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離婚日記

作者:尤小七

文案

拿閨蜜莫婉婉的話說,虞錦瑟與沐華年就是典型孔雀女與鳳凰男。

用網友[一臉美人痣]的話來說:

“虞錦瑟,你的狗血婚姻放天涯,不紅我就去賣腎!”

天涯的段子是這樣寫的:

朱門酒肉臭的富家女虞錦瑟,愛上路有凍死骨的山溝窮小子沐華年。

大學倒追幾年,不顧阻礙嫁給他,不惜一切幫助他。

三年後,窮小子順風順水開了公司,做了CEO,身價暴漲,青雲直上。

然而他卻摟着綠茶婊跟她說:“我從沒愛過你。”

虞錦瑟目眦欲裂:“沐華年!綠茶婊!老娘定要找個更好的爺們,給你們瞧瞧!”

“得!”閨蜜莫婉婉尖叫:“剛好來了個年輕有為的海龜高富帥,趕緊上!實在不行,睡了再說!”

先虐後甜,集商戰業鬥,豪門精英,娛樂圈演藝圈各種八卦歡脫于一體結局HE,

尤小七出品,坑品有保證。

內容标簽:豪門世家 婚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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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虞錦瑟,沐華年 ┃ 配角:何盛秋,莫婉婉 ┃ 其它:危險關系

編輯評價:

朱門酒肉臭的豪門公主虞錦瑟,愛上路有凍死骨的窮小子沐華年。不顧阻礙嫁給他,不惜一切幫助他。三年後窮小子順風順水開了公司,做了CEO,青雲直上。然而他卻摟着別人跟她說:“我從沒愛過你。”虞錦瑟目眦欲裂:“老娘定要找個更好的爺們,給你們瞧瞧!”“得!”閨蜜莫婉婉尖叫:“剛好來了個海龜高富帥,上!”本文爆笑逗逼中亦虐情虐淚,狗血天雷請自帶避雷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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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與金城武相親

極尋常的星期五,西餐廳裏例無虛席,虞錦瑟坐在落地窗前,用無法形容的表情端詳着她人生中第n個相親對象。

回想半小時前,王姐在電話裏無比亢奮地說:“小虞,這小夥子十分難得,博士學歷工作穩定仕途光明車房俱全,關鍵是還父母雙亡……”言至此處,話音轉低,“就是有點……有點像金城武……”

什麽叫就是?莫非金城武此類高富帥還不夠檔次嗎?虞錦瑟不明白她的惋惜之意從何而來,但容不得她多想,在這個*絲稱霸渣男無敵的世道,好男人就像肥壯豬崽,挑一頭就少一頭,她即刻挂斷電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見面地點。

待她趕到餐廳之時,前臺的挂鐘指向了七點過五分——遲到了五分鐘。相親男看了看手表,以幾不可見的動作皺皺眉,卻仍然保持着紳士的風度,将餐單先遞給她。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單,對面男人的長相,讓她已控制不住狂風大作的心跳。她胡亂地點了幾道,趁男人低頭翻菜單之際,她快速拿起手機,咬牙切齒地發了一條簡訊。

“——你不是說這男人長得像金城武嗎?!身高低于一米六,體重大于一百六,外加一臉麻子!究竟哪裏像了!!!!!”為了表示喪心病狂的憤慨,附加了一連串的感嘆號。

信息立刻回複:“——我還沒把話講完你就挂了電話!人送外號‘京城武大郎’。”

虞錦瑟手一抖,差點将手機從二十三摟的落地窗砸了出去。

“虞小姐,是因為堵車才來晚了嗎?”等菜的空檔,太過安靜總是讓人局促,武大郎開始找話題。

雖然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但起碼的禮貌仍是要維持的,于是虞錦瑟答:“不是,我是路上遇到了一點小意外。”

“什麽意外?”

“有人将油潑到了我的鞋子上,不僅沒道歉,還告訴我,別擔心,有奧妙全自動,呵護衣物不傷手。”

武大郎明明忍俊不禁,偏要擰着眉頭佯裝不滿:“怎麽能這樣呢?那你有沒有跟他理論?”

“沒有。”虞錦瑟搖頭,瞥見武大郎的眉頭又鄙棄地擰了擰,她答道:“我懶得理論,我直接找人上前胖揍他一頓,打到他腎虧,然後告訴他,別擔心,有六味地黃丸,治腎虧不含糖。”

“噗……”武大郎一口冰水噴了出來,尴尬地擦了擦嘴,趕緊将話題更換,“虞小姐可喜歡看書?鄙人乃文科出身,素日裏極喜歡看些古文學作品,人生目标便是能做一名流芳千古的文人墨客。”說話的調調驟然文绉绉起來。

“古文學啊,我也喜歡!”虞錦瑟一拍桌子:“那本金瓶梅我閑來無事日日都看!”

“啪!”武大郎的杯子直接摔到了地上。

接下來毫無懸念,短腿的武大郎跑的比姚明還快。

……

第六回相親失敗的虞某人頹然地站在餐廳的洗手間,看着鏡中垂頭喪氣的自己。手機驀地一響,她按下接聽鍵。

“錦瑟!相親如何?哎,聽你的口氣就知道又吹了。”莫婉婉的聲音噼裏啪啦傳來:“不要緊,吹了好,剛巧我室友的二表哥從國外回來了,可是真正的青年才俊,八點鐘他會來子時,你一定要把握機會!實在不行,睡了再說!”

“睡了再說?不好吧……”虞錦瑟道。

“什麽好不好!你就這樣消極的對待我的熱情嗎?老娘作為你的閨蜜容易麽?你可知我為了替你約到那青年才俊,費了多少心思!”莫婉婉的話頓了頓,陡然提高了音調:“虞錦瑟,別忘了你當時說的話,你說你一定會找個好男人氣暈沐華年與季弘謠那對狗男女!”

虞錦瑟握着手機的手一緊,“我沒忘。”

“沒忘就好。”莫婉婉義憤填膺:“一窮二白的窮小子利用你上位,功成名就後就甩了你,現在居然還挽着綠茶婊小三來耀武揚威!狗男女!渣男,賤小三!”她咒罵幾聲,懊惱地道:“虞錦瑟,老娘真是弄不懂你,當年你看中他哪一點,大學裏倒追,畢業後倒貼,為他無怨無悔付出六年,結果呢,不僅落到被抛棄的下場,還賠上自己無辜的媽進了醫院,親爹蹲了監獄……”

“婉婉……”虞錦瑟的心陡然一沉,化妝鏡裏的她,緊緊閉上了眼,仿佛不能承受。

電話那頭的人意識到失言,忙轉了語調:“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八點馬上到了,你好好把握,加油!”

……

虞錦瑟重新回到落地窗前的座位時,發現對面坐了位男士,年約三十,五官俊朗,随意簡單的衣着,卻透着從容不迫的優雅,正施施然舉杯向她致敬:“虞小姐,晚上好。”

她卻愣住,這男人不是方才坐她鄰桌的男人麽?怎麽換到了自己的桌子前?還有,他怎麽知道自己的姓?

男子似乎猜出她的想法,淡淡一笑:“我是何盛秋,很榮幸今晚能與虞小姐見面。”

“何盛秋?”虞錦瑟傻眼,這不是莫婉婉提到的那個青年才俊麽?不是約到八點了麽?可為什麽她七點鐘來的時候,就發現他坐在鄰座?而且……這麽近的距離,他豈不是将她與“金城武”相親的過程盡收眼底?!

“抱歉,下飛機無事,便早了一個小時來到這裏,剛巧發現了虞小姐,可惜您當時有約,我不好打擾。”何盛秋的解釋謙和有禮,虞錦瑟卻更想找個洞把自己埋了,不曾想何盛秋接着又來了一句:“虞小姐是個有趣的人。”

“有趣?”虞錦瑟完全不曉得他這句贊美是真還是假,只能窘迫的點頭:“其實,我一向都是這樣,如果你不能接受,也沒關系,反正我相親被甩很常見……”

“虞小姐很坦率,我很欣賞。”她的話還沒結束,便被何盛秋截住:“虞小姐的情況我基本已經了解了,下面我跟虞小姐介紹一下自己。”

“啥?!欣賞!”虞錦瑟目瞪口呆,相親頭一次聽見有人說欣賞自己,緊接着更目瞪口呆的是,那何盛秋還真的嚴肅地進行了二十來分鐘的自我介紹,資料完善的像是百度百科。

“虞小姐,這就是我的情況了。”何盛秋介紹完畢,微笑地看向虞錦瑟:“若虞小姐對我還算滿意的話,我們便挑個日子,把婚事辦了。”

虞錦瑟的下巴快掉了:“挑日子?!這麽快?你還沒有問過我的情況呢,難道你不該問問我做什麽工作,薪資多少,愛好是什麽……”話至此處,表情陡然一僵,似參透了什麽機密,嘴張成了鴨蛋,她緩緩将拳頭放入自己的嘴,“何先生,你你你……是不是身體有什麽毛病?”神情轉為同情,“如果是這樣,你不用自卑,現在醫學很發達的。”

“咳……”何盛秋被茶水嗆到,緩了緩道:“本人身體健康,虞小姐太多心了。”

“那你為什……”剩下半句還未出口,虞錦瑟的眸光倏然凝住。

餐廳旋轉門前,一個身材颀長的男子踱步而入,隔得遠了看不清容貌,氣質卻不容忽視,那一套米色休閑襯衣與亞麻色西褲,明明是極柔和的色澤,卻被他穿出迫人的淩厲。

只那一眼,虞錦瑟已快速轉過了臉,裝作若無其事的喝果汁。

米色衣男子似乎沒有看見她,他漫不經心地從她身邊走過,即将擦身離開的霎那,他頓了頓腳步,眸光雖依舊看向前方,口氣卻是對着她,原來他早已發現了她:“怎麽在這?”

視而不見的把戲無法再演下去,虞錦瑟轉過頭,手中銀勺子敲着餐盤發出“啪啪”地脆響,也不曉得是忐忑,還是不耐:“餐廳是你開的?老子不能來?”

“虞錦瑟,你能不能好好說話。”男子颦眉,飛快地瞥了一眼餐桌前的女子,表情明明是淡漠的,眸光卻銳利似針芒,順帶在何盛秋身上掠過。

“我們在相親。”說話的是何盛秋,似是不願氣氛太糟糕,他笑的親和有禮。

“相親?”一個軟糯的女聲緊跟着插入:“錦瑟你在相親?看這位先生氣質不凡,錦瑟你真是好福氣。”

随後而來的年輕女子,漂亮,極漂亮。白皮膚,鵝蛋臉,杏眼,在誇完何盛秋後露出八顆牙齒的端莊微笑,容美,笑也美。

她笑的一派誠摯,仿佛發自內心的喜悅,襯着頭頂璀璨的水晶吊燈,竟有些迷離而親切的美,虞錦瑟在剎那有些恍惚,眼前的女人,還是半年前那個咄咄逼人的面孔嗎?

那時的她,雙手抱胸,筆直的站在自己面前,姿态洋洋如鬥勝的孔雀,“虞錦瑟,你瞧瞧你,除開出身比我們好一點,其它哪裏配得上他?別再自尋其辱,華年愛的是我,只有經歷相似的我才懂他的心,而你,你是含着金湯勺,在蜜汁裏泡大的大小姐,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要在一起,簡直是癡人說夢。”彼時她微笑如花綻放,眸中卻有惡毒的快意翻湧,“你曉得癡人說夢的意思麽?就是癡心妄想的人,做着不切實際的夢。就如那幾年你們的婚姻,徹頭徹尾就是一場夢——他從沒有愛過你。”

他從沒有愛過你。最後幾個字眼宛如尖銳的利刃,縱然時隔了大半年的光景,依舊在她心頭細細密密紮過,看不見傷口,哪怕內在錐心泣血的疼。

回過神來的虞錦瑟撫了撫胸口,她很想問身側的漂亮女人:“你想不想嘗嘗被甩耳光的滋味?”奈何相親對象還在對面,她不能将莫婉婉辛苦介紹來的勞動成果吓跑。于是她站起身,舉起水晶杯向漂亮女子晃了晃,依稀還是那些年青蔥歲月裏姐妹間的親熱,她将臉貼到漂亮女人頰邊,淺笑着溫聲細語如悄悄話:“季弘謠,用我甩過的二手貨,感覺如何?”她有意将二手貨三個字咬的重重的。

季弘謠的笑僵住:“錦瑟,你說什麽?”她扭過頭,仿佛十分委屈,挽住了米色衣男子的胳膊:“華年,錦瑟說……”

虞錦瑟慢條斯理地打斷她:“我說的是你聽得懂的人話!有本事你就當着全公司的面,我剛才是怎麽形容沐華年的,你就怎麽說。”

季弘謠仿佛不敢置信,一雙杏目睜得大大的,“錦瑟,你怎麽變成了這樣?以前的你多麽純良。”

“純良?”虞錦瑟側臉看向窗外,透過二十三樓的玻璃窗俯覽整個城市的夜景,燈火闌珊,車馬如流,然而她卻覺得眩暈,她閉上眼,道:“別再提這個笑話,過去純良的虞錦瑟已經被你季弘謠和沐華年合夥謀殺了。”

“弘謠,走吧。”被稱作沐華年的男子不願再糾纏,轉頭大步向前走,季弘謠不甘地瞧了虞錦瑟一眼,踩着高跟鞋跟了上去。

虞錦瑟坐回椅子上,輕輕嗤笑。

弘謠……短短的兩字,蘊着怎樣的親昵。可結婚四年,他卻永遠連名帶姓的稱呼自己,虞錦瑟,虞錦瑟,幹脆而冰冷,生疏如陌生人——真是諷刺。

她端起餐桌前的冰水,大口灌下,試圖麻痹酸到發疼的心。

對面的何盛秋沒留意到她的情緒,笑着問:“剛才那兩人是誰,聽你的口氣好像關系很不一般。”又道:“我只是随口問問,你不想回答也沒關系。”

虞錦瑟并不介意,“那個男人叫沐華年。”

“沐華年?”何盛秋若有所思,“難怪這麽眼熟,原是金融界的新興翹楚,我在雜志上看過他的專訪。”

“是啊,年輕有為的他是我的合夥人。那女的呢,是我的閨蜜季弘謠。哦,得加上曾經兩字,過去是閨蜜,現在不是了。”

她笑了笑,“還有一層關系說出來怕你覺得狗血,沐華年除了是我的同事,還是我的前夫,而季弘謠是他的小三。”她攪動着杯裏的果汁,唇角的一抹笑意泛起苦澀:“不過這位小三逼宮成功,馬上就要扶正了。”

“真的很狗血。”何盛秋颔首,目光忽地有些憐憫:“你當時,一定很難過吧!”

虞錦瑟嘻嘻哈哈大笑:“可不是,難過的想将他們吊起來打一頓!特別是沐華年!”

何盛秋被她沒心沒肺的笑感染,“那胖揍了他沒有?”

對桌的女子仍是嬉笑着,旋即她垂下頭,仿佛杯中的蔓越莓果汁裏有什麽寶貝似的,她一動不動地怔怔瞧着,酒紅色的潋滟液體倒映在她漆黑的眸子裏,不知是不是何盛秋的錯覺,那濃密的長睫遮掩下,隐約有清透的水光一閃,瞬間似有無邊的悲傷彌漫開來,何盛秋居然感到壓抑。

良久,對桌的女子用幾不可聞的聲量低低說了三個字:“舍不得。”

☆、第二話富家女的資本

夜風微涼,虞錦瑟回到家裏,已是夜裏十點多。

開了燈,不大的卧室即便被明朗的燈光充盈,仍帶着莫名的空蕩,來來回回只聽到自己拖着拖鞋的走步聲,啪嗒啪嗒回響在傳堂而過的風聲中,孤寂如空城。

要洗澡,虞錦瑟去衣櫃拿衣服,路過壁櫃裏藏着的婚紗照,腳步慢了一慢。

簡歐風格的暖金釘珠相框,照片上的她,身着純白婚紗,捧着百合,笑靥如花,而她身側,沐華年筆挺的站立,一襲純黑的西裝襯出他的英姿卓卓——除開那張稍顯不耐的笑臉跟摟着她僵硬的姿勢。

虞錦瑟輕輕一笑,呵,當時拍婚紗照就應該看出他的敷衍,可為何自己還用一廂情願來麻痹自己,不要緊,沒關系,他愛不愛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他。

是的,她愛他,虞錦瑟愛沐華年。就像她在日記裏反反複複寫着的那句詩。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她拿起書桌上已蒙塵的日記本,翻開第一頁便是這句詩,雪色的紙張,墨色的筆跡,工工整整謄在正中,一字一畫,入木三分,恨不得要烙進心坎裏去。那厚厚的,即将散線的冊子,原是瀕臨淘汰的記錄方式,她卻固執地保留了下來,整整三百多頁,七年過往,她對他所有的愛戀,都被一撇一捺記載,任光影飛逝鬥轉星移,亦無法抹去。

翻開發黃的第二頁,初次見面的場景自遠久的回憶中紛沓而出,大三的他以學生會主席的身份站在演講臺上,向新生致歡迎詞。

那日天高氣爽,暖色的陽光從翠綠的枝桠漏下,泛出一線金色的曦晖,映出他清隽的五官,雖然他的表情稍顯淡漠,甚至有些冷,全然沒有旁人發言那般積極熱烈——她卻陡然凝住了眸光,那一霎,就像武俠小說中描繪的神奇橋段般,她猶如被點了穴,完全不能動彈,只剩那雙瞪得大大的眼睛,移不開半分。他統共講了四分鐘,可她一個字都沒聽清,腦中傻傻地想起家裏朱紅楠木架上擺放的藍田玉,稀世的玉件立在琥珀色的夕輝光影中,棱角分明而輪廓優美,只沉靜置于一隅,便能掀起驚心動魄的美麗。

就這樣,十八歲的她,于一個秋日的清晨,邂逅了她的初次心動。

……

第二次見面,出乎意料的,是他找到她,她正在自習室,他招手讓她出來,她的心砰砰跳的似打了強心針,臉紅的快滴出血來,“沐學長,你找我?”

她還想說點什麽,可大腦一片空白——這簡直不像平日恣意張揚,口齒伶俐的她。

“虞錦瑟。”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神色淡而疏離,像是壓根沒正眼看她:“以後別再拿這些奇怪的東西塞我的抽屜。”

他話落,将手中袋子往地上一倒,嘩啦啦全是各式各樣的禮盒——都是她送他的禮物,皆是不菲的名牌貨,最貴的一樣,抵他三年的學費。

禮物紛亂地跌在地板上,像是被遺棄的垃圾,她愣在那裏,聽見他用譏诮的口氣道:“我不知道你這種行為是在彰顯你的情意,還是在炫耀你的資本,如果這是你們富家女追求男人的手段,謝謝,我不需要。”

他轉身離去,而教室裏的男女生已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将走廊的一幕盡收眼底,男生們均帶着狎昵的神色,而大多數女生的冷嘲熱諷則來得更加直接:“哼,仗着有錢就了不起嗎?有個大老板的爸爸有什麽好嘚瑟的,人家沐華年還不是半眼也不瞧她!”

教室裏的男生則不滿地道:“那沐華年有什麽好,山溝裏的貧農出身,學費還是政府資助的,也只有那副皮囊,能入了你們這些外貌協會的眼……”

……

第三次再見到他,在醫院的重症室外,她看着床上剛做完手術插滿了管子的老人,慶幸自己送錢來的及時。床對面的他正替老人細細地蓋好被子,在她轉身離開的霎那,他說:“謝謝你的七萬塊錢手術費,我一定會還。”他嘴裏道着謝,表情卻依舊淡淡地,沒有半分感激的模樣。

她不知如何回答,她本是好心幫忙,如今他一副欠債還錢的模樣,倒真像是她蓄意讓他欠自己的人情,于是連連擺手道:“不用還……真的……只要你外婆的病能好就行了……”生怕他不相信,她又補了一句:“反正我也不缺錢。”這話剛出口,她恨不得打自己的嘴,每每面對他,她的伶牙俐齒就不知去了哪,總是期期艾艾,說些沒有腦子的話。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看了她半晌,像是在鑽研她的表情,随後他嗤笑了一聲,譏諷道:“有錢人就是闊氣!”又一字一頓,如承諾般道:“虞錦瑟,我一定會還的。”

後來見面的次數就多了,她成了醫院的常客,偶爾送錢續交住院費,偶爾提些營養品,将護士都弄糊塗了,以為她才是老人的外孫女,有次人手不夠直接喊他:“小姑娘,你外婆通不了便,得灌腸,快來幫忙!”

沒有親身經歷的人無法想象灌腸的過程,排便困難的老人在藥物的促使下,失禁地洩出一地的惡臭,濺了她半條裙子,所有人都條件反射的捂住了鼻子,唯獨她眉頭皺也沒皺,反而溫聲地安撫着老人:“外婆,忍忍,馬上就好了……”

下了課剛趕到醫院的他恰恰看到那一幕,他抿着唇,臉上仍是那抹清冷的神色,最終什麽也沒說。

……

再見到他,在大三的冬天,是她鼓起勇氣約的他。夜裏九點鐘,天下起了小雪,她撐着傘立在高大的梧桐樹下,橘色的路燈将她跟樹的影子齊齊投到純白的雪地上,很有幾分韓劇的唯美。這樣的畫面原本最适合女主角自傘下露出一截優美的側臉線條,面含憂郁地遙望着搖曳的樹影,或者,鏡頭自梧桐樹冠的角度由上往下俯拍,女主伸出纖纖十指,在飄搖的簌簌白雪中,面帶憧憬的攤開掌心接住一瓣雪色花朵……

劇情很唯美,只不過現實中的女主角将這個美感破壞殆盡,她一直在用力跺腳,将潔淨的雪地踩得七零八落,還蹦着跳着呵氣搓手——她等了他快兩個小時,被寒風凍得受不住。

他來時正看到她在那跺腳,他似有些歉意,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柔和的表情,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高傲得近乎淩厲的,許是太過貧寒的出身,要麽就會讓人極度的自卑,要麽就會極端的自尊,而他是顯而易見的後者,除了勤奮到瘋狂的學業外,他習慣用淡淡的戒備,與周圍保持一定的距離,他最常見的姿勢,便是微擰着眉,抿着唇,神色淡然卻眸光冷峻。但奇異的是那晚,她在飄搖的雪花中瞧見他的目光,褪去了素日的疏離,浮出一絲柔軟及平和——也可能只是她的錯覺,不過是那昏黃的路燈太過柔和罷了。

見他來,她開門見山地說:“你安心的去英國,別錯過好機會。外婆我可以幫你照顧。”他被國外一所大學錄取,是他一直向往的國際頂級學府,而且還是在最高獎學金的情況下。

而他卻并沒有她想象中歡喜,方才難得的平和甚至莫名黯淡下去,他再一次颦眉,清冷而淡漠,“虞錦瑟,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她趕緊解釋:“我不是同情,我只是想幫你。”

“那如果我一去不回呢?”

“那就不回啊。”她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平靜:“如果國外更适合你,不回來可以理解。”

他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一瞬即逝,下一刻他問:“你不是喜歡我嗎?如果我去了國外,你就不想我回來?”

他這個問題直白的近乎尖銳,按照往常,她定是要臉紅的,可她此時卻異常的坦蕩:“我是喜歡你,可喜歡你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我從未想過要得到什麽回報,更不會妄想你會喜歡上我,所以,你不需有任何負擔。”

沐華年似沒料到她如此坦率,迷蒙燈光籠罩的梧桐樹下,他清癯的臉隐在樹影之中,看不見神情,唯見一雙幽黑的瞳眸深處,泛起一抹從未見過的情愫。

她看不懂他的表情,卻為自己今晚的直白大膽而覺得欣慰——她出門喝了兩口酒壯膽,免得又臉紅心跳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酒壯慫人膽,她既已豁出去說了這麽多,便索性說到底。她撿起地上的一片梧桐葉,唇角揚起一抹笑,道:“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讓他快樂嗎?——沐華年,我只希望你快樂。”

她話落,抛開手中葉子,快步走開,走了很遠回過頭,發現沐華年還站在梧桐樹下。

渺渺茫茫的雪夜裏,沐華年身姿挺拔如雪中青松,而後,他緩緩俯下身,拾起了她丢下的那片梧桐葉。

燈光與樹影将他的手指烘托的修長而細致,指尖上,那巴掌大的樹葉色澤松黃,橘色的燈光将樹葉氤氲出幽幽的光輝。可她走得遠了,看不清他的臉,就如同,她看不清他那一霎投向她的眸光。

這次分別後,果然有很久沒再見到他。她想,他應該走了吧。然而不日後,她意外地再次遇見了他。

☆、第三話瘋狂的閃婚

那日下午,她正走在去圖書館的林蔭小道上。小路的兩側開滿了茉莉花,她抱着一本散着墨香的書,自斑駁的光影與幽幽的花香中,悠然前行——然而,霍地有個人影橫沖到她面前,渾身是傷,臉頰青腫,嘴角流血,衣服還撕破了幾個口子,她驚愕地道:“沐學長……你怎麽傷成這樣?”趕緊掏紙巾給他止血。

他按住她的手,臉上的傷痕還在流血,可那一雙深幽的眸子卻緊緊凝視着她,帶着某種異樣而狂熱的光,“結婚。我們結婚去。”

“你說什麽?”她被吓了一跳。

“你不是喜歡我嗎?”他忽然牽住了她的手,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觸碰她,他的手微微的顫,像是帶着某種偏執,握得她的指尖生疼,“你願意嫁給我嗎?現在!”

她怔住,即便他現在傷痕累累衣冠不整,跟她腦海中未來丈夫求婚的場景截然不同,可她還是蒙了,巨大的狂喜感讓她覺得這是一場瘋癫而甜蜜的夢境,她顫着嘴唇,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願不願意?”他皺着眉,似乎有些不耐,又似乎有些懊惱,“不願意就算了。”

她見他要走,猛地沖過去攔住他,“我願意!”

就這樣,那個下午,她經歷了人生中最瘋狂的事,在不到二十一歲,還沒大學畢業的年紀,偷出了家裏的戶口本身份證,跟另一個算不上熟絡的男子,領了結婚證。

那兩張薄薄的紅本子,被民政局的接待員重重烙下一枚清晰的公章——自此,原本兩個各不相幹的人,這刻起便被命運牢牢系在了一處,一輩子。

她拿着紅本子,覺得一切神奇而不可思議,快的像一場荒謬離奇的夢。他對她而言,從來便是一場遙不可及的追逐,而如今,他居然實實在在站在她面前,成為了她的丈夫,她陷入了從天而降的無邊狂喜中,興奮着,幸福着,卻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她從沒有問,他為什麽要娶她。

……

領完證後,沒有結婚儀式也沒有酒席賓客,他帶她去了一家很小的首飾店挑戒指,她存心給他省錢,挑了一枚銀制的戒指,極普通的素銀款式,細細窄窄的,圈在無名指上,在燈光下泛出低調的銀光。價格她記得很清楚,九十八塊,還不抵她的一個鑰匙扣,可她卻滿足地像得了寶。

戴上戒指,她心情激動而緊張,誰知他說:“天晚了,你回學校吧。”

她目瞪口呆:“回學校?……不回家跟雙方父母說一聲嗎?”

他像沒看到她的驚訝似的,“我今晚的飛機,去英國,會離開兩年。”

她更加震驚,結了婚便立刻分離,這是什麽意思?想了想忽然覺得甜蜜,或許他心裏是有她的,他用結婚這個方式,無非是想證明他的心,于是她點頭微笑,“好啊,我在家裏幫你照顧外婆,你安心的去英國。”

“不用照顧外婆了。”他的口氣在一霎變得極度寒涼,像是深冬臘月的冰雪,随後他扭過頭去,語調沒有任何的起伏:“外婆在三天前,已經過世了。”

她呆住,可再怎麽問,他始終不發一言,只是緊抿着唇,側過臉去,一眼也不瞧她。

……

他走後,她重新回歸到往日的平靜,唯一不同的是右手無名指上多了一圈窄窄的銀戒,見證那曾經瘋狂而短暫的幸福。無數個夢醒時分的午夜,她摩挲着手上的銀戒,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在日記本裏寫下那句話——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錦瑟思華年。

黑暗中,她将這五個字反複呢喃,呼之欲出的氣息含在唇齒間,合着字眼微微吐納,心中的甜蜜,拉扯成綿綿的糖絲,滿的快要溢出來。

但她不敢跟他打電話,他似乎很忙,幾乎從未主動跟她打過電話,偶爾她撥國際長途過去,他也是嗯,嗯,知道了,然後迅速挂電話。

但她是體諒他的,他一向對待課業廢寝忘食,此後怕耽誤他寶貴的時間,她去電話的頻率降低了很多,除開過年過節通個話,其他都是發簡訊。

……

就在她以為日子會在等待中平靜度過之時,半年後,她的父母不經意翻出了那本結婚證。她素來嚴厲的父親,氣得臉色鐵青:“你真是反了!這麽大的事都敢背着父母!還是跟他!”

最後四個字格外耐人尋味,但她來不及多問,因為她父親已操起了皮帶,唰唰唰劈頭蓋臉就打,她父親是軍人出身,脾氣暴躁如火,她反抗不了,只能狼狽地滿屋躲,而她的母親見勢不好,一邊罵她,一邊拉架,為了幫她躲過父親的皮鞭,只得将她反鎖進了客房。

她靠在門後,捂着身上的傷,依稀聽到她父親在客廳咆哮,聲量大得玻璃窗都要震碎似的:“跟誰不好,偏要跟他!老子早就看出這王八蛋不安好心!早該把他打發走!”過了一會,似乎是她母親前前後後勸了好一陣子,她父親的情緒緩和了些,不再大聲咆哮,而是冷笑着:“這小子厲害得緊吶,居然将了老子一軍!”

……

接下來的一年多裏,她便在與父親的冷戰中度過。周一到周五她在學校,周末回到家中,她父親便冷着臉要鐵鞭伺候,開打之前雷打不動的一句話就是,“離婚,你跟他離婚,我就饒了你。”

她怎麽肯!他是她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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