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沖上來,似想挽留她。咔擦一聲門的契合聲響,電梯門關上了。
沐華年怔怔站在門外,耳畔還回蕩着她最後的那句話。
——我曾遭受的心碎與絕望,你永生不會懂。
☆、第五十八話吸管之争
結束了業餘的演員生涯,虞錦瑟重新回到鴻華。年底了,工作越發繁忙,以前加班到九十點是常事,現在,加班到淩晨已成了家常便飯。對此,虞boss深刻覺得,坐擁數億身家的土豪老板也不是好當的呀。感嘆之餘,她無比懷念從前的設計師生涯,那會子恣情縱性,跟着夢想而走,多麽自由與惬意。可眼下……哎……
她嘆了一口氣,端着咖啡杯向玻璃窗下看,街道一片繁華,車輛川流不息,商業大樓外牆,紅彤彤的新年快樂四個大字提醒她,快過年了。
今天,是陽歷一月三十,離除夕,只剩十幾天。
辦公室走廊外,員工們都在談論春節的事,要麽是回家的車票,要麽是年貨的采購,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對新年的期盼。
突然,走廊外的談論聲靜止了,一道挺拔的身影走了過去,那步履明明沉穩平和,可沿途所有員工全部不由自主的噤聲。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沐華年。
回想結束片場之後的日子,彼此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就只是合夥人而已。
如果說有什麽不同的,那就是每天她的桌上都會多出一大碗骨頭湯,還有一系列跌打損傷的藥。哪怕她的腳崴傷并不嚴重,第四天就好了,那湯藥依舊連連綿綿地往裏送。
她知道是誰放的,雖然她從來沒喝過。
就在他送來第十碗之時,她忍不住讓張熙傳了句話過去——“沐總,大家只是普通同事,送湯送藥之類的事,就免了吧。”至此,沐華年才停止了這一舉動。
哦,除了湯藥外,還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沐華年換了新助理——季弘謠雖然還在醫院養傷,可是公司已經宣布,她傷好後,會擔任鴻華旗下一家子公司的副總。換句話說,以後在鴻華十二樓,虞錦瑟将很難再看到昔日的情敵了。
做這個決定之前,沐華年來找過虞錦瑟,那會她攪着杯子裏的奶茶,漫不經心地道:“那是你的人,随便你怎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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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華年道:“可你有決定權。”
虞錦瑟想了會,給了一個中肯的意見,“她的人品雖然不咋地,但工作能力很強,這些年你們配合默契,也算是黃金搭檔了,如今将她調到其它崗位,那你豈不是少了左臂右膀?”
沐華年道:“那你願意她天天呆在我身邊?”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一語雙關的歧義,但虞錦瑟已懶得再深思,“作為一個公司管理者,誰在你身邊都與我不相幹,我只認工作能力。”
沐華年沉默了半晌,倏然轉了個話題,“腳上的傷都好了嗎?”
虞錦瑟不情不願丢出一個字眼,“嗯。”
沐華年低頭看看她的腳,微微皺眉,“傷剛好,你暫時別穿高跟鞋,我那天不是叫王秘書給你送了雙平底的拖鞋嗎?”
虞錦瑟不以為然地甩甩腿,“小熙看中了那雙鞋,我就給她了。”
沐華年默了默,又道:“那個紅瓶子的藥你吃了沒?傷好了也得繼續吃……”
虞錦瑟不耐地打斷他的話:“我說沐總,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吧。我很忙,如果鴻華沒什麽要事需要跟我商量,你就回吧。”
話落,她轉過身繼續喝奶茶看報表,不再搭理沐華年——她近來對他就是這樣愛理不理的态度,說公事,她配合且認真,說私事,她就不理睬了。
沐華年只得起身離去,走到房門之際,他扭頭又看了她一眼,見她低頭一心咬着奶茶的管子,他來了一句,“別咬吸管。”
“沐總連吸管的事都要管嗎?”她依然含着管子,口氣不冷不熱,咬管子是她從小到大的習慣,被父母呵斥無數回,她從來改不了。
沐華年陡然轉身,搶過她的管子往垃圾筒裏一扔,“塑料制癌,你就那麽喜歡自找死路?”
虞錦瑟:“……”
……
季弘謠雖然調崗,好歹也是創業之初的骨幹員工。她平日裏雖人緣一般,可為了體現公司的人性化,管理層許多人都去醫院探她。虞錦瑟作為最大的boss,自然是逃不了的。
去醫院瞧季弘謠的那天,是個陰雨纏綿的下午。虞錦瑟與張熙一起去的,買了一籃子水果跟一束鮮花。
季弘謠躺在床上,腳上還纏着繃帶,見是她們,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只漠然地瞧着窗外的雨。她不說話,虞錦瑟也不說話。一旁的張熙覺得尴尬,正要說點什麽客套話走個過場,季弘謠忽地笑了,道:“我現在的處境,你們一定開心極了。”
若是換了從前,虞錦瑟定是要反唇相譏的,但眼下她忍了忍,第一個是有護士在這裏,第二個是季弘謠的腳成了這個模樣,跟一個傷患,也沒必要計較什麽。于是她拿出領導階層習慣性的公式化口氣,說:“公司給你放了長假,安心養傷吧。”
季弘謠道:“将我調到子公司你得意了吧,看我不順眼,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虞錦瑟還沒答,身後的張熙已忍不住道:“那不是虞總的意思,是沐總堅持這麽做。虞總還勸了沐總的,沐總不聽。”
季弘謠嗤笑,“我不信,華年不會這麽做,我為他付出了這麽多,他不會這麽狠心。”
張熙道:“不信你去問啊,會議上所有人都看到這一幕,大家都可以作證。”
季弘謠的神色在一霎黯淡,許久,她低聲道:“你們走,我不想見到你們。”
虞錦瑟拉了拉張熙,兩人一道離開。轉身的剎那,虞錦瑟的包包勾到病床護欄,嗤啦一聲響,拉鏈被扯開,裏面的東西啪嗒啪嗒往地上掉。随着手機、皮夾之類的瑣碎物滑下來的,還有一個墨色的金絲絨匣子。
匣子滑到地上,摔開了口子,裏頭烏沉沉的天鵝絨布上,剎那晶光流轉,一片銀光璀璨——那是上次拍廣告片時沐華年送來的道具項鏈。虞錦瑟事後要歸還,沐華年卻說,只是一件普通的道具而已,沒必要收回。想着無足輕重,虞錦瑟就留了下來,這一随手塞進包裏,之後太忙一直就忘了取出來。
雪白的地面,鑽石首飾還在閃耀着奪目的光華,虞錦瑟彎腰去撿,床上的季弘謠卻陡然坐起身,盯着地上的項鏈喊道:“這個哪來的!誰給你的?”她的反應分外激烈,似憤慨着什麽,又似在恐懼着什麽。
虞錦瑟暗暗好笑,覺得這季弘謠當小三都有慣性了。先前觊觎她人的老公,現在,連別人有串亮閃閃的珠寶,她都得嫉妒一下,也不問問是真還是假。
當然,虞錦瑟懶得說穿,慢條斯理的撿起首飾,道:“沒有為什麽,因為在我這,所以在我這。”
她話落,再不逗留,拉着張熙走出病房。
兩人走之後,季弘謠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房間裏,窗外雨聲淅瀝,滴在明淨的玻璃窗上,蜿蜒着拖出一道道交錯的雨痕。
許久,房內的女子蜷縮成一團,抱着自己膝蓋,喃喃自語道:“那項鏈……你居然給了她……”
……
兩人走出醫院,想起公司賬務上一些問題要處理,虞錦瑟便把車給張熙開走,讓她去銀行查一下明細,而自己則步行回公司,反正雨勢很小,鴻華大廈離這也不遠。
不曾想走到一半,雨勢猛然增大,天地間嘩啦啦一片雨聲,方才的雨點全連成了線,噼啪噼啪往下掉,砸得到處濕漉漉。沒帶傘的虞錦瑟趕着回去開例會,不願停下躲雨,只能去打的,可半天都攔不到。正當她焦心之時,眼前視線一暗,頭頂上的雨勢突然止住了。
她仰頭,看見一把紅藍相交的格子傘,順着銀色的金屬傘杆往下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何盛秋。
虞錦瑟有些意外,倒是何盛秋先開的口,“你要回鴻華嗎?我送你過去。”似是怕她拒絕,他又補了一句,“你別多想,我只是剛巧順路。現在雨這麽大,打的很難。”
虞錦瑟抿抿唇,沒有拒絕,兩人就這樣共撐着一把傘向前走。
傘外天色昏暗,雨幕飄搖,傘內男女各懷心事,緘默不語,兩人并着肩,就這樣一步步往前走。
還是從前的老規矩,她走路裏面,他走路外面。如果有車經過,他會不由自主将她往裏護一護。
就如兩人認識之初,他曾說的那句話——将危險攔在外頭,是每個紳士該有的風度。
想起過去,她忽然有些感嘆。
十分鐘後,到了鴻華大廈外門。虞錦瑟向他道謝,何盛秋搖頭,“別那麽客氣。”
他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以後下雨記得帶傘,如果淋了雨,回去喝一口冷水,這樣就不會生病。”
虞錦瑟輕輕嗯了一聲,轉身往裏走。
走到鴻華大廳裏,她回頭看了一眼,何盛秋還遙遙站在臺階下,一直看着她,目光仿似一根看不見的透明蛛絲,細細膩膩黏在她身上,明明隔得那麽遠,遠到他身後的背景都如遠景鏡頭般,虛化成一片朦胧氤氲的灰藍色雨幕,她仍能感受出有什麽情愫,自他深深的眸光裏不經意洩露出來。
她不敢想,轉過頭去,努力忽視腦子裏道別前的最後一個畫面。
轉身的霎那,她的餘光瞟見何盛秋的整個後背與右肩膀,全部淋濕。
——只為了能把大部分的傘面,移到她的身上,替她遮住更多的風雨。
她慢慢沿着大廳往電梯裏走,有什麽情緒盤桓在胸臆間,随着這雨天無處不在的潮氣,一點點滲入心底,揮之不去。
☆、第五十九話那厮挂了
不日後,虞錦瑟無意間将這件事講給了莫婉婉聽,莫婉婉不以為然地道:“這還用想嗎?你這人心軟,看見別人為你淋了一身濕,肯定會感激加感動。”
虞錦瑟點頭,“這倒也是。”
莫婉婉無端來了精神,“我說,你之前在我面前從不主動提何盛秋的,如今鬧崩了卻怎麽突然上了心?還真是他瘦了後,你心疼之下才發現自己的心,原來是有一點他的呀?”
虞錦瑟搖頭,“我也不知道。”
“別納悶了,這是好事,不管你跟何盛秋怎樣,或者不管你跟任何男人怎麽樣,起碼說明你終于要放下那誰誰誰了。”
虞錦瑟想了會,深以為然。
不管她如今想着誰,只要不是沐華年,這就是好事。
她突然感謝那拍微電影的過程,她第一次直視自己多年的傷口,也對沐華年有了更多的認識。許多感悟,她比以前更透徹,更深刻。
她湊過去擁抱莫婉婉,含着一絲期待,“婉婉,最近我看透了很多事。新的一年又快到了,希望我可以忘記從前所有的破事,迎來一個美好未來!”
莫婉婉笑道:“那當然,你早就該看透那誰誰誰了!放心,好男人會有的,未來一定會美好!”
……
但命運不可測,就在虞錦瑟翹首以盼美好未來之時,那誰誰誰突然間出事了。
事情要從臘月二十七那天說起,因着春節到來,公司在全員抱着大紅包的喜慶中,放假了。虞錦瑟處理完手頭上的最後工作,飛奔向z市。
這半個月昏頭轉向的工作,她忙的沒時間看父母,心裏早牽挂不已,此番過年,定是要大包小包塞滿車的後備箱才夠表達心意。
本來已計劃好在療養院陪父母過年,結果大年三十的早上,意外接到了一個電話。
她的前婆婆王禮芳在那頭驚慌失措地道:“孩子你快來,華年不好了!”
虞錦瑟本能地質疑,“怎麽可能,他活蹦亂跳的,怎麽會不好?”聯想起王禮芳最近老跟她打電話,聊一些有的沒的,她實在不想應付,說了聲我有急事拜拜就挂了。
半分鐘後手機再次響起,電話那頭已經變成了嚎啕大哭,“錦瑟,他不成了!你快來……”說着電話就嘟一聲切斷。
電話再回撥,怎麽都撥不出去了,虞錦瑟握着手機蒙在那,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他不成了?
真不成了?
沐華年不成了?!
十秒鐘後她終于回過神過來,嗖一聲抓起鑰匙就出了門,開車直接上了高速,這一路提心吊膽各種猜測,得出一個最可能的結論是——沐華年猝死了。
過勞猝死。
對,像他這種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幹二十個小時,一年365天除夕都在加班的工作狂,過勞死比中彩票容易多了。
靠,如果這厮真挂了,她要怎麽樣,鴻華會怎麽樣?她想着想着,握着方向盤的手有些發抖。
兩個小時後,等到她氣喘籲籲推開門之時,差點沒被眼前的情況給氣暈過去!
沐華年好手好腳好端端地坐在沙發上,精神飽滿,神采奕奕。見她跑的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他愣住,“你怎麽來了?”
虞錦瑟忍住掐死他的沖動,上下打量他,“你媽說你出事了,哪裏出事了?!”
“手。”沐華年伸出垂在下面的雙手,手指上均包上了厚厚的繃帶,“被開水燙了。”
虞錦瑟扯起嗓門吼道:“就幾個手指被燙了也叫不成了嗎?你知不知道老子以為你挂了,趕着給你收屍,一路高速狂飙,進城又連闖了兩個紅燈,我……”她氣得不知道該怎麽用言語表達,最後一甩手,“混蛋!我不說了!”
沐華年怔了怔,道:“我沒說我不成,我也沒打算跟你講這事啊。”
虞錦瑟:“……”搞了半天,原來都是她前任婆婆自編自導的一出戲。她找不到詞語來形容這被忽悠後的心情,只能找始作俑者興師問罪,“你媽呢?”
“回鄉下了。”
“我不信!”虞錦瑟掏出手機給王禮芳打電話,“阿姨,你不是說你兒子出事了嗎?這不是好端端的!”
“哎呀,都怪我不小心,今早倒開水的時候将他的手燙了,現在受傷了拿遙控器都拿不了!”
“只是手燙了而已,為什麽說他不成了?為什麽還哭成這樣?”
“是不成了呀,他的手現在吃飯都不成了,這還不嚴重啊!這還不哭呀!”
虞錦瑟:“……”
“孩子,我不跟你說了,我現在正在回老家的路上呢,鄉下出了點急事,我得立馬回去,華年你就幫我照顧一下吧,不然他會餓死的呀!”王禮芳的嗓音含着一絲竊喜,“哎呀,我就信得過你,這事交給你準沒錯!”
“阿姨,我跟您說了幾百遍了!我跟您兒子離婚了,我們沒有關系了,你這樣這不合适,你找其她人成嗎,我看季弘謠就行……”
“離婚?離婚還可以複婚嘛!反正我只認你這個兒媳,季弘謠算什麽!還九百萬的婚紗七百萬的鑽戒!”王禮芳氣哼哼地道:“哼,她想要,我還不想給呢!有那錢,我全給你!哎呀,我不說了啊,旁邊人嫌我吵呢,一切你看着辦,我關機了……”
“喂,阿姨,您不能這樣……喂……喂……”虞錦瑟對着電話大喊,那頭卻已傳來嘟嘟聲。
虞錦瑟拿着手機,轉頭看向沙發上的沐華年,焦躁地直抓頭發。而沐華年正斜斜地靠在沙發上,從從容容看電視新聞。
虞錦瑟一肚子的火氣沒處撒,捏緊了拳頭,數次舉起,又數次放下。最後,她在心底叨念了無數次:虞錦瑟,念在年底分錢你占了沐華年大便宜的份上,深呼吸,不要跟他媽一般計較……咦,他媽他媽,這句話怎麽橫豎都像一句髒話?
五分鐘後,她深吸一口氣,收回了拳頭,坐在沙發上,“我打電話給季弘謠,要她來照顧你,相信她一定求之不得。”
“你的腦子裏究竟裝的是什麽?”沐華年像看白癡一樣瞧她,“你忘了,她腳受傷,人還在醫院。”
虞錦瑟又道:“那我給你的新助理打電話。”
沐華年淡淡地道:“你要他從千裏之外的吉林長春趕來嗎?”
“那我給王秘書打電話。”
“你打吧,他過節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手機一定關機。”
虞錦瑟死不相信,撥了個電話過去,果然如此。
虞錦瑟要瘋了,更大力的揉着頭發,“那還有誰呢?”她撓了半天腦袋,實在想不起來有什麽住在不遠,又樂于助人的員工下屬。
——估計就算有,他們也會找借口不來的。平時面對冰山一般的boss已經夠亞歷山大了,大過年還對着他,那不是存心找罪受麽?
虞錦瑟又想了半天,忽地眸光一亮,“我請個臨時的家政保姆!給多點錢都可以!”
沐華年在旁邊不鹹不淡地道:“甭想了,這辦法行得通的話,我媽還會找你來嗎?”
虞錦瑟哪肯聽他的,鬥志昂揚的開始撥家政公司的電話。
她這邊積極地撥着電話,沒注意到沙發那側的沐華年正在接電話,王禮芳的聲音從話筒裏賊兮兮地傳出來:“兒子,今天我自作主張你可別生氣啊,我也只是想看看錦瑟心裏怎麽想,事實證明,嘿嘿……該怎麽做就看你自己了……”——這話幸虧沒讓虞錦瑟聽見,不然虞錦瑟肯定要吐血,前些日子她還慶幸着終于要放下自己的前夫,屁颠屁颠投向美好未來了呢。
眼下那個夢想着奔向美好未來的人,正坐在沙發那邊,一腔鬥志蛋碎了一地。
家政公司要麽沒人接電話,要麽表示今晚的除夕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就算給一百倍的工資,也沒人願幹。
虞錦瑟挂掉電話,蹲在角落裏沉默了很久,帶着默哀的表情,向命運繳械投降,“沐華年,雖然我實在不想呆在你這,但餓死你的事,我做不出來,我這就去給你把吃的準備好,然後回z市。”
沐華年擺出一副任君做主的模樣,道:“好,去超市買菜吧,家裏什麽都沒有。”
……
虞錦瑟以為是自己單獨去采購,不想沐華年居然跟了來,理由是如果她偷偷溜了,他會餓死。
虞錦瑟氣得不知說什麽好,推着購物車就紮進了超市。
兩人來到食品區,虞錦瑟正在挑排骨,身後的沐華年道:“除夕得吃餃子。”
虞錦瑟拎着手裏的排骨,瞪着眼前挑剔的人,“別要求多!有吃的給你就不錯了,你知道餃子有多麻煩嗎,做餡和面擀皮又包又煮!等我弄完天都黑了,還怎麽回去!”
沐華年不說話了,就在虞錦瑟以為自己強大的氣場終于第一次壓倒對方,深覺揚眉吐氣爽歪歪之時,沐華年悠悠來了一句,“效率低下的人才需要一下午,鄉下的嬸子們都只要一個小時,頂多,再加一刻鐘。”
虞錦瑟:“……”
沐華年瞅了瞅她那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臉色,道:“那就換牛肉和雞湯吧,雞湯別加胡椒,牛肉多放點醬,然後再配個小白菜跟蘑菇吧,別炒太老。”
虞錦瑟一口回絕:“我又不是你家的廚子,我做什麽你就吃什麽。”
☆、第六十話想要彌補
兩人回到家,虞錦瑟将食材烹饪好後,已是下午四點。
虞錦瑟将飯菜往桌子上一擺好,道:“你要的菜都在這了,我走了。”
沐華年沒留她,只在背後平淡地說:“你走之前能不能告訴我,不用手吃飯的方法。”
虞錦瑟腳步倏然頓住,“我去,你是不是玩我?我就不信,你的手真的這麽嚴重,連筷子都拿不了?”
沐華年将裹得厚如胡蘿蔔般的手指給她看,“你說呢?”
“你這什麽意思?”虞錦瑟研究着他的表情,“難不成,要我喂你?我告訴你,你少得寸進尺!”
“我沒這麽說。”沐華年道:“但念在我上次照顧了你五天的恩情上,而且,年底分錢,我把自己那部分多給你兩億的份上,你管我這幾頓吃飽喝足,是應該的。”
“啊,那多出的兩億是你給我的?”虞錦瑟蒙了,“我還以為是公司額外的分紅!”
沐華年垂眸,很有幾分痛心疾首,“鴻華幸虧有我,不然碰上你這麽個帳本都看不清的主子,早垮了。”
虞錦瑟:“……”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最終,在那兩億人民幣的感化之下,虞錦瑟拿起勺子,将一大碗飯,敷衍地喂進了沐華年口中。整個過程,她都在不耐的低聲叨叨叨:“嗯,這口飯收500萬,這口菜1000萬,這勺湯2000萬,哦,剛才我被熱油濺了一下,得收5000萬工傷……嗯,再來一勺2000萬的湯,再來口飯……得,到兩億了,我們倆兩清了……”
華年華:“……”
喂飽沐華年之後,虞錦瑟站立難安,她深覺自己不該留在這裏,她已打定主意奔向美好未來,為了保證效果,她得減低跟沐華年在一起的頻率,像這種私人的相處最好再也不要。
于是她托着腮,苦苦思索着怎樣能讓沐華年不挨餓,自己又可以回z市陪父母過年的兩全之策。還沒想出來,虞鴻海打電話過來,問:“錦瑟,你的急事還沒有忙完嗎?”先前她心急火燎地出來,連原因都沒解釋,只留了急事這兩字給父母。
“我……”虞錦瑟瞅瞅餐桌前雙手跟胡蘿蔔一般的沐華年,無奈地道:“還沒有忙完……”
虞鴻海在電話那段沉默了一會,意味深長地說:“z市下大雪了,高速封了路,今晚你回不來就留在g市過除夕吧。”話落不等女兒回答,直接挂電話。
虞錦瑟握着切斷的手機,再回想虞鴻海的話,總覺得他猜到了她正同沐華年一起,可他為什麽沒有點破,反而讓她留在g市呢?
她還未想通,端坐的沐華年道:“怎麽,你爸叫你不用回去了?”
虞錦瑟惡狠狠地道:“是啊,他擔心你這個賺錢機器餓死了,沒人替我們虞氏賺錢。”
……
夜晚來的很快,一年一度的春晚又開始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瞧着電視機。這是他們認識七年來,第一次在一起過除夕,虞錦瑟老覺得氣氛怪異,加上不願意跟沐華年呆在一起,便掏手機挨個給各個親朋好友打電話,等給身邊一圈人全送完祝福後,仍只有八點半,想着時間難熬,她去了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再回來時,她只身去了廚房,在裏面噼啦啪啦地搗鼓半天。兩個小時後,她端出一大鍋熱氣騰騰的食物出來。
沐華年瞟瞟鍋裏翻騰的白色塊狀物,問:“這什麽?”
虞錦瑟道:“餃子。”反正沒事做,她就嘗試做了一鍋餃子,也算是對得起除夕吃餃子這個習俗。
沐華年沉默了三秒,道:“你确定這方形物是餃子?”
虞錦瑟白他一眼,“你不吃拉倒。”
沐華年皺眉,思考了片刻,嫌棄地道:“給我試試。”
“沐華年,你這什麽表情!”
沐華年道:“視死如歸。”
虞錦瑟:“……”早就知道伺候這白眼狼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下一刻,虞錦瑟舀起一個餃子表情兇殘地塞進沐華年嘴裏,“不管!我已經做了,你全部給我吃完!”
沐華年咀嚼幾下,道:“皮厚肉老,調味不均……”瞟瞟拿着勺子的人越來越殺氣騰騰的眼,口吻一轉,“其實味道還不錯……”
“真的嗎?”虞錦瑟臉色這才和緩了些:“我煮的時候,就覺得一定很好吃,像我這樣對美食有天賦的人,一定要去開一家‘虞東方’培訓學校,自己親當主教。”
沐華年咽下口中的餃子,道:“那你還是別荼毒中華民族吧。”
虞錦瑟:“……”
隔着袅袅的熱氣,沐華年一口一口吃着餃子。虞錦瑟看着他像吃了炫邁口香糖一樣,完全停不下來的架勢,問:“我的手藝這麽好嗎?你都吃了十幾粒了。”
沐華年點頭,一言不發地繼續吃,虞錦瑟見狀也舀起一粒往嘴裏送,沐華年道:“別吃,給我留着。”
“喂,你這人要不要這麽貪心啊!這我自己包的,我還不能嘗啦?”虞錦瑟一口吞進一個,臉色猛然變了,張口便往外吐:“我去,怎麽是生的!還這麽鹹!”再瞧瞧沐華年,“你怎麽回事啊,這麽難吃,你還吃這麽多!傻啊?”
她遞給他一杯水,“漱口!”
沐華年一口氣喝下半杯,道:“剩下的餃子,你放冰箱吧。”
“還留進冰箱繼續吃啊?”虞錦瑟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你的內心深處,一定有受虐傾向。”
沐華年不語,虞錦瑟瞅瞅他,将心底盤桓了一晚上的疑問講了出來:“喂,你幹嘛給我兩億?”
“過年嘛。”沐華年淡淡地道:“壓歲錢。”
“壓歲錢!”虞錦瑟差點沒跳起來,“土豪,你這麽任性,幹脆把你名下的股份也全給我壓歲呗。”
“可以。”沐華年漫不經心瞥她一眼,忽地又補充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拉倒!”虞錦瑟做了個stop的手勢,“我知道你要我的tur-3!得,這話當我沒說過。”
沐華年的眸光倏然黯淡,“在你眼裏,我最在乎的就是tur-3嗎?”
虞錦瑟毫不猶豫地道:“你這種人嘛,起碼現階段應該是吧。不然你還有什麽更在乎的?名跟利?你不是一直想登到社會的頂層,将從前瞧不起你的人都踩在腳下嗎?”
“是嗎?”沐華年嗓音深沉,幽深的眸裏不知是失望還是落寞,許久,他道:“從前或許是,現在,不一樣了。”
“能有什麽不一樣?”虞錦瑟說了一句,然後起身走到陽臺。
窗外有人放煙火,沉沉的夜空連接不斷的爆出姹紫嫣紅的奪目之花,充滿除夕的喜慶之意,虞錦瑟将手肘撐在欄杆上,就那樣看着。
再次來到這個房子,她的心情是複雜的,她不想再與沐華年有什麽私人糾纏,今天不得已留在這,讓她有些焦躁。
忽地兜裏一響,有短信聲傳來,她打開手機,看到一行字。
“錦瑟,新年快樂,永遠開心、快樂。”
很簡單的一句話,虞錦瑟看了很久,這個號碼很熟悉,雖然她曾将這個聯系人删去。
何盛秋。
虞錦瑟的指尖在删除鍵上徘徊了很久,沒做出抉擇。
她擡頭望望天幕,絢麗的五彩焰火還在持續不休,何盛秋的臉突然浮現在眼前。那一霎,虞錦瑟想,他就像此刻的焰火,即便她删了他的信息,即便她沒有愛上過他,她也依然記得他的模樣,記得他曾經為她做過的事,記得那天大雨他送她,卻将自己淋了一身濕。不管這份好是出自真心還是另有企圖,他的出現,就像這焰火點綴過這片夜空一樣,縱然轉瞬即逝,曾有過的光亮與炫目,仍會存放在她腦海裏的某個角落,徐徐不滅。
她想,自己果然如莫婉婉所說,就是典型的看別人為自己做了一點事,便感動到念念不忘的那種人。
她沉默了好久,最終放棄删除,将短信保留。
她的身後,隔着玻璃門,沐華年靜靜地看着她,什麽也沒說。
……
煙火燃盡,虞錦瑟回客廳繼續看春晚,電視機上的小品沒完沒了的叽叽喳喳,虞錦瑟笑着笑着,沒過半個小時,就那樣歪在沙發上睡着了。
她睡去以後,沙發上的男子起身,慢慢走進房裏。
他低頭,解開了手上的繃帶——指尖上确實有燙過的紅腫,但并不影響行動。
他打開床頭櫃,從裏面拿出一個小絨盒子。手指輕巧一扣,盒子打開,明晃晃的燈光中,烏墨色絨布上,那顆粉色的鑽石閃耀如星輝流轉。
他的指尖小心翼翼摩挲着戒指,卻将目光投向客廳,沙發上的女子抱着抱枕睡得正熟,他靜靜瞧着,暖色的壁燈中,他烏黑的瞳仁在這一刻顯出罕見的柔和而溫情。
須臾,他輕聲自語,似乎有些苦惱:“要怎麽做,才能彌補中間的一切?”
☆、第六十一話毛爺爺
虞錦瑟一共在沐華年家裏伺候了他兩天,大年初二王禮芳回來了,她這才功成身退。
她懷着出獄的心情屁颠屁颠地回到了z市,兩天沒回家,奇怪的是父母也沒問她去幹什麽,跟誰在一起。她母親有兩次想問來着,他爸卻攔住了,道:“孩子現在大了,管那麽多做什麽。”
她母親讪讪地,也就沒再追問了。
……
老板不好當,必須身先士卒。大年初五,在離公司的假還有三四天的時候,虞錦瑟就被父母趕回了g市。
等她走上鴻華十二樓,意外地撞見了沐華年。她愣道:“你怎麽在這?”
沐華年道:“我初三就來了,與智勝公司合作的項目趕得急,初八就得飛到泰國與他們會談,得提前做些準備工作。”
虞錦瑟吐吐舌頭,“工作狂!”
沐華年抱着資料走開,臨別丢下一句,“有個豬一樣的隊友,我除了加倍的瘋狂工作,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虞錦瑟:“……”
……
初八那天,員工陸陸續續收假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