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安王原本還想再添幾句的試探都被他給咽回了肚子裏。

再怎麽不注意,孟珩對盛卿卿和安王世子這對的結合十分不樂意也是一目了然的。

安王清清嗓子,撇開視線試圖轉移話題,“咳……看來人當是不錯的。”

孟珩:“是又如何?”

安王:“……”他又琢磨了一會兒孟珩話裏的意思,不太确定地問,“孟老夫人早有看中的人選了?”

“沒聽說。”

安王順着這思路想了想,又掃過底下一衆汴京城裏如今備受追捧的少年才俊,若有所思地舉例了幾個人選,“那衛封我看着不錯,是個武将的料。”

“弱不禁風。”

安王擦了把汗,心忖當年孟珩剛參軍時也被人嘲諷弱不禁風小白臉,敢情這人是都忘了。“那胡家老三也不錯,八面玲珑。”

孟珩立時想起崇雲樓裏,胡三是第一個上去纏住盛卿卿的,他冷笑,“油嘴滑舌。”

安王這下覺得有點不對勁起來,他試着講了其他幾個年輕人,果然毫不意外全被孟珩貶得一文不值,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你才比這姑娘大了十歲,怎麽跟個當爹似的一樣挑剔操心!”

“九歲。”孟珩看他,一字一頓糾正,“我和她差九歲。”

安王:“……”他難以置信地看看孟珩又看看盛卿卿,眼睛越瞪越大,“孟珩,你……”他沖動之下脫口而出,“不會是喜歡上那小姑娘了?”

孟珩沉默片刻,他沉聲道,“不。”

安王順着孟珩的視線往底下看去,不偏不倚見到果然另一頭牢牢地釘在盛卿卿身上。

——這“不”字再斬釘截鐵,誰能信?

安王很懂地拍拍孟珩肩膀,“其實九歲也不算太多,你要是有這個意思,還是要盡早和老夫人說,我瞧着她今日讓小姑娘出來可不像是知道你心裏想法的樣子。”

孟珩眼也不擡,“我有什麽意思?”

安王聳肩一攤手,“你想娶她的話?”

孟珩想也不想地否決,“我不想。”

“行。”安王點點頭,他又冷不丁地說,“那你看誰和她最相配?”

孟珩的視線極盡挑剔地從衆人身上掃過,覺得沒一個适合,每個每個總有叫他看不順眼的地方。

二十幾個少年,若要選一個将盛卿卿嫁出去,孟老夫人怎麽想都罷了,孟珩覺得這二十幾人一個都趕不上。

“你是不是在想,這些年輕人都不行?”安王嘆氣搖頭,他往孟珩的反方向走了兩步,才道,“孟珩啊孟珩,你這麽想,要麽就是将她當成親生女兒在疼,要麽就是……你覺得只有你才配得上她。”

孟珩搭在窗杦上的手猛地收緊,他凝視着人群當中的盛卿卿,見她懷裏此刻捧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原本争奇鬥豔的它們盡數都成了她的陪襯。

安王的話戳中了他心中些許無法宣諸于口的念頭。

整個汴京城、整個大慶,當然沒有人能配得上盛卿卿。誰能比從旁看了十年的他更懂盛卿卿?

“你要是……”安王頓了頓,他面色沉凝,“別太遲出手了,孟珩。今日之後,去孟府的媒人會倍增,你信不信?”

孟珩沒說話,他看着盛卿卿将最先前那半朵殘破的花也彙聚入花束中,低頭輕輕嗅了花香後露出笑容。

悄悄用眼角餘光注視着她的少年微紅了臉。

“這世上很多事情等得了,可也有些是不等人的。”安王說。

“我光是這麽看着她,”緘默許久的孟珩突然開口,“心中所想的就都是……”無法說出口的事情。

安王喝了茶,他慢慢地道,“這樣畏畏縮縮的,可不是我所知道的孟大将軍。”

孟珩輕輕撫了刀,“即便是我,也有不能出手的時候。”

安王瞥見孟珩幾乎是無意識的動作,眉一皺,陷入了沉思。

正巧這時安王妃到了鞠場旁,安王見勢趁機建議道,“看得也差不多了,我們下去走一趟?”

孟珩沒動,“不去。”

安王哎呀一聲,“怎麽說也是我府裏,我把大将軍一個人扔在這,還算個什麽主人?”

“晚飯我不留了。”孟珩轉了身,“卿卿的婚事,祖母會安排妥當。”

安王沒留住孟珩,撓了撓頭也慢吞吞繞了出去,準備到了晚上用飯時,再近距離看看那個能叫鐵血無情的孟珩連一根手指都不敢伸出去的盛卿卿究竟是個什麽狠角色。

安王妃和孟大夫人到鞠場時,盛卿卿懷裏那大捧的花還沒找到地方放。

先是胡三公子和安王世子等人,接着幾乎所有人都湊熱鬧似的摘了花來給她。

盛卿卿忙着收花的同時還不得不抽出空來評比誰摘的花最好看,一肚子的誇贊之詞都快給掏空了,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是個來買花的。

孟娉婷也不幫忙,就在一旁淡淡地笑,“這衆星捧月也不容易。”

盛卿卿抱着花轉頭看她,偏頭時雪白的臉頰幾乎同繁花貼到一塊兒,“二姐姐不也送了我?”

孟娉婷揚眉,“送你什麽了?”

盛卿卿捧着花束彎腰,用柔柔的花瓣碰了碰孟娉婷的臉頰,像是讓花兒親了她一口似的,“二姐姐替我剝瓜子呢。”

“哄人可真沒人比你還能。”孟娉婷失笑起來,她取了根發帶出來,道,“我剛讓人找大伯母去拿的,将花束起來吧,看你抱着紮手得很。”

盛卿卿矮了身用發帶去綁花莖,笑意更深。

初到汴京時,她還有些擔心孟娉婷不好相與,誰能想到孟娉婷竟是個面冷心熱、這麽好相處的性子?

終于将這幾十支花綁成一束時,安王妃和孟大夫人帶着人來了。

盛卿卿下意識把花往背後藏,可她身形纖細,哪裏能藏得住,安王妃同世子說了兩句話,視線就移過來朝她招了招手。

“這園裏的花本也不是我在打理的,”安王妃道,“平日裏被糟蹋得本就不少,比起那些,還是今日派上些用場。”

盛卿卿捧着花有些赧然,“我本該婉拒的,這樣大家也不會興起都去四處摘花了。”

“花種着,自然就是為了叫人高興的。”安王妃不以為然地說,“我看你們都挺高興,這花便盡忠職守了。”

她說着,手一舉也拿出一枝花來,放入了盛卿卿的花束中。

香氣撲鼻,那是一支栀子花。

孟大夫人在旁看得笑了起來,她道,“我說你怎麽半路突然摘了枝花,不成,我也得去找一朵來!”

她說着就左右看看,摘花去了。

“那你說說,我送你的,是不是今日最好看的花?”安王妃平靜地問盛卿卿。

盛卿卿眨了眨眼,她将視線挪到安王妃臉上,甜甜笑了起來——倒還是今日第一次破了笑不露齒的規矩。

“王妃今日是壽星,本是收禮的人,您給我的,自然是今日最貴重的花了。”她說着,将五彩斑斓的花束遞到安王妃面前,“而這許多,也正好是大家從王妃的花園中折的,沾了您的喜氣。”

安王妃垂眼看了看,“你要回送給我?”

“借花獻佛。”盛卿卿笑吟吟道。

安王妃臉上露出了個淺淡的微笑。她搖頭,“我要真接了,我家小子可得在心裏惦記上我。”

安王世子立刻在旁跺腳喊了句“母親”,耳根染了紅。

“收着吧。”安王妃撫了撫栀子花的花瓣,她道,“這些花配你正好,你受得起。”

孟大夫人正好這時候回來,将手裏的海棠也插入了花束中間,硬是擠在了安王妃的栀子花旁,稱贊道,“漂亮。”

安王妃看了眼,道,“還沒開呢,你就折了。”

孟大夫人滿不在乎,“這才好,回去放上幾日正好開花。”

安王妃搖了搖頭,她回首讓下人将準備好的熱乎點心送了上來呈給衆人,又同安王世子說了兩句話。

盛卿卿見孟大夫人一直盯着花束看,便喚她,“大舅母?”

“嗯……”孟大夫人長長地嗯了一聲,她道,“我有點兒擔心了。”

“這花嗎?”盛卿卿道,“我曉得分寸,大舅母別擔心。”

“不是這花,是這花背後的人。”孟大夫人擰眉沉思片刻,又問,“見着孟珩沒有?”

“不曾。”盛卿卿搖頭,心道若是孟珩剛才往鞠場裏一杵,這蹴鞠哪裏還耍得起來。

“巴巴地跑來,又哪兒去了……”孟大夫人嘀咕兩聲,又安撫盛卿卿道,“再待一會兒便去用晚飯了,若是餓的話就稍吃些點心。”

兩位夫人沒留太久,更像是來給衆人分點填肚子零嘴的,分完便離開了。

跑動了許久的少年們早就肚裏空空,一個個上前分食,盛卿卿也拈了塊不知名的糕點墊肚子,單手吃的。

孟娉婷在旁看得都累,“你便放一會兒,一直捧着手也不嫌酸?”

“那不行,這是所有人的心意,壓壞了哪一朵都不好。”盛卿卿認真地道,“我若是送別人禮物卻被弄壞,一定會很傷心。”

孟娉婷啞然片刻,才道,“一會兒還得用晚飯,你舉着吃不成。”

盛卿卿想了想,“那一會兒我讓青鸾拿去找個地方先小心擺着,等回了孟府再裝進瓶子裏。”

孟娉婷心情多少有點微妙,她撫了撫盛卿卿的頭發,動作很小心,“好在我是個姑娘家,否則鐵定哪日就被你勾得自己姓甚名誰也不知道了。”

“二姐姐擠兌我,”盛卿卿小聲回嘴,“明明二姐姐才是那個叫汴京才子趨之若鹜的才是。”

“我可比不過你。”孟娉婷口中說着,替盛卿卿扶了一把沉甸甸的花束,“行了,好歹坐上一會兒,看光景馬上便要回去了。”

盛卿卿看了看天色,稍稍估摸時間,起身道,“還有小會兒,我正好去尋青鸾将花束給她。”

孟娉婷道,“我跟你一起去。”

“安王府裏到處都是人,我還能走丢不成。”盛卿卿擺手,“二姐姐在這兒好好坐着,我很快便回來了。”

孟娉婷想想也是,便點頭道,“你小心些。”

盛卿卿還記得路,從鞠場退了出去,才走了小段路,就聽見後頭綴上來一串腳步聲,不由得一頓腳步,幹脆回頭看去。

衛封正有些遲疑地跟在她後頭十幾步遠的地方,見她回首便停了腳步,緊張地擺手道,“盛姑娘,我沒惡意,只是見你獨自離開,怕你是遇到什麽麻煩,便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盛卿卿偏頭看了他一會兒,才笑道,“衛公子離那麽遠,我當要同我唱山歌傳話呢。”

衛封聞言又微微紅了臉,他支支吾吾地道,“那我……稍走近一些。”

等同盛卿卿的距離拉近到三步左右,衛封又停了下來。

他鼓足勇氣擡眼看向盛卿卿,深吸了口氣,“我追出來,其實也是想同盛姑娘私……私底下說幾句話。”

盛卿卿掂了掂懷中花束,尋思這花掄起來打人恐怕也挺疼的,便朝衛封毫無心機地笑了笑,“衛公子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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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夫人:聽說你走了?

孟珩:……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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