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傅棠舟二十七歲這一年, 收到了一份前所未有的生日禮物——分手。
顧新橙頭也不回,走得決絕。
車內暖氣吹得傅棠舟莫名煩躁,他降下車窗, 冷風夾着雨絲灌入車內。
一并進來的,還有街邊某個蛋糕店播放的音樂:“分手快樂, 祝你快樂,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傅棠舟面無表情地升起車窗, 油門踩到底, 車輪碾過積水的柏油馬路,水花一路飛濺。
是夜,三裏屯, 零下七度酒吧。
一如既往的熱鬧, 舞池裏燈光閃耀、人聲鼎沸。
調酒師在吧臺調制一長排的雞尾酒, 冰塊滾落杯中, 氣泡咕嘟咕嘟升騰, 透明酒液變幻成五顏六色,引來一陣歡呼。
男男女女在這裏推杯換盞、打情罵俏,是個縱情撒歡的好地方。
一切喧嚣,似乎與角落裏的某個男人無關。
他獨自一人坐在卡座裏, 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仿佛是另一個世界裏的人。
晃動的燈光偶爾掃到此處,他平靜無波的臉上尋不到半分情緒的蹤跡。
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在一旁觀察他很久了,終于有一個穿銀色包臀裙的女人端了酒杯踩着高跟鞋走過來。
“帥哥,一個人?”她拉開椅子, 眼影的金色亮片熠熠發光,“要不要我陪你喝上一杯?”
她将酒杯放到桌上,磕碰出一聲清脆的聲音。
男人擡起眼睫,冷漠地從她身上一掃而過。
Advertisement
她怔了下,紅唇拉開一抹笑意。
他長了一張英俊的臉,高眉骨,深眼窩。
唯有一雙眼睛陰沉沉的,像極了外面的天空。
方才注意到他,是因為他腕上的表——低調的款式,驚人的價位。
她猜測這男人非富即貴,沒想到他這個人比他的腕表更極品。
她坐上椅子的時候微微佝偻下腰,将卷發随性地撥到身後,乳波一陣晃動。
不經意的小舉動,吸引了男人的注意。
他嘴角一哂,瞥開眼睛。
都是成年人了,有什麽不懂呢?
來酒吧,要麽是尋歡作樂,要麽是千金買醉。
他沒出聲趕她走,說明有戲。
男人拿起擺在桌面上的煙盒,倒出一根煙,叼入嘴角。
大拇指“啪”地挑開打火匣,他攏着火點煙,火光映上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懶散的動作裏帶着一股莫名的頹廢勁兒,令人移不開眼。
她的嘴角勾了勾——今夜這酒吧是來對了。
“學生?”他問道。
磁性低回的嗓音比杯中的酒更醇厚。
她抿着唇笑,問:“我看上去有那麽小?”
男人緩緩吐出一口白煙,在水晶煙灰缸彈了一下煙灰,不冷不熱地說:“不小。”
他的眼神在煙霧中迷離,也不知說的是她的年齡,還是別的什麽。
她試探着說:“喜歡學生的話,我也不是不行……”
他嗤笑,煙霧吸進肺裏,咳嗽了兩聲,啞着嗓說:“我覺得不行。”
這聽上去像是在和她開玩笑,于是她的膽子更大了些。
她悄悄将一條腿伸直,光裸的小腿挨上他的西褲,有一下沒一下地蹭。
男人抽煙抽得更兇了,猩紅的一點光在泛白的煙霧中反複閃爍。
他吸完最後一口,将煙頭整個摁滅在煙灰缸裏。
然後不動聲色地移開腿,嗓音驟冷,從喉間蹦出一個音節:“滾。”
這話說得相當不留情面。
她還想争取一下,卻被他森然的眼神吓退。
她悻悻然端了酒杯狼狽離開,臨走時還在納悶,究竟是哪裏沒能入他的眼。
傅棠舟鼻尖逸出一道冷哼,又點了一支煙,他拿起空了一半的酒瓶,往杯子裏倒。
一人自斟自酌之時,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聒噪的聲音:“傅哥,你過來怎麽也不提前招呼一聲兒?”
一擡眼,果然是林雲飛這小子。
林雲飛正在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麽。
看了一圈,無果。
“傅哥,今兒個怎麽沒瞧見你帶顧妹妹來?”林雲飛問道,“昨兒個不還跟你在一塊兒麽?”
燈光酒影裏,傅棠舟漫不經心地抖落煙灰,冷嘲道:“過兩天就帶她來。”
語調四平八穩,毫無破綻。
“顧妹妹今兒又有事兒啊?”林雲飛并未懷疑他的話。
傅棠舟“嗯”了一聲,拿來一只玻璃杯,推到林雲飛面前,說:“陪我喝兩杯。”
他不動聲色地将關于顧新橙的話題掩了過去。
林雲飛連忙推阻:“傅哥,你別害我。我可是做生意的人。”
傅棠舟聞言一嗤,說:“你還真把這當個正經生意了?”
林雲飛坐了下來,從傅棠舟的煙盒裏順了一支煙夾到耳後,“你別說,我發現這做生意還挺意思。”
林雲飛滔滔不絕地念叨他的生意經,說到酒水管理,不禁誇道:“顧妹妹做事兒真細致,她給我搞的那表啊,一目了然。”
傅棠舟不鹹不淡地評論了一句:“都是些小兒科的東西。”
“切,你覺得小兒科,我覺得是個寶。”林雲飛沾沾自喜道,“自打這麽一搞,我這兒的酒水再也沒有糊塗賬了。”
傅棠舟說:“你小子以前上學不好好念書,現在知道懂得少了?”
“傅哥,你太擡舉我了。”林雲飛毫不誇張地說,“我豈止是懂得少,我簡直就是腦袋空空啊。”
傅棠舟:“……”
林雲飛想到什麽,忽然又說:“傅哥,我打算去報個NBA的班上上。”
傅棠舟瞥他一眼,糾正說:“是MBA。”
林雲飛哈哈大笑,連聲說:“對對對,MBA。”
“那種班也就騙騙你們這些人,”傅棠舟指尖夾着煙,慢條斯理道,“一去上課,班裏做什麽的都有。開網店的、做微商的、賣紅酒的——”
“你少看不起賣紅酒的,”林雲飛大言不慚,“我不也是賣酒的嗎?”
傅棠舟不理會他的話,繼續說道:“那些人都是去結交人脈的,學不到什麽東西。回頭你還得變成他們的人脈。”
林雲飛不屑道:“你少來,那麽貴的課,要是真沒用,哪個傻子會去?”
傅棠舟淡道:“你啊。”
林雲飛自然不信邪,他掏出手機搜索了好半天,說:“我就報A大的MBA,A大總不會騙我吧。我前兩天都看好了,還打算咨詢一下顧妹妹,就是她學院開的,上課的好像還是她老師。”
他一口一個顧妹妹,倒是親熱得很。
傅棠舟垂下眼睫,斂去眼底冷然的神色。
“傅哥,回頭你幫我問問顧妹妹,這課值不值得上?”林雲飛道,“一個月十萬塊,我也不能花冤枉錢啊。”
傅棠舟默了默,将煙頭磕滅,沒有搭腔。
話題忽然斷了,林雲飛恍然察覺出有一絲不太對勁的氛圍,他問:“傅哥,你今晚一人跑我酒吧來幹嘛?”
傅棠舟端酒杯的手一滞,說:“約了人。”
“人呢?”
“家裏有事兒,沒來成。”
“什麽人啊?連我傅哥都敢鴿,不想混了?”
“……你話忒多。”
林雲飛識相地中止話題,他非常狗腿地提出建議:“傅哥,你要不要上去坐坐?看你一人在這兒,怪可憐的。”
傅棠舟:“……”
得,這酒是沒法一塊兒喝了。
傅棠舟撈起外套,說:“我這就走了。”
林雲飛道:“慢走,我就不送了。下次一定要把顧妹妹帶來啊!”
傅棠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林雲飛繼續抱着手機琢磨:“……這課到底去不去上呢?”
傅棠舟回到家,已是深夜十一點。
玄關的感應燈亮了,一束光線從吊頂打下。
傅棠舟站在這束光裏環視四周,沒有一個人影。
興許是好久沒有動靜,感應燈熄滅了。
這下徹底萬籁俱寂,一切都隐入黑暗之中。
正對着的落地窗外,月色皎皎,車流如織。
顧新橙常在這兒看窗外的景致,輝煌的燈光映入她眼底,像是跳動的火焰。
獵獵的夜風卷起薄紗窗簾,輕紗與月光共舞,纏綿難分。
直到這陣風抽離,窗簾漸漸停擺,這裏依舊空蕩蕩的一片。
傅棠舟習慣性地繞着全屋走上一圈,每走到一處,他便打開一處的燈,直到偌大的室內燈火如晝。
顧新橙可能在客廳的沙發,可能在書房的躺椅,可能在浴室的浴缸。
她本可能在這房中的任何一處,可現在她卻不在任何一處。
她真的沒有回來。
傅棠舟回到會客廳,坐上沙發。
他想再抽一支煙,一摸口袋,空空如也——他今天已經抽完了一整包煙。
傅棠舟的煙瘾并不大,一天也就抽上兩三支。
忙的時候,好幾天不沾也是有的。
不知為何,今天他特別想抽煙,煙草過肺的感覺,又麻又澀,真刺激。
傅棠舟想起今夜在酒吧前來搭讪的那個女人,嗤笑一聲。
他的手掌撐上皮質沙發,那裏立刻塌陷下去一小塊。
這綿柔的觸感,像極了顧新橙,卻沒有她的肌膚來得細膩。
她這個人溫柔得不帶一點兒鋒芒。
那裏軟得像裝了一抔溫水,淺淺地晃動。
一只手都握不滿,卻漂亮得不像話。
傅棠舟向後仰,頭靠上沙發。
晶亮的流蘇燈在頭頂招搖,明晃晃的刺眼。
曾經,也是這個姿勢。
他就這麽坐在這裏,把顧新橙抱上來。
當時她紅着臉,扭扭捏捏地說:“硌到了。”
他笑着問:“那怎麽辦?”
她眼神四下閃躲着,小聲說:“你拿開……”
他逗她:“拿開是要放到哪兒去?”
她惱羞成怒地要推開他,卻被他抱了個滿懷。
他的指尖向下探索着,薄唇貼上她的耳朵,故意壓低嗓音,說:“放你這兒,行麽?”
然後他就真的放進去了。
她臉上浮着紅暈,影子被燈光投射到地毯上。
那一小團影子一下又一下地搖擺,可憐又可愛。
深夜,還有什麽事情比這更美妙呢?
傅棠舟莫名燥熱,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任何電話,也沒有任何訊息。
罷了,不如睡覺。
傅棠舟去衛生間洗漱,對着鏡子刷牙時,他拿了一只藍色的牙杯。
而盥洗臺的另一側,有一只粉色的,是一對。
果然是小孩兒買的東西,幼稚——這杯子他居然用到了今天?
洗漱完畢,傅棠舟躺上床。明明今夜喝了不少酒,他卻沒有困意。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枕頭,想起無數個被驚動的夜晚。
顧新橙往他懷裏鑽,毛茸茸的腦袋貼着他的胸口,像只小貓一樣。
他本是習慣獨睡的人,竟不覺得惱。
想到這裏,他驀地自嘲。
一到夜裏,心思就多了。
這一覺傅棠舟睡得并不安穩,第二天他醒得很早。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身旁的被窩,空蕩蕩,冰涼涼,什麽也沒有。
傅棠舟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才五點半。
他把手機摁滅,打算再睡一覺。他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他從床上坐起來,又望了一眼身旁的枕頭。圓鼓鼓的,沒有人睡過。
傅棠舟去健身房的跑步機上跑了足足十公裏,又去浴室洗了個澡。
他對着鏡子換了一套新訂的西裝,又去衣帽間挑領帶。他找了幾條,總覺得不滿意。
他往下拉了幾個抽屜,忽然瞧見有幾件不屬于他的女式衣物,疊得整整齊齊,顏色清淡。
顧新橙并不愛特別花哨的圖樣。
傅棠舟找到一條深藍色領帶,絲滑的織面上帶着微凸的暗紋。
他對着鏡子一絲不茍地打上領帶,找回工作的狀态。
今天是節後開工第一天,于秘書在八點五十準時達到國貿某高檔寫字樓的頂層,升幂資本承包了這一整層樓。
他剛邁出電梯,便聽見有員工說:“傅總來了。”
他心底一驚,身為秘書,到得比老板遲,實乃大忌。
傅棠舟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公司。
升幂資本主要做的是風險投資領域,有太多人脈資源需要傅棠舟親自打理。
從傅棠舟的太爺爺輩起,傅家便是這北京城裏的名門望族。
像傅棠舟這樣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本可以高枕無憂地做個游手好閑的主兒,他卻偏要自立門戶出來單幹。
短短沒幾年,能把升幂資本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投資公司做成今天這個規模,絕非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而是要些真本領的。
傅棠舟常年在外奔波忙碌,鮮有時間悠閑地坐在辦公室裏喝咖啡。
最近這一年倒還好些,他有一半的時間在北京,以前他不是在飛機上就是在前往機場的路上。
于秘書飛快地回到秘書辦公室,桌上放了一只紅包,上面寫着“開工大吉”。一看厚度,絕對是良心紅包。
傅棠舟對下屬和員工挺大方,與之對應的是他的要求也很嚴苛。工作上一有不慎,便會招來不留情面的批評教育。
傅棠舟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訓話的時候偶爾用京腔挖苦上幾句,比直接指着鼻子罵還難聽。
于秘書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推開隔壁總裁辦公室的門。
這裏窗明幾淨,造型別致的羅漢松盆景郁郁蔥蔥。
碩大的玻璃魚缸中只養了一條金龍魚,鱗片隐隐泛着金光,正在晃動的水草間游來游去。
傅棠舟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整個國貿CBD。
這裏高級寫字樓和星級酒店林立,各行各業的精英絡繹不絕,行人如蝼蟻,車輛如游魚。
高高在上地往這兒一站,任誰都會有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
只不過,不是誰都能站在這個位置上的。
傅棠舟對于這個位置向來游刃有餘、胸有成竹。
男人應當做一番豐功偉業,征戰商場,而不是囿于小情小愛。
于秘書堅信,金錢和地位帶來傅棠舟的快丨感,遠遠大于女人。
傅棠舟這人相當注重維護投資者關系以及政府關系,對男女關系這件事兒不太上心。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身邊有一個不愛惹是生非又乖巧懂事的女人最省心——比如說顧小姐。
雖說顧小姐只是一個學生,但是她為人聰明伶俐又懂事。
難怪傅總一直讓她陪着,她對于他這樣的男人而言最方便。
于秘書挺直腰背,正色道:“傅總,您來了。”
傅棠舟轉身坐上辦公椅,順手整了下袖扣,悠悠說道:“你來挺早啊。”
于秘書不敢說話了。公司九點鐘才正式上班,誰知道傅總今天會過來,而且還來得那麽早。
傅棠舟問:“年前我看過BP(商業計劃書)的那個項目,怎麽說?”
于秘書說:“對方致電,說想請您親自過去考察。”
傅棠舟又問:“具體位置?”
于秘書答:“在成都。”
“安排一下。”
“傅總,您打算哪天走?”
“越早越好。”
“那我現在就通知對方,再讓助理給您訂機票。”
傅棠舟微微颔首,“你去忙吧。”
于秘書應聲,掩門離開。
這時,傅棠舟的手機響了。
他拿來瞥了一眼,是一個重要的投資人打來的電話。
怎麽是他?
傅棠舟接通電話,短短十分鐘的時間,搞定一筆千萬級的投資。
挂電話之後,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游移片刻,點開微信圖标。
他要出差,得走一周。按以前的習慣,他臨行前會發個消息告訴顧新橙。
現在……他頓了兩秒,退出微信,然後将手機屏幕摁滅。
當晚,傅棠舟乘坐飛機前往成都。
他坐頭等艙,空姐半蹲着身子靠在他腿邊,笑靥如花地問:“先生,您想吃點兒什麽?”
挺漂亮一空姐,就是胸前的扣子開了一顆,不知道是沒注意還是故意的。
傅棠舟冷笑一聲,沒再多看。
天底下恐怕也就顧新橙這個女人會在他面前把胸捂得嚴嚴實實。
這家游戲創業公司下了血本,用最高規格接待傅棠舟,一路豪車接送,住成都凱悅。
創始人挺會投他的喜好——他最鐘愛的酒店品牌就是凱悅系列。
傅棠舟走進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廳,被人迎上電梯。
他第一次帶顧新橙出去住酒店,去的就是柏悅酒店——在他購置的公寓樓下。
她跟他進了電梯,門一關,他俯身去吻她的唇。
她看到電梯間的攝像頭,小聲問:“不會被看到嗎?”
傅棠舟說:“會。”
“那怎麽辦?”顧新橙急了。
“看見就看見呗。”他笑着說。
顧新橙身子一僵,死活都不給他親了。
誰能想到,他後來把她帶回了樓上的公寓,還讓她住了下來。
真是昏了頭了。
來成都,必須吃上一頓地道的四川火鍋。
這家的青海牦牛肉是一絕,北京很難吃到。
“傅總,還合您口味嗎?”對方問。
自然是合口味的。
望着這一桌子的菜,傅棠舟忽然想到顧新橙。
她食量小,每次跟他出去吃飯,只吃一點點就放下筷子,說她飽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吃什麽?食堂麽?
想到這裏,他有點兒好笑。
寧可放棄山珍海味去吃食堂,脾氣還挺倔。
對方帶傅棠舟去繁育基地看大熊貓,剛出生的熊貓幼崽圓滾滾的,憨态可掬,像一個個糯米團子。
顧新橙喜歡小動物,國寶熊貓尤甚,她有段時間是iPanda熊貓頻道的忠實粉絲。
傅棠舟随手拍了兩張照片,打開微信之後,他看到兩人互發的消息停留在好幾天前。
他立刻清醒,果斷退出微信。
換個地方,換個心情。
美食美景的浸淫下,有什麽事兒忘不了呢?
一周時間過得飛快,傅棠舟再度回到北京,家中依舊空無一人。
除了物業沒斷過的新鮮瓜果牛奶,房間裏的每一樣陳設都原封不動。
就連他上次刷牙的牙杯,位置都沒變過。
整整一周,顧新橙都沒有回來過,哪怕一次。
房門的指紋鎖還替她保留着。
這房子太大,一個人住,心裏空落落的。
傅棠舟坐上沙發,挨上柔軟的靠背。
他拿出手機,幾次三番地點進微信又退出。
沒有聯系,也沒有回家。
顧新橙真的打算跟他分手?
還是說,她在等他主動找她?
傅棠舟的手指點開對話框,鍵盤彈出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
他的目光落在沙發前的矮幾上,那裏擺了一小盆仙人掌。
花盆裏的土壤早已龜裂,仙人掌瘦瘦弱弱的一小顆,還沒巴掌大。
這是顧新橙拿回來的東西,他從不養這種低級植物。
這盆仙人掌一直無人問津,居然還沒死嗎?
【傅棠舟:你的東西還在我這兒,不來拿我就扔了。】
消息發出去的同一時間,對話框前冒出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系統提示也随之而來。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傅棠舟:“……”
呵,長本事了,都敢拉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