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翠尊紅萼

不怪慕文年說她神經粗的離譜,不,是不靠譜。

一見着他,竟忘了那點不快,或者可以說,她就是要管母親唱反調。

十七歲的少女叛逆起來也很令人頭疼。

這個天氣已經有些熱,山莊到處翠尊紅萼,竟十分蔭涼,慕文年穿着絲質的立領白色襯衫,袖子挽至肘部,輕薄飄逸,山風吹拂的時候,滑滑的面料就貼着他平坦修長的身材鼓動。

這個家夥,對複古的,中式的服裝,有種執拗的偏愛,很多時候,慕蕾猜測,他身體裏住着一個六十歲的老頭。

“回來也不說聲,我可把你盼來啦!”她湊過去,心情明亮。

“是麽?真看不出。”

“你不信?哈,那你可就……”忽然想起誤删他號碼那件事,就怕他問及相關內容,慕蕾急忙轉移話題,“欸,這個嘛,不錯喲,你個子長這麽高了!”

“弄丢了?”

“才沒有。”

“撒謊。”他擡起眉毛。

“好吧,我錯了!再給個機會吧,這次我保證把你號碼高高供起來,打開第一眼就能看到,絕對的首位!”她緊了緊小小的鼻子。

“現在技術這麽發達,號碼丢了,你就從未想過辦法?”

“想是想了,後來又覺得你那麽忙,不好意思打擾你嘛!”反正她有層不出窮的借口,事實上她為全新的環境沉迷,将慕文年抛到腦後。

慕文年似笑非笑。

“給你看看我現在的成績,很厲害吧,我每天挑燈夜讀,都快讀傻了。”說着,她掏出手機,翻出成績排名,右手舉過頭頂,志得意滿的在慕文年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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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相差23厘米,忽然感覺說話沒以前方便。

她晃成這樣,誰能看清,慕文年擡手捉住她右腕子,凝神看了看。

“不錯。”

“咱能不這麽吝啬語言麽?拜托,我現在可是蘭頓的大紅人!”她不滿,忘了收回右手。

他笑:“你很棒。”

“敷衍!你造我有多努力嗎?”

“我知道。”

“……”

所以說管慕文年拉家常忒沒勁,他總是一本正經,惜字如金。

慕蕾偷偷咕哝幾句,大咧咧挽着他胳膊,誰知他竟說:“我還有事,自己玩去。”

“爺爺奶奶爸爸全都不在家,我可不想被那母老虎吃掉!”

“又吵架了?怎麽,這是要哭了?”

慕蕾恨恨擦把眼淚,仰着左臉:“你看,我肯定是充話費送的,上來就打我,再使點勁就毀容了,那我就一輩子不嫁人,就在山上出家,天天坐她門口敲木魚!”

女孩子年紀尚小,臉頰瑩潤,飽滿的發亮,沒什麽痕跡,所以多半是誇張的。慕文年将那只挂在胳膊上的手挪開,“蘋婆結果了,林姨正在做糕點。”

“你不早說!哎呀,回來的太遲,錯過花期,我的花期!”她又喜又悲,世間安得雙全法?

為了STF,為了桃花眼,她都沒功夫回家,那顆兩百多歲的蘋婆啊,開花的時候萬丈婆娑,白雲點翠,暗香浮動,她多想親手臨摹那一幕。

可是鳳眼果蒸糕,鳳眼果焖雞也很好吃。

“我拍了照片,放在老地方。”他可算是見着一個人對愛好的癡迷程度,不想被她團團轉的樣子弄暈,幹脆提前告訴她。

“萬歲!相信我,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叔!”

她幾乎跳起來,挂他脖子上狠狠抱一下,眨眼就溜的沒影。這還是客氣的,如果慕文年身上多些年輕人的朝氣,她還能在他臉上親一口,但是,還是算了吧,這種人,可不好開玩笑。

慕文年目露困惑。

慕文年的住處古色古香的,叫“聞之園”。

他有一座很敞亮的書房,現代化設備齊全,卻又無處不透出一股淡淡的唐朝風雅。

牆上挂着山水畫,自東面開始一排排酸枝木的書架,厚重,古樸,擺得滿滿的,有書,有器皿,最大的家夥是一柄刀鞘齊全的古刀,安安靜靜歸置在黃銅鑄的架子上,慕蕾拎過,還挺重,應該蠻值錢。

對于慕文年的警告:從裏到外,亂成這樣,我也就先不說,你再亂動這把刀,試試看!

話,她聽進了耳朵,自此以後,進來就弄這把刀。

可把慕文年氣個夠嗆,氣着氣着,也就習慣了。

大概她與此刀先天不對付,不撩撥幾下,總感覺少點什麽。

臨靠書架的位置,擺放一張酸枝木的書案,再往裏進,就是一間鋪着竹席的禪室,慕蕾喜歡躺在榻榻米上,按一下遙控器,整面玻璃牆就緩緩朝兩邊分開,牆外是一條木板鋪的回廊,廊下就是那株二百多歲的參天蘋婆。

當年的設計師,應該是個文藝青年,為了烘托這古拙的華美,特意增了一個臨水花境,堆點石頭,長滿婆婆納還有一株旭日藤,望之,仿佛能穿越時空。

暮色時分,慕文年才回來,身上沾了灰,匆匆放水洗澡,換了身中式對襟白綢上衣,黑褲子,赤腳走來走去,林姨過來說。

“小小姐還在書房,我剛去送糕點,亂的不成樣子,你也太驕縱她了。”

“她還沒走?”

“正畫的起勁,剛開了花的旭日藤,被她剪的亂七八糟,滿地葉子片,我問要不要派個人過去收拾,她還一臉不樂意。”林姨有種自家孩子被熊孩子糟/踐的憤慨。

慕文年喜靜,書房又素來整潔不染,可只要慕蕾一去,就造的天翻地覆,林姨就怕少爺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翻亂。

林姨的想法,慕文年都明白:“我去看看。”

雖早有心理建設,親眼見了,多少還是有點驚吓。驚吓過後,竟又覺得再正常不過,這麽多年,回回如此,他煩着煩着,也就習慣了。

榻榻米的茶案上放着吃了一半的糕點,翻的亂七八糟的書籍;地上,白紙,紙團就不用說,她心境急躁,稍有差池就發脾氣,一發脾氣就扔的到處都是。

慕蕾坐在回廊上,盤着一條腿,不時舉着手裏鉛筆,眯着一只眼睛,估算物體比例和角度,餘光瞥見身邊多了兩條腿,視線上移,慕文年立在那裏,低頭審視她。

“我怎麽這麽笨呢!”她正煩着。

從前,她亂畫一氣,追求宮崎駿那種靈動,卻總感覺少些東西。

現在總算知道少什麽,卻又苦于技拙!

宮池就不一樣,他的世界一塵一霜,都是活的,那種信馬游缰的姿态确實有桀骜的資本。

把廢紙揉成一團,抛到腦後,慕蕾拍拍屁股旁邊的空位,“坐,快坐。”

“你又糟/蹋我的花草?”慕文年歪着頭,側看她。

慕蕾晃了晃手腕上的花環,“開花了,我自己編的,好看吧?”

“還行。”

臨水花境的那株旭日藤,被人剪了個七零八亂。

旭日藤之語:愛的鎖鏈。

這冥冥之中一花成谶,慕文年的掌控就是一座無形的牢,不管她如何鬧騰,最終也只能哭着求他。而他始終閑庭信步,笑着看她無處可逃。

慕文年從不在口頭上威脅她,他的憤恨,是默默無聲,獵物不知不覺已被逼入絕境。

禪室裏

“你怎麽這麽毛躁?”慕文年蜷腿坐在對面,遞給她一盅茶。

她仰頭灌下,咂咂嘴,欣賞不來這麽高雅的東西,“你們文藝青年,為什麽這麽喜歡茶?高興喝,生氣喝,走親訪友喝,沒有靈感也喝,換成我,還不如來桶牛奶。”

“清新、凝神。”

“聽說下雨天喝茶,牙齒會黃哦。”

“……”

“讓我看看你的牙。”

他的牙齒泛着潔白的光澤,像一排整齊的貝殼,真好看!

“說吧,誰刺激你了。”慕文年推開她的手。

刺激?慕蕾立刻憤憤不平。

“我遇到一個怪人,當然,他沒你怪,某些方面還在可控範圍。”慕蕾也就不客氣了,紅色天竺葵盤桓在腦海,“畫畫也就那回事,好吧,是比我強一點,當然,我指技術方面,所以,我也就對他有那麽一點點的欣賞(何止一點點),可是他……你知道這家夥有多可惡嘛,竟敢拒絕我,哼,我猜他是個Gay!”

“然後?”慕文年捏起一塊糕點,抿了口。

“沒有然後,我要給那家夥一點顏色瞅瞅!看到我成績沒,等明年我考上STF,就殺到他教室,當然,如果他畢業了,我就殺他工作室,讓他閉上眼都做噩夢。”

“我想,他應該報警。”

“切!不過話說回來,我這麽漂亮,他怎麽忍心拒絕的?”慕蕾單手托腮,十分困惑。

“……”慕文年嗆住,捂着嘴咳嗽。

“慢點,沒人跟你搶,你接着吃,不用看我。我問你,你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吧,有沒有女朋友?”

“……”

“OK,這表情我秒懂。真是病急亂投醫,問你還不如問煤老板的兒子,你可是要出家的人。”

“出家?”他不解。

“驚訝什麽?就你這樣,遲早的事,不然我跟你姓。”

說完,她做出一番看破紅塵的樣子,整了整幾張手稿。

“如果你真喜歡他,就不能這樣霸道。”慕文年說。

“欸?我哪裏霸道?”

“自私,神經大條,又愛想當然,你肯定吓到那個人。”

吓到?仔細想了想,如果強吻也算的話,慕蕾立刻面紅耳赤,“這個,這個好像有點。”

“首先,你得心态放平,越是想要一樣東西,就越要充滿耐心。”

慕蕾兩手托腮,好奇的望着他,他說“耐心”的樣子,自信的近乎妖異,也許他就是個妖。

“那麽,你會支持我嗎?”

慕文年搖了搖頭。

“放心,我不會連累你。”

慕文年斜眼看她,慕蕾立刻給自己找臺階,“好啦好啦,就算出賣過你一兩次,最後挨打的還不都是我。”

所以,樓就從這個地方開始歪了。

兩人友誼眼看就要加深,竟橫生枝節,變成互相拆臺,互相指責,連帶翻出她那些陳年舊賬,大大小小,琳琅滿目,可見慕文年這人,有多記仇!

“你行你別喊我救你,騎上去下不來的人又不是我!”

“慕文年,你再拿這事說我,我跟你沒完!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那破馬賣了!”

說什麽都行,就這個不可以,她已經是大姑娘了!

慕蕾惱羞成怒,臨走,一腳踢開地上的書。

“看把你能耐的,這書是正版,你再踢下試試。”

試就試,她一點都不耽擱時間,上去就是一腳,慕文年手更快,她腳還沒碰着書,腳踝就被他握住,反手一推,啊啊啊啊——她一屁股墩拍蒲團上。

“你這脾氣,換成誰都受不了。千萬別再來找我。”

“請我都不愛來,走着瞧,看我怎麽收拾你,有本事別去告狀。”

“除了你,誰還會告狀?”他倒了杯茶,淡定的飲口。

作者有話要說: 我特喜歡《來自星星的你》裏那個都教授的性格設定,

就是不太喜歡那種長相,幹脆自己yy個慕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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