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臘月二十八放假, 隔了一日便是大年三十,魏寧雖然娶了妻, 但并沒有從榮國府分出去住, 這象征阖家團圓的年夜飯還是幾個人一起吃。

老榮國公被扶了出來, 坐在特制的椅子上, 他和王氏都是長輩, 居上位。

在王氏身邊留了兩把空椅子,是魏寧父母的位置,榮國公身邊站着溫順的李氏,下頭坐着的魏平和其妻子。

魏平的母親,是榮國公的妾,齊國男子, 除了皇族有妃嫔, 世家貴族都是一妻一妾制,但可以納無數姬和侍。

當家主母可以坐着吃,作為妾的李氏只能站着,當然, 如果王氏這個做正妻的準許,她可以坐下。

不過不好意思,王氏就是這麽小心眼, 不想做什麽大度婦人,李氏這一站就站了十來年。

魏寧是坐在王氏這一邊的,徐元嘉作為他的正妻,自然坐在他的旁側。

老榮國公看着孫媳, 還是覺得不順眼。

他是個武将,又是個只喜歡女子的男人,對徐元嘉這種一看就很文弱,長得還特別好看的男人只有惡感,看着年齡越發大了的李氏,他同自己的妻子說:“讓月兒坐下吧。”

月兒是李氏的閨名,榮國公總是十分親熱地喊她。

王氏臉一橫,把筷子一放,道:“你若是覺得我管家不好,大可和我和離,今兒個幹脆把家也分了,反正子規也成了婚,正好分出去過!”

她對在自己懷孕期間睡了自己侍女,而且還偏心眼的丈夫一點愛意沒有,年紀越大,越不想伺候榮國公。

魏寧默不作聲,只夾了塊肥肥的紅燒肉給徐元嘉吃,都怪徐元嘉先前同他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故事,害得他一看到紅燒肉就想起來。

王氏這麽強硬,榮國公只好閉嘴,李氏想坐,也不敢坐下來,低眉順目的,顯得很是惶恐。

這是魏寧有出息,而魏平這一脈表現平平的緣故。

都是李氏生的兒子不争氣,兒子給他生的孫子也不争氣。別看榮國公平日裏對孫子橫眉冷對,但魏寧真不想做的,他從來就沒難為過,也難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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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魏寧和他的長子,還有王氏,簡直就是一個臭脾氣,而且這孩子眼裏只有祖母,沒有他這個祖父,面上的敬重是有,心裏壓根就是完全顧着王氏的。

他人是老了,卻也不糊塗,如今這個榮國公府,完全是靠着魏寧來維持着榮耀,沒有魏寧,逢年過節,榮國公府定然門可羅雀。

就算都知道魏寧同自己的二叔關系并不好,可魏家的族人還依仗着魏寧。

就沖着魏寧在,魏家女都能嫁到更好層次的人家,他要是讓魏寧分了家,魏平那一房能夠沾到的好處也就真沒了。

開開心心一頓年夜飯,榮國公吃得一頓窩火,還是喜歡的兒子和孫兒說了些趣事逗樂他,他的心情才好了些。

等年夜飯散了,王氏又單獨同魏寧談了談:“先前我說的分家的事情,是認真考慮過了,你已經成婚,借這個機會,分了家也是好事,你祖父那邊,我自然有辦法讓他閉嘴。”

魏寧卻拒絕了她:“就這樣挺好的,名義上雖然沒有分開,但實際上本來我們兩家就是分開過的,沒有必要鬧得那麽僵。”

在徐元嘉安排人手之前,他一直有讓人盯着自己的叔父,畢竟魏平從血緣上來講,的确是他的親叔父,而魏光也是他的堂弟。

他們兩個人可以平庸,甚至可以是個廢物,但不能給他鬧出事情來。只要安安分分不作妖,其他方面,魏寧對他們是很有幾分寬容的。

再說了,王氏也就是這麽一提,真要鬧起來,肯定對王氏名聲不好。他平日裏不能長時間陪着自己的祖母,徐元嘉顯然也不可能,老太太要在京城的貴婦圈子裏混,有些事情就不能做得太過。

王氏看着孫子,嘆了口氣,然後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厚厚的紅包來,裏頭包了八千八百八十兩的銀票:“今年的壓歲錢,記得放在枕頭底下。”

王氏大家出身,在家中又深受寵愛,當年帶來的嫁妝非常豐厚,又擅長掙錢,主持中饋這麽多年,她的小金庫頗豐,一年就過這麽一次年,對唯一的孫子,她大方的很。

原本魏平也是有份,不過都這麽大年紀了,她就只給魏光準備。

當年魏平是一百兩,過了幾十年了,給魏光的也還是只有一百兩,随随便便拿個銀子打發一下,不像魏寧這邊,銀票要刻意湊個吉利的數字,而且還要那種看起來嶄新嶄新的,剛從錢莊裏特地取來的。

“謝謝祖母。”

拿到了壓歲錢之後,魏寧想到了新年要給徐元嘉送什麽了,他把自己關書房關了一個時辰。

回到房間的時候,徐元嘉已經沐浴更衣,拿了卷宗在看。

年後再過一段時間便是春闱,魏寧嘴上說這不幫他,但卻提供了許多有用的信息給他。

比如說主考官的喜好,還有當今聖上的喜好。

他做的文章,不能太同主考官唱反調,不然很有可能,連文章都遞不到皇帝跟前就被壓下去。

不過對徐元嘉而言,這種情況不大可能發生。

會試在批改的時候,并不會刻意封起考生的姓名,徐元嘉這種已經在皇帝那邊挂了個印象的,只要他寫的足夠精彩,即便和考官意見相悖,也不會被壓下來。

按理來說,只需讨好皇帝即可,但說好的三元及第有獎勵,無論如何,會元他也是想要去掙一掙的,他不擔心自己的基礎,只是在考慮如何把握好這個平衡點。

思考得過于專注,魏寧進來的時候,徐元嘉都沒有發現。

沒發現是好事,魏寧就是要給一個驚喜。

他抓起徐元嘉的手,把自己辛辛苦苦一個時辰的成果往對方手心一塞:“新年快樂。”

徐元嘉攤開掌心,裏面躺了三顆圓滾滾的金豆子,有點溫熱的感覺,還帶着魏寧身上的溫度。

“你給我這個幹什麽?”徐元嘉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魏寧在搞什麽名堂。

如果這個就是魏寧給他準備的大驚喜的話,他立馬去庫房弄一袋金子出來糊魏寧臉上。

不僅是金子,還有珍珠、瑪瑙、翡翠……

真是的,魏寧的錢不就是他的錢,這種不用心的禮物,如何能夠打動他的心扉,還不如來個主動點的獻身呢。

魏寧認真道:“你仔細看看。”

徐元嘉撥動了金豆子,然後發現了上面小小的字。三顆金豆子,分別刻着“徐”“元”“嘉”這三個字。

刻字對魏寧來說,其實并不是件很難的事情,但小金豆滑不溜秋的,所以他才刻了這麽長的時間。

其實書房裏還有很多刻廢了的小金豆,他是從裏頭挑來挑去,才挑出三顆好看的。

想到什麽,徐元嘉捧起魏寧的手來,發現他的指甲裏有金屑。

因為練武的緣故,魏寧的手上其實有厚厚的繭子,沒出血,但有劃傷的痕跡。

徐元嘉張了張嘴,最後說:“這份回禮我就收下了。”

“不是回禮。”

看着有點茫然的徐元嘉,魏寧笑眯眯地說:“這個不是回禮,是壓歲錢。”

徐元嘉的情況,肯定沒有拿過壓歲錢,他比徐元嘉大了六七歲,算上上一世的,也就是十來歲,給小妻子壓歲錢什麽的,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麽。

徐元嘉低頭看着幾顆小金豆:“那夫君可真是小氣,明明家財萬貫,居然只給這麽點壓歲錢。”

小金豆能有多重,三顆半兩都沒有,一兩金等于十兩銀,瞧魏寧能耐的,他怎麽不給他三個銅板呢,而且銅板上還有字,不需要魏寧費這個力氣。

魏寧伸手作勢去捉小金豆:“你若是不喜歡,那就還給我好了。”

他話音剛落,徐元嘉便合攏了手掌,眼疾手快地把東西收了起來:“我又沒有說不要,給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看了眼時間,魏寧又把厚厚的衣服丢給徐元嘉:“元嘉把衣服穿上,我們出去。”

“這麽冷的天,出去做什麽?”

“今兒個是除夕,除夕自然要在外面過。”

徐元嘉就沒聽誰說過除夕要在外頭過的,不過他也知道除夕要守夜。

屋內有地龍,外頭沒有,即便穿了厚厚的衣物,徐元嘉還是打了個噴嚏。

魏寧牽着他的手出來,然後突然摟住他的腰身,借助牆壁抱着徐元嘉上了屋頂。

下頭還有屋子擋着,在屋頂被寒風一吹,徐元嘉更冷了。

魏寧解開自己厚實的大氅,把怕冷的世子夫人裹了進來。

九華寺的僧人,撞響了新春的第一聲鐘響。

伴随着鐘聲蔓延開,周圍的寺廟也相繼撞起了鐘,渾厚的鐘聲像是水波一般蔓延開來,籠罩了整個京城,也敲開了天佑十三年的大門。

皇城無數煙花升騰而起,榮國公府離放煙花的地方很近,可以說是最佳的觀景地點之一。

坐在屋頂上,視野無比開闊的魏寧和徐元嘉很輕易地就看到了這無比盛大的漫天煙火。

魏寧低下頭來,眉目如星:“新年快樂,徐元嘉。”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參考的朝代是一妻一妾制,妾地位相對高一點,姬和侍地位就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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