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徐原青微微蹙眉,他這副身軀孱弱一直湯藥不斷,什麽珍稀的藥材都用過,依舊走一步喘三喘,聽說血茴草屬極陽或許能克他體內寒氣,沒想到人來了,東西不翼而飛。

“世子稍安勿躁,定是下人弄錯了,我這就查。”

掌櫃的見他面色陰沉,忙招呼小厮去尋,還特意将看熱鬧的閑雜人等遣散,不過一會堂內就只剩下了寥寥幾人,都是二樓下來的世家子弟和有錢有勢之人,無人敢得罪只能聽之任之。

唐驕推開搬椅子來的小厮,立在徐原青面前幸災樂禍,“徐原青讓你搶,現在人財兩空了吧!氣死你!”

徐原青輕聲道謝後坐下,低低咳嗽了幾聲,左越就去将門窗掩上,聽見自家世子回道:“我有什麽好氣的,反正錢又不是我。”

他家世子斷不會吃虧,他也十分佩服小公爺,真是屢敗屢戰。

關上門窗後回頭看,果然唐驕又氣急敗壞,被肖予安緊緊拽住,咬牙切齒的呈口舌之快,楊明出聲勸他不要動氣,眼下還是現将血茴草找到,否則真就人財兩空了。

唐驕用力甩開肖予安的手,惡狠狠的瞪着徐原青,看掌櫃的奉茶來,扭頭指着他威脅,“我不管!血茴草找不到就算了,橫豎我又沒病,但我的錢一定要還給我,不然我拆了你這藏寶閣!”說罷一屁股坐下,翹着二郎腿冷哼。

掌櫃的被他一吼臉色更為難看了,渾身哆嗦,親自為徐原青奉茶,“世子請用茶。”

左越接過茶,徐原青詢問,“誰看管的東西?”

掌櫃微微一怔,面露難色,哆嗦着不說話。

見狀,徐原青神色微涼,尚未開口,肖予安似笑非笑的問:“李掌櫃,你這藏寶閣有八年了,你也不想看他成一堆廢墟吧?”

“不敢。”李掌櫃聞言冷汗涔涔,險些給跪下,徐原青擡腳抵住了他将落地的膝蓋,不着痕跡的将他撐起。

李掌櫃抹了把臉上的汗,眼前的非富即貴,他一介草民,誰都惹不起,尤其是看着病恹恹的徐世子,別說藏寶閣變成廢墟,若是徐世子不悅,恐怕他小命難保。

小厮來禀,“李叔,到處都翻了沒有,尋娘也不見了。”

李掌櫃渾身一顫,兩眼一翻被小厮扶住,想暈死過去,但一聽咳嗽聲又活了過來,兩腿一抖順溜的就跪了下來,掏出還未入賬的銀票,連聲求饒,“世子,小的将錢退給您,藏寶閣不是小人的産業,東家在外多年,還請您手下留情啊。”

唐驕幾步沖上前,一把奪回銀票,“哪裏是他的錢,是我的錢!”

徐原青瞥了他一眼,滿眼嫌棄,回過頭看向掌櫃,“尋娘?”

李掌櫃欲哭無淚,“血茴草就是尋娘的,只是不知她為何反悔。”

聞言,徐原青撐着扶手站起身,別開左越來攙扶的手,掃了一眼唐驕手上的銀票,淺淺一笑,一掃适才的陰沉之氣,輕聲呢喃,“這可就有意思了。”

衆人聽言都面露疑色,不懂他的意思,只有肖予安思索了片刻,扇子啪一下合上,指着唐驕手上的銀票,“要是騙錢,可這五千兩她沒拿到就走了,掌櫃不快些看看閣內什麽稀奇的東西丢了,讓人哄了一出空手套白狼啊。”

掌櫃驚恐起來,忙不疊的起身要去看東西。

“不用找了。”

二樓有聲傳下,掌櫃慌忙止步仰頭看去,衆人亦是循聲看去,只見圍欄之處站有一人,身長玉立,斜倚欄杆,端了潇灑自在之态,不知何時出現也不知呆了多久,鬥笠遮擋了大部分容顏,只看得見繃直的唇角。

“那女子要的是呤語琴,被我撞見阻止了。”俠客修長的手握着長劍輕輕搭在欄杆上,二樓燈籠微搖,錯落的光影中越發讓人覺得他神秘莫測,他從身後取出一個木盒子,“這是世子要的血茴草。”

盒子從高處落下,左越慌亂的去接住,打開一看一株枯敗看不清原色的草躺在其中,一股難以言喻的腐味傳來,他忙關上盒子,喜笑顏開的朝徐原青點頭。

“多謝。”徐原青道謝,伸手朝唐驕要錢。

唐驕一下就炸毛起來,将銀票護在懷裏,“徐原青,你要不要臉!想要錢拿血茴草給我啊!”

“嘶~”他嗓門很大,偌大的藏寶閣全是他的聲音,徐原青側目看他,微微挑眉,好言問:“你确定不給我?”

明明是疑問句,但語氣篤定,不似詢問更似威脅,唐驕被他唬住,莫名心虛起來,楊明看不慣他如此不講理,将唐驕護在身後,“世子所為未免霸道了些。”

楊明在京城中出了名的溫和有禮,沒有被歸為纨绔子弟一列,是世家子弟中的和事老,徐原青看他定親後越發人夫了,不只相貌還在行徑,連唐驕這種狗見嫌的人都護。

“這麽說,你是想讓替他賠我那一箱靈芝?”

“靈芝?”楊明疑惑,回頭看唐驕一臉心虛的護着銀票,被盯後伸着脖子胡扯,“他自己沒放好怨我!”說着還怒了起來,倒打一耙,“我看就是他故意把東西放在外面,知道我找他然後算計我!”

聞言,事情緣由大概也出來了,京中人盡皆知徐世子身體弱,一直用湯藥吊着命,人參靈芝不斷,他就算是要折騰人也不會拿自己的身子做賭,而且唐驕最不懂事,捉弄人沒個輕重,毀人靈芝的也只有他幹得出來。

楊明愠怒,“小公爺!”

見楊明不護着他了,唐驕委屈起來,“你怎麽就站他那邊了,明明就是他故意陷害我,害我被一頓打,要不是我命大,你都見不到我了!”

眼見唐驕要胡攪蠻纏,徐原青嫌棄的別開眼,偷偷看樓上的俠客,見他鬥笠下的唇角上揚,似很樂意看這一場熱鬧,他感受到目光收斂了笑意,面向了徐原青。

俠客出聲,“這血茴草就當我送世子了。”

他久不出聲衆人都快忘了他的存在,适才追回了血茴草不說,現下又送東西,俠客見義勇為可以理解,可這血茴草的價值可不低,又見之氣度非凡,讓人不得不猜想此人身份不簡單。

這京城沒聽說過這號人物,肖予安上前幾步想看清他的容貌,奈何光影暗淡,鬥笠之下難見真容。

李掌櫃一顆心七上八下,現下東西已經給了徐世子,錢不錢的無所謂了,忙順着杆子爬,“好好好,東西由俠士追回,就由俠士做主。”

唐驕喜笑顏開,把銀票疊放好,瞥見徐原青故意說,“大俠幫徐世子這麽大的忙,要不讓徐世子請你吃頓飯吧?”

他本意就是和徐原青作對,沒想到他渾然不覺,還淡定的攏了攏披風要走,他幾步上前去阻止,“徐原青你也太不要臉了,人家還沒……”他擡頭一看,二樓哪裏還有人影,一下就噎住了。

徐原青繞過表情五彩紛呈的人,出了藏寶閣,外間偷偷摸摸看熱鬧的人一見他就慌亂的散了。

涼風習習,撩撥着他的衣袍青絲,挑花眼灼灼,紅衣白披,身長玉立,路人見之忍不住側目而看。

楊明望着門口等車的人,身姿樣貌在世家子弟中當排第一,只可惜身患絕症,日漸衰微,他輕聲道,“但願血茴草能治好徐世子。”

肖予安也應聲,“是,京中若是沒了第一武将徐世子那多無趣。”

唐驕:“切,沒他不知道多好過,仗着是個病秧子為非作歹,他最好病好了,到時候我一腳踹飛他,好解我十多年的怨氣!”

忽起大風,藏寶閣半掩着的門窗砰砰作響,街上的行人也忙掩面避開塵土,左越忙将車窗關上才沒讓大風灌入車內。

左越看世子把玩裝有血茴草的藥盒子,探頭詢問,“世子這藥你想怎麽用?”

徐原青指腹摩擦光滑的盒面,手撐着面頰,眼底含笑,“先不做藥,我想釣魚。”

左越知道他這樣就是有壞主意了,不解的撓了撓頭,“釣魚?”

血茴草是毒物,釣魚的話一池的魚還能活嗎?再說了,千辛萬苦得來的藥材,怎麽舍得釣魚。

徐原青将藥盒子丢給左越,挑眉問他,“阿越,你猜我能不能釣到魚?”

聞言,左越忙捂着錢袋子,一臉防備之色,“不猜,我沒錢了!”他嘴巴一癟,可憐巴巴的說,“世子,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月錢了,你不能欺負小孩。”

“行吧。”看他都快哭出來了,徐原青才勉強放過他,推開一些車窗看外間,已是午後,街上人來人往,攤販叫賣聲不絕于耳,各種吃食的香味彙聚,争先恐後的竄入鼻腔。

人群中有一人十分矚目,身材高挑,一身黑衣,手執長劍,肩寬腰細腿長,即便是戴着鬥笠看不清臉,依舊鶴立雞群,正是才在藏寶閣裏見過的俠客。

攤販起火煙霧缭繞,霧氣蒸騰,俠客站在糖糕攤前,本就戴着鬥笠,現下煙霧中就更看不清樣貌了,他付完錢接過了糖糕轉身牽着馬離開。

左越鮮少見世子這麽認真的模樣,好奇的伸頭看他在看什麽,只見忙碌的糖糕老板,立刻心領神會,叫停了馬車去買了一份糖糕回來。

徐原青看小孩笑容滿面的捧着糖糕,一臉“我懂世子”的神情,還自信滿滿,他無奈扶額。

在左越吃的心滿意足之時,馬車慢慢悠悠的停在了“宣平侯府”門前,門口立着五顏六色一群人,皆是神色緊張。

“世子!是世子回來了!”

一聲驚呼,左越一口糖糕噎住,難受的瞪大了眼睛,直到徐原青遞給他一杯茶順下去才回過起來,淚眼婆娑的望着世子。

徐原青嫌棄的推開他腦袋,推開車門下車,看着一群人又頭疼起來,早知道就不翻牆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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