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将軍戰睥睨(五)

雷不幹了,雷道:“義父,你在我小時候曾答應過,會滿足我各種請求的。現在,你想食言而肥嗎?”

義父手足無措,無言以對了,恨不得兩大巴掌把自己的嘴巴給抽飛,讓你随便亂許諾。

此後,雷就開始花樣百出的勸說之路。原主人扛不住了,帶着老老少少的兄弟姐妹被招安了。

第二次炸開,是原主人被俘前一晚上,雷找原主人喝酒。原主人在行軍打仗期間,向來是滴酒不沾,奈何這是他許諾滿足各種請求的幹兒子啊。還能怎麽辦?喝呗,那天晚上父子兩酩酊大醉,睡得拖起來撞東捅西依舊人事不省。

等再醒過來,陸将軍的殼裏已經換了人。

陸清吟唉聲嘆氣,自覺身心皆累,他輕聲道:“年初,你覺得夏天巒有嫌疑嗎?”

年初沒說話,盡職盡責的扮演着該聾就聾的如影人。

“有沒有嫌疑,也沒有多大的關系了。”陸清吟又道,“反正那不屬于我。”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年初從這句話裏聽出道不盡的滄海桑田,他想,其實将軍也不容易,好男風是天生的,可将軍潔身自好啊,外傳的風花雪月大多是好事者亂說的;說将軍天性殘暴,大多數是敵國謠傳;常年跟着将軍的人都知道他不過是兇了點,臉黑了點,說話毒了點而已,根本不會随便就殺人。

将軍會屠殺楚國幾十萬的士兵,是有來有往。

是那些士兵先攻占了燕國的城池,奸擄燒殺,無惡不作。失去親人的燕國士兵,見到和他們有着血海深仇的楚國士兵,報仇心思膨脹控制不住的大開殺戮。

後來理所當然的是陸清吟頂下殺人如麻的罪名,對外宣稱是他下令斬殺的。

将關于陸清吟的風言風語疏離了一通,年初赫然發現,此人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真漢子啊。他的眼睛有些濕潤,原來他們都冤枉了将軍。

陸清吟想,他現在這樣活像找學生談話的班主任,還得小心措辭,免得露出一絲不悅,就讓這些常年擔驚受怕的人魂飛魄散。

夏天巒很高,高到陸清吟要擡頭看他,能看至脖子發僵,陸清吟不想給自己找罪受,他對夏天巒滿懷慈愛口吻道:“天巒,坐吧,在我面前不用拘禮。”

夏天巒依然站定如松柏,他目光怪異,盯着陸清吟的眼神像是在鑽木取火,如果旁邊沒有沉默不語,存在感卻很強烈的年初在,陸清吟懷疑他現在已經着了火。

他看夏天巒嘴唇微動,欲言又止了幾次,最後悶頭老實坐下,着實想為夏天巒的糾結能力打個call,這等自控能力還是相當值得敬佩的。

然而,夏天巒沒能頂住他這個內心的稱贊。

“義父,你變了。”夏天巒聲線平穩道:“你以前從不會喊我天巒的。”

陸清吟端起茶遮住唇,悄然無聲道:“喊你小兔崽子嗎?”

“你以前都是喊我天天的。”夏天巒擡頭,幽怨且不滿的看着陸清吟。

陸清吟維持着端杯的姿勢僵住半晌,許是維持的時間久了,他的胳膊有點酸,遂放下茶杯,語重心長道:“天巒,不要撒嬌。”

一旁做壁觀花的年初:“……”

夏前鋒,你看看地上是不是有你剛掉的節操?

“義父,楚國狗兒有沒有對你做什麽?”夏天巒不打算和陸清吟就稱呼的事情引發口角,他詢問起真正值得關心的事情。

“沒有。”陸清吟一口否認,楚國那些人頂多就是不給他飯吃,給他時不時下了點毒罷了,除此之外,并無他事。

不知怎地,陸清吟覺得夏天巒的表情在那麽一瞬間有些難以啓齒,他微微皺着眉,不輕不重的斥道:“多大的人,說個話還要打個幾萬字的腹稿嗎?”

被他這麽一激,夏天巒脫口而出道:“我是想問,義父有沒有被楚國狗兒占到身體上的便宜。”

陸清吟:“……”

mmp,他就想知道原主人到底給他留下了多少爛攤子,跪求不坑。

“你想多了。”陸清吟神色認真道,“乖,看着我,聽我說,真的沒有。”

夏天巒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直到看清他眼底的厲色,心下一哽,陸清吟這是要發飙的征兆啊。他立刻收起關于陸清吟到底有沒有被占便宜的問題。

“義父,我對不起你。”夏天巒真心實意道,“如果那天我不央着你喝酒,你就不會出事。”

陸清吟第一次聽當事人述說他是怎麽被俘的,前因後果他知道,恰恰遺落中間的關鍵,現在當事

人願意把其中的曲折娓娓道來,他也樂得聽一聽。

陸清吟:“是嗎?”

夏天巒對陸清吟沒有外人的敬畏之心,但他有一顆敬仰的心。聽見陸清吟的詢問,他不是懼怕而是疊加了不計其數的愧疚。

“是。”他道,“那晚的事情後來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楚國先調虎離山,後謠言四起動搖軍心,各路将領找不到你,心就慌了,當下被人鑽了空,城門大開群引楚國士兵進來……”

“那後來呢?”陸清吟興致勃勃的問。

“後來……”夏天巒吞吞吐吐道:“後來城裏的百姓就遭了殃,我們沒有将軍的指揮節節敗退,直退到燕國原先的邊境城。再後來,就是姚前鋒說的那樣,我們成群結伴的離開軍營,順着他們押着你的路線追趕,本來想在到達京都前把你救下,但當時時機不允許,他們的人太多了。”

陸清吟點頭,“半路上你們都沒有找到機會救我,天羅地網的監牢,你們更應該束手無策才是,怎麽昨晚輕易的就得手了?”

夏天巒言不由衷,有些事情,他很想選擇隐瞞,可對上陸清吟那雙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他就控制不住的暢所欲言,“是,楚國丞相幫忙的。”

陸清吟一挑眉,對楚國丞相懷揣好奇之心,姚湘湘花癡屬性提到此人無可厚非,向來不愛提及他人的夏天巒居然也提到了此人。

于是,陸清吟不恥下問,“他叫什麽?”

“這……”夏天巒頓住了,沒了下文。

陸清吟沉默的看着夏天巒,他想,大概這也是位被不知名丞相折服的人。

他發現原主和夏天巒有些時候的相處,閱盡千帆如他,都覺得臊得慌。

夏天巒對陸清吟,有着謎一般的執着,以姚湘湘為首的糙漢爺們稱他為将軍執行者,放二十一世紀說,夏天巒就是一癡漢。無論陸清吟做什麽決定,說什麽話,他都奉為至尊,身行力踐的奉行。

凡是對陸清吟有過恩的人,他都視若上賓。

想到這裏,陸清吟對夏天巒忽然沒了音有了猜測,他輕聲細語道:“他沒告訴你,他的名字?”

夏天巒默默的點頭附議,何止沒說名字,連丞相長什麽樣,他都未曾見過。送消息的自稱是楚國丞相府的人,他還懷疑過,被人瞪了好幾眼,惹的人不高興,摔下消息道:“愛信不信,不想救你們家将軍,那就不要去。”

最後,他們去了。

所以,陸清吟現在在他面前全是那位丞相的暗箱操作。

把陸清吟救出來,一路上沒遇到任何阻礙,想來也是那位丞相的手筆。

“做好事不留名?”陸清吟呢喃道,“學雷鋒,做個不圖回報的先進分子嗎?”

“義父說什麽?”夏天巒茫然問,陸清吟幾乎是無聲的嘀咕,他根本無法聽清。

陸清吟回過神道:“沒什麽,有機會還要當面謝謝他。”

“我也這麽想的。”夏天巒勤勤懇懇道,“只不過他好像不見外人。”

陸清吟想,丞相這麽做的原因是想讓他主動獻殷勤嗎?

自從醒過來,見過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神經病,好像全天下就他一個是正常人似的。這裏的人心機深沉,一樁買賣不知來來回回套路多少次,也不怕殚精竭慮而亡。

“你和姚湘湘帶來的人,都可靠嗎?”陸清吟問。

夏天巒深思熟慮片刻,“大部分都是義父曾在山上的兄弟,小部分是燕國将領,義父放心,這些人都是與我朝夕相處的好兄弟,知根知底。”

陸清吟面上點頭,內心表裏不一的想:這群人有幾個是可靠的,他還真不能确定。除去印象深刻的姚湘湘幾人,其他一概了解甚淺。原主大概是個粗心大意的糙漢,不愛專研人心,以至于他現在寸步難行。

“你們讨論過那晚的事嗎?”陸清吟問,“莫不是楚國有上天眷佑,不費吹飛之力能奪回城池,輕而易舉把我俘走?”

“這……”夏天巒又斷了片,羞愧難當的低下了頭,用行動說明他很無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