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一天, 日朗氣清,惠風和暢。

這只落單的小蝴蝶,扇了扇翅膀, 就這麽安靜地停駐在他身側。

薄紗的裙擺仿佛一陣粉色煙霧,迷了他的眼。

因為她的到來, 這場婚禮不再沉悶。

傅棠舟放下手中的打火機,斜挑着眉梢, 嘴角似笑非笑。

他稍微挪了下身子, 挨過去問:“你怎麽不過去?”

他揚了揚下巴,示意遠處那幾個跟她身着類似款式紗裙的女孩兒。

她們有說有笑的,而她顯然應當跟她們在一處。

她眼睫顫了顫, 有意躲開一點距離, 并未回答他。

見她不肯說話, 傅棠舟又問:“你是新娘的朋友?”

她點了點頭, 卻也糾正了一句, 說:“同學。”

傅棠舟說:“巧了,我也是。”

她眉頭皺了下,思索一番,問道:“你是哪個學院的?”

傅棠舟故意賣她一個關子:“你猜?”

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挑了幾個聽上去就不缺錢的學院名往外報。

他搖着頭,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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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猜不出,想追問他,這時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撥開人群走過來。

“傅總,怎麽坐這兒?”他熱絡地招呼着, “過去喝兩杯?”

傅棠舟淡道:“下午有事兒。”

言下之意是不能喝酒,那人只好恭維一兩句,讪讪離開。

傅棠舟回過頭,見她一臉愣怔的模樣,問:“怎麽了?”

她有點兒惱,說:“你騙我。”

“我哪兒騙你了?”

“我聽見人家叫你傅總。”

傅棠舟點了點頭,繼續逗她:“姓傅名總,不行?”

她思忖一秒,嘟哝一句:“哪有人這麽起名的……”

好像是說他不要臉。

傅棠舟見她羞惱的模樣,唇邊勾起一抹笑意。

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連看人都看不準,卻也是難得的漂亮可愛。

“顧新橙,你怎麽在這兒?找你好半天了!”另一個伴娘突然跑了過來,對她說,“我們還等你玩游戲呢。”

原來她叫顧新橙,只是不知道“新”是哪個“新”,“橙”是哪個“橙”。

顧新橙的手指扯着潔白的桌布,半晌也不說話,看樣子并不願跟她的小夥伴過去。

傅棠舟說:“我找她有點事兒。”

對方一見傅棠舟這副架勢,大約猜到是主人家請來的貴客,便撤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把人打發走,他向來有這樣的能力。

傅棠舟問:“你們玩什麽游戲?”

顧新橙說:“做下蹲。”

剛剛鬧伴娘,大家起哄讓一個伴郎抱着她做下蹲,原因是她體重最輕。

這不是特別低俗的游戲,伴郎團也都是一表人才,并不用擔心被趁機揩油。

可她這條裙子胸口是一道深V,她生怕做下蹲時不經意間走光,所以怎麽也不肯。

其他人知道她害羞,故意鬧她。

可她不禁鬧,就偷偷跑了出來,随便找個角落的位置待着,打算等她們鬧完再回去。

沒想到人直接找過來了,傅棠舟也算是替她解了圍。

傅棠舟問:“你叫什麽名字?”

他剛剛聽到了,卻還是想再問一次。

她答:“顧新橙。”

他攤開掌心,“寫給我瞧瞧。”

她伸出食指,忽然想到什麽,又收了回去,說:“新舊的新,橙子的橙。”

“橙”發成了前鼻音,她卻毫無察覺。

傅棠舟暗忖,這小姑娘戒心還挺重,刻意避免肢體接觸,卻也落落大方地告知了她的名字。

而她對于他的名字不感興趣,并不問。

傅棠舟說:“年紀輕輕,怎麽想不開來當伴娘?”

顧新橙問:“當伴娘怎麽了?”

他逗她說:“當伴娘,以後容易嫁不出去。”

顧新橙被他惹惱了,怼了他一句:“你才嫁不出去。”

話說出口,方知不對勁,她也懶得再多罵一句,直接提着裙子跑了。

傅棠舟看着她的背影,暗笑這小姑娘還真是不禁逗。

對他而言,要到她的聯系方式并不困難,當天晚上他就加上了她的微信。

他倆的圈子沒有重疊,龔雪只是他久未謀面的遠房親戚,顧新橙和龔雪是同校不同院的朋友,關系不算特別親密。

據說這個學期兩人選了同一門校選課,被老師随機分到了同一個小組,這才認識的。

恰好龔雪要結婚,需要幾個年齡相仿的伴娘,便邀請她來參加婚禮。

顧新橙在微信上話不多,傅棠舟問她什麽,她很少答。

她并不樂意同他這樣的社會人士打交道。

這場小小的婚禮風波之後,兩人理應再無交集。

之後的某一天,傅棠舟到A大附近某KTV會所找一個朋友。

這地方學生和附近的上班族來得多,他挺少來。

包廂裏正在談着事兒,忽地門被推開,一個女孩兒探出半個腦袋來,跟他四目相對。

居然是顧新橙。

她見到他的那一瞬間,表情有點兒懵。

她連忙縮回腦袋看了看門上的號碼,好像是走錯包廂了——這裏每個包廂門長得都一樣,走廊彎彎繞繞,方向感不好的她哪裏分得清呢?

顧新橙連忙說:“不好意思,走錯地方了。”

她離開後,傅棠舟莫名有點兒心癢。他跟朋友說:“我出去一趟。”

顧新橙一人在走廊裏兜兜轉轉好久,也摸不清方向。

恰巧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對方不知和她說了什麽,她冷着嗓音說:“你不要拿別人手機打給我了。”

挂電話之後,她心情明顯不佳,靠着牆慢慢蹲下去。

頭埋進胳膊裏,肩膀輕輕顫抖着,像是在哭。

傅棠舟這時走了過去,他叫了她一聲,她擡起半濕的眼睫看着他,眼底一片水色,竟讓他心頭莫名一軟。

他不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兒,卻也心知肚明。

顧新橙不想這副模樣回去找同學,也不想一人孤零零地離開。

傅棠舟把她帶回包廂,她一個人坐在沙發的角落裏,偷偷擦着眼淚。

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禁讓人猜測,究竟是哪個男人那麽狠心讓她哭成這樣?

傅棠舟給她要了一個果盤,她一片水果也不肯動,更不敢喝他點來的飲料。

明明都跟他過來了,卻還是對他嚴防死守,戒心很重。

他長得像壞人嗎?

傅棠舟坐到她身邊,手裏拿了一支話筒,問:“你喜歡聽誰唱歌?”

顧新橙問:“你會唱歌?”

她不太相信。

“我不會。”

“那你問這個做什麽?”

傅棠舟輕笑,并不回答。

他的手指在點歌機上來來回回,似嘆非嘆地說一句:“我找人唱給你聽。”

顧新橙問:“你找誰?”

傅棠舟指了指屏幕,說:“自己挑一個。”

顧新橙看向屏幕上的那一頁歌星名單,當場愣住。

她不懂他的意思。

傅棠舟說:“只要在北京的,我都能給你找來。”

這些在外人眼裏高高在上的明星,對他來說,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顧新橙被吓壞了,原來他出來唱歌,都找明星作陪?

她立刻說:“我不要。”

傅棠舟問:“真不要?”

她果斷搖了搖頭。

傅棠舟說:“那你別哭了。”

他給她遞了一張紙巾,她猶豫片刻,接了過去,擦了擦眼淚。

之後她真的不哭了。

那天晚上,傅棠舟親自把她送回了學校。

他試着約她出來吃飯,她答應了,他帶她去北京口碑最好的餐廳。

一來二去,兩人熟悉了不少,她漸漸願意同他多講幾句話。

“你們那兒考A大挺難。”

“還好。”

“你平時是不是都考你們班第一?”

“不是,我只考第二。”

“第一呢?”

她頓了下,這才說:“是我同學。”

語氣有點兒生硬,一下子就洩露了她的小秘密。

她同那位第一之間,似乎有點兒不那麽為人所說道的過去。

傅棠舟不追問,可下次也不會再提這件事。

“你呢?”

“我?”

“嗯,你在哪裏上的學?”

“美國。”

餐後,傅棠舟要了一只橙子。

那只圓滾滾的橙子被他壓在桌面上,在他的掌心翻滾好幾圈。

他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剝去它的橘色外皮,又細細挑去內裏的白絲,露出多汁的橙色果肉。

他嘗了一瓣,挺甜的。

他又遞了一瓣到她唇邊,說:“你嘗嘗。”

顧新橙怔忪一秒,張開嘴咬了下去,軟糯的嘴唇蹭到他的手指,他也不避諱。

年輕女孩兒對于他這樣的男人,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

顧新橙是高傲的,可也難以招架他幾次三番地撩撥。

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溫柔,像是一泓清冽的泉水,漸漸映出他的身影。

那一年的平安夜,他跟她說,他有點兒醉了。

顧新橙搖擺了一陣,問他:“我們是什麽關系?”

傅棠舟笑着反問:“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喜歡一姑娘,想對她好,再跟她上個床,哪裏有什麽不對?

成年人之間還會相信那些海誓山盟嗎?都是騙人的。

那一晚,他得償所願。

她在他懷裏失聲尖叫,戰栗不已,好似被他把玩在股掌之間的一顆橙子。

深入,墜落。

意亂情迷之間,顧新橙摟着他的脖子,撒嬌一般地問他:“傅棠舟,你愛不愛我呀?”

他吻着她凝脂似的肌膚,說:“你呢?”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将她一寸寸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說:“這就夠了。”

她有點兒癢,卻又耐不住地問他:“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吧?”

他笑:“你想陪我多久?”

她說:“我想一直陪着你。”

你看,海誓山盟果然都是騙人的。

床上說的話,真是一個字也不可信。

顧新橙沒有兌現她的承諾。

她還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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