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魚家族
冰涼的海水瞬間包裹了秋雅, 凍得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秋雅用力劃了劃, 隐約看見蘇凝被一團黑影往大海深處拖去, 正要去追, 又一股強勁的水流襲來，秋雅被甩出老遠, 沉入海底。
向下沉了大約四五米後，秋雅才緩過勁來, 拼命往上劃。
秋雅小時候常随父親的船隊出海, 經常和水手們一起潛水抓魚, 最深潛過30米，水性不說一流, 但是絕對不差, 現在的水深最多十米，要上去還是很容易的。
正午的陽光照在蔚藍的海面上，被水波折射後投下一束束明暗不一的光, 高亢悠遠的聲音不知從哪裏傳來……秋雅愣了愣，向上劃水的雙臂也慢下來, 這場景, 好熟悉, 在哪裏見過嗎？
秋雅想了半天沒想起來，突然看見一柄巨大的魚尾從她上方劃過，巨幕般擋住所有陽光，忙調轉方向，向岸邊游去。
可惜沒游多久, 就遇上一團海藻，秋雅用力撥了半天，都沒能逃出那團海藻。頭上的巨魚見秋雅被困，極速向下俯沖過來。
那條魚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秋雅除了閉眼等死，似乎沒有別的辦法。
然而那條魚并沒有咬秋雅，而是咬住海藻，将海藻連帶秋雅一起向海洋深處游去。
巨魚的速度快得吓人，前一秒秋雅還能看到水面上快艇的影子，下一秒就只剩一個黑點，緊接着消失不見了。
“混蛋，難道是條吃素的魚？那我不是死得太冤了？”秋雅用盡全力去扯那團海藻，卻始終找不到缺口出去，定睛一看才發現，這團海藻居然像漁網一樣打了結？
怎麽回事？
會結漁網，還會咬住海藻團……難道是智慧生物？
秋雅沒心情關心那看起來蠢頭蠢腦的巨魚有沒有腦子，她只知道，她快憋不住氣了，再不上去……秋雅擡頭看了看頭頂微弱的陽光，心知就算現在能逃脫，她也不能保證自己游得上去。
一般來說，海底兩百米的地方就看不見陽光了，秋雅猜測自己現在的位置大約在海下150米到180米之間，她最多只能再憋30秒，可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在30秒內徒手游上去的。
怎麽辦，要死了嗎？
生死時刻，秋雅反而冷靜下來，一冷靜就發覺不對，怎麽都快水下兩百米了，她還感覺不到耳膜轟鳴，心肺大腦被水壓擠壓得難受的感覺？平時她下潛七八米就覺得難受，怎麽……
“碰——”
咬住兩團海藻的兩條巨魚前後撞上一道透明的水牆，秋雅因為慣性的關系撞上巨魚的背，連喝了好幾口海水，卻沒有窒息的感覺。
秋雅這才想起自從上次救了司水，誤吞定水珠之後，她就能在水中自由呼吸了。
兩條巨魚瘋了一樣四處亂撞，那水牆卻哪哪都是一樣，任那兩條魚怎麽撞，都撞不出那包圍圈。
等那兩條巨魚撞累了，一個漩渦才出現在水牆中央，司水從中走出來，冷冷地瞥了那兩條魚一眼，“出來！”
出來什麽？秋雅正疑惑，卻見一個人從她旁邊那條巨魚旁邊走出來。
只見那人全身包裹着藍色的輕紗，頭上，臉上，身上，甚至身後，都揚着長長的、厚厚的輕紗，然後以一種像是魚擺動尾巴，又像是人走路一樣的姿勢走到司水面前。
“放人。”司水的語氣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還請神女先答應我的請求。”那人跪下來，态度不卑不亢，聽起來是個女孩子的聲音。
“你威脅我？”司水揚袖冷笑，走到那藍衣姑娘面前，指着秋雅說，“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不是！”那姑娘把頭低得更深，手一揚，把秋雅放下來，幾乎是用祈求的語氣說，“只是我族中近年來天災頻發，族中老幼皆有痛骨之症，新生嬰孩更有脫發脆骨之兆，幾近滅族，還請神女出手，救我族人。”
“如果我不救呢？”司水抱臂問。
“不救……”那姑娘慢慢地擡起頭，看向秋雅，聲音冰冷地說，“那這些人類，有一個算一個，我早晚要殺光他們。”
“随便！”司水輕飄飄地應了一聲，叫上秋雅準備走。
“喂喂，司水，等一下。”秋雅拉住司水，“她們那麽可憐，幫幫她們吧。”
司水皺眉，那藍衣姑娘見狀，連忙懇求，“求神女救救我們，求求你，這世上除了你，再沒人能救我們了……”
見司水态度有些松動，那姑娘又說，“請神女随我走一趟，到時您再決定不遲。”
司水看了眼秋雅，猶豫着點頭。
蘇凝被那兩條巨魚送回海上，秋雅和司水則随着那藍衣姑娘向海底深處走去。
幾人穿過迷宮一樣的混濁昏暗的隧道，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現幾點移動的光亮。
“這是燈眼魚，來給我們指路的。”那藍衣姑娘解釋說，“前面的海水不幹淨，兩位小心。”
說完三人繼續向前走去，果然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股污黑濃稠的海水從上方的岩壁上流出來，像條黑龍一樣，一路浩浩蕩蕩地順着洋流向南流去。
而那個藍衣姑娘說，她家的方向，就是污水流向的地方。
衆人沿着那條污水帶走了幾公裏，仍不見那條污水有消散變稀的跡象。
“我家就在裏面。”在一處巨石旁，藍衣姑娘停下來，指了指前方，污水帶一分為二，一條繼續向前，一條則從巨石旁的豁口流進去。
這怎麽進去？秋雅剛想怎麽通過這滾滾污水的入口，就被司水一把抓起，下一瞬間，三人就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巨大的海底洞穴，從海面上有陽光來判斷，深度應該不到一百米，只是這裏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塵埃，珊瑚上，石頭上，甚至是附近的游魚背上，都覆了一層。
秋雅用手捏起一小搓，是一些細小的顆粒，像什麽東西的殘渣。
“都過來，拜見水神。”藍衣姑娘喚了一聲，聲音回蕩在整個海底洞穴。洞穴四處輕輕震動了下，緊接着一條條人魚從洞穴四處冒出來，先是盤旋在洞穴上方，一圈圈地轉着，大約轉了三圈之後，才漸漸降下來，在司水面前一一站好。
人、人魚？
這世上真的有人魚？
秋雅張大嘴巴，粗略數了一下，面前的人魚大約有數百只之多，再看那個藍衣姑娘，長長的藍紗之下，似乎有一條魚尾在擺動。
她也是人魚？
秋雅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人魚，在震撼之餘，又覺得奇怪，在場的人魚不是滿頭白發，就是像藍衣姑娘一樣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而年紀尚小的那些人魚連頭發都沒長，就那麽蜷縮在成年人魚旁邊。
“神女……”一位滿頭白發的人魚走上前來，她的白發大約有兩米多長，随着水流盡情的在水中飄灑，可惜因為海水混濁的緣故，一頭美麗的白發看起來有些發黃。“感謝您能來看我們，老身先向您請罪，阿楚做事沒有分寸，若是得罪了您，還請您大人有大量。”白發人魚說着朝司水跪下。
秋雅見司水站着不動，連忙上前去扶。
這條人魚地位似乎非常的高，雖然一頭白發，容顏卻是十分年輕貌美。
“謝謝姑娘。”白發人魚站了起來，“我們人魚一族近百年來多災多難，到處被驅逐，直到一百年前搬到這個地方，才安全一些，沒想到二十年前天降懲罰，我們族中出生的人魚不是早夭就是沒有魚骨的異形，那些勉強長大的，不是身體孱弱，就是骨痛脫發……我們剛來的時候有一千多人，到現在，才剩下兩百人不到了。求求神女，救救我們……”
那白發人魚話音剛落，其他人魚紛紛附和，一時之間，整個洞穴裏唉聲震天。
司水：“可我算過，你們并沒有被人詛咒，也沒有遭受天譴，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會變成這樣。我跟阿楚說過，我不會幫你們，也幫不了你們。”
“可是你看看她。”阿楚抱起一條卷縮在母親身邊的小人魚，“她從一出身就沒有頭發，也不能化出雙腿，只能一輩子呆在海裏，不能繁殖，不能捕獵，終生忍受骨痛之症，永遠無法變成真正的人魚，這樣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抱歉。”司水說。
“真的沒有辦法嗎？”秋雅看得心疼，忍不住問。
“有，但我絕不會那麽做。”
“為什麽？”秋雅突然覺得司水很陌生，從進入海底開始，她就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就連阿楚說要殺光所有人類她也無動于衷，這些人魚那麽可憐，她怎麽能……
司水看着秋雅的眼睛，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定水珠在我身上，我可以用修複術修複她們的筋骨，可是定水珠在你身上，你又不能用修複術，唯一能救他們的，就是你的血。”
秋雅瞪大眼睛。
司水看向面前的數百人魚，“這些人魚很聰明，三番五次抓你身邊的人，就是為了引你出現，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你出現，我就會出現，到時就算我不救他們，他們也能取你的血救人。”
“對嗎？阿楚？”司水冷笑着看向阿楚。
阿楚咬了咬牙，沒有反駁。
你還真想取我的血救人啊？秋雅滿頭黑線，心說自己這輩子是和水有仇嗎？每次下水都會搞出人命來。不過看這些人魚這麽可憐，秋雅猶豫着問，“要很多嗎？”
要是只是幾百CC的話，秋雅覺得自己可以考慮一下，多了那就……
“要多少都不行！”司水說。
只要一滴血，整個海洋就會知道定水珠不在司水身上，到時候就不是死一個人魚族那麽簡單了。
幾乎是司水拒絕的瞬間，阿楚一聲令下，其他白發人魚一躍而起，紛紛攻過來。
司水仍站着不動，甚至還輕蔑地笑了笑，就在一縷白發快要碰到她的瞬間，司水才轉過頭，一把抱住秋雅，吻上去。
秋雅：？？？
搞什麽，都什麽時候了，司水你發什麽瘋？
喂，舌頭縮回去，立刻馬上就現在！
秋雅瞪大的瞳孔裏一縷長發不斷發大，靠近，就在她快要碰到秋雅的睫毛時，司水手一揚，轟地一聲，一個巨大的水波以兩人為中心震開，衆人魚被震出老遠，有的撞上旁邊的石壁，有的落到地上，還有的被抛得老高，差點沒跳出水面。
“不自量力！”司水冷哼一聲，帶着秋雅離開海底洞穴。
兩人出了巨石豁口，又遇上那股污水，污水髒得秋雅睜都睜不開眼睛。
司水又掐了一個決，準備沖出水面，秋雅突然喊停。
“等一下，我覺得這水有問題。”秋雅捂住口鼻，把放在上衣口袋的眼藥水倒出來，摒住呼吸到污水深處裝了一小瓶。
“你幹什麽？”司水連忙把她拉出來，一個用力，就沖出了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