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将軍戰睥睨（十一）
人一旦有了某種自認為特別值得堅持的點，那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啊。論等級楚國皇帝可拔得頭籌。
“我想，以楚國名義征戰燕國。”陸清吟道，“我不便露面，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楚牧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輕重緩急他也是明白的，他懂陸清吟的意思。掙脫陸清吟的手，他重新洗茶泡茶，“你想做幕後情有可原。不過，時機恰當有需求的時候還是可以露露臉。”
他說的模棱兩可，陸清吟卻心會領悟。兩人相視一眼，會心一笑。
陸清吟想，有楚牧遙在身邊，無論是日子還是事情，都事半功倍。
“你既然決定用楚國的名義，那我就幫你引薦。”楚牧遙道，“以他的心性，見到你大概會以為見到了鬼。”
“他不是一直不相信我死了嗎？”陸清吟問，“怎麽？覺得愧對我了？”
楚牧遙淡然一笑，“不是愧對你。是原主的威嚴太深，聽聞原主初奪十六城時，皇帝驚的夜不能寐，整日裏擔驚受怕。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陸清吟啧了一聲，心想，也難怪楚國皇帝擔驚受怕，原主的本領他在記憶裏翻到，也頗驚為天人。那情節畫面就跟在看一部紀錄片似的。
“怕就怕說服不了他。”陸清吟道，“他一門心思的要和燕國修好，燕國修好的條件是讓他把我的舊部下統統緝捕，送還回去。我想，楚國皇帝已經在摩拳擦掌，打算一展拳腳了吧？”
楚牧遙沒說話，因為陸清吟說的很對，猜測的也分毫不差，楚國皇帝，他還就是這麽想的。昨天把他召進宮，劈頭蓋臉的問，舉國通緝陸清吟舊部，抓到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見，皇帝不僅動了求和的念頭，還動了實施的念頭。
“如果真是這樣，在歸順前，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麽？”陸清吟笑吟吟道。
瞧他那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就知道他要做點不為人知的小事。深知他脾性的楚牧遙抿唇一笑，“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能順利任務完成就可以。”
得到小情人的支持，陸清吟差點沒壓下飄然的小心思，他做賊似的四周展望，見着實沒人，才屁股一挪，坐到楚牧遙身邊。
楚牧遙偏頭笑看，他自覺陸清吟對他的感情沒有特別深，因為這段感情是他強求來的。只不過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他對陸清吟而言，算是獨一無二的一份子，人總喜歡和熟人相處。
陸清吟看不透楚牧遙眼內的情緒，太複雜詭谲，短短的一瞬根本無法參透其中的深意，他眼睛微眯，捏着楚牧遙的手問，“你在想什麽？”
楚牧遙當然不會告訴他，但也不會幹晾着他，“完成任務後，你打算做什麽？”
這個問題有些沉重，陸清吟不想草率做答，他松開楚牧遙，站了起來，眺望風起疊湧的雲海，帶着些許歲月靜好的意味道：“回去，珍惜該珍惜的。”
楚牧遙看着沸騰着冒着熱氣，咕隆咕隆的水，睫毛輕顫，半晌沒了話語。
“你不用為我引薦，給我一份皇宮地圖。”陸清吟思來想去，打算不讓楚牧遙做引薦人。如果丞相不是楚牧遙的話，他利用起來毫不心慈手軟。但事實太打臉，他不希望楚牧遙因為他受到任何傷害。
這話到了楚牧遙耳裏，卻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當初是他先追的陸清吟，使出渾身解數，想盡各種辦法，能用上的法子他都用上了。
這才把陸法醫這朵高嶺之花摘到了家裏。
現在，陸清吟忽然為他處處着想，委實讓人有些心花怒放。
然而，楚牧遙心花了，怒放不起來。引薦陸清吟是他的任務，完成不了他就離不開。
楚牧遙難得一見的惆悵了。相識以來都是他通情達理的為陸清吟着想，他忍不住想，難道是受這個世界的影響，讓陸清吟也變得通曉事知人情了？
他醒來不久也有過和陸清吟一樣的認知：這個世界裏的人都有病。各色各樣的病，耳熟能詳，因為原來世界裏也有，只不過沒這麽明顯。
“怎麽？”陸清吟半天沒得到回答，轉身一看，楚牧遙臉上哀愁密布，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樣。
楚牧遙欲言又止，有心想把事情和陸清吟說清楚，但話到了嘴邊，他又說不出口了。
好不容易陸清吟對他有點不一樣的想法，萬一遭到他義正嚴辭的拒絕後黑化了，怎麽辦？這個世界的主線任務還得靠陸清吟才能完成，他充其量是個男配。
楚牧遙将到嘴的話囫囵的咽了下去，眨眼間換了句，“需要我幫忙的時候，一定要和我說。”
陸清吟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從前他沒注意過楚牧遙偶爾有的小情緒，是他做的不對。既然這個世界也有楚牧遙，他就對楚牧遙多用用心，因為他發覺小情人有種說不出的好。現在就當兩人換了種角度看世界，為兩人的感情增添些濃情蜜意。
陸法醫向來是說話直指重點，不愛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做事更是快準狠，讓他躊躇不決的唯有在關于楚牧遙的事情上。
但這些他從沒有和楚牧遙提到過，所以，楚牧遙也不知道他內心的真實寫照。只當陸法醫是萬年棒槌，長了心。懂得情人之間的關系是需要兩個人維系的。
“假如我真的成了楚國小将，還請楚丞相多多關照。”陸清吟一本正經道，楚牧遙看他這幅樣子，噗嗤一笑。
“如果你真的成了楚國的将士，肯定不是小将，最少得是個将軍。”楚牧遙說話有憑有據，楚國皇帝雖然懼怕陸清吟，但對陸清吟的真實本領還是頗為贊賞的。
他曾聽皇帝對旁人道：此人真是讓人抱怨又惋惜，抱怨的是陸清吟用兵如神，下手太黑太狠，殺的楚國潰不成軍；惋惜的是陸清吟不是他楚國的大将，這點讓皇帝打心眼裏嫉妒。
“你覺得我說服他不議和的可能性有多大？”陸清吟問，聽聞楚國皇帝勇氣可嘉，智謀不足，且性子有些面，極容易被人左右，經常做出與丞相商讨後背道而馳之事。
此次和燕國議和，皇帝還未征求楚牧遙的意見，聽說是先見了外史，再見嫔妃，把這事抱怨似的一吧啦，嫔妃一轉眼珠子，添油加醋的說了些議和的好處，皇帝怦然心動，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要議和。
是以，陸清吟覺得那個嫔妃大概是被燕國給收買了。
“你親自去見他，可能性很大。”楚牧遙道，皇帝的耳根子是軟了點，智商的确是欠費了點，但人家有顆大無畏的心，他也想一統天下啊，就是心性不堅定。老給皇帝吹邪風的嫔妃，楚牧遙知道是誰，眼下正在想辦法摘掉這個麻煩精。
“就怕我對他的威嚴還沒等他走到後宮，就沒了。”陸清吟不怕他前腳剛走，後腳就被賣，但他怕未出師就成仁了。這是個很可怕的事情，即使他開了挂，也架不住刀劍無眼。
“放心，那個嫔妃的事我會擺平。”楚牧遙微微一笑，做着擔保。
“有你在，可真好。”陸清吟感嘆，随意的牽起楚牧遙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下，又笑道，“不知我入住楚國将軍府時，可有幸夜半爬上丞相的溫熱錦衾？”
楚牧遙被他親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略有些不自在的縮了縮胳膊，他想，陸清吟該不會是也染上了病？這等行為舉止可是陸法醫曾經最嗤之以鼻的。現在居然做的信手拈來，當真是換了個世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還是說……”陸清吟微微傾身，朝楚牧遙靠近了些許，熱氣直撲對方的臉頰，“丞相多日不見我，都不曾想念過？”
楚牧遙略微偏頭，躲過他撲來的熱氣，輕巧的拉了他一下，陸清吟跟個不倒翁似的，被一拽一拉就湊的更近了。
“陸将軍哪裏的話。”楚牧遙抿唇輕言道，“陸将軍真要大架親臨，我必掃榻相迎。”
陸清吟滿意了。他把玩着楚牧遙溫白如玉的手，慢聲細語道，“十個月的時間，拿下實力相當的對手，是個大挑戰。”
楚牧遙微微垂眸，回道，“對陸法醫而言，越大的挑戰，就越刺激。這不正中下懷嗎？”
陸清吟笑了，“見你之前，我可沒有信心，就算對我而言這是個刺激的事情，很吸引我。可如果我辦不到，這個世界的人都會因為我的失敗葬身，這個代價太大了。”
楚牧遙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有了我，不過是憑添一條命。”
陸清吟立刻回握，眉目含情沉聲道：“不，有你，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