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将軍戰睥睨(三)
姚湘湘眼皮不受控制的一通亂跳,幾乎要被陸清吟這個單音吓破了小心髒,她觊觎着陸清吟的神态,字斟句酌道:“您,您被俘後,國君派了個新将軍來,新将軍走馬上任的第一天,就把我們撤離前線,天天讓我們洗衣做飯,劈材挑水,喂馬刷廄,總之,一切後勤都交給我們,做得好沒獎勵,做的不好還會被打。”
陸清吟面部表情就和檔了機似的板着,語氣沒什麽起伏道:“新将軍這麽做,有國君的指令?”
姚湘湘瘋狂點頭,邊點頭邊看向糙漢們,糙漢們集體像開了挂似的通曉她的意思,跟着哭天搶地的訴起苦來,鼻子一把眼淚一把,看了讓人忍不住心酸。
陸清吟捏了下鼻梁,慢聲細語道:“這麽飽受欺淩,我們不表示表示,好像有失禮尚往來的标榜啊。”
“将軍,你看我們要不要……”明眼人都看出陸清吟要‘回報’燕國的樣子,姚湘湘這等專業的牆頭草更不用說,她湊到陸清吟面前,做了個抹脖子狀,“他們不仁在先,咱們這等行走江湖的壯士,定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吶。”
陸清吟要笑不笑的看着她,扯着唇問:“那依姚前鋒看,咱們怎麽個報仇法呢?”
姚湘湘幹笑了一聲,小心的往後縮了兩步,整個人都跟着縮小了一圈,厚着臉皮道:“咱們,殺個回馬槍,搶塊地盤自封為王。”
陸清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姚湘湘在原主人記憶裏就是這般膽大妄為,他怕要認為姚湘湘是上天派來協助他的,專挑他想的話說,很讨人喜歡吶。不過眼下,他還不能過早的暴露企圖。得有個轉變的過程,事出突然會引人耳目。
是以他收着笑容道:“都先下去休息吧,待我考慮好對策,再商談。”
衆人聽他這麽說,騷動的心稍稍安頓,接二連三的魚貫而出。只餘他跟前的姚湘湘欲言又止。陸清吟擡眸厲色的看了眼姚湘湘,姚湘湘立刻像被驚住似的疾走如飛。
陸清吟難得睡了個安穩覺,尚在和睡意纏綿的中,鑽心的刺痛從腳底一路歡聲笑語的到達腰部,整個下半身都處在癫狂的疼痛中。
他措不及防,疼的聲音都變了,“啊。”
門立刻被敲響,同時傳來年初毫無波動的詢問:“将軍?您怎麽了?”
陸清吟沒回他,因為疼痛讓他變了樣,不找點東西咬着,一口小白牙都得遭了殃。他聲嘶力竭的咬着被角,感覺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順着眉心鼻梁,一路暢然流下。
那股鑽心的疼就和二八月天的太陽似的,時有時無。發作起來讓他疼的恨不得一頭撞死,不發作的時候安穩無恙,和個正常人似的活蹦亂跳。
當然了,陸将軍已經跳不起來了,他的腿一直折着。
過了大約半小時,那股疼痛再也沒發作。陸清吟擦擦汗,攤平身子喘着粗氣。他想,原主人到底
經歷過什麽?明明沒有知覺的下半身,卻折騰的他死去活來。
“年初。”他聽見自己嘶啞着聲音喊道。
門外的年初推門而入,卻不站到他面前,進門兩步,關上門,遠遠的站在門邊,垂首聽命。
“大夫跟來了嗎?”他掙紮着坐起來,被衣服弄的手忙腳亂,亂七八糟的穿了一次後,他放棄跟
衣服作鬥争的道:“來,給我穿衣服。”
年初神色微動,抿緊了唇,不肯上前一步,他期期艾艾道:“有,這就給您去請。”
說完就要開門退下,陸清吟覺得年初的反應奇怪,斷章取義的只聽了前一句,後一句似泥牛入海,他不想讓人以為将軍是個日上三竿還不起的懶貨,他又重複道:“年初,伺候我穿衣。”
年初開門的手僵住了,面色如土的走到陸清吟床前,像戰前英勇就義的小兵,無端的讓人覺得他此時身陷絕境似的。他擋住年初舉着衣服,就要往他身上套的動作,指着衣服道:“你把這些衣服穿着順序擺好,我自己穿。”
年初愣了下,像是沒聽懂他的話,癡呆的程度讓陸清吟懷疑昨晚上機智靈敏的是他的同胞兄弟。
“沒聽懂?”陸清吟眉頭一皺,打算再給年初說一遍,年初卻馬不停蹄的點頭,反射弧跑完八百公裏找回了智商。手腳麻利的給他擺好衣衫,盡管年初對他此舉有過疑惑,但勝在陸清吟常年出幺蛾子,他摸不準這會不會是陸清吟新發明的整蠱玩法。
“去請大夫吧。”陸清吟不急不緩的穿着衣服,慢條斯理道。
年初得了赦令,健步如飛的消失在陸清吟面前,陸清吟穿好衣服又犯了難,半身不遂的人,怎麽在無人幫助的情況下,挪到五步遠的椅子上?他覺得讓年初去找大夫的時機不大合适,好歹得讓他把陣地從床挪到椅子上吧?
年初的速度很快,這點無需質疑。前後不超過一刻鐘,就帶着個身着奇裝異服的男人回來了。男人一臉茂盛的絡腮胡,幾乎把他整張臉長滿了,遠看像是一頭獨立行走的大猩猩,其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頭上紮着不計其數的小辮子,光從背影來看,包治百病。
“将軍,苗淼缪到了。”年初通報一聲後,退居一旁,默不作聲的對苗淼缪使了個眼色。苗淼缪福至心靈的上前一步,跪倒在陸清吟床前。
“将軍啊。”苗淼缪一開口,陸清吟的靈魂晃悠悠,他沒想到一個大夫,一個看起來很粗犷的大夫,有着一腔繞指柔的好嗓子,雖然對陸清吟來說,嗓子好與否并無大礙,但出谷黃莺總比嘶啞粗糙好入耳的多。
陸清吟神色不動,高深莫測的一挑眉,不欲多言的樣子活靈活現。
苗淼缪哽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咬文嚼字道:“聽說,您找我?不知将軍有何貴幹?”
苗淼缪想,他一沒亂放小蟲子,二沒在外丢人現眼,三沒趁亂渾水摸魚,該管住的缺點一個不落的全兜住了。将軍找他,所謂何事呢?越是心裏有底,見到陸清吟他越是心驚膽戰。
雖然這回撈回來的将軍,給人感覺溫和謙容了許多,但,不能因小失大啊,萬一是将軍故布疑陣,讓他們自露陣腳,那他們就虧大發了。
“附耳過來。”陸清吟惜字如金道。
苗淼缪噗通一聲吓得癱坐在地,震驚、吃驚、害怕、混作一團,導致他內心的感受十分複雜,怎麽辦?将軍饑不擇食,似乎要對我下手啊。
哎呀,怎麽辦?要不要欲拒還迎下呢?讓将軍感覺有點情趣味道呢?
“來。”陸清吟看他一臉呆樣,又剎那浮想聯翩的蠢樣,有些想吐槽,原主人帶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靠這些人,他能完成任務嗎?真是,前途堪憂,光明遙遙無望。
苗淼缪站起來,彎着腰,涎着臉,湊到陸清吟面前,一臉美滋滋的等着幻想成真。
“楚國可能對我下了毒,我的下半身毫無知覺。可在不久前半個身子都疼麻木了。你看看,這毒能不能解。”陸清吟道。
苗淼缪收起一臉的美滋滋,認真的聽着陸清吟的話,他聽懂了,但是沒理解。于是,他伸出手,按在陸清吟的脈搏上。
這一按,他有些毛骨悚然。
将軍……的內功去哪了?這些翻湧疊起的毒素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感覺将軍很病嬌?将軍最近柔和了不少是因為身體有恙?
那算了,不給将軍治了,現在柔和的将軍非常好,比之前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好上千萬分。
陸清吟見他眉頭一時松,一時緊,一時眉開眼笑,一時憂愁不已,心裏跟着七上八下,估摸着自己是活不了多久了。他有些怨天尤人,不管那公公遞給他的紙條是真是假,他原本還打算試一試,如果是假的,他尋一處地養老終身也是好的。
是真的,那更好了。這個地方沒燈沒網沒手機,也沒……楚牧遙。
一想到楚牧遙,陸清吟的心隐隐作痛,臨死前的一幕輪播劇似的在他眼前上映着,楚牧遙全都是因為他才會被殃及,如果真的能回去,他一定要對楚牧遙千倍萬倍的好。
眼下他要先解決自身問題,能回去才有以後。
“怎麽樣?”陸清吟問。雖然苗淼缪是個蒙古大夫,但總好過沒有大夫。陸清吟打算只聽其三分之一的內容,其他的不做考量。
苗淼缪一時沒想好該怎麽和他說,當下沒了言語,陸清吟一看他的臉色,頓時悲從心來,語氣凄涼哀傷道:“沒事,說吧,我扛得住。”
苗淼缪只覺得将軍很會演,腦補功力和殘暴程度可能是陸将軍終身的亮點。他猶猶豫豫了半晌,不好說陸清吟的毒他解不解的掉,只能盡力試試,但将軍從不聽沒有把握的決策,于是,他急中生智道:“能治,花費時間長,還需要受點罪,放點血。”
作者有話要說:
xiu~
繼續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