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是戶外,他說:“下來。”

虞錦瑟一愣,“何……何大哥,你有什麽事嗎?”

何盛秋道:“我就在你樓下,你下來就是,兩分鐘就夠了。”

虞錦瑟走下樓去,便見鴻海大廈外頭,何盛秋撐着傘站在大理石臺階下,無邊的雨傾盆而下,合着陰暗迷蒙的夜色,氤氲成他周身的背景。

虞錦瑟瞅瞅大雨,道:“你快進來,別站在雨地裏!”

“不了,我這就走。”他從包裏掏出一盒東西,塞到她手上。

虞錦瑟低頭一看,一怔,“這麽大雨你來這就是為了給我送藥?”手指摩挲着盒子,上面還帶着他的體溫。

何盛秋點頭,道:“你快回去服藥,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等等。”虞錦瑟瞅瞅藥盒,盒子上幹幹淨淨,一滴雨水都沒沾到,再瞅瞅何盛秋,他的肩膀還有背後,淋濕了一大塊,有什麽情緒在她心頭漾起,她說:“你身上都濕了,我去找條毛巾給你擦擦。”

何盛秋只是拒絕,“真的不用,你忙吧,我回去了。”話落轉身就走。

“何大哥!”虞錦瑟忙去攔他,匆忙中她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手,表情随即一怔:“你……你身上怎麽這麽燙!”

借着一樓的燈光,她仔細地打量他,這才發現他的臉異樣的蒼白。她一急,忙用手貼了貼他的額,驚道:“你發燒了!好燙!”

何盛秋推開她,“沒事,小毛病,你不用管。”

虞錦瑟一口拒絕,“不行,這可不是小毛病!你這溫度都可以烤紅薯了,最少都有三十九度五!趕緊地,去醫院!”瞅瞅何盛秋身上濕噠噠的衣服,又道:“不能呆在這了,這濕衣服越穿越發燒!走走走,我開車送你去醫院,病人不能開車!”

何盛秋搖頭,“我不去醫院,這兩天保姆有事請假了,朵朵一個人在家,夜裏她會害怕的。”

“這怎麽辦,你燒得這麽厲害,不能不看醫生。”虞錦瑟思索片刻,道:“有了,去你家,我把我的私人醫生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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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分鐘後,光線明亮的房間內,何盛秋躺在床上,虞錦瑟坐在一旁,看着床頭忙碌的白大褂,問道:“蘇醫生,他的情況怎麽樣?”

床尾鑽出一個小腦袋,也跟着焦急地問道:“醫生伯伯,我爸爸怎麽樣?”

蘇醫生被朵朵逗笑,看了看溫度計:“三十九度八!”沖虞錦瑟說道:“就是感冒引起的發燒,我給他打兩瓶針就好了,不過因為燒得有點嚴重,你今晚得看着他,萬一溫度又升起來,你就拿冰箱裏的冰塊給他物理降溫。哦,還有……”他拿出幾盒藥,指給虞錦瑟看,“這個消炎等下給他服三顆,還有這個藥,服兩顆,記得用溫水,千萬別用牛奶咖啡什麽的。”

虞錦瑟接過了藥,“好的好的,我一定注意。”

蘇醫生配好了藥,正要給何盛秋打針之時,朵朵瞅着銀閃閃的針尖,猛地爬到了枕頭邊,用小手捂住了何盛秋的眼,一本正經地道:“爸爸不要看,不看就不疼!”她似乎是嫌自己的手太小,捂不住她爸爸的雙眼,忙拉住了虞錦瑟的手:“媽媽,我們一起給爸爸捂,爸爸最怕疼了。”

虞錦瑟哭笑不得,想要提醒她自己不是她的媽媽,可話到嘴邊,看着朵朵渴盼而無辜的眼神,終是沒說出口,最後就那麽由着朵朵拉着自己的手,去捂何盛秋的眼睛。

打完針後,虞錦瑟送蘇醫生出門。臨別之際,蘇醫生道:“虞小姐,以後你得讓你朋友多注意點身體,他這病就是拖出來的,發燒了好幾天,一直拖到了現在的三十九度八,若不是你今天發現的及時,後果難說。”

虞錦瑟點頭,目送蘇醫生離開。

回到房間陪坐了一會,何盛秋道:“我沒什麽事了,天晚了,你快回去吧。”

虞錦瑟垂下眼簾,道:“蘇醫生說你燒的厲害,晚上得有個人守着。”言下之意就是今晚不走了。

“真的不要緊,我好多了。”何盛秋道。

誰知朵朵在凳子上喊道:“媽媽,我餓了。”

何盛秋瞥她一眼,“朵朵,冰箱裏有點心,自己去拿。”

朵朵皺皺鼻子,顯出幾分委屈,“爸爸,朵朵不想吃點心,朵朵想吃咖喱雞肉飯。”

何盛秋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只能哄道:“朵朵乖,爸爸明天給你做咖喱雞肉飯好不好?現在就吃點點心吧,有你喜歡的小熊餅。”

“爸爸,這兩天我都吃膩了……”朵朵仰起臉,可憐兮兮地将目光在何盛秋與虞錦瑟之間晃蕩。

虞錦瑟再也忍受不了小丫頭渴望的眼神,一起身,“好了好了,我給你做飯吧。”

朵朵一聲歡呼,牽着虞錦瑟就往廚房跑:“喔,媽媽要給朵朵做好吃的啦。”

沒多久,小丫頭屁颠屁颠地跑出來,将手中的小盆子往何盛秋面前一放,獻寶似地道:“爸爸爸爸,媽媽給我做了好吃的炒飯!”

她拿勺子舀起一口放進嘴裏,笑得眼睛都快眯起來,“真的好好吃,媽媽好厲害!”

何盛秋伸出沒打針的右手,摸摸她的頭,“喜歡就吃完。”

朵朵從碗裏舀起一塊雞蛋,送到何盛秋面前:“爸爸,吃雞蛋,很好吃的哦。”

一雙筷子攔住了她的手,随後而來的虞錦瑟道:“朵朵,爸爸發燒,不能吃雞蛋。”

“是嗎?”朵朵有點失望,“那爸爸吃什麽呢?”

“爸爸得吃這個。”虞錦瑟将手中的碗遞到何盛秋面前,道:“蘇醫生說感冒得吃清淡點,委屈你吃粥了。”

她又轉過身去,端了碟小菜過來,道:“吃白粥怕你咽不下去,做了一點小菜。”見朵朵抱着盆子吃的正歡,她有些歉然的道:“我不會做咖喱雞飯,只能給朵朵做了蝦仁蛋炒飯。”

“沒關系,朵朵很喜歡。”何盛秋瞧瞧朵朵,再低頭看着白瓷盆子裏的菜,碧油油的上海青配上烏色的小香菇,顏色一深一淺,漂亮極了,他道:“謝謝。”又問:“你的胃疼好些了嗎?”

“吃了你送的藥,好多了。”虞錦瑟摸了摸肚子,笑道:“謝我什麽呀!我該謝你才對,那麽大的雨,你發着燒,還給我送藥!”

何盛秋單手拿着勺子吃粥,沉默了片刻後說道:“當時沒顧那麽多,想着你胃痛就去了。”

“是嗎?”虞錦瑟低頭笑笑,不知該接什麽話,兩人一時無聲,只剩朵朵在旁邊拿着勺子吧唧吧唧吃的正歡。

一大一小吃完飯後,虞錦瑟去廚房洗碗收拾,朵朵跟屁蟲般黏着她。

一切收拾幹淨後,虞錦瑟回卧室一瞧,何盛秋半靠在床頭睡着了。虞錦瑟将他被子蓋好,坐回了沙發上,見朵朵還在那站着,便道:“朵朵,這麽晚了,你不睡覺嗎?”

朵朵搖頭,表情嚴肅,“朵朵不睡,萬一睡着了,媽媽就不見了怎麽辦?爸爸睡着了,我可得把媽媽看好了。”她一面說一面爬到沙發上,抱住虞錦瑟撒嬌:“媽媽,朵朵不困,你陪朵朵玩一會吧,媽媽從來沒有陪朵朵玩。”

虞錦瑟被逼得無奈,只得溫聲解釋,“朵朵,我真的不是你的媽媽,你可以叫我阿姨。”

朵朵仰着臉看她,烏黑的大眼睛裏慢慢蓄上了淚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媽媽,是朵朵不好嗎?所以你不喜歡朵朵,也不喜歡爸爸……”

小蘿莉眨着眼傷心流淚的模樣,虞錦瑟哪裏招架得住,只得道:“好好好,朵朵,我陪你玩,陪你玩,你想玩什麽?”

小蘿莉這才破涕為笑,鑽進了虞錦瑟的懷裏,“其實朵朵也不是很想玩,朵朵就想跟媽媽在一起,朵朵很想媽媽。要不媽媽給朵朵講故事吧……”

虞錦瑟摸摸她的頭,無奈地道:“那好吧,從前有一座城堡,裏面住着一個公主,這個公主的頭發非常的長,她很喜歡吃一種卷心菜,她的爸媽就給她取名‘包菜’……”

包菜!什麽時候有叫包菜的公主!床上迷迷糊糊的何盛秋瞬時驚醒,豎耳細聽。

“包菜?媽媽你說錯了!”沙發上的小丫頭提出異議:“爸爸給我講過這個故事,她的名字叫‘莴苣’!”

“呃?”虞錦瑟撓頭,“是嗎?那我換個拇指姑娘的故事吧,從前,有個拇指姑娘,她去找算命先生算命,算命先生掐指一算,于是拇指姑娘就被掐死了……”

一旁的何盛秋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

……

就在虞錦瑟用狗血童話荼毒未來的花朵殘害祖國的小天使之時,地球的另一端,有人對着電腦,也發出了狗血的疑問:“從前在日記裏喊我白馬王子或者江直樹,現在喊我哆啦a夢毛爺爺……”

他品着秘書端來的咖啡,問:“王秘書,對一個女人而言,白馬王子與哆啦a夢還有毛爺爺有什麽區別?”

☆、第六十五話抓奸

王秘書顯然被這個無厘頭問題驚住,要知道,從前他們家主子每時每刻想的都是工作工作工作,什麽時候關注這種無聊的十萬個為什麽了?

他穩穩心神,雖然不知主子為什麽問這個問題,但仍實事求是的客觀分析道:“沐總,這區別可大了。照心理學的角度來講,白馬王子就是喜歡的人,哆啦a夢則是夥伴,毛爺爺就是票子,那就是純粹的利用了。”他手一攤:“總而言之就一句話——這女人不愛這男人了。”

窗外風景斑斓,沐華年端着咖啡的手輕輕一頓,“不可能。”

王秘書道:“怎麽不可能,人都是善變的,尤其是女人,她昨天可能要死要活的喜歡你,明天也可能不顧一切的喜歡其他人,這誰說得準呢。”

過了會他回過神來,“您說的不會是虞總吧?啊?我怎麽覺得這事越來越不對勁了?”

沒人回話,只有咖啡杯重重擱在桌上的聲響傳來,沐華年開門,走了出去。

……

“錦瑟。”電話接通,沐華年站在無人的樓道上,迎着無邊的冷風跟她說話:“還在公司加班嗎?”

那邊的虞錦瑟小聲道:“沒在公司,都半夜12點了,沐總你給我打電話有急事嗎?”

電話裏的她明顯的壓低了嗓門,仿佛怕旁人聽到什麽,沐華年的眉頭皺起,“你在哪?”

“我在……”她停頓了一下,忖度了一會,然後說:“我在家,呃,在家加班,看新項目的進度表……”

電話裏突然傳來孩子若有若無的童音,像是孩子嬌聲軟語在叫着媽媽,沐華年的眉頭越皺越緊,“怎麽有孩子的聲音?”

“沒有啊……”電話裏的人支支吾吾,“是電視機在響,哦,對了,在放電視劇呢……”

她的反應越來越不對勁,沐華年問道:“是嗎?”

虞錦瑟道:“當然是,我一個人在家孤單,就打開電視啊……這很正常嘛!”

沐華年靜了靜,掏出懷裏的那枚粉鑽戒指,夜色裏熒光閃耀如星芒,而後道:“你在家就好,後天的事,別忘了。”

他話說完,剛要去按挂機鍵,話筒裏卻再次傳來孩子稚嫩的嗓音,同上次的隐隐約約不同,這次的話音一清二楚:“——媽媽,別打電話啦,你都把爸爸吵醒了,我們快睡覺吧,爸爸抱着你,朵朵也抱着你,呵呵,rose老師說,這就是一家三口……”

沐華年的瞳孔倏然一緊,而那邊,已經挂了。

無人的長廊裏,沐華年怔怔立在那,緊盯着手中的手機,像是不能置信,“半夜十二點……一家三口……你果然……”

……

房內,王秘書正在電腦前處理郵件。

一陣冷風刮過,房門被猛地推開。沐華年大步走進來,說:“替我改簽,明天就回國。”

“啊?”王秘書一愣,“可是明天還有一場重要的會議啊。”

沐華年再次重複那句話:“改簽。”

“為什麽?”王秘書沒弄明白,擡頭看看沐華年,他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眼神卻仿佛凝着冰,緊皺的眉間烏雲密布,整個人籠着一層風雨欲來的氣息,王秘書心裏咯噔一跳,趕緊改了口,“好,我這就辦。”

……

與此同時,溫暖而安逸的房間裏,朵朵漸漸在故事聲裏睡去了,虞錦瑟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而何盛秋的藥水也剛好打完,她輕手輕腳給他抽了針,将一大一小蓋好,這才回到沙發上,重新拿起了手機。

回想方才那個電話,心裏還有點忐忑,她對沐華年說了謊,眼下正是公司最忙碌之時,工程部研發部都在夜以繼日的通宵苦幹,假若沐華年知道團隊都在玩命的節骨眼上,她卻一個人偷偷開溜,絕對要氣死!

這麽亂七八糟地想着,虞錦瑟靠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腳步聲,似乎有個小人兒從床上跳下來,走到她身邊,拿手摸她的臉。旋即就是一聲極輕的低語,“朵朵不要吵,讓阿姨再睡會。”

小人兒不樂意了,輕聲反駁道:“不是阿姨,明明是媽媽!”

“好好,朵朵乖,自己去刷牙洗臉,一會爸爸送你上幼兒園。”

“這才對。”小人兒拖着拖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随後,有什麽溫暖的物體,蓋到了虞錦瑟身上,

虞錦瑟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眼前是何盛秋微笑的臉,“早,錦瑟。”

虞錦瑟翻身坐起,窗外一片亮堂堂,昨日纏綿的雨已被紅彤彤的太陽所替代,她的心情沒由來的好起來,穿上自己的鞋,沖何盛秋一笑,“早,感冒好些了嗎?”

“好多了。”何盛秋指指最前面的房間:“洗浴間在那裏,我給你備了新的洗漱工具。”

“哦,謝謝。”虞錦瑟麻溜爬起來,走到了洗浴間。

虞錦瑟洗漱完畢,朵朵拿着個小梳子走過來,皺眉苦臉地道:“媽媽,陳阿姨不在,朵朵不會梳頭發。”

廚房裏傳來何盛秋的聲音,“朵朵,等下爸爸給你梳。”

朵朵大聲抗議:“才不要,爸爸梳的很醜,昨天都被幼兒園的小朋友笑話了。”又朝虞錦瑟扭扭身子,“媽媽給朵朵梳好不好?”說着抱住虞錦瑟的腿,渴盼的大眼睛又開始忽閃忽閃。

面對如此誠心的小蘿莉,虞錦瑟還能怎麽辦?她自覺地拿過了梳子,給小蘿莉梳了兩個可愛的蓬蓬包子頭。

小蘿莉瞧着鏡子,驚喜地紮入虞錦瑟的懷裏:“真好看,陳阿姨從沒給朵朵梳得這麽漂亮!”一會後屁颠地跑進了廚房,“爸爸,看媽媽給我梳的頭發,漂亮吧,像不像公主?”

“美極了。”拿着鍋鏟系着圍兜的何主廚端詳了片刻,彎下腰在女兒臉上親了一口:“我的小公主。”而後目光轉向虞錦瑟,唇角含着暖暖的笑意。

虞錦瑟也還他一個笑意,陽光從窗外投進來,像她微笑的臉,明媚粲然一片。那邊小蘿莉跟着兩人咯咯笑起來,跑回客廳,抱住了虞錦瑟的腰,撒嬌道:“以後每天都要媽媽給朵朵梳。”

“呃……”小小的人兒抱着她,輕輕軟軟地似一片雲,虞錦瑟拒絕也不是,回答也不成,只能為難地站在那。

“好了好了。”何盛秋将早餐端出來,打斷這個讓虞錦瑟為難的話題,“吃早點了。”

吃完飯後,何盛秋提出要送虞錦瑟去公司,虞錦瑟拒絕了,他的病還沒完全好,應該好好再休息幾天。再說,她自己會開車,沒必要麻煩別人。當然,她出門之時,朵朵哭死哭活地不讓她走,最後被何盛秋強行抱開。

……

去了公司,大大小小的會議,沒完沒了的文件報表,又是一天的忙碌。

直到中午十二點,她才想起一件要事,趕緊給莫婉婉撥個電話過去,“婉婉,對不起啊,明天有要事,不能陪你吃晚飯了。”

“靠,明天三月十四號,我們409最重要的紀念日,能有什麽比這更重要?”

虞錦瑟只能一個勁賠禮,“對不起啦婉婉,真的有急事……”

“得,409紀念日的人越來越少了,明天只有我一個人了。”那頭的莫婉婉嘆了一口氣,“好懷念曾經的日子,那兩年,我們409宿舍的四個人,頭碰頭湊在一起吃火鍋喝啤酒,你,我,季弘謠,還有……”她的聲音頓了頓,有些傷感,“失蹤了的樊歆。”

提起這個名字,虞錦瑟沉默了。

409宿舍,是她大學時代最重要的記憶。在那個難忘的時光裏,她與另外三位室友,度過了最鬧騰的青春年華。那時候,她一心一意地喜歡着沐華年,也一心一意地喜歡着她的舍友姐妹,那時候季弘謠還沒有叛變,沒有成為她的情敵,那時候,還有另一個很好很好的女生陪在她們身邊,一起瘋一起鬧,一起在最青澀也最飛揚的光景裏,互相鼓勵着,并肩在暗戀的道路上磕磕碰碰。

那個女生,叫樊歆。第一次聽見她的名字,三個室友都笑了,因為這名字大家都不曉得讀音。樊歆便瞪着大眼睛,很認真很認真地解釋:“這個字讀xin,平聲。”

“樊歆這女人究竟怎樣了……”莫婉婉的話拉回了虞錦瑟的思緒,“這麽多年,一個音訊都沒有,我們這些做好朋友的,連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我找了很多人去打聽,可是沒有任何的消息。”虞錦瑟一陣心酸,“盛唐的慕春寅也一直在打聽,都沒什麽回應。”

莫婉婉咬牙切齒地道:“都是溫淺害的!想起來老娘就氣得牙癢癢。”

“算了。”虞錦瑟道:“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莫婉婉沉默了一會,道:“老娘還是為樊歆憋屈,當年她對溫淺的心,可比你對沐華年還要瘋狂啊!哎呀不爽,老娘要去灌幾瓶啤酒!”

電話嘟地挂了,虞錦瑟一個坐在辦公室,回想起過去409點滴的姐妹情,不禁黯然。

這麽一想,不由想起了季弘謠,在季弘謠充當了她婚姻裏的第三者後,她恨過她,可如今,她卻又有點可憐她。

算一算,季弘謠也跟了沐華年好幾年,本來都買車買房談婚論嫁了,季弘謠前段時間還以準老板娘的身份自居來着,可如今風雲變幻,說分手就分手,真是讓人始料未及。聽說季弘謠私底下找過沐華年幾次,可任憑如何哭泣哀求,沐華年都無動于衷。

公司裏好事者談論此事時,均一臉狎昵與興奮,大概上位者的愛恨情仇對于底下的人來說,跟明星的娛樂八卦一樣,有着調劑生活的作用。只有虞錦瑟覺得悲哀,沐華年對季弘謠如此薄情,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曾經。

有時候她想,這算不算同病相憐?

可轉念一想,她又感到慶幸,幸虧她走出來了,所以才能這麽坦然看待過去。

不愛,不恨,像一個旁觀者。

……

不知不覺,一天便又這麽過了,窗外夜色深深,虞錦瑟忙完手中的活後,望望時鐘,感嘆道,又一個加班到十一點的深夜啊。

收拾好東西,走下樓去。整個鴻華大廈空蕩蕩的,除開五樓的研發部還有幾個員工外,再沒有其他人。

剛出大廈一樓,她的目光倏然定住。

☆、第六十六話分裂

剛出大廈一樓,她的目光倏然定住。

黑暗中,那身姿挺拔的男子立在臺階下,正微笑注視着她。

“何大哥?”虞錦瑟一怔,快步走了過去,道:“你怎麽來了,病還沒好,來這幹嘛?”

何盛秋從包裏掏出一樣東西,遞過去,“這是些中藥,回去泡茶喝,可以養胃。”緩了一會,補充道:“西藥治标不治本,還是中藥好些。”

虞錦瑟心頭一暖,将東西接了過來,“謝謝你,何大哥。”

“不客氣。”何盛秋轉了個話題,“你……跟沐先生複合了?”

“複合了?”虞錦瑟愕然,“為什麽這麽問?”

“之前有天夜裏跟你打電話,是沐先生接的,他說,你們在一起。”

“呃?”虞錦瑟回想了回,恍然大悟,“哦,拍片子的那幾天我生病了,他希望我快點痊愈回片場,就勉為其難地照顧了我幾天。”又連連擺手,“我跟他,就算山無棱天地合,我們都不可能複合,八字不和的兩人,從前結婚就是個錯誤,再複合,那不是折騰自己嘛!”

“是嗎?”何盛秋的口吻是疑問句,面上卻漸漸浮起失而複得的欣喜。

“當然!我現在覺得,比起夫妻,我跟他更适合做同事。”虞錦瑟的語氣十分肯定,這一句話落地後,她瞅瞅天色,說:“晚了,何大哥,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回去了。”

何盛秋看着她,深邃的眸中有什麽情緒在醞釀。

虞錦瑟做了個告別的姿勢,往車庫的方向走去。兩人擦肩而過的霎那,她的胳膊倏然一緊,被一只手抓住。

“錦瑟。”何盛秋拉住她,似乎在斟酌着即将開口的話,片刻他說:“不要一下子就給我判死刑。”

“什麽?”虞錦瑟沒聽懂。

何盛秋道:“我承認,最開始我接近你,并非真心。對你造成的傷害,我真的很抱歉。”

“如果你是想道歉的話,你不必再為過去的事難以釋懷。”虞錦瑟搖頭,“我已經忘了,真的,我不再怪你了,你也有你的苦衷,昨晚上,跟你們呆在一起,我發覺你一個帶孩子,真的很不容易……”

她舉步想走,卻被何盛秋攔住,“錦瑟,我是想道歉,可是,我還有其他更重要的話要說。”

默了默,何盛秋鼓起勇氣,道:“錦瑟,我想跟你在一起。”

虞錦瑟很幹脆的搖頭,“何大哥,請你打消這個念頭,我可以釋懷過去的事,卻并不代表,我願意做她人的替身。”

“不,你不是她的替身,更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你。”何盛秋猛地擡頭看向她,目光熠熠如暮色中的星子,道:“這個最獨一無二的你,不知什麽時候……住進了我心裏。”

“啊?”虞錦瑟的眸子微微睜大。

“是的,你沒聽錯。不清楚從什麽時候起,我開始無緣無故的想念你,牽挂你,想知道你每天在幹什麽,有什麽開心的事,有什麽不快的事。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會格外的快樂,覺得時間過的好快,分開之後,便急不可耐地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而那次,你知道了真相,說不要再見面後。我陷入了莫名的惶恐之中,不知該怎麽應對,吃不下飯,覺也睡不好,焦慮,失落,悲傷,甚至想起你的時候會……心痛,像是失戀的感覺,沒有辦法克制……”

“怎……怎麽可能……”對方的告白那樣突如其來,虞錦瑟不知該怎樣應對,無意識地向後退了幾步,似乎想躲避。

“先別走,聽我說完。”何盛秋拉住了她手腕,一字一頓清楚道來,“錦瑟,你我都是受過傷的人,因為我痛過,所以我能體會你的痛。給我再多一點的時間,讓我治好你的傷,也許我們是最合适的人,試一試,給彼此一個機會,不好嗎?”

虞錦瑟仍是手足無措,“等等,何大哥,這太突然了,我有些亂……”

她的話沒說完,手腕上忽然力道一緊,何盛秋傾過身來,便那樣擁住了她,不請自來的淡淡古龍香水味霎時撲入她的鼻翼,将她籠入他寬厚的胸膛。她在一霎蒙了。

與此同時,十米外的馬路上,邁巴赫的影子剛好掠過,如炬的強光車燈掃過鴻海大廈,将這對相擁的男女照映得無比清晰,旋即,飛速而過。

臺階下,何盛秋的話還在繼續,“錦瑟,我想給你一個溫暖的懷抱,你累了,倦了,沮喪了,傷心了,随時随地可以倚靠……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

下一刻,從恍惚中回神過來的虞錦瑟推開了何盛秋,一邊後退一邊道:“對不起,何大哥,我腦子現在很亂……”

何盛秋與她拉開了一些距離,道:“沒關系,你可以回去慢慢考慮。多久,都可以。”仿佛是怕眼下相處的局面讓她更加局促,何盛秋對她做了告別的姿勢,“錦瑟,我回去了。你也快點回家吧,路上小心。”

……

何盛秋走後,虞錦瑟的思維還處于淩亂之中。她一邊回想着何盛秋的話,一邊走向公司的地下車庫。

深夜的車庫沒什麽人。她心不在焉地甩着鑰匙,眼光掠過身畔一輛車時,颦起了眉,“咦,這不是哆啦a夢的車嗎?怎麽在這裏,難道……”

後一句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一道人影倏然擋在她面前。

虞錦瑟吓了一跳,停下了腳步,“呀,沐總,你怎麽在這,吓死人了!”

沐華年立在斑駁的燈影之處,幽深的眸光正目不轉睛地籠着她,“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大三休學的半年,你做了什麽?”

燈光将他的影子投到白色的牆面上,高大得有種盛氣淩人的壓迫感。虞錦瑟發現他情緒不對,問:“你又怎麽了?跟巴塞羅那那邊沒有談好生意,心情不爽嗎?”

沐華年緩緩逼近身來,眼神迎着無邊的夜風,漸漸變冷,聲音提高了些,“回答我的問題。”

摸不着頭腦的虞錦瑟道:“我早就說了呀,我的私事,我不想說。”

“虞錦瑟,你是不想說,”沐華年驀地擡高了聲音,“還是不敢說?”

虞錦瑟猛地擡頭,“我有什麽不敢說?”

“問你自己!”沐華年不怒反笑,眼神卻像含着刀子,“你跟你那英國情夫厮混,還生了個私生女!”

“情夫?”虞錦瑟的雙眸霍然睜大,如被雷劈,她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人影一晃,沐華年快步沖上來,将她重重按在車身,冰涼而堅硬的車身抵在她的脊背,硌人的疼,緊接着她臉龐一痛,一只手用力扣住她的下巴,在她還沒叫出聲的霎那,他俯下身,朝着她的唇徑直壓下,力道暴戾而專橫,竟分不清是親吻還是齧咬。

這一場瘋狂結束在數秒鐘後,虞錦瑟用盡全力掙脫,最後“啪”地一聲厲響,沐華年的動作止住了。

虞錦瑟的手還揚在半空中,那一耳光的力道讓她的手心刺辣辣地痛。她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眼神看着沐華年,可渾身卻在顫抖,不可抑制地顫抖,像是憤怒到極處,卻又強行壓抑着,她緊盯着他,似乎想笑,嘴唇卻在顫抖,“沐華年……你……”

她的指節繃得發白,似想抓住點什麽作為依靠,然而卻什麽也沒抓到,随後的話音像是沒有支撐似的,跟着身體一起顫抖,斷斷續續地不成樣子:“你……真是……無可救藥……”

她話落,踉踉跄跄站穩,撿起自己的包,轉身往外跑。

空蕩蕩的車庫內,沐華年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遠,須臾,他彎腰朝着邁巴赫車身,用力猛錘。

那一聲一聲的錘砸聲回響在無人的車庫,燈影搖晃,男子眉鋒緊擰,痛的不知是手,還是心。

……

一個月後,虞錦瑟坐在四樓的新辦公室裏,欣賞窗外的風景。在新成立的分公司前院,有一大片花圃,這個季節開滿了黃澄澄的金盞菊與紅彤彤的杜鵑花,黃若燦金,紅若緋霞,很是惹人喜愛。工作累了乏了時,她喜歡端一杯紅豆奶茶,站在窗前往下看。

自上次在車庫與沐華年不歡而散後,她再也沒同他講過話,而他,似乎也含着什麽情緒,亦不再搭理她。此後兩人雖同在十二樓,但相對總是冷冰冰的,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的冷戰時代。虞錦瑟厭惡這種狀态,幹脆毛遂自薦來了現在的分公司,眼不見一了百了。

至于搬到新分公司的過程,說來也夠跌宕起伏的,分公司成立之前,本已經定好了負責打理的總經理,誰知這位總經理上任沒幾天,就出了點意外,向總部連請了三個月的假。他一走,無人坐鎮的分公司便處于茫然無序的狀态,再找一個接管人成了迫在眉睫的問題。

對此,鴻華內部展開了激烈的會議,諸人還沒把心裏的合适人選說出口,有人直接做了個stop的動作,道:“都別争了,我去。”

衆人目光齊齊投向了虞*oss。

虞錦瑟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環視一圈,“怎麽?我不夠資格?”

衆人搖頭:“沒有沒有!您當然可以!只是您去了分公司,那總部的事怎麽辦?”

虞boss神色不變,道:“這幾個月沐總應該出差的時間少,有他留在鴻華主持大局就夠了,分公司那邊缺人,我暫時去頂替幾個月。”

見衆人沉吟不語,她起身撐着桌面,眸光看似漫不經心,卻含着勢在必行的執拗,“好了,就這麽決定了,散會。”

衆人一愣,眼瞧着她慢條斯理的收拾東西,轉身離開,不由面面相觑。

就這麽散會了?就這麽無視左右的決定了?她把端坐在左上位的沐總當空氣嗎?

諸位高管忐忑不安地看向左上位的男子,可沐boss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沉默了半晌後,他說:“就按虞總說的來。”

☆、第六十七話兩看相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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