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将軍戰睥睨(十九)
陸清吟起身的時候,楚牧遙還在睡,他草草的親了對方一口,不敢再多看一眼,胡亂套上衣服,逃一般的出了房間。
年初昨天被他交代不準随身跟着,這回正蹲在房間外,看見他出來,困頓的雙眼一下瞪大了。
眼看着年初要開口詢問,陸清吟邊穿衣服,邊噓噓噓的噤聲。年初明白他的意思,跟着他輕手輕腳的朝樓下走去。
樓下兩人的行李早已打包完畢,年初懷揣着大把金錢,一切能用銀子解決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将軍,咱們走吧?”年初借着客棧門縫裏漏出來的燭光,瞧見陸清吟一副流連忘返的神色,不免有些擔心他沉迷在楚丞相的美色中不能自拔,從此了無戰意。
“嗯。”陸清吟應了一聲,最後看了眼楚牧遙睡的房間,轉頭率先駕馬離去,年初緊跟而上,他不再回頭,因此不曾發現那房間的窗戶無聲無息的開了條縫。
自陸清吟到了邊界,大肆興兵操練後。各路消息插上翅膀似的飛向四面八方,對楚國的三十萬大軍紮營在邊界,遙望燕國的說法衆說紛壇,誰也說服不了誰。
陸清吟沒去管那些說法,他正帶着人在邊界小城裏招搖過市。
夏天巒的臉經過苗淼缪的精心裝扮,就算他親生父母見到也不見得能認出來。幾乎是面目全非,不知情者還以為苗淼缪和夏天巒有着血海深仇呢。
“義……”父字還沒出口,就被陸清吟一眼掃的消了音,夏天巒笨拙的琢磨了半天,改口道:“老大,沒什麽不一樣的。”
陸清吟一改之前大将軍的架勢,搖身一變成了個流氓草寇似的人物。只見此人頭插木簪,一身整潔幹淨的衣衫硬生生讓他穿出了匪裏匪氣的感覺。偏偏他尤不自知,臉上挂着令人生厭的惡意笑容。
一路走來,不知遭到多少白眼,他樂在其中的引人咒罵過市。
待一行幾人進了酒樓包廂,陸清吟才丢開笑容,揉着笑僵的臉,瞅着從窗外跳進來的年初問,“燕國的軍營什麽情況?”
“大概是聽見了風聲,”年初答,“将領下令練兵,巡防,守夜,以及,調備過冬的軍需用品,打算在這邊駐守。”
“燕國也不是傻子,三十萬大軍,挨個跳水都得跳大半天吶,他們再無動于衷,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陸清吟淡淡道,“挑個合适的機會,先讓他們內部亂上一陣子吧,犯不上和他們硬碰硬。”
“我們要去那看看嗎?”夏天巒問。
陸清吟搖了搖頭,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等着百姓強闖軍營,跟在後面暗自觀察,必要時候挑唆幾句。
“姚湘湘不是說□□要開始了嗎?”陸清吟問,“之前拍着胸口和我立下的軍令狀忘了?”
“她說,還不到時機。”夏天巒回道。
陸清吟長眉一揚,配上他此時畫的無比讨人嫌的妝容當真讓人拍案叫絕。他唇角一挑,玩味道:“姚前鋒是覺得好戲還得配好角,在等着咱們上呢。”
“這樣,”陸清吟思索片刻又道,“你讓她準備好,等待進攻的信號,只要城裏暴動的百姓一窩蜂的湧向邊界,就讓人攔着,問清緣由,借着壓制暴動的理由,堂而皇之的接手這裏。”
“這樣……”夏天巒猶豫了,“是不是太落人口舌?”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燕國将領會眼睜睜的看着燕國人熱情洋溢的奔向楚國吧?”陸清吟看傻子似的看着夏天巒,“身為将領,最不能忍的就是自己管轄內的百姓逃脫,向他國的将領尋求庇護,那等于是在說自己無能。”
夏天巒瞠目結舌,陸清吟現在說的戰術,和他以前的戰術截然不同,前前後後的心性判若兩人,夏天巒仔細的看了會陸清吟,被妝容改變後的臉看不清真面目,也借機遮擋住他想探視的眼。
年初将陸清吟的意思傳達給姚湘湘,姚湘湘依言招了一萬兵每天三次的巡視城內外,以作應對突發情況的準備。
陸清吟帶着夏天巒和年初二人,在城裏蹲守了三天,還沒發生意料中的暴動,陸清吟有點暴躁了。他覺得耗費時間過長,但他沒有和人說,行兵打仗忌心浮氣躁。
“能和上旬聯系上嗎?”陸清吟問。
“能。”年初低聲應道,“将軍想做什麽?”
“我想,讓他埋下的種子可以發芽了。”陸清吟淡淡道,當初讓年上旬來這邊辦的事情,根本沒想過會和戰亂聯系上,現在看來,倒好似命中注定,注定該由他來完成大一統。
年初默默垂首立在一旁,不言不語,夏天巒就沒他這麽坦然接受了,“義父早就留有後手?”
“不能算,”陸清吟道,的确不能算,因為他讓年上旬辦的事情根本算不上後手,頂多算引出個雷,“你們知道今年涿郡先是幹旱後是洪澇的災情嗎?”
夏天巒和年初面面相觑後,緩緩搖頭。先是失去了将領,接着被燕國趕盡殺絕,他們忙于逃命之際,還要兼顧着想辦法營救陸清吟,等挖出陸清吟就被他一路牽着入了楚國。
很多消息他們都沒有收集,更沒有注意到。涿郡有天無人道災情的這一消息,陸清吟也是在原主記憶裏找到的,至于原主為什麽沒告訴屬下,大概也是為了安撫軍心。
畢竟前方打仗,後方發生洪澇災害,迷信點可以說是上天在懲罰他們。這點陸清吟表示可以理解。正是因為理解,所以陸清吟就借此機會發揮了。
“災情禍害的涿郡整年顆粒無收,不僅如此,連帶着官員貪生怕死,糧倉不開,救災不施,活活餓死十萬災民。”陸清吟将他知道的消息娓娓道來,其中是說不清的慘絕人寰,“這件事我也是近兩天才知道。”
還是楚牧遙給他整理出的資料裏寫的,否則他也不會知道的這麽清楚。單純的想一想十萬這個數字,已然覺得是很多,更何況這十萬後面綴着的是人命,朝廷不把百姓的命當回事,百姓又何必再順服于朝廷?
既然邊界的暴動發動不起來,那就讓暴動從涿郡開始吧。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涿郡在燕國的南面,距離陸清吟在的地方算不上太遠,如果災民從涿郡雪花似的刮向這裏,帶動着流言蜚語,引發民心動蕩,軍心不穩。
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省卻陸清吟再頭疼着大肆宣揚。
“那,燕國不管嗎?”年初嗫嚅問,“涿郡很重要。”
“國君想管,相國也想管,赈災款撥了,赈災的糧食也撥了,可燕國的管制體系已經被蛀蟲啃噬遍了,”陸清吟道,“這赈災的款子和糧食,一層又一層的被剝削,等到了涿郡,大概也只剩下谷殼了。”
“這也太…太腐敗無能了。”夏天巒憋了半天,憋出一個不太合适的詞。
“只能說裙帶關系害死一個朝代。”陸清吟倒是沒想到原主的記憶裏還有關于文武官員的關系圖,他粗略的掃視一眼,發現各個地方官間多多少少都沾親帶故,燕國朝堂上至相國,下至司馬,都是你我他是親戚的現象。
“将軍……”年初吞吞吐吐的喊了一聲。
“嗯?”陸清吟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有什麽想說的,年初是個耿直的小夥子,向來是直來直往,一根腦筋走遍世界。
“你看,”年初指着窗外似潮水般的百姓,“似乎,暴動了。”
陸清吟略有些詫異,沒有任何風聲的暴動?他湊近窗子前一瞧,只見烏泱泱的百姓成群結隊的朝郊外的軍營方向走去,奇異的是他們居然一言不發,只聽得見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即便如此,幾千人浩浩蕩蕩的腳步聲依舊驚人。
“他們和一般的百姓好像不太一樣。”夏天巒站在另一扇窗子前,喃喃自語道。
“的确不一樣。”陸清吟眯着眼睛瞧着,“他們更像是有組織有紀律。仔細看看,他們中間有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男人,也有面黃肌瘦的老幼,看起來更像災民。”
“難道災民已經到這了?”年初猜測道,“涿郡到這的路途并不遙遠,拖家帶口的一路走來,一月足以。”
“涿郡災害是兩個多月前的事情,算算時間,這群暴民完全有可能是涿郡的災民,”陸清吟道,“只不過,他們為什麽朝着軍營去?難道這裏已經被攻陷的顆粒不存?”
這個猜測不成立,因為街兩邊的酒樓各個商鋪都未遭到災民的攻擊。也就是說,這群災民真的是被人領導着,有目的的前行。
“将軍,”年初轉身将剛得到的消息遞給陸清吟,“姚前鋒來信,城內的暴民正是涿郡的災民。”
也就是說,這群人就是他們等待的暴動主使者。
作者有話要說:
修下和諧字和小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