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将軍戰睥睨（十）
汪忘妄是個醉心醫術的癡漢，癡到對着藥草說情話的地步。對沒能解到陸清吟身上的奇毒，他義憤填膺的同時又對陸清吟抱有歉意，因為他的癡漢程度，陸清吟才沒找他人嘗試解毒。
“将軍，”汪忘妄看着陸清吟捏着大餅吃的淡定坦然，他心頭一梗，原來将軍已經淪落到這等地步，明明他走之前，将軍還是高官俸祿雙優的燕國名将，現在卻只能啃啃大餅了。“聽聞楚國丞相待人平和，有才有貌。”
陸清吟一掀眼皮子，所以呢？
汪忘妄字斟句酌道：“我們可以試着和他接觸接觸。”
陸清吟：“哦。”
冷淡應後，他想，明明都是他手底下的人，卻一邊倒向了素未蒙面的陌生人。這種母親嫁女的奇怪感覺，頗讓人接受無能。
陸清吟撕了片面餅放進嘴裏咀嚼片刻，輕聲細語道：“可以，他遞出交好的枝丫，我們如果不識好歹，怕是不得善終。”
汪忘妄甚為贊同的點點頭，陸清吟對那廂盯着汪忘妄一個勁狂犯花癡的姚湘湘道：“地點就定在半山腰的涼亭內，時間定在後日太陽初升時。”
姚湘湘兀自盯着汪忘妄，根本沒注意聽他說了什麽，陸清吟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花癡是病，無藥可治。
汪忘妄見狀重重咳嗽了聲，給姚湘湘遞了幾個眼色，姚湘湘被他遞眼色遞的都成了條件反射，立刻正襟危坐，一副娴靜典雅的模樣，陸清吟靜靜的看了片刻，被這等不甚明顯的恩愛煞到一臉狗血。
他捏着面餅出了門，打算去看看風景洗洗眼，剛從廚房出來的年初見他拎着半張殘缺的面餅，十分拘謹的問道：“将軍，是不合胃口嗎？”
陸清吟搖頭，“不是，是被晃到了眼。”
年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陸清吟對上他那雙懵懂的眼睛，默默的調開目光，“出去走走。”
年初随即跟着他出了門。
這是陸清吟第一次下山，他原以為自己只能走到半山腰，結果他的體力比想象的強上許多，看着青山綠水共為鄰的小村莊，他扯了扯唇角，不知道他這幅樣子進去，會不會吓到人。
“這村莊裏都是些什麽人？”他問。
“都是些村民。”年初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又道，“将軍放心，他們與世隔絕許久，不聽朝廷不涉江湖不管山匪，是個三不管的地帶。”
陸清吟想，能成為三不管的地帶，肯定不似年初說的這麽簡單。沒有自保能力的地方向來只能成為他人争奪的地盤，只有有強悍實力的地方，才能成為三不管，比如他那個世界的金三角，就是典型的三不管。
“去看看。”陸清吟不管什麽三不管，他想看看這村子的人适不适合、能不能入他的陣營。
村莊不大，只有三十來戶人家，家家戶戶都是幾間茅草屋，門前籬笆栅欄圍成的小院子，偶有成群結隊的小雞仔呼嘯而過，叽叽喳喳的好不熱鬧；順着小道往裏走，有些人家養了看門狗，聽見陌生的腳步聲，狂吠起來。
“民風彪悍。”陸清吟低聲道了一句，“狗性肖似主人。”
話音剛落，看門狗狂吠的那家，屋門打開，從內走出一位膀大腰圓，滿臉贅肉橫生的糙漢，糙漢高聲呵斥，“大黃，別叫了。”
庭院內狂吠不停的大黃狗嗚嗚咽咽的收了聲響，拿黑漆漆的狗眼拼命的盯着走在小道上的陸清吟二人。陸清吟瞧着好笑，他本性不喜動物，大概是做法醫接觸過太多屍體的緣故，對這類據說有靈性的物種敬而遠之。
現在看見這麽一出，不免覺得這些動物也挺可愛。
呵斥完狗的糙漢沒有立刻進屋，他虎視眈眈的看着陸清吟二人，這地方已經好幾年沒有來過生人，憑空出現兩個身着錦袍，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子，着實讓人心生疑慮。
陸清吟以為糙漢至少會上前質問他們一聲，結果等他和年初走出村子，那人也只是遠遠的看着，并無動作。陸清吟想，這個世界的人戒備心很強。
“從這裏去京都，要多久？”他問。那天晚上被年初一路扛到山上，他記憶不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快馬加鞭，半個時辰。”年初答。
半個時辰？陸清吟揚眉，一個小時，還好，不算很遠。
帶着年初兜了一圈，陸清吟心滿意足的回到廟裏，早起不見蹤跡的苗淼缪在和汪忘妄探讨醫術，一個名門正派的正經神醫，和一個歪路子出身的蒙古大夫，居然相談甚歡，陸清吟湊近一聽，兩人聊得驢唇不對馬嘴。
單憑兩人喜笑顏歡的面色來看，旁人怕是吃不透這兩人的相處模式。吃不透的陸将軍回了屋，找出幾本書，佯裝斯文有涵養，看了沒兩眼，他的思緒又散開了。他想到夢裏楚牧遙對他說的話。
難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才讓他在夢裏見到了楚牧遙？
連日來身心疲憊，還被恩愛刺激過一發的陸法醫，嚴重的想念小情人楚牧遙。他想，如果楚牧遙也在這個世界該有多好？
一眨眼，和楚國丞相相約的日子到了。陸清吟擺着炭火小燒，煮水洗茶等候着。他想，讓人贊不絕口的楚國丞相，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沒有多少事實依據，單憑一個官位的猜想，根本是無根的浮萍，美觀卻不實際。
不需要陸清吟展望過多，他等的人已經不急不緩的款款而來。那人身着白袍，頭戴藍色發帶，手執一盞已經滅了的燈籠，一步一步的朝涼亭走來。陸清吟一擡頭，一個怔然，像，太像了。
眉眼間的桃色，唇畔上的笑意，連帶着溫潤如玉的氣質，都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簡直就是複制粘貼，他說不出話來，害怕一開口，眼前的人就變了模樣，這是他，日盼夜盼的人啊。
楚牧遙将燈籠放置在一旁，一撩衣袍姿态優雅的落座在他面前，見他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這一笑讓陸清吟回過了神。
“不敢置信嗎？”楚牧遙輕聲問。
陸清吟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年初不在後，方才動作大了一點，他一把抓住楚牧遙的手，着急道：“你怎麽也來這裏了？你知道有多危險嗎？你有沒有事？”
炮竹連天的問話讓楚牧遙根本插不上話，只好等陸清吟自行停下，果然，說了三句話後，陸清吟止住了話頭，他攥着掌心裏的手，心頭一片寧靜，不管楚牧遙怎麽來的，能見到就好。
楚牧遙反握住他的手，“一覺醒來就在這，我知道有多危險，但是我沒事，有事的是你。”
陸清吟安靜了下來，他遲疑片刻，問道：“你知道我的任務？”
楚牧遙不可否認，他道：“我的任務是幫你完成任務。”
陸清吟想，申京甲，我日你大爺。
現在又多了個他必須完成任務的理由，如果他任務失敗，楚牧遙也會随着這個世界被毀滅，這是他不能容許的。他盡量心平氣和道：“所以，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在這？”
“不是。”楚牧遙道，“見着姚湘湘的那天才确定的。”
“你怎麽确定要救的人就是我？”陸清吟問，他直覺申京甲沒安好心，不可能知道他最惦記什麽，就給他送什麽，如果真的是這樣，他早就樂不思蜀了，所以這大概是新一輪的套路。
“不太确定。”楚牧遙笑道，“所以抱着約你瞧瞧看的心态。沒曾想……”
陸清吟惆悵蹙眉，失魂落魄道：“原來是這樣，害我白白高興一場。”
“談正事。”楚牧遙神色一收，倒真像是這個世界原著的人，如果他的手沒有被陸清吟緊緊握住的話，“你的時間不算充裕，要幫楚國打敗燕國，一統天下，只有兩條路。”
陸清吟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他想，楚牧遙在考取警校前，曾是當年的文科狀元，博覽群書不算誇張，楚牧遙的建議可以聽一聽。
“一種是你自立為主，攻占燕國城池，取締燕國遂臣服楚國，”楚牧遙給自己斟了杯茶，“另一種是你改頭換面，投奔楚國，帶領楚國打敗燕國，實現一統。”
“你覺得哪種難度系數較小，花費時間較短？”陸清吟問，兩種方案從時間上來說都不算短，從難度系數上來說，第二種更便捷更妥當。如果他占了燕國，再臣服楚國，那跟着他打江山的人怎麽辦？就算完成任務後會離開，他也要考慮周到。
如果打從一開始就是他帶着楚國占領燕國，一切順理成章，但眼下有個棘手的問題：楚國皇帝他想議和。
作者有話要說：
受，終于出來了…
PS：受大概将是我目前為止寫過的最佳男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