳破的尴尬，她笑了一下，說：“這是你創立的公司嘛，我無論如何都想捏在手裏。”

就好像我握住了你的手一樣。

許安笙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不帶任何掩飾地盯着陳行止。占有欲似乎因此獲得了實體，一寸一寸地打在陳行止那看似堅硬的外殼上。

許安笙從未隐瞞自己的愛欲，而陳行止視若無睹，從不回應。

陳行止聰明又敏感，不可能讀不懂許安笙的情愫。可她并未遠離許安笙，仍舊保持着那樣無奈的包容和溫柔。

若陳行止對自己沒有非分之想，必定會因為尴尬而疏遠自己，而不會放任自己“冒犯”和“亵渎”。所以許安笙覺得，陳行止肯定也喜歡自己。

陳行止的眼神飄了一下，而後若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說：“你媽媽為了救我而死，這麽多年我都是拿你當親女兒看待的。”

陳行止是一尊不食人間煙火的雕像，她能說到這個程度，已經是相當程度的明示了。

許安笙卻對這個回應不滿意，她在心裏怒吼：如果一位母親知道女兒觊觎自己，你猜她會打死女兒，還是會把女兒送進精神病院？

但你都沒有！

許安笙表情陰沉下來，正要說什麽的時候，聽見許國強在叫她。

“笙笙，過來。你李伯伯想見見你。”

許安笙極快地整理好表情，轉身面對父親的時候，又恢複了那一幅從容得體的富家大小姐模樣。

“來了。”許安笙微笑着說。

許安笙背後，陳行止遙遙地跟許國強對了一眼，眼神裏是黏稠且複雜的情緒。

對不起……陳行止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